郦椿懵懂地点头:“只要他不在北镇抚司供职,一切都好办了。”
林清莞尔,揉着郦椿的头,“聪明!空有一身武艺有如何,无论在什么地方,一个权字,便可压死人。”
那一日,林清唤来来周,吩咐他去做这件事,他只说了一句,不要动刀子。来周心领神会,当日去了那池姓千户的府邸,出示金牌,再慰问了其家人,当夜这千户就饮鸩气绝。
一气呵成,别说动刀子,来周连拳头都没挥上一挥,事就这样办成了。
郦椿心思敏感,想起了父亲,脸色黯然。环顾四周,这宫中宅邸,空旷幽森,还真叫人毛骨悚然。
“林叔给你讲这些,你怕不怕?”看郦椿面色有异,林清温柔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椿摇头,“不怕,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学的越多,日后才能保护自己。”
“我时常想,你去国子监读书罢。”
“你愿意我去,我便去。”
“你想不想去?”林清说,“我想听你的看法。”
郦椿顿了顿,说:“我想读书,也爱读书,可我不想做官。虽然你方才强调了权,可我却觉得,这个字眼,很可怕,我并不想靠近。”
郦椿露出不符年纪的萧瑟笑容,说:“虽然我已经身在其中了。”
“哪里的话,哎,所谓大智若愚,你年纪虽小,却看得比谁都明白。”林清摸着郦椿的头,好似自言自语:“权力就像一把刀,能伤人也能护人,能约束它的就是刀鞘,也就是道德。越高的权力,意味着越高的道德需求。倘若这把刀的刀鞘都是破的,伤人不说,伤己更甚。”
郦椿努了努嘴,说:“所以得读书咯。”
林清笑而不语,读书要是有用的话,这官场还会如此腥风血雨么?
“好了,你去休息罢,过几日就去国子监读书,多读一些总没坏处,日后你想做什么,只要不违背良心,我都帮扶去做。你走罢,我写一会儿字。”
“好,你莫要写太晚。”
郦椿走后,林清摊开一张纸,笔尖轻触,便是一诗落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此音尘各悄然,春山如黛草如烟。
泪添吴苑三更雨,恨惹邮亭一夜眠。
讵有青乌缄别句,聊将锦瑟记流年。
他时脱便微之过,百转千回只自怜。"
他不知疲倦地写啊写,每日都写,写心里话,写日常琐事,写尽了相思……哪怕有一句话,一个字可以打动他……
“从此音尘各悄然……就当真是,一封信都不肯回吗……”林清搁了笔,坐下身伏在案上,身上披的是隋瑛的睡袍。他起先枕在双臂上哽咽一阵,而后那睡袍之上熟悉而诱人的气息勾起了他无限回忆,以及无限旖念。
林清暧昧地叹息一声,脸色浮现红晕。
阒无一人的书房,就只剩他一人独坐,被熟悉气息所包裹,林清咬了咬唇,眼中似有欲滴的水,他羞赧地将脸埋进臂弯里,不过片时,又通红地抬起头来。
环顾四周,无人无声,他似是鼓足了勇气,也下定了决心,从怀中掏出一柄精巧的玉笋来。这玉笋约莫七八寸长,周身莹润通透,光滑无痕。烛光好似摇曳其中,引人遐想连篇。
“哥哥……”
林清嗅闻隋瑛的衣裳,心中欲念四起,好似回到了过去的无数个夜里,那炽热胸膛、滚烫呼吸、扫在自己脸上的长发、起伏时温柔的碰撞……都叫他思念若狂,他咬了唇,在灯下把玩那玉笋,他用手抚摸了一会儿,感受玉面的冰凉与滑腻,可看着看着他又打了个哆嗦,羞得将这物又揣进怀里。可不到一会儿,他又极扭捏地拿了出来,定定地凝视这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毕竟,毕竟是个人……”
他面色通红,已是忍耐不住,遂即他吹灭烛火,将隋瑛的睡袍盖在了自己脸上,合身朝后躺去。
双脚搭在了桌案边缘,油膏在月色下泛起莹润光泽。
所以萧慎眼中的清绝出尘之人,不仅会主动,只消一件那人的衣衫,便会堕入欲望深渊。
林清发出细碎的嘤咛,咬着下唇,神色开始无穷变幻,却终是落在一道相思当中。
“哥哥……”
他想模仿隋瑛的节奏,可他学不来,他的动作拙劣而生涩,可隋瑛的衣衫盖在他脸,好似隋瑛在抱着他,那么其余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不知过了多久,他张开嘴大口呼吸,额间沁汗,在那一刻他险些叫出来。
咣当一声,玉笋滚落在地,湿淋淋的滚向椅下。
林清剧烈喘息着,仰首望天,他无力去拢自己的衣衫,液迹斑驳,他在这张椅上缩成一团,无什么畅快,他怀抱着隋瑛的衣裳,只觉得自己如此悲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33章第一百三十二章我只是很难过
“今儿个怎么没收到绵绵的信!”奚越从营帐里出来,杀气腾腾地四顾道:“没他的信,我怎么打胜仗!”
旁边一副将一边擦枪一边嘟囔:“这绵绵大人的信又不是什么金盔铁甲,怎么就能保您打胜仗了。”
“你懂什么?乡巴佬一个,绵绵的信是本将军的护身符!”奚越骄傲地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胸口,那里塞满了宋知止写给他的信,副将不屑地嗤了一声,奚越笑嘻嘻地说他就是羡慕嫉妒。
“我那娘们就在跟前,我羡慕什么!”
奚越在东州和下属们打成一片,这些子猛将并不以他年纪轻而小觑与他,在战场上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在他带领下东州军队已经打了几场胜仗,再加上他的身份可是国舅,谁都得对他礼让三分。
只是一想到萧慎所行之事,绕是他这种性子也是黯然。自己在外镇守边疆,皇宫突然易主,他这个被林清一手调遣而来的东州督军就多了一层不明意味。而没过多久又传来姐姐入宫为后的消息,他从中是半分开心不起来。
奚今的性子他比谁都要清楚,一副名门闺秀的外表下是一颗渴望征战沙场的心,若不是女子身份受限,不比他这个弟弟逊色。
奚越叹息,此事他和绵绵在信中多有沟通,如今东羌数次来犯,一个二个都携猛虎之势,这是上回错过了东州哗变之机,吃准了这回皇权更替的动荡,势要将东州收于囊中。常言道英雄出而百姓苦,这一回,萧慎还真让人猝不及防。
不过这已经不是奚越能够多加考虑之事了,大敌当前,他不得不拿出十分心神去应对,东羌人相比于北狄更加熟悉宁朝,且长期在东州商贸,对东州情况了如指掌。为了百姓不赴朔西百姓的后尘,奚越必须身先士卒,拿出自己最强硬的一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记着,东羌战士比起北狄更有组织性,擅长伏击作战,这一回大家务必都打起十足的精神!咱们身后可是东州千千万万的百姓!”
在将士们面前,奚越高举铁戟,腰胯火铳,随着他的一声吒喝,众军携排山倒海之势,向北奔去!
远在千里之外的顺天城,宋知止就着轻薄日光,摊开一张信纸,抬笔落笔,点点墨迹都是思念和叮嘱,他在想为何这次没有收到奚越的回信,大抵是出征时刻,没有时间写罢。
兀自摇了摇头,宋知止写满了整整两页纸,他以为,两人之间是可以无话不说,无话不谈的。
“离忧……”他温存地叹息,“安全回来娶我啊。”
——
皇城前的午门阴影处,齐桓将一小袋银子递给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太监,这老太监还是先帝时期的秉笔,如今虽还就着这个职分,却也是有名无实。受冷落排挤之际,齐桓主动结交,是以老太监对齐桓很是感激。
“在宫里的一处宅子里住着呢。”老太监低声说,“位置倒是个僻静地,周围都是把守的侍卫,平日里除却出入时刻也没见人影。”
“陛下会去么?”
“常去,常去。”老太监左右瞧了瞧,凑近了说:“但更多时刻,是那林大人去崇宁殿,一待就是一整夜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齐桓勾起嘴角,恍然道:“啊,还有这回事。”
老太监挤了挤眼,怪模怪样地朝齐桓使了个眼色,软绵绵地道:“咱家如今就只剩一双眼睛了呐。”
“哪里的话,还有那么多干儿子干孙子等着孝敬您呢,郑公公。”
齐桓在跟这太监说了几句话就去了兵部衙门,如今东州战事吃紧,他几乎每日都要熬到半夜才回府。好在奚越的确有几分本事,将东州局势堪堪稳了下来。不过,半月一小战,一月一大战,如此长时间地消耗,大宁朝还真拖不起。
只是,他也并非全心全意扑在这件事上,辎重的压力给到户部,他兵部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户部如今上下忙成一团,程菽如今情势危如累卵,齐桓想,是时候烧上一把火了。
指节一下一下敲在红木案面上,齐桓嘴角噙笑,眉眼间胸有成竹。
“变法,变法……”
他轻声念着,“当真还只有你们心底为国为民了?”
转眼间入夏,林清在宫中也住了两月有余,这两月当中他想尽办法让自己脱离与皇帝的肌肤之亲,他无法再忍受皇帝的爱,尽管有时皇帝会在午夜噩梦之际,像个孩子一般往他怀里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很心痛,是怀有师长、臣子、或者僭越一些的兄长的怜爱,若是以往,林清还有拥抱萧慎的心,可如今,萧慎不仅要往他怀里钻,还要望他身子里钻。
他无法忍耐,每一回,他都会想起隋瑛。
他会想起他不要自己了,他把自己让给了皇帝,让皇帝来占有自己。那么多信,他央求他回来,却得不到一丁点回复。
他谁的爱都不想要,若不是国本未定,他只恨不得早日死去。
为了躲避去崇宁殿,林清有时甚至会用冷水沐浴,让自己不住风寒,又在暑热间棉被裹身,患上热病,太医往这处宅子里跑断了腿,一个夏,林清几乎在病榻上度过。
萧慎为国事忧愁,又为林清心忧,好几次金瓜想劝他,却又不敢出声,有时他领着沅儿来到萧慎面前,他知道萧慎会对沅儿心软。可萧慎只是抱着沅儿,什么都不说,在无人之处红了眼睛。沅儿只能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皇帝的黑发,告诉他自己在这里。
“你还愿意抱着我……”
沅儿心里想,你已经拥有了他,却依旧在我身边,可见他并不爱你,他宁愿在病榻上死去,都不愿意与你共度一夜,而我,央求你的爱,你却视而不见。
每一个人,好似都在未这难解的情而忧伤,而绝望。
一日,萧慎来到林清所住的宅子,坐到了林清的床榻边。他静静地注视林清很久,又拿了干帕子为他揩拭额头上的冷汗。也许他会一直睡下去,在长久的安眠中,他永远属于自己。可当萧慎将手掌轻轻摁在林清的胸口上时,心脏的微弱跳动却是另外一人的旋律。
萧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又轻轻握住林清的手,端详他那扭曲的指节,若珍宝般捧在手心。就在他兀自出神时,他听到林清在梦里呼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要……父亲……不要……”
伴随摇头,林清的眼泪汹涌而出,“不要……求你……”
接着,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野里,是慕清帝依稀的轮廓。
“慕清”二字,林清初时反对过,可萧慎却坚持道,他说过这是他们两人的天下。
如今,他们二人,亲密无间,却又相距千里。
“陛下……”林清艰难地发出声音,想要起身跪拜,萧慎将他摁了回去。
“你不必……如此。”
萧慎难过地说,他在林清面前,要靠很大的努力才能维持一个皇帝基本的威严,可他的伪装好似在第一次强迫林清的那一天发挥到了巅峰,至此之后,他不过就是一个渴望爱的孤独人。
萧慎将脸贴在林清的手掌心。
“林师……你做噩梦了吗?”
林清微微侧头,眼泪就淌了出来,“没有。”
“可别欺君。”萧慎红着眼笑了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也淡淡一笑,“哪敢欺骗陛下,我……我只是梦见了父亲……”
“你有多久没有回广陵了?”
“十几年了罢。”
萧慎放下林清的手,凑近了说:“这些时日,我一直在想为林可言平反。”
“平反?”林清瞪大了眼睛,转过头来看他,“什么意思?”
“当年的真相,也得有见光之时,否则在旁人眼中你永远都身负一个罪名,莫须有的罪名。另外,林可言的确,是为了……先帝,而如此的。”
林清闪烁着眼望他,“所以,你想怎么做?”
“我会颁发诏书,昭告天下,另外——”萧慎伸出手,拨了拨林清额间的发,“广陵林氏祠堂,听闻在那次动乱中被摧毁了,你若是愿意,你去主持修建罢。”
林清的眼眸彻底明亮,不掩欣喜地问:“你是说,你愿意放我出宫了?”
萧慎的心被刺痛了一分,他苦涩地笑:“我差人护送你回广陵,在那里寻一个宅子,你好生养病,修建的事你做主,却不要亲力亲为,我会派工部的人跟着你去……”
萧慎深情地抚摸林清脸庞,那样不舍,那样心痛,可他说不出话来了。他垂首,黯然几分,起身预备出门,可他走了两步,又转过身看向林清。
他的眼眸已然湿润,亮晶晶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我并没有把你困在宫中,我只是,很难过……”
可好似为了使林清安心,他又扬起嘴角,佯装轻快地说:“可是,我是皇帝,我会战胜一切,我不会辜负你对我的期待,我也会等你……直到你愿意回首来到我怀里的那一日……我会等待。”
遏制住哽咽,萧慎转身离去。
日光吞噬了他的身影,就好似他从未来过。
床榻上,林清颤抖嘴唇,两道热泪涌下。
他从未想让萧慎承受这样的痛苦,可他该说抱歉吗?
可有没有一个人,欠他林安晚一个道歉呢?
第134章第一百三十三章有的从来只是牵绊……
秋雨纷飞,在慕清元年这一年,林清于一驾马车中行驶在江南的官道上,掀开车幔,在他前方,是倪允斟在马上的背影。
萧慎不放心他,特意派了倪允斟陪他回江南,林清自然无异议,他身体病得严重,已经到了咯血的程度。一路上郦椿好生照料着他,有时少年觉得,林清的半条魂儿已经飞去广西了。
“林叔,咱们到了,咱们到了!”郦椿激动地叫醒靠在他肩头睡着的林清,林清艰难地睁开眼,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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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到了!我还是头一次来这边,这边真美!”
“是啊,真美……”林清笑了笑,又咳嗽几声,郦椿连忙为他系好了披风。
“见善,我抱你下来。”倪允斟掀开车幔,爽朗地笑,林清点了点头,倪允斟便抄起林清膝弯,将他从马车上抱下,送进了一座江南宅院。林清靠在倪允斟的胸口,环视周围景色,尽管气息奄奄,他依旧恬然地微笑。
“我都记不得这里了……”他在倪允斟怀里说:“这里,离我的墓,近吗?”
倪允斟连忙说:“什么你的墓,你哪儿有墓,不许胡说!这一路上舟车劳顿,辛苦了你,晚上喝上一两幅汤药,明日还要干活儿呢!你信工部的那些人?我可不信!万一他们偷工减料怎么办,你得盯紧点……”
倪允斟佯装快活,他分明感知到,他怀中人是那样轻,好似一个不留神,就要从他双手中飞走了似的。
林清低声说:“高子运手下的人,很踏实的,高子运,他和在山关系好……”
“嗯,见善聪明,什么都明白……”
倪允斟喉结上下滑动,将将进了屋子,林清就猛地咳嗽起来,不一会儿手帕上就见了血。倪允斟连忙叫来太医,给他施针喂药,又烧了盆炭火,服侍他在床上睡下了。
做完这一切,倪允斟出来,见郦椿在外的一棵火红的槭树下抹泪。
“哭什么,他好得很。”倪允斟没好气地斥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叔不回来,他是好不了了。”郦椿哭哭啼啼的。
“没有一个人能如此轻易地带走另一个人的命,我就是死,也会吊着林见善这口气!”倪允斟忿忿说,“别再提什么隋在山了!别再提了!”
倪允斟凶得很,郦椿吓了一跳,转身跑了。
倪允斟伫立于庭院中央,天际铁灰,细雨绵绵,江南园景美不胜收,嶙峋假山,亭台楼榭,枫叶如丹,溪流浅映,比起当初的林府更要清丽雅致,随性自然。如今初秋时刻,烟雨朦胧,山如泼墨,尘世间都仿佛雾里看花,依稀模糊。
回首,倪允斟看向紧闭的屋门,内心百转千回,却无法言说。他脑海里回荡着临行前皇帝交代的话,他是锦衣卫,他已经背叛过一任皇帝,他不能再背叛另一位皇帝。
也许,这是他注定的桎梏。
翌日,林清在紫色的清晨醒来,他梳洗后就马不停蹄地出了门。他看起来精神似乎很好,来到了当初林氏祠堂的废墟前,这里依山傍水,已经是一片荒地,他伫立前方许久。
“工部的人已经在当地采购好了木料,正在物色工匠呢。”倪允斟在一旁说,为林清撑着伞。
可林清就只是站着,微笑,并不说话。
空气冰冷,带有丝丝甜香,林清在这一刻陶醉了,他仿佛觉得隋瑛就在这一处。他终于回到广陵了,回到他们的广陵,这一条路,他走了二十多年。
鼻头发酸,林清闭上了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到工部的人领着工匠来了。众人向两人行礼,又给林清看了图纸,林清仔细地看了看,叮嘱道别太奢侈,一切从简。
“如今东州战事吃紧,莫要再其余地方耗费太多钱财,这里,也不过就是个归处罢了。”
林清转身,看向正对祠堂前的一处山坡,他侧头对倪允斟说:“我本该在那里的。”
“什么?”
“你跟我来。”
林清杵着拐杖,缓步走了过去,那一小座荒坟泥土凌乱,其上长满枯黄杂草,濡湿在江南的秋雨里。一座小小的墓碑上,赫然写着“林安晚之墓”,多年前林清鼓足了勇气站在这里,那一日,他被前来道别的隋瑛撞见。
“那时我们一眼就认出了彼此,尽管十多年已经过去。”
林清自顾自地说,“他长得是那么高,和我记忆里一模一样,那时我害怕极了,可是,我为何害怕他呢?后来想起来,这些恐惧,都是自己给自己找的包袱罢了。”
林清蹲下身,轻触冰凉的泥土,出神地微笑。
“他那次回广陵,也来这里看了罢。”
听他三句话不离隋瑛,倪允斟担忧他在思念中伤神,便扶起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雨下大了。”倪允斟说:“回去罢。”
林清幽幽看了他一眼,说:“好。”
——
在宅院的一处亭楼下,林清躺在一张铺了蚕丝软褥的躺椅上,身上盖着一张毛毯。他有心要去祠堂里监工,却被随行的太医摁下,强行要他休息。近日来他夜半多有咯血,身体愈发虚弱,双颊毫无血色,让人瞧了揪心。
可他只要不能出门,他就执笔写信。他日日夜夜都写,可谓是字字泣血。在长久没有得到隋瑛的回应后,他笔下的字眼越发哀求和绝望起来。多少次信纸都被泪水湿透,笔迹也凌乱不堪,他颤抖的右手根本无法握住笔尖。
可又能如何呢?
在隋瑛眼里,自己的的确确错了。林可言背负的罪名,在他这里落实了。他林安晚亲手打碎了隋瑛心中的信仰。他让他们姓林的,就此在他心中沾染上了不该有的污秽。
所以也是应该。
林清兀自摇头,笑眼盈泪。手中书写不停,一张信纸再度湿透。
只是他哪里知晓,这沾染相思与悔恨的信从未走出过广陵。在下一道驿站中,它们就会被交托于倪允斟的手,而倪允斟会怀揣极度复杂的心绪,将这些信收纳,送往顺天城。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慕清帝不希望这些信去往广西,当然,他也希望,有些信也莫要被送到林清手中。
他想当然地将此寄托于时间,殊不知时间可以冲淡感情,也可以酝酿思念。而往往过重的思念,从来都会压垮一个人的心神。
林清在写完信后就会怀揣期待,他特意嘱咐是八百里加急,那么在一月内他一定会收到回信,只要对方愿意。他日日写,日日寄,足足十个月,他从未收到过一封回信。
于是在一个清晨,悒郁的心情叫他独自迎着寒风,来到林氏祠堂对面的那个小山坡,他和隋瑛重逢的那棵树下,他伫立在秋日濛濛细雨中,任自己被湿透。在被凉意侵袭当中,他自我惩罚,自我怪罪,直到泪流满面,直到晕倒在地。
只是他没有想过,当他睁开眼眸时,眼前会出现这样一到面孔。
他从未见过这位老妪,尽管时光在她的面庞上留下太多的印迹,可从那秋水般双眸里看出年轻时的风采。
她一身蓝染素袍,发饰简单,手挽一个菜篮,低头凝视林清。林清讶异,却见老妪用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揩拭他脸上的泪水,微笑着,怜爱着。
不知为何,林清很想在她怀里哭一哭,他想起了早已记不清面容的母亲。
“孩子……”老妪说,“天儿多冷啊。”
林清靠在树干上,睫毛上都坠着水珠子。听到这句话,他才感觉到冷。
他打了个哆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啊,好冷。”
“跟姨娘回家罢。”
“家?”
老妪笑着说:“城里都传开了,林氏祠堂要重建了,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我的瑛儿呢?”
林清张了张嘴,他想解释,可无从解释,只能流下两道眼泪。
“为什么哭?近日我听到了很多传言,可我不信。”老妪牵起林清的手,说:“回家罢。”
传言?还能有什么传言,一路上在驿站中,林清也不乏听到一些赶路人的闲聊,谈论起宫中变节,都说是隋瑛助了林清一力,叫他造反成功。可隋瑛却在和林清的权力争夺中落败,不得已败走广西。各种说法都有,但全因为和林清众人皆知的亲密关系,隋瑛也成了造反中的一员。
多少次,林清想开口争辩,可话到了嘴边,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可他却毁了隋瑛的名声。许多先帝的拥护者甚至在广陵的隋氏祠堂里唾骂,那些被林清整顿吏治清洗掉的官员,不敢找林清说事,炮火全对向了失权的隋瑛。
想到这里,林清又是哽咽。
“和姨娘回家罢。”间林清垂首,老妪捏了捏他的手,就像隋瑛一样,说话前总爱捏他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艰难地站起,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老妪身后。林清走路时的模样让老妪回头,心疼问:“疼吗?”
林清摇头,“不疼。”
“是他没有照顾好你。”
“不,他照顾我太好,是我……辜负了他。”
老妪笑了笑,“你们之间,哪里来的什么辜负呢?”
隋夫人看向深沉的雨幕,笑道:“有的从来都只是牵绊啊。”
第135章第一百三十四章将功抵过
倪允斟找到林清时,他已经喝了热姜汤,舒适地躺在隋瑛曾经躺在的床铺上,他背靠锦缎靠枕,面色红润,嘴角噙笑。倪允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如此模样。他走到他面前,用手背贴了贴林清的额头。
“你是想让我掉脑袋。”倪允斟笑着说。
林清抬起亮晶晶的眼睛,轻声道:“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倪允斟温柔地笑了笑,顺着林清的目光环视这间颇具江南特色的房间,这里布置得简洁舒适,案后的书架上摆有几栏旧书,隋瑛曾披过的旧褂子还完好地搭在衣桁上。隋家落魄后隋瑛就和姨娘搬到了这处宅子里,靠着姨娘在妓院里卖艺供他读书。后他不负众望出人头地后,也只是将这宅院简单修缮一番,给姨娘找了几个服侍的下人,每月给姨娘寄钱。
初时步入学堂时,因为隋夫人的身份隋瑛还受过不少嘲讽,有人不怀好意总是起哄叫他弹奏一曲,他当时心思简单,未曾看出这哄闹声中的恶意,于是他演奏了一首古琴曲,却被嘲弄果真是个被艺妓带大的。换作他人受此屈辱定会弃琴艺于不顾,可是隋瑛却起身对众人说,是他自己没本事,才叫姨娘去卖艺赚钱。卖艺赚钱并不可耻,他也不以姨娘的艺妓身份而感到难堪。
“只是以后啊,他便不再去学堂了,他倒是不是怕人笑他,是他听不得人家笑我。”
隋夫人温言娓娓,眼眸含笑。林清知道,有她,才有后来的隋瑛。
“他心里记挂着人,记挂了太久,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走向那个人……”
那时林清脸上还坠着水珠,姨娘便用干净的帕子一下一下地擦着他的脸,她的手很轻,就像擦拭名贵的瓷器。林清无语凝噎,太多的情绪无从诉说,眼眶红了又红,只好将自己全然交托于她的手中。隋夫人眼含微笑,什么都不问,只是偶尔提一提过去的事,便喂林清喝了姜汤,又扶他睡下,直到倪允斟到来。
倪允斟了林清额边的发,问:“什么时候回去?”
林清缓慢地将目光移到他身上,“回去?我不会回去了,这里是我的家。”
倪允斟苦涩一笑,“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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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你便会好起来么?”
“我会尽力。”
林清露出令人信服的笑容,倪允斟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他如此微笑,便起身伸了个懒腰,佯装不在乎地说:“那我可要期待一下了!太医都医不好的人,在这里待几天就好了?”
他回头朝林清眨眼,“要我把那孩子送来吗?”
“椿儿若愿意来,便叫他来罢。”
“我吃醋了,你舍得我,舍不得他。”
“那你也来。”
“我可不要!谁住情敌家里来的!”倪允斟摆了摆手,走出门去了,远远地他看到庭院中隋夫人在用剪刀修剪盆栽,手法细致而温柔,盆栽中是一株细嫩的小黄杨,在她手底下生出好看的形状。倪允斟想,她能将隋瑛养得那样好,如今的林清,她也会让他好起来的罢。
远远的,隋夫人朝他欠了欠身,倪允斟连忙拱手行礼,转身走了。
隋夫人放下手中剪刀,在池中洗净了手,就见林清从床上下来,披着隋瑛的旧褂子,扶门站在门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苍白而秀丽,正如她所想象的那般。那些时日,隋瑛多开心,起先还是跟着爹爹去林府,后来则是自己经常一个人去。林知府喜欢隋瑛这个孩子,隋瑛也仰慕他,可隋瑛最爱的还是那个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脖颈听他念书的孩子。
回家后他口里时刻念叨着“晚儿”,晚儿今日这样这样,明日又那样那样,隋老爷便说,若是有机会,将来两人结拜为兄弟。可那时隋瑛愣了愣,转身就走了。不知为何,那时他就不想和晚儿结拜为兄弟,他虽稚嫩,却知晓兄弟之间不会亲吻,可他总忍不住要亲吻。
他将心中所思偷偷告诉了最亲近的姨娘,姨娘便用手帕捂着嘴笑,叫他千万别告诉爹爹,只是说,你等他长大,也等你自己长大……
可是她的瑛儿等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离别,如今这人形销骨立,好似一阵风就能带走他。她想起瑛儿寻了他那么多年,在一起不久后,却是浩劫连连。
隋夫人走向林清,慈爱地笑,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坊间的那些流言,“饿了吗?姨娘给你去做吃的。”
“好……”
“秋日的蟹肥了,给你蒸上一只,可不是姨娘不舍得,你体寒,不能多吃,姨娘再给你煨点鸡汤,做点果子点心什么的,瑛儿寄的钱我一人都用不完,刚好,这回都给你补身子。”
“谢谢姨娘。”
“你这孩子,何必跟我说谢,不嫌弃姨娘就好。”
“怎么会,您……您是母亲。”林清动容道,他已经很久没有说出这两个字眼。
隋夫人深深凝望了林清一眼,走上前握了握他的手,“好,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话语刚落,已是泪眼阑珊。
——
林清离京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齐桓耳中,在他面前坐着冯延年,冯延年瞅着齐桓,见他不露声色,只是嘴角噙着一抹笑。
“所以,齐大人是什么打算?”
“我么?”齐桓看了一眼冯延年,“我自然没什么打算。”
“那些亲王郡王们都等着您呢,程菽要变法,高子运要加入,保不齐过一阵儿,隋瑛就回来了。”冯延年试探着说。
“嗯。”齐桓点头,“这事不能再拖延,听闻林见善病了一个夏,陛下为了让他开心,还特意为林可言正了名,如今人在江南,想必是顾不上京城里的事了。要做的事,就得赶紧做。”
冯延年自然不知道齐桓具体要做的是什么,但他一直知道齐桓想要主持变法,程菽就是他最大的阻碍。
冯延年也隐约感知到,齐桓对隋瑛有些芥蒂,不知为何,再风轻云淡,一听到隋瑛的名字,他还是会有所动容。
只是几乎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冯延年越发谨慎了,他什么都不想知道,什么也不想参与,齐桓要的,他牵线搭桥,齐桓不要的,他沉默便是。
只是,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曾几何时,他冯延年哪里将齐桓放在眼里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聊了几句,冯延年就起身告辞了。齐桓独自思索很久,他似乎在犹豫什么,这时,一阵穿堂风倏忽而过,吹起了他的发丝,吹灭了满堂的烛火,一片突如其来的黑暗中,齐桓露出微笑。
他下定了决心。
翌日,静悄悄的宫道内掠过一道落寞身影,沅儿在宫内有充足的自由,许是皇帝的歉疚,他身为男子,却能行走于后宫。可后宫也冷清异常,毕竟慕清帝只拥有一位皇后。
一个独居的、未曾被宠幸过的皇后。
沅儿很想看这位皇后长什么模样,他在凤熙宫外踱步终于被宫人发现通报到了皇后的耳里,于是皇后出现在凤熙宫大殿的门口,两人在见到彼此时刻都吓了一跳。
沅儿想,世间竟有如此雍容华贵的女人,是他从未见过的端庄与美貌,可就连这样的女人都不能得到皇帝的心。
奚今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皇帝的心里,竟装的是那个人,她为她的大哥感到一阵悲伤,她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法子能让大哥回来,她想大哥许是要在边疆蹉跎一生……
两人一里一外,凝视彼此,最终奚今款款走下宫门,来到沅儿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沅儿。”不知为何,沅儿很想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奚今微笑,朝他伸出手,沅儿看起来很瘦弱,有着相似的面庞,却完全是不一样的神情,“你吃过烤银杏吗?”
沅儿摇头。
“方才宫人烤了很多银杏,我过去最爱吃,你要不要尝一尝?”
“好。”沅儿红了眼眶。
奚今哀伤地微笑,牵起了沅儿的手,沅儿吓得缩了缩。
“你怕我么?”奚今问他。
沅儿怯生生地摇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
“哭什么?怪可怜的,你多少岁?”
“快十八岁了。”沅儿说。
“他没有照顾好你,你看起来很瘦。”奚今也有一些哽咽,“你很伤心吗?”
沅儿点头,却又迅速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和姐姐一起罢。”奚今说,“在这里,我们还有漫长的后半生……”
沅儿哆嗦着嘴唇,他想起了记忆中早已模糊不清的母亲,他跪下身,抓住奚今的裙角,掩面啜泣,继而又嚎啕起来。奚今听着他的哭声,难过地看向天空,深吸一口气,泪水便从眼角滑落。
两只笼中鸟的相逢时刻,齐桓正从文渊阁里出来,他将几封信交到一名太监手里。
这几封来自于驿站的信件被送到崇宁殿,萧慎翻阅这些信件后,龙颜大怒,当日下午,锦衣卫率人提审宋知止,宋知止一脸茫然地跪在了崇宁殿前的广场上。
殿内,金瓜不住小声安抚着萧慎的情绪,可那信中内容,就是金瓜看了也是不禁咋舌。
这宋知止怎么敢在给戍守边疆的将军的信中写毁谤圣上的话语?
当然了,金瓜不知道宋知止和奚越的关系,但萧慎心知肚明,他知道正是因为宋知止和奚越之间的那份感情,他才说心里话,说真话。
“杀兄弑父,有违人伦,欺辱良臣,有违君道,昔日自己舍身相救,却不知换来如此悖逆之行,如今国本不安,边疆动荡,外敌皆有趁虚而入之势,大宁朝外强中干,百姓苦不堪言,想必是报应不爽,那林见善,也是病入膏肓……”
萧慎重重摔了那信,怒火中烧,险些站立不稳。
自从即位以来,他宵衣旰食,日日早朝从未缺席,为了应对东州战事,他想尽了法子,多日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民生多艰,他也时常催促程菽进行变法改革,严控土地兼并,改革宗禄制度,他尽全力为其开路,保驾护航,可程菽囿于所谓纲常礼教也迟迟没有动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道他这一生,都无法将功抵过么?
难道他奉献所有,都无法被认可为一位真正的皇帝么?
萧慎痛苦地跌坐在宝座上,以手抚额,呼吸之间,全是沉重。
第136章第一百三十五章我带你回家
天空中细雨如丝,宋知止浑身湿透,跪在殿前已是一天一夜,程菽为了心爱学生的求见也被萧慎拒绝,只将宋知止写给奚越的那些信件扔在他面前。程菽沉默读完后依然坚持求见,却被勒令不能再入殿半步,只能落寞离去。遥遥看着雨中的宋知止,他只希望学生能够熬过这一劫。
宋知止浑身发颤,被冻得嘴唇青紫,他跪在殿前,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竟执拗地不肯认错。头发一缕一缕地黏在脸上,道道水痕划过,面色惨白,宋知止却咬紧了牙关,定定凝视眼前地砖,不肯求饶。
殿内,萧慎来回踱步。面对臣子的固执,皇帝的怒火似有冲天之势,萧慎想不明白,他们这些人,过往也对先帝多有成见,为何自己满足了他们的愿望,他们却依旧不依不挠?
君臣对峙之间,雨下得下了些,噼里啪啦地打在石阶上,天色渐暗,金瓜站在殿门透过窗棱朝外张望着,脸现担忧。
再回首看了看皇帝,金瓜也是黯然。宋知止当初在江南对萧慎有救命之恩,他虽样貌文弱,性子却十分倔强。如今不畏生死在这里与皇帝对抗,无非是为了心底的那口气,那口不能为老师出、为隋瑛出的那口气。而萧慎却并非石头心,金瓜知道只要宋知止肯低个头,认个错,这个事情就过去了。毕竟跪在这里的是宋知止一人,却也不是他一人。在他身后,还有程菽、方徊等清流。如今登基不足一年,与肱骨之臣悍然对抗,得不偿失。
而这些人,也是大宁朝的中流砥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金瓜幽幽地叹了口气,只听外边传来一声同报——“兵部尚书齐桓求见——”
萧慎脚步一滞,转身道:“宣见。“
齐桓走进崇宁殿中,跪下身后呈上一封奏折。
“这是东州近半月的战报,还请陛下恕罪——”
萧慎拿起战报,后面色入土,不禁喃喃:“奚越没能守住,丢了一个县……”
“都是臣的过错!”齐桓朗声道:“臣作为兵部堂官,没能够鼓舞士气,发挥出骑兵队伍最强的站立,贻误了战机……“
萧慎斜乜齐桓,“你是说,是东州军队的士气受了影响?”
齐桓以额触地:“这也是臣为什么特别关注宋大人那些信件的原因,战况危急时刻,宋大人不住给奚将军写信,若不是臣最终狠下心来截取了这些信,真不知道其中竟写着这样大逆不道之言,奚将军看到这些文字,也难免受影响……只是,想必奚将军对此等言论也是不屑一顾,都未曾回信……”
奚越当然回了信,只是那些信也都被齐桓所截取。他的目标是宋知止,他不能让奚越受影响。奚越关乎于东州的安定,东州不稳,他这个兵部堂官的位子也坐不安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慎冷笑一声,极尽嘲讽。
“也罢,也罢……”萧慎气急,连双手都在发颤,“若不是他当初对朕舍命相救……”
萧慎深吸一口气,对齐桓说:“安抚东州军兵,着令奚越在一月之内必须收服那一个县,辎重等补给一定要跟上,朕上过战场,知道饿着肚子作战是什么滋味!”
“臣遵旨。”
言罢齐桓退下,走出崇宁殿,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雨幕中濒临晕厥的宋知止,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撑伞朝文渊阁走去。
萧慎深吸了一口气,却猛地咳嗽了两声。金瓜连忙过来给他顺气。
“主子,也不是得什么都事必躬亲的,日日如此,身子哪里受的了……”
萧慎摆了摆手,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角,塞给了金瓜,兀自走向殿门,看向雨中的宋知止。
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对他。
也许在齐桓到来之前,宋知止晕倒在这雨中便是结束的话,可来自东州的战报无疑在年轻的皇帝心上狠狠一击,他知道自己不能太过仁慈。
于是他凛冽起眼眸,对金瓜说:“有扰朝政,仗刑二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
“廷杖二十!”
——
宫墙外,一身长随打扮的宋步苒被侍卫、太监们堵在甬道中,她先是以程菽名义进了文渊阁,又打文渊阁往崇宁殿的方向跑。可她这身打扮很快就引起了宫人们的注意,不出所料就被摁在半道上,若不是他出示了程菽给她的牙牌,又在挣扎过程中弄散长发显露出女子模样,定是会被当成刺客当场毙命。
她一边哭喊,一边哀求这些人放了自己,她的手掌在地上磨破,无昔日的骄纵,宋步苒跪在地上给这些宫人们磕头,不住哀求许她去找她的哥哥。
这一幕被奚今看在眼里,奚今咬着牙关,已是双眼噙泪。侍女为她撑着伞,小声劝她莫要管这件事。但奚今知道,若她今日冷眼旁观,来日奚越将万劫不复。宋知止是奚越的爱人,这宋步苒便是奚家的人,于是她不顾劝阻,三两步上前,对那些宫人们斥道:“放了她!”
“皇后娘娘!”众人下跪。
奚今不怒自威,“这女子是本宫的妹子,谁在挡她,本宫就要谁的命!”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名太监道:“可是按规矩……”
“规矩?本宫就是规矩!”奚今走上前去,狠狠一巴掌扇在那太监的脸上,怒道:“本宫再说一遍,放了她!”
奚今这一巴掌的力度可不是好玩的,那太监当即嘴角渗血,捂着脸哎哟直叫,对身后侍卫说:“放,放了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步苒从侍卫手下挣脱,扑倒奚今脚下,狠狠磕了个头就朝崇宁殿跑去。她一边跑一边低声哭,她听到板子从空中挥下时发出的啸音,随即啪的一声沉闷声响,重重地落在人身上。宋步苒听到一声极度痛苦的呻吟,这声音有气无力,知道她看到,蜿蜒的血迹顺雨水流淌到了脚下。
“不,不……哥哥……”
宋知止在崇宁殿外的宫道上受刑,宋步苒远远地就看见一众侍卫将其围绕其中。她跑了过去,却被拦下,她好似看见,趴在刑架上的兄长在极痛苦至极朝自己摇头。
“不要过来……”她仿佛听到宋知止说:“不要过来……”
一下又一下,板子打在宋知止身上,宋步苒再也站立不稳,扶着宫墙,哭着跌落在地。
血水继续蔓延,这二十下仿佛没有止境。
宋知止从不知道原来挨板子是这样的滋味儿。意识恍惚之际,他的思绪出逃,逃到了边疆,和奚越共骑一匹马,在一望无际的戈壁,就像他们在朔西的那回。星空低垂,戈壁滩上巨石嶙峋,映出苍穹五彩斑斓的紫色。奚越从后环抱他,双手抓着缰绳,将下巴自后搁在他的肩上。
宋知止仿佛感受到了奚越那浓重的呼吸,在自己耳边,带起一道灼热的气流。
他的爱就如这呼吸一般,是那样热烈、不羁,他的爱好似要被所有人看见,他骄傲地仿佛要告诉天下人,他要将自己娶进家门。
宋知止露出微笑,他不再看见鲜红的血迹,不再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就连妹妹在一旁的哭声他也听不见了,终于,在最后一板落下后,他猛地一抬头,目眦欲裂,从喉咙间发出嘶嘶的声音,便呕出一口血水,彻底进入了他的逃避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步苒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声,拼了命地推开那些人,冲到宋知止身边。
“哥哥,哥哥……”她用指尖去探宋知止的鼻息,感受到那微弱的呼吸后,宋步苒嚎啕大哭,又捧住宋知止的脸,喊道:“我带你回家!我带你回家!”
宋步苒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挽起宋知止那两条软弱无力的胳膊,将他背在自己身上。宋知止比宋步苒高了一个头,被宋步苒背起后,脚尖滑地,蜿蜒出一道道血迹。
“哥哥,我带你回家。”
宋步苒咬着牙,一步一步,背着宋知止朝宫门方向走。
“你坚持住!迟迟带你回家!”
宋步苒收住所有眼泪,她不要怯懦,她不要悲伤,她要坚强,她要扛起他们宋家!
豆大的雨点噼啪地打在少女的脸上,耳边是兄长微弱的呼吸,前方是雨幕中的一条生路。分不清眼泪和雨水,宋步苒脚步不停,咬紧了牙关,一步一步走向午门。
她的身影,被奚今和另一处宫墙下的人看在眼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奚今不禁哭出声,宋知止整个身子软在妹妹身上,无限接近死亡。她多想上去为他们撑上一把伞,让这风雨莫要再摧残这对兄妹,可她做不到。她用智强行制止自己的脚步,她告诉自己只有活着才能施以更多的保护。
而另外一个人——撑伞站在阴影处的齐桓,含笑看着这一幕。直到宋步苒那艰难的步伐逐渐靠近午门,在风雨中湮没,他才收回目光。
他转身,看向一处檐下的一名太监。
他遥遥地向太监颔首,露出感谢的微笑。
太监垂眉,朝他躬身,似乎在说,顺手之劳而已。
齐桓收回目光,心情十分愉快,他走向文渊阁。雨越下越大,打得油纸伞直响。在这秋日萧瑟当中,落寞的皇帝,忧伤的皇后,志得意满的尚书,濒死的大臣,哭泣的少女……在这座威严庄重的皇城中,各自有各自的所在。所有人的命运紧密相连,所有人的一生都在这红墙金瓦当中,化作一滴雨水,溶于天地间。
第137章第一百三十六章时间会给出答案……
倪允斟脚步匆匆地冲进隋府,只见郦椿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挡在了他面前。
“嘘!”郦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大半月过去,他早已不害怕这位锦衣卫头子。他拦在倪允斟面前,压低了声音:“小声点,别吵到他!”
倪允斟眼中寒光一闪,还从没有人够胆量拦他的,要不是林清平日里宠着郦椿,他高低给这小子一个教训。
“我有着急事!”倪允斟没好气地说。
“再着急也得等上片刻,你瞧——”
郦椿拉着倪允斟的袖子,带着他绕过几道环廊,来到一处庭院前。江南初雪,飘飘洒洒,林清身着月白长衫,身披天青色披风,掩映于嶙峋枯树之间,手执一把深黛油纸伞。伞檐倾斜,反倒不是顾他自己,而是为一支初绽的腊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静默地注视这枝庭院内唯一的亮色,嘴角含笑,用伞为它遮挡住风雪。零星两三朵柔嫩,他没有抬手去碰,也没有凑近嗅闻,在这样一抹灰色天际的鹅黄色中,温柔自顾自地流淌。雪落无声,落在他的发丝、肩头,融为晶莹水珠。可他却浑然不知,他已经在这一道若隐若现的暗香中,将自己忘却。
郦椿痴痴地看着,倪允斟也呆在原地,他在林清眼中看到了无限温柔,在他的神色中,看到了不同于往日那般杀伐果决的慈悲。
许是他本就是如此的,是一个会在雪中为花儿撑伞的人。
他若能为花儿撑伞,为何不能为百姓、为天下撑伞?
倪允斟明白他,可他人无法明白,林清也不指望他们会明白。
仿似感受到了两道灼热目光,林清从沉思中回过神,看到来人,不禁微微一笑。
“怎么都哑巴了?”林清拄着拐杖,朝他们走来。
郦椿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他看了一眼倪允斟然后转身走了,倪允斟瞧了一眼他,再度将目光落向朝自己走来的林清身上。
“你怎么看那枝梅花,我便怎样看你。”倪允斟笑。
“我何曾有那般风骨。”
林清一边说,倪允斟就朝他伸出手,扶他走上台阶,来到檐下。倪允斟捏了捏林清的手,说:“这么冰。”
林清抽回了手:“倒是你,热腾腾的,心浮气躁,是出什么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倪允斟垂眸停顿片刻,随即点头:“京内出事了。”
“哦?”林清蹙眉。
“程陨霜那个学生,挨了板子,被革职了。”
“绵绵?”林清惊讶。
“嗯。”
“出于什么?”
倪允斟并不回答,只是忧郁地看了一眼林清,林清顿时心下了然。
“到底是咽不下这口气么……“林清黯然垂眸,露出一抹苦笑。
“也只是少数人罢了。”倪允斟连忙安慰。
林清低垂头颅,他沉默着,笑容渐渐隐去,他想起几年前老师陆渊去世的那一夜。自己就在身边,陆渊却特意唤了隋瑛。难道在岐王称帝这一大业上,陆渊早已预料到两人会走向不同道路,而他,也早已选择了隋瑛的道路?
若非自己和隋瑛这份情谊让他处处退步,也许在很久之前,自己就被挤出局外。因为即使自己胜利,可在世人眼中,却无论如何都算不得正当。
胜利却不正当的皇帝,爱民却谋逆的臣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在江南他也听到不少流言蜚语,说什么林见善的谋逆有隋瑛的帮扶,若这话语只是指着自己来也就罢了,可隋瑛也跟着自己有了骂名,名……重要也不重要,林清并不看重,然而他却知晓,这是人心所向。
他得不了人心,可皇帝,不能不得人心,隋瑛这样的肱骨之臣,更不能丧失人心。
见林清神色有异,倪允斟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个暖炉,塞到了他手里。
“不必忧愁,时间会给出答案。”
林清抬眼,“我并不忧愁,也许,我要做的只是如何改变现状。”
“不必心急。”
“哪能不急呢?”林清转身走进屋内,郦椿连忙把炭火推近,又给林清倒了一杯热茶,“绵绵出事,很大可能是冲着程菽去的,可有谁对程菽如此芥蒂?”
倪允斟正要开口,林清却抢先道:“是齐桓。”
“你怎么知道?”
“我只是觉得……他很奇怪……”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走之后,他在京中一家独大,他到底不是个吃干饭的,兵部的、内阁的事都尽心尽力,做得很出色,只是不知道为何,他对程菽十分不满。”
“不需要什么原因,”林清抬眼,所有所思地看向倪允斟,“若他只是要权的话。”
倪允斟轻笑,“是啊,是我多想了,不需要什么原因,他要权,程菽就是他的阻碍。阻碍就得除掉,就这么简单。”
林清叹了口气,“朝内无遇安,不可没有程菽。”
他看向窗外的雪,目光忧愁,轻声道:“待雪一停,咱们就回京罢。”
“舍得吗?”
林清环顾这间属于隋瑛的厢房,摇头道:“不舍得,可不舍得也要舍得了。”
他攥紧了拳,只要一提到隋瑛,好似一切的忧伤、怯懦都回来了。他不再是那个遇见问题解决问题、决绝而凌厉的林见善,他再度变回那个惶恐不安、汲汲渴求的林安晚。
倪允斟不知道如何安慰,两人再聊了些细节他便离开。郦椿也上一边玩雪去了,林清便独坐厢房,在炉火边烤手。热腾腾的火红,让他想起几年前的朔西。那时,他就这样一边烤火,一边等待隋瑛,那时他等到了,如今,他却等不到了。
数日后,林氏祠堂完工的那一日,林清告别隋夫人,启程回京。登上马车时,他回头望了又望。风雪停了,回首之间,一抹斜阳,数点寒鸦。这座江南城镇对他意味着太多,他不舍得,却不看再看,这是他的广陵,亦是隋瑛的广陵。
可他还会在回来吗?
他们二人,都还会再回来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顺天城,铅云密布。
一盆盆血水从宋府的厢房内端出来,大夫和下人们忙成一团。
宋步苒吓坏了,她蜷缩在东州女子的怀里哭。这女子姓周,她唤她周姐姐。自从把宋知止从皇宫里背出来后,宋步苒每夜都做噩梦,她梦见那板子一下一下地再度打在哥哥身上,也打在自己身上。大抵还是太过年轻,没见过如此酷刑,更不曾料想那酷刑施加在自己亲人身上。少女受了惊吓,那天的血水不仅蜿蜒到了她的脚下,还流淌到了她的梦里。
而宋知止,在被诊疗一段时日之后却并且突然恶化,就连大夫也不禁纳闷,挨板子的人他们也治过不少,也未尝有人伤重到如此的。
大夫和程菽讨论到此事时,程菽凝眉沉思,他也不是没见过挨板子的官员,五十大板都有人扛过来了,宋知止还年轻,怎么就伤得如此之重?
他问:“知止先前在朔西时受过重伤,又在江南九死一生,会不会是落下的病根儿?”
大夫点头又摇头,“有这个原因,但也不仅仅是,还是那些人下手太重,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打!”
那些行刑侍卫和宋知止无冤无仇,没有任何由要取他的命。又联想事情经过,程菽心中生出许多不好的猜测。
可现在他顾不得纠察原因,宋知止彻夜高烧不止,命悬一线,宋步苒从宫里回来后茶饭不思,为哥哥忧心。程菽虽知这其后一定有某人的手笔,可他却一时半会腾不出手来调查。
这时已是深夜,周姓女子照顾宋步苒睡下后就去照顾退了烧的宋知止了,程菽踱步在这座熟悉的庭院里,内心沉重。不知不觉,脚步已经带他来到了宋步苒的厢房外。按照礼数他如此来寻她实是有些不妥,可他内心又对她放心不下。
叩门后无人应答,他心想便是睡了,门应时地打开,程菽跨过门槛,绕过屏风,隔着一道纱帘,沉默地站在宋步苒的床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水粉色的纱帘后少女的呼吸绵长而宁静,却也时不时簇起眉头,程菽默然伫立,目光扫过少女熟睡的面容。涟漪散开在他心间,他的心发出一声忧愁而暧昧的。
“老师……”少女突然睁开了眼睛。
“嗯。”
“你在这里吗?”
“我在。”
“你别走。”
“我不走。”
“……我是不是,不勇敢……”
“你已经很勇敢了。”
“可我还是害怕。”
“是人都会害怕的。”
“你也怕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我也怕。”
宋步苒伸出手掀开纱帘,她抬头望去,背光处,程菽的身影边缘模糊,融化在烛光和月色当中。她分明什么都看不清,可她却仿佛看到程菽的悲伤,正从那模糊边界散开。
少女不仅哽咽了,她目光闪烁地凝视眼前人。
“我怕噩梦,你怕什么呢?”
程菽沉默,只是注视着宋步苒清丽的面庞。他怕什么?他这孑然多年,收束心怀,不肯轻易将心交托。宋家兄妹就这样闯进他孤寂、冷清的生活中,唤起了心间唯一一份情意。有爱就会有软肋,他所害怕的,无非是两人受到伤害。
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生出预感。
他会面临注定的失去。
第138章第一百三十七章去东州
奚越收到消息时,他的长刀砍下敌人的头颅,鲜血迸射了他一脸,掩盖住了眼泪。
他失去的那一个县,他用尽全力夺回来,只为了证明所谓的战败和士气毫无关系。战争爆发突然,东州军队补给不足,东羌又对东州了如指掌,他作为新上任的总督,单单只失去了一个县,已经是傲人的战绩。
可就是因为这一个县,宋知止背上了战败的黑锅。奚越恨不得迅速结束这场战争回京复命,可如今前线战事如火如荼,他不可能因为私情擅自离开。这关系到身后万千百姓和将士们的生命,纵使心焦如焚奚越也半分移不开脚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只是忧心难安也让他在战场中表现不佳,一柄长枪直刺他右肩,叫他从战马上坠落,在淤泥与硝烟中晕头转向,若不是手下几名副将眼疾手快讲他捞上了马,许是这一回就要交代在这里。他不知如何向人诉说,因为在分神时刻他的心脏兀地一阵刺痛。他根本呼吸不过来。
也就是那一刻,遥远的顺天城宋府内,宋知止从高烧中睁开双眼,大口吸入一口气,双眼圆睁,喑哑着嗓子喊道:“东州!东州!去东州!”
宋步苒迅速跑进屋内,搂住了哥哥苍白的身体。
“去东州啊……我要……”
宋知止披头散发,身上内衫全被冷汗浸湿,他紧紧握住妹妹的手,哆嗦着嘴唇道:“带我去……去东州……我要……我要嫁他……”
宋步苒红着双眼直点头,“好,这就去,这就去……我带你去!”
于是城中的二月春风裁缝铺里连夜赶制了一身上好的红嫁衣,跟着宋知止于翌日清晨上了一辆马车。大夫痛心疾首,劝慰话语是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只能对宋步苒是叮嘱了再叮嘱,宋步苒只是红着眼眶点头,紧紧搂着哥哥。
“迟迟……”临走前程菽站在了马车前。
宋步苒小心地将宋知止放下,让他平稳地半躺在车厢中为他铺好的褥子上,从马车上跳下来,站在了程菽面前。
“你便是劝我不要去,我也是要带他去的。”
程菽悲伤地扬了扬嘴角,只是伸出手,为宋步苒系紧了颈前的披风系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路小心,为师差人护你们。”
宋步苒颤抖嘴唇,再也忍耐不住,冲上前将程菽抱在怀里。
“你知道的吧!你知道的吧!”
程菽难过地抬起双臂,最终紧紧抱住宋步苒,深吸一口气后,重重地叹了出来。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我知道。”他说,“我知道……”
深深看向马车中面色苍白的宋知止,他那年轻的学生朝他挤出一抹无力却羞赧的笑容。他仿佛听见他在说,请原谅他任性一回。
因为他是非去东州不可。
就让他任性一回。
“好。”他对宋知止点头,眼泪落在怀中迟迟的发间。
“你去,你放心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菽在迟迟肩上拍了拍,轻声说:“走吧。”
宋步苒抿紧了唇,最终恨恨地抹了一把眼泪,大声道:“我不怕!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说罢她再也不耽搁,转身跃入马车中,将宋知止抱紧了怀里。
马车一路向东,继而朝北,深入风雪深处,严寒腹地。
程菽伫立在原地很久,很久。他的手间还残余着宋步苒的温度,他还记得昨日夜里将宋知止抱在怀里喂他汤药时,心爱的学生脸上露出的暧昧的神思。
他的魂魄已经去了东州,所以他必须去东州。
再多的不舍,程菽也只能让他走,让他去见他要去见的人。
只是,只是……
程菽鼻尖发酸,不堪再想。
——
宋知止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身子已经开始烂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很好奇那些官员何以从二十大板里活下来的,他也很想知道,为何自己如此孱弱,臀部至腰间已经没有几块好肉。
马车不敢走快,怕颠簸,可他却心急如焚,不住催促。
“你把我放下,我趴下,我趴着会好些……”他对宋步苒说。
宋步苒用手绢擦他额间的冷汗,说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风寒,宋知止不住地冒冷汗,宋步苒每隔几个时辰就给他换件内衫。往日里连头发都不会束的少女,如今却将哥哥照顾得妥妥帖帖。
“哪里还能再快,马儿也吃不消呐。”
宋步苒轻声地安慰着哥哥,笑着说:“那身嫁衣可真好看,快到地方了我就给你换上,好不好……”
“好,如今可不能穿,我会弄脏的。”
“怎么会?”
宋步苒哽咽一下,“只是些药汁罢了,哪里脏,一会儿咱们到了驿站,我差小厮服侍你洗个热水澡。”
“好,我要干净些。”
“你要枕在我腿上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
宋步苒轻轻地将宋知止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她不断对自己说,一切都会过去,她将不再悲伤,也不会恐惧,她要将哥哥送到东州,她要把他嫁出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当狂风呼啸在车窗外时,车辙便印刻在一片忧愁的原野。他们入了东州的边界,宋知止在妹妹的怀里不住打着寒颤。尽管程菽派遣的随从一路上给予了二人最体贴入微的照顾,可宋知止的病情却快速恶化,一日当中,竟已无多少清醒时刻。多少次,宋步苒从车内跳下,她朝道路一边走去,一边抹泪一边放声痛哭。
“小姐,小姐,风雪大……”
周姓女子一路追上来,为她披上披风。
“风雪,风雪好啊,周姐姐,咱们近了吗?”
“近了,近了!”周姓女子眼眸含泪,搂着宋步苒,哭道:“近了。”
的确近了,世间一片铁灰,一切都湮灭在风雪中,马车艰难地行走在官道上,日夜兼程,不敢有片刻停歇。宋知止时常从昏睡中醒来,他感受到彻骨的寒冷,可这寒冷却让他欢欣,他知道自己离奚越近了。
可马车却在一个凌晨猛地停下,宋步苒焦急问:“为什么停车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车轴子断了!”车夫说。
“还有三里路,绕过这道弯儿,咱们就到了!”
“派人去通报了没有?”
“去了,去了!许是已经知会了!”
宋步苒再回头看宋知止,却见哥哥半靠在车厢内,艰难地出声,“带我去,迟迟,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去……”
宋步苒望了一眼漫天大雪,狠下心来,说:“我背你去!”
“嫁……嫁衣……”
“好,我给你换衣裳!”
宋步苒迅速为哥哥套上滚金边的红嫁衣,再寄上朱红色披风。她跳下马车,叫小厮帮忙扶下宋知止,她说:“我背着他去!”
“小姐,雪都漫过小腿了!”
“那又如何,我背我哥哥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知道拗不过她,也知道宋知止执著为何,他们扶着一身嫁衣的宋知止,宋步苒躬身背起兄长,在漫天大雪里朝前走。
“哥哥,别睡,迟迟带你去,咱们绕过这个弯儿就到了!”
“好……哥哥不睡……”
可宋知止眼神早已开始涣散,风雪在耳边犹如鬼哭狼嚎,宋步苒咬着牙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周姓女子在一旁为宋知止搭着衣裳,却忍不住流泪。
“哥哥,哥哥……”眼见宋知止在耳畔没了声音,宋步苒开始着急,她不顾冷风大声喊着,“哥哥,别睡……”
“公子,公子,别睡啊!”周姓女子轻轻拍着宋知止的背,“咱们快到了,快到了!”
宋知止好似回来了一般,他张了张嘴,“快到了吗?”
宋步苒大喜过望,紧盯前方,喘着粗气,喊道:“对,快到了!奚越马上就会过来接你,他会来接你!只是……”
“只是哥哥,听迟迟说几句话好吗?”
“好……”
“哥哥,迟迟有心上人了,迟迟要去爱他,嫁他,你帮迟迟做个主好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知止扬起嘴角,他哪里愚钝到什么都看不出来,于是他在妹妹耳畔轻声说:“他也爱你,哥哥我,看得出来……”
“他从未有过……那样的目光……迟迟,他爱你,哥哥也爱你……”
宋步苒哭出声来,不住点头,“是!我知道,我都知道!哥哥……哥哥……你听!”
宋步苒止住了脚步。
风雪当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哥哥,你听!他来接你了!他来接你了!”
宋知止艰难地抬头,目光所及之处,茫茫雪白中逐渐现出奚越的身影。
他好似才从战场上下来,浑身浴血,双眼猩红,却在看到宋知止的那一瞬间,泪如泉涌。
奚越翻身下马,飞奔到宋步苒面前,接过了宋知止。
“我来……我来嫁你了……”宋知止在奚越怀里,抬起手,冰冷的指尖轻触他的面庞。
“我来晚了,我来晚了。”奚越悲戚万分,在这一刻,他几乎痛心欲死,可千言万语无从诉说,他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爱人的心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宋知止,却只是紧紧凝视他,不肯移动分毫。
奚越难过地啜泣一阵,咬牙抱起宋知止,说:“我带你回去,我们今晚就成亲!”
说罢,他抱着宋知止奔跑在雪中。宋步苒呆立在原地,好似被冻僵,望着奚越离去的方向,她的目光怔怔愣愣,泪水都凝结在脸上。
“小姐,咱们也去吧。”周姓女子用手绢去擦宋步苒脸上的泪,牵住了她的手。
宋步苒却挣脱她,在雪中朝前走了两步,却突然跪倒在地。
“爹爹!娘亲!”她大声嚎啕起来,捂住了胸口,撕心裂肺般地喊道:“我把哥哥嫁出去了!我把哥哥嫁出去了!”
“迟迟把哥哥嫁出去了!”
第139章第一百三十八章离忧,我想去看日出。……
督军府张灯结彩,挂起了鲜红的灯笼和绸布垂帷,红木雕刻的烛台之上,百余盏烛光欢喜地照亮整片礼堂,浴血的年轻将军换上一袭婚衣,搀扶着万里奔来的新娘,被众人簇拥其中,相互对拜。当奚越掀开宋知止的红盖头时,他好似看到这白纸一般的面容上掠过一抹鲜活的气息,那一刻,他觉得宋知止还能陪他很久,很久。
“夫妻对拜——入洞房——”
熟识的将士们起哄,宋步苒也在一旁纵声大笑,奚越一把抄起宋知止的膝弯,兴冲冲地转起圈来,“听到没绵绵,我奚离忧,今日就是你夫君了!你便是我的娘子,绵绵娘子,可要和夫君洞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绵绵在他怀中气息奄奄地点着头,抓着他的衣襟,笑道:“入,这就入……”
往日里最不喜奚越叫他娘子的宋知止,这一刻却沉浸在这声亲昵的称呼里,他是个男人,却愿意成为他的娘子,这没什么好羞耻的,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心之所向。
奚越微不可查地哽咽了一下,也跟着欢呼起来,狠狠地在绵绵脸上亲了一口,绵绵的脸蛋通红,伸出手来搂住了奚越的脖子。
他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脏勃然有力地跳动着,有那么一刻,宋知止想钻进奚越的胸腔里,活在那里边儿,与他一同迸发一次又一次生命的力量。
“离忧……”
“嗯?”
“入洞房!”
“好!入洞房!我家娘子等不及了,不跟你们这群蛮子闹腾了,我要和娘子入洞房了!”
奚越抱着宋知止出了礼堂,直奔厢房,身后的起哄声一阵又一阵,喝多了的宋步苒还跟着跑出去几步,在长廊下东倒西歪地喊哥哥,喊着喊着又哭了,哭着哭着就被周姐姐抱进了怀里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奚越听见了这哭声,可他对自己说,自己不能哭。
他不要在和宋知止大喜的日子里流泪。
今夜似乎特别明亮,疯下的大雪在这一刻悄然,皎月高挂在天幕中,洒下如水清辉。月光透过清冷的空气,洒在洁白无垠的雪地上,大地披上了轻柔银纱,泛起蓝紫光芒。身后是鲜红的喧嚷,面前却是天地间的一片寂静。
宋知止靠在奚越胸口,他含笑注视院落中的一根枯树,树枝上凝结的霜花,静静依靠在树干上,就像自己,依靠在奚越怀中。
“在想什么?”奚越垂首,看向宋知止。
宋知止摇了摇头,他闭上了眼睛。
“困了?”
“不困。”一点泪光闪烁在宋知止眼角,他将脸埋进那片炽热中。
地上的积雪厚厚地铺展开来,显得松软而温柔。每一片雪花在月光的映照下都显得晶莹剔透,仿佛无数颗微小的宝石散落在地。奚越走下长廊,走进院落中,他的脚步很慢,很慢,积雪在他脚下发出滞涩的吱吱声。
宋知止又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听这个声音?”
奚越的脸红了红,说:“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这么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好,你我心有灵犀。”
“要下来自己踩一踩吗?”
“好。”
奚越小心翼翼将宋知止放下来,宋知止根本站不稳,他的腰股处早已溃烂,那二十大板,将毒药打进了他的身体里,别说站立,他早已不能躺卧。他由衷地想要再多感受感受这令人流连的尘世,想要在陪在月夜下的爱人直到永远,可当他的脚尖触碰到地却毫无感觉的时刻,所有妄想便在这一刻离开了他。
突然,一阵微风吹过,卷起一缕雪尘,轻盈地在空中飞舞,像银色的烟雾在月光下飘散开来。奚越和宋知止出神地望着这一切,夜空中,月亮明亮而宁静,世界坍缩为这一隅,时间停滞在了这一刻。
“好像,好像在很久之前,我就该来了。”
宋知止抬头看向奚越,英挺的眉目勾勒在雪夜中,奚越垂首迎向他的目光,说:“是我很久以前就该回去你的身边了。”
宋知止扬了扬嘴角,喉结上下滑落,他哽咽了片刻。
“东州严寒,战争残酷,你要顾好自己。”
“我都有娘子了,自然是娘子照顾我。”
奚越搂着宋知止的腰,几乎是让他不用任何力气站立在地,“回房罢,总说洞房,还在这里耽搁,许是一会儿那些人又来了。”
宋知止垂眉,“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屋内炉子烧得正旺,一对新人相拥而眠,却谁都舍不得闭眼。
“瞧我,催你带我入洞房,却什么都给不了你。”宋知止不让奚越脱他的衣服,他的伤势严重,一路劳顿更是加重了病情。原先长好的肉又开始溃烂,可这一回,他不想再用大夫给的方子让自己泡在药罐子里了。
他想让自己干净一些,清爽一些。
可是奚越却摇了摇头,“你能给我的有很多。”
他极温柔地褪去宋知止的衣裳,嫁衣之下的身体苍白,再往下,他看到了字后腰蔓延开来的紫红,宋知止难过地咬紧嘴唇,奚越却只是温存地笑,俯身在他小腹间落下一吻。
“好,咱们也算是入了洞房!”
宋知止捧起奚越的脸,奚越顺着他的带领撑在他身上,自上而下凝视他。宋知止幸福地笑着,扬起头吻住了他的唇。
奚越好似再也忍耐不住,他难过而愤懑地亲吻宋知止,几乎疯狂,他的泪水揉杂在彼此的皮肤间,他隐忍的哭声让身下人心碎不已。
也许,也许不该让他这样难过……宋知止想,可我已经答应了要嫁他,也该履行承诺。
只是对于奚越来说,这一夜过得十分恍惚,他忘记自己是否真的与宋知止有水乳交融的那一刻,因为宋知止的伤势其实并不允许他们进行一场性/事,可是在夜半蜡烛燃尽时刻,他们的灵魂和好似都揉为了一体,他在半醉半醒之间触碰到了极乐,他在静谧的夜色中永恒地将身下人的笑容刻印在心间。
这一夜漫长得好似一生,却又短暂得好似一瞬。
奚越只记得,黎明时分朝阳猩红,宋知止突然拉了拉他的袖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离忧,我想去看日出。”
奚越点头,说好,然后为宋知止穿戴衣物,用厚实的毛毯裹住他,抱他出了门,出了督军府。
他走在一片原野上,在一个半高的山坡间,他放下宋知止,面朝东方,让朝阳的光芒倾洒在二人的脸上。
宋知止嘴角含笑,霞光将他额脸照耀得亮堂堂的、红通通的。
他看起来很幸福,没有什么遗憾。
他靠在奚越的肩头,手也被他紧紧地攥在手心。
他们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注视朝阳破开层层云雾,照亮了整片雪原,那是鲜红的、如火一般燃烧的颜色。
宋知止抬手,从毛毯下伸出来,摁在了奚越心间。
奚越垂首看他,两人相视一笑,宋知止便缓慢地垂下眼睫,再度凝视眼前的朝阳。
依旧是沉默,沉默……当沉默归于永恒时,奚越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
他沉默地泪如雨下,又转头在紧阖双眼的爱人的额头上吻了吻。没有任何回应,没有任何声息,在与奚越成婚的翌日清晨,宋知止的生命永远地留在了这片雪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里是奚越要守护的地方,亦是他最终的归宿。
自此奚越驻守东州直至白头,自此奚越不再看朝阳东升。
第140章第一百三十九章有来有往
林清跪在崇宁殿中央,余光中皇帝的皂靴正快速向他靠近,他深吸了一口气,维持面色不变,等待皇帝将两手放在他的臂膀上。
萧慎笑着扶起林清,多月不见,他对他的想念早已难以抑制。他激动地凝视林清,然后将其拥入怀中,哪怕林清的身体已经紧绷到在发抖的程度。
“看你好了很多。”萧慎捧住林清的脸,拇指轻轻地从他眉眼间掠过。林清垂着眼眸,看似驯顺却倔强,不肯将目光给他。
“见善。”萧慎不以为意,握住了他的手,“你不在京中,发生了好些事。”
“臣知道。”林清就是因为一些事情回来的,所以他开门见山地说:“我听闻,宋知止已经……”
萧慎神色黯淡,不禁叹息一声,可他不知道说什么,唯有沉默。
“若是没有皇后在宫中,臣难以想象奚越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陛下这一次过于冲动了。”
面对帝师的指责,萧慎还是头一回露出后悔的表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朕本意并非如此,二十大板,不至于要他的命。”他解释后,又瞅向林清,低声问:“你不要生气,好吗?”
林清蹙了蹙眉,说:“臣并非生气,只是宋知止昔日对陛下有恩,还是程陨霜的学生,奚越的心上人,他的命牵扯了太多关系,陛下怎可……”
“可是他在信里写的那些话语……”
“再多的错也是臣的错!陛下若是动怒,便是向天下人认了这错!可陛下何错之有?”林清紧紧盯着萧慎,近乎审视,萧慎意识到这是林清在叫他直面现实,忘却过去。
他要做的皇帝,是一个只能往前看的皇帝。这并非因为他没有错,而是因为错误已经大到了无法弥补的程度。
萧慎缓缓垂下眼睫,在朝政上他永远是林清的学生,于是他轻声回答:“朕知道了。”
林清见好就收,跪下身说:“那臣便先告退了。”
“见善。”萧慎握住了他的手,“这就走吗?与朕一同用晚膳。”
“陛下……”
“有来有往。”
而在私情领域,皇权的威压却给萧慎带来了制衡的优势,当他握住林清的手腕时,这里便传达了不容置喙的力量。林清无法逃脱,他只能认命。而如今,他也不再在萧慎面前提起隋瑛,在经过了几个月的江南生活,他终于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越不在意,隋瑛才越有回归的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当皇帝用完晚膳却也不容他离开时,他便知道这种交易并非仅是堕落的程度,而是感情的自我毁灭。若是他日隋瑛回归,他林安晚还有何脸面去面对他呢?
过去他未曾忠于他们之间的信任,如今他也不能忠于他们这段感情。林清在痛苦中闭上眼睛,皇帝的臂弯有力量地拖抱着他,可放任自己消失,放任自己不存在。崇宁殿金色的屋顶,摇曳万千火光,生出千百张林清的面容,却没有一张是他本身。
萧慎在林清耳边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他的手掌摸索在老师心口。
“我给了你这几个月,能不能换来你的一眼?”
林清在这番话语中缓缓回过神,怆然地凝视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萧慎的痛苦此刻具像,透过他们紧密相连的皮肤传达,林清只是扬了扬嘴角,他什么都没说,对于现状,唯一的回答便是沉默。
长夜漫漫,翌日,当齐桓步入文渊阁时,坐在内阁中央的一道身影让他露出笑容。
“林大人。”
他恭恭敬敬地朝林清行礼,林清端坐不动,目光一寸一寸地缓慢地移动到齐桓身上。可齐桓只是镇定地笑了笑。
“许久未见,林大人身体可还好?瞧您的面色,红润许多。”
林清冷漠地注视齐桓,随即这冰冷融化,化为春风般的笑容,“是啊,好了很多,多亏了齐大人担了这京中的担子,我也好在江南疗养。”
“如今顺天城倒还是冷得很,林大人还是回来早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早吗?”林清拄着拐杖起身,“我倒觉得不早,再冷,也是要回来的。”
齐桓扬起嘴角,没有说话,他踱步到林清面前,从怀里拿出一沓折子。
“依照陛下的意思,这是下官做出的一些方案,预备在益州等省份开始变法,其中尤其是在赋税制上,做出了一些调整,当然,这都是在户部无异议的情况下拟定的,林大人回来了,正好瞧一瞧。”
齐桓恭恭敬敬地将这些折子放到了林清面前的案上,林清扫了一眼,目光却再度回到了齐桓那张看不透的脸上。
“梁甫,何必与我多礼,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下官不下官的?如今程菽不领情,我亦是个气短的,陛下器重你,未来大宁朝还是得扛在你的肩上。这些折子,你看了就好。”
齐桓点了点头,不做声了。林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轻飘飘的,他知道对于齐桓这样的人来说,当你看不透他时,最好自己也要演起来。过去他还是大意了,居然和齐桓也有了几句肺腑之言。
林清说罢,杵着拐杖走出了文渊阁,齐桓转身看他远去,心中渗出些缕不明意味。
——
宫内红墙高耸,林清在冷风中信步走着。不知何时,他来到了玉峦殿外的广场上,比起崇宁殿,玉峦殿更为恢弘和奢华,只是那一夜的火在其屋顶墙垣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张牙舞爪,似乎在提醒世人记住那一夜的残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听闻隋瑛就是在这个地方跪了三天三夜将自己跪回来的,林清走到了广场中央,寒风呼啸而过,犹如鬼嗥。他静立片刻,想起隋瑛,鼻尖发酸。
收束心情,林清决定去求见程菽,隋瑛不肯给他写信,他能在程菽那里讨要到只言片语也好。只是宋知止这件事在林清心中留下了另一道悔恨,他当然知道这件事中有蹊跷。
二十大板绝不会取走一个年轻官员的性命,唯一的解释就是,在行刑过程中有人做了手脚。
林清在听完倪允斟的讲述后心中就已经有所猜测,只是猜测毕竟是猜测,他拿不出任何证据,更何况,他离开的这段时间,萧慎已经重用齐桓许久。
不能再乱上添乱。
林清睁开眼,转身走出这片广场,风雪迷茫了前方路,他的神色却异常清明。翌日下午,他来到了程府求见,这还是这一年多时日内,林清头一回来单独会见程菽。
程菽说不上冷淡,但绝非欢迎,他以无可挑剔的礼数招待林清,反倒让林清不自在起来。
“程大人,宋大人的后事……”
“由他妹子在东州操办了。”程菽回答得极快,林清讪讪地垂首。
两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程菽无话对林清说,这种沉默对林清不啻为一种变相的折磨。
“那么在山……他……还好么?”
鼓足了勇气,林清终于问出了口,然而他却羞怯而胆小地注视地面,根本不敢抬头看程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程菽没有回答,林清壮着担子瞧了他一眼,果不其然捕捉到了那一抹嘲讽的微笑。
罢了,只要能得知有关他的消息,再多的羞辱他都能够承受。
程菽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热茶,目光便掠过林清看向门外了。
“广西乃穷苦瘴疫之地,在那里,又能有多好?”
林清神色微动,好似不想让林清好过一般,向来秉持良知的程菽也失了态,他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初时过去便染上了疟疾,毒虫又多,迟迟不能好,后来剿匪中从山崖跌落成重伤,躺了足足一月才醒来,醒来就又是夙兴夜寐,忙于当地的农务收成……”
“广西多崇山峻岭,听闻皂靴都磨破了好多双,土匪和土官都是叫他不得安生……”
程菽欣赏痛苦是怎样将林清攫住。林清已经脸色发白,他的手不得不捂在胸口,来维持情绪不至于崩溃到在程菽面前哭出声。他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发出喑哑的哭腔,于是他闭口不言,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官服上。
程菽冷笑一声,他问:“可是,这不是林大人一开始就可以预见的么?林大人智慧过人,对在山也有我们这些旁人难以深入的了解,既然做了,又何必在这里流泪?”
程菽起身,“要说流泪,是我程陨霜该哭,哭自己的友人,哭自己的学生,你呢?”
冷哼一声,程菽拂袖而去。林清吸了吸鼻子,没有回话,只是支撑自己站起来,朝程陨霜离去的方向行了一礼,便走出门了。
直到出了程府,回到了马车,他才敢哭出声来。他从来不被允许知晓任何有关隋瑛的事情,所有的信件也都得不到回应,难怪,难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怪……他竟在那边受了这样的苦……”
林清掩面啜泣,皇帝派遣给他的马车将他带回皇宫。
“有来有往。”
他记得萧慎说的这句话,他做了什么皇帝不喜欢的事,或是皇帝听他的话做了他所吩咐的事,那么他就该在有所偿还。
今日他去见了程菽,随从便默认般地将他带到了崇宁殿。
只是东州军务缠身,萧慎没能及时回到崇宁殿,林清一人跪坐于殿中许久,于岑寂中独自悲伤。夜色寂寥,一抹身影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穿梭在重重垂帷之间,将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他身上。
林清抬头,看向帘幕后的身影。
“出来。”
他虽跪着,却在发布命令。沅儿虽然站着,却老实地从垂帷后走出,赤着脚,瑟缩地走到了林清面前。
林清这才抬头,头一回这样仔细地看沅儿这张脸。
目光相触,林清面无表情,只剩泪痕干涸在脸上,而沅儿却打了个哆嗦,不无悲哀却友好地笑了。
见林清神色冷淡,沅儿便跪下身,缓缓爬向林清,将一张小脸轻轻地放在了林清的膝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闭上了眼睛。
也许沅儿一直都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温度,是什么触感。为何萧慎为他如此痴迷,以至于在他不在时刻数次落泪。
以至于让他丧失了自己,
沅儿轻轻地贴靠林清,轻声喃喃:“林师,林师……”
这么多年挂在萧慎嘴边的称谓,这么多年自己在无知中无限趋向的人,此际就在自己面前,自己还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沅儿几乎露出痴迷的笑容,眼泪却晕染了那一品官员的朱红官服。
第141章第一百四十章他想恨,却不知恨谁,他……
林清在片刻讶异后抬起头,抚摸着沅儿的鬓角。
他看起来还很年轻,有着稚嫩的双眼,也许是长久在萧慎身边,他被保护得很好,无人伤害他,除了保护他的那个人本身。可这保护是一道囚住他的铁笼,初时因为爱他心甘情愿进入,可如今他已不知该何去何从。
林清端详他那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健康而修长的四肢,他的手轻轻搂住自己的腰,他就像一只乞怜的小兽,渴望着温存和爱怜。可林清知道,在此刻他静谧的脑海里,在他不住淌落沾湿衣襟的眼泪里,只有一个人的名姓和身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片刻后,沅儿抬起头来,眨巴着双眼看向林清。
他们真像,但沅儿知道,他永远无法成为林清。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林清,他是帝师,他是这大宁朝权力的巅峰,是皇帝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也是最爱的人。
可是,林清不快乐,他很痛苦。
沅儿无奈地叹了口气。
林清问:“为什么叹气?”
沅儿没想到林清愿意跟他说话,小鹿般的眼睛忽而明亮起来,他问:“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林清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你不讨厌我吗?”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呢?”
“我是你的……你的……”沅儿说不出来,苦涩地笑了,低声嘟囔道:“过去我在戏班子里演戏,我知道我演的是谁,可后来我一直在演戏,我却不知道了,如今我才知道,我一直在扮演你……”
“这是你愿意的吗?”
沅儿闻言瞪大了眼睛,他想到过去他多时主动穿起官服讨好萧慎,如今面前是真正的一品官员,不禁羞愧难当,咬了咬唇,他低下了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
“你不愿意,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可纵使你知道了也无济于事。你的确悲哀,这悲哀来自于你的命数,与我一般……”
林清拨开沅儿眼前的碎发,沅儿已经不束发了,长发简单挽在脑后,几缕垂落在肩。林清看他这幅模样,笑了,于是这些话好似在对沅儿说,也不啻在对自己说。
“可纵使在这悲哀的命数中,也要为自己,为自己在乎的人,求一条生路。你要扛住。”
沅儿死死盯着林清,下唇被咬得发白,他似乎在下定什么决心,最终,当林清的手要落下的时刻,沅儿却有力地握住了。
“你跟我来!”
林清讶异,却被沅儿搀扶起身。
“我要给你看一个东西……”
沅儿不由分说地牵着林清走向崇宁殿后的寝殿,只是他路过寝殿却不停下,而是径直来到了书房。
饶是林清也从未进入过皇帝的书房。他站在门口,不再动作。沅儿却回头朝他笑了笑,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这里除了皇帝和太监们,你我是不能进去的。”林清正色说。
“不能进的地方都进了,这里又有什么不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沅儿调皮地转头朝林清眨了眨眼,这一刻,林清觉得自己便成了隋瑛,在看着自己逾矩。他忽然能够解隋瑛了。
而沅儿却不仅进了书房,还走上了皇帝的座椅,他俯身于案,在一堆公文和折子中翻找什么,似是寻找无果,又转身在卷宗架上翻找。好似这里不是皇帝的书房,而是他自己的厢房。
“啊,找到了!”
沅儿两眼放光,垫脚站在皇帝的座椅上,取下卷宗架最高处的一个金丝楠木盒,他笑着小心翼翼地从座椅上跳下来,白衫之下,灵动得像只小兔。
“你不该如此,这里都是我大宁朝的机密。”林清蹙眉,他心想应该与萧慎好生说道一番,他并不介意有沅儿这样一个男子在皇宫,但对他的行为须得多加管教,皇帝的书房中有各种朝政隐秘,非旁人可以轻易窥之。可沅儿在这里畅通无阻,林清不得不担忧泄密之事。
毕竟很多藩王不满变法已久,他们都是威胁皇位的存在。
何况,林清叹息,在忠王一事上,萧慎与他始终无法达到一致意见。
可沅儿才不管那么多,他从皇椅上跳下来,欢欣地跑到林清面前,说:“这是机密,是我看不得的机密,但是你看得。”
林清疑惑,“哦?”
沅儿将这金丝楠木盒塞进了林清的怀中,说:“我认为你需要看,你一定要看,因为这里面都是关于你的。”
说罢,沅儿朝林清眨了眨眼,又像一只小鹿似的走了。他知道自己做这件事很危险,皇帝会怪罪于他,可他不在乎了。也许这里面有私心,但更多的是,当他看到林清独自跪在崇宁殿中央默然垂泪时,他便思量起痛苦这回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何总纠缠人不放。
“皇后姐姐,皇后姐姐……”
沅儿又哭又笑,于夜风中跑向凤熙宫。
——
议事中萧慎口干舌燥,喝下一口热茶后,金瓜在一边小声提醒他说帝师已经在玉峦殿了,萧慎连忙对齐桓、徐无眠等一众兵部将领说今日议事结束,有什么事之后再提到内阁里面议,众将领拜辞离开后,萧慎便急忙赶回玉峦殿。
他很少有忘却林清的时刻,这一次东州不平定下来,别说保不住皇位,他也对不起天下百姓。而宋知止这件事让他对奚越又心生愧疚,于是着令兵部给予抚慰以及充足的军需物资,定要将前线北推上去,还东州一个太平。
另外还有朔西的军情,广西的剿匪情况……徐无眠说广西那边匪灾已经不向往日那般猖獗,许是一两年之内就可以平定,若要根除,还得花上些时日……听到隋瑛的名字,萧慎内心黯然。结束后,他疾步走向崇宁殿。
却不曾想看到这样一幕。
先是大殿殿内空荡,除了门口几名小太监外,没有林清的身影。萧慎又绕过垂帷,走向偏殿,步入寝宫,可依旧没有瞧见林清。隐隐约约,他听到低声的啜泣,由书房处传来,他心底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快步走向书房,发现林清瘫坐在门口,他小心藏匿的金丝楠木盒被打开扔在一边,林清身边以及身上,是一封一封被展开的书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慎如被冰水浇透,几乎忘却了呼吸。
林清手里拿着一封信,几乎浑身颤抖。
“见善……”萧慎艰难地出声,挪动步伐。
“不要过来!”林清恨恨回首,猩红的眼眸中竟带有恨意。
萧慎愣在原地,僵硬地笑了笑,“好,我不过来,你不要……激动……”
萧慎看见了,他看见林清的唇齿间有血,朱红官服上也有深一块浅一块的印迹,很显然是气血攻心,吐过血了。萧慎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他几乎是认命般地朝林清笑。
“你都看见了。”
林清泪如雨下,举起手中的信,摇头道:“为什么……为什么……字字泣血,他几乎要死……你为什么这么残忍?”
“残忍?可是见善,你一直要求我变得残忍。这是你教会我的。”
林清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笑,“所以,这都是我的报应,可是我的遇安,他做错了什么……他做错了什么?”
隋瑛居然给他写过那么多、那么多的信,他林安晚是如何落笔,他隋瑛便是如何开口,隋瑛说,来到了广西,过了很久后,才恍然许是天命如此。他亦向思念和爱情投降,他不怪罪林清了,且后悔那一日如此决绝对他,思念几乎要了隋瑛的命,隋瑛说,晚儿,回信罢,回哥哥一封信,让哥哥知道你在京中仍是安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隋瑛从未收到过回信。
就如林清,他得不到回应,也寄不出信。
他们被重重山峦叠嶂所隔绝,这山绵延万里,高耸入云,它名为皇权。
“他……他早就不怪我了……”林清杵着拐杖,艰难地站起来。
“是,”萧慎喉结滑动,却稳住声线,“他不怪你了,他败给对你的感情了,可是——”
萧慎抚摸林清怆然欲绝的脸,轻声说:“可是,你不是已经是朕的人了吗?”
在林清诧异的目光中,萧慎解开了林清的腰带,褪去了他的官服,“你看,我对你这样做过很多次,那是因为,他虽不怪你,却也不要你,他明知道我爱你,却仍旧远走。他把你让给我了……他把你,拱手相让于他人了。”
林清扬了扬嘴角,目光闪烁,一阵恍惚后,他突然仰头,大笑出声。
“所以在你眼中,我是可以被让来让去的?若我是如此毫无自我的人,你又爱我什么呢?”林清大声斥责道:“不错!你是皇帝,你是我心中唯一的皇帝,我可以把我整个人生都奉献给你,可我为的却不是你,我是为天下黎明苍生,为了我和隋遇安共同的想!我的人生、我的命、我的身体,你要,你拿去!可我的灵魂是我,我的心是我!他不叫林清,他名为林安晚,而林安晚,只属于隋遇安!”
林清疯狂地笑,一边摇头一边后退:“我绝不低头!我绝不低头!”
“林清,你疯了!你以为你拒绝的是谁?你在拒绝一个皇帝的爱!”萧慎冲上前抱住林清,仓皇道:“你不能离开我,你要在我身边,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哈哈哈哈哈!”林清在萧慎怀里仰天大笑,他不要这个命了,他用尽浑身力气捶打萧慎,嘴里喊着隋瑛的名字,情绪激动到了极处,他突然在萧慎怀里剧烈颤抖,不过片时就两眼上翻,口角直吐白沫。
萧慎吓坏了,连忙搂住不受控制的林清,大声呼唤太医。
可林清就像报复他一般,死死揪住他的衣领,将自己的丑态毕现,好似要让萧慎将自己的不堪看个干净。
“不,不……”萧慎绝望地摇头,慌慌张张地去擦林清嘴角的血沫。
“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你怎么……”
萧慎说不下去了,林清扭曲的身体和喑哑的声音就像惩罚他的梦魇,叫他良心不安,叫他无可奈何,他想恨,却不知恨谁,他想爱,却不堪再爱。
第142章第一百四十一章这一次,你能找回自己……
太医很快带走了林清,萧慎无力地瘫坐在地,至高无上的皇帝在一片狼藉当中,兀自垂首。
他虽贵为天子,不满二十五岁的他,心早已是千疮百孔。
三日后,林清清醒。萧慎站在门外远远地看了一眼,为了避免林清心绪激动,他没有现身。在他身后是倪允斟,在得到容许后,倪允斟走进林清的厢房,来到了他的床边。
“择之,择之……”听闻是倪允斟来了,林清脸上现出欢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瞧你,怎么这么不注意。”
林清在床榻间摇了摇头,虽是大病初愈,却面满红光。
“他不怪我了,他不怪我了!他给我写了好多好多的信,他说他想念我,每夜仰头望月,都是我的面容……”
倪允斟当然知道,他什么都知道,毕竟那些信都是他为皇帝所截。他私心这样是为了林清好,依托于时间他终能从伤痛中走出,却没成想,思念险些要了林清的命。
“是啊,他怎么会怪你,那日不过是在气头上罢了。”倪允斟俯身,凑近了说:“你再这样,我可吃醋了。”
“好择之,你不要吃醋,你帮我一件事好不好?”
“嗯?”
“我想去广西,可我不能让人知道,尤其是齐桓,不能让他知道我离京。”
“明白。”倪允斟笑着捏了捏林清的脸。
“陛下那里有个叫沅儿的人,让他住进我的院落,你派人守着他,就说我在宫中修养,不见外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也得是陛下允许。”
林清眼中掠过一抹神伤,“我会去求得这允许。”
“好。”倪允斟哽咽地为林清掖了掖被子,说:“那你可得快些好起来,这样才好上路。”
“明白了,椿儿盯着我呢,我不喝药他就不吃饭。”
“我也要吃椿儿的醋了。”
“你是个小孩儿吗?”林清笑了,是倪允斟一两年都没有见过的笑容,他好似变成了一个少年,和椿儿差不多的年纪,清澈而快活,什么都玷污不了他。
倪允斟默默下定了决心。
出去后,他来到崇宁殿,直接来到萧慎面前跪下。
“他如何?”
“恢复了些。”
“嗯。”萧慎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可倪允斟依旧跪在殿中,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有话要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错,臣有话要说。”
萧慎将目光落在倪允斟身上,以专注的沉默来表示他可以继续下去。
倪允斟深吸一口气,朗声道:“臣恳求陛下能够容许锦衣卫护送林大人前往广西!”
一抹寒光从萧慎眼中掠过,倪允斟却丝毫不惧。
“就当是为了他的这条命,臣恳求陛下!”
“这……是他的意思?”
“见善会亲自来向陛下讨要一道圣旨,准许他离京,可臣忍不住要多此一举,因为他再也经不住任何……任何打击。”
“朕何曾给过他打击?”萧慎生起怒意,却又悻悻然地望向一边,“朕只恨不得把心窝子都掏给他,可他却不领情,他却,他却……”
萧慎语塞,眼眸中的威严一点一点暗淡下去,代之以无限悲哀。
良久,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萧慎再度看向倪允斟,似笑非笑地问:“倪择之,你心里也有他罢?”
倪允斟抿了抿唇,诚实道:“没错,臣心里有他。”
“那么为何你……愿意他去见隋瑛呢?”好似自言自语,分明知道答案却要询问,连萧慎都觉得自己可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为臣的爱,并非占有,他受了太多苦,如今臣只愿他幸福。”
“可是爱就是要占有的。”
“可有的爱,等待拥有的那一刻,便也是消失的那一刻。”
“倪允斟!”萧慎愤怒地看向倪允斟,怒吼出他的名字,他有心要发怒,却在倪允斟笃定的目光中,悻悻地又熄了气焰。
“可是,可是……他去了广西,就会幸福吗?”
倪允斟笑着摇头,“臣不知,但有一点臣很明白,在京中,他活不了多长时间,一个人肉身和灵魂不能分开太久,他的魂魄早已去了广西,去了那个人的身边。如今他去见他,不如说是去找回自己。”
萧慎苦涩而悲哀地笑了笑,他需要尽很大的努力,才能忍住不让自己在臣子面前落下泪来。
“罢了,罢了。”
他起身,从宝座上走下,经过倪允斟时也不停留,只是踱步出了崇宁殿。
“罢了……”
——
当沅儿走进林清的那处别院时,他知道林清已经出了顺天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好啊。”他抬起头,看向蔚蓝的天空,今天没有下雪,天透明而高亮,日光清澈而温暖,将云层镶了金边,将皇宫也照得明亮、和煦。
那些城墙,似乎也没有那么高了。
他转回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倪允斟。
“我要住这里吗?!”他兴奋地问道。
倪允斟还是第一次跟沅儿如此接近,过去他虽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却从未有过接触。如今这张脸庞近在咫尺,可倪允斟的心却隐隐作痛。
“是。”他对活泼而稚嫩的伪冒品说,“今后小相公要在这里住上些时日。”
沅儿点头,走进院落里转了一圈,停在一处水池边。黑漆漆的水池映照出他的面容,这张面孔,无论何人看到都会想起林清,就连他自己,看到这张脸想的却是另外一人。
“好,那你是来保护我的?”他自顾自地说,却并不看倪允斟。
倪允斟走近了他,说:“我会保护你。”
沅儿抬头,嗔怪地撅嘴,做出一副孩童模样。
“你保护的才不是我,你们保护的从来都不是我,我知道,可我不在乎了!我不在乎了!”他突然跳上长廊,脱去了鞋,赤脚跑在冰冷的地面上。倪允斟在后捡了他的鞋子,随他一路疾步快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不冷吗?”他问。
沅儿转身看倪允斟,“我冷,很冷,但我喜欢这样。”
是的,他喜欢这样,但他赤脚踩在地上时,他与这个世界的接触便更加真实,他是真正地存在着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是徐沅,不是沅儿,更不是一个仿冒的林清。
尽管他已经是仿冒的林清,是沅儿。
可那又如何?
他狡黠地冲倪允斟笑了笑,说:“你别跟着我了,我哪里都不会去,我已经习惯了待在一个地方,只是若有可能,请准许皇后娘娘来见一见我。”
“陛下也会来看你的。”
倪允斟蹲下身,将沅儿的鞋子放在他面前:“所以你不要着凉。”
一边说,他便托起沅儿的脚,让他穿上了鞋。沅儿看着这名锦衣卫,他觉得他好奇怪,这个人捧着自己的脚,却将眼泪落在自己的脚背上。他叹了一口气,便知晓他不过和皇帝一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沅儿老老实实穿上了鞋。
“我不会着凉,我很健康,我的手脚都好,我能跑能跳。”
他故意这样说,想要惹恼倪允斟,可倪允斟却只是笑了笑,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道:“是啊,你很健康,你一切都好……”
可他说这话时却不看沅儿,却是将目光落在了西南方。他知道,那个人已经在路上。
这一次,你能找回自己吗?
倪允斟心中如是说,而沅儿,则抬头看向天空。
一抹蔚蓝而透明、无限伤感的苍穹,好似也在一同发问。
他呢?他该怎么找回自己?
第143章第一百四十二章他吻得好似从未拥有……
马车中,林清抱着郦椿,眉眼里都含着春风般的笑。郦椿将手心放在他胸口,问:“林叔,还有好多天呢,怎的现在心跳得就如此快?”
林清望向窗外掠过的风景,笑道:“这哪里是我能掌控的,只恨这马车太慢,若是长了一双翅膀,飞过去也不过数日时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顺天城出发,一路疾行,去往广西也要花上个一月时间,况且林清拖着个病体,行路不敢太快,一路上锦衣卫都小心照顾着,沿途碰上了客栈或者驿站,都谨记指挥使的吩咐让林清好生休整,切莫在路上出什么意外。
从北到南,从东到西,气温渐渐暖和起来,沿途风景也由萧瑟沧桑变换为繁盛葱茏,如今已是三月时分,南方已然入春,山道盘旋,花香四溢,鸟鸣啾啾,尤其是打益州进入了广西地界后,山岭之险峻,树林之繁茂,叫林清和郦椿两人都啧啧称奇。
只是苦了那些护送他们的锦衣卫,这些练家子总担忧那密林里藏着什么刺客,若是帝师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还有那随行的崔大夫,许是少有机会来到这样的野地,总觉得处处是宝,每当队伍休整时,不是在这里挖野草,就是在那边熬汤药。
当林清决定去广西时,就去见了崔大夫。崔大夫是岑长青当初介绍过来的,一番纠结后决定跟林清上路。只是在岑长青那边的说辞,就是去广西找草药了。岑长青听闻后特意嘱咐他,一定要去见一见隋瑛是否安好。
“写过一两封信给我。”岑长青说,“信里说什么都好,可谁不知道在山兄那样一个人……”
说罢又是连连叹气,崔大夫便说自己一定过去好生为隋瑛诊问一番,弄些方子,调养身体。
只是林清去见崔大夫,又何尝不是出于这个目的?萧慎派来的太医他都拒绝了,为此皇帝黯然许久。
林清很抱歉,可愧疚此际被欢欣的心绪所掩盖,就像做梦一样,他快见到隋瑛了。
一年多的时间,他们竟分开了这么长的时间。
林清捂着心口,那里跳动着暧昧的情意,当然也有一些惧意,隋瑛在信里写思念自己,可从未说想要见自己,万一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惹他不悦怎么办?
也许该派人先快马加鞭去通报一声,可是林清却不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万一收到不想见的讯息,他还能继续行路吗?
就这样怀着喜悦而忐忑的心情,在颠簸的马车中,林清的心小鹿乱撞,就像出嫁的新妇,又像久违的归人,他期盼着,激荡着,所有的神伤悉数远去。
他分明从未来过这个地方,却觉得莫名熟悉。这里的一花一木,他好似都在梦里见过,亲手抚摸过。他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有一个人,他们穿过森林和藤蔓,在暮色里金色的乡间梯田中行走。远处有炊烟升起,近处有一只硕大的水牛在兢兢业业地劳作,水车永不停息地在河边转动。
近了,近了,近了……
所有想象中的一切,都近了。
入了桂林府却不能停,因为隋瑛不在桂林,而是率兵在西部剿匪,所以林清还得穿过整个庆元府,来到更为西南边的镇安府,这里流匪猖獗,是剿匪的重中之重。听闻隋瑛在庆元府的巡抚衙门不过待了小半月,就在镇安府落了脚,就此便扎根于这块穷苦之地,再也未曾离开。
车窗外的丛林越发原始,藤蔓纵生,张牙舞爪地攀缘上道路,锦衣卫们一边开路,车夫也要十分谨慎才能不偏离官道。气温逐渐升高,林清的披风也代之以长袍。清晨和黄昏时刻最为可怖,林中瘴气弥漫,晨间紫青暮时浓黄,有时还含有剧毒,叫人头晕眼花,肚腹翻腾,呕吐不止。好在崔医生一路上收获不少,几幅汤药下去,队伍又重回活力。到了夜晚修整时刻,密林中传来不知名的兽类嗥叫,连绵不绝,阴森瘆人。
郦椿这一路上受折腾不少,连锦衣卫都有些吃不消,可林清却像没事人一样,他听山间兽鸣,闻林中瘴雾,便心想这一切都是隋瑛所经历过的路,非但不绝辛苦,反倒生出享受。
终于在三天后,队伍走出山道,来到了镇安府外地界。此处位于山谷之间,云雾笼罩,静谧祥和。当阳光拨开晨雾时,千百道梯田犹如散落明镜,倒映蔚蓝苍穹。林清首先去了镇安府府衙,说是隋瑛往某处山间探望被土匪糟蹋了庄稼的农民去了。林清便又一刻不停,往衙役所指的山间行去。
马车行驶在一道高高田垅上,林清掀开帷幕,清风扑来,他将目光扫过那些躬身在水田里的农民。已经入春了,农民们忙于插秧,可见有些农田的围坝被毁,农民们正在修葺。林清望着这一切,不禁思绪翩飞,可就在定定出神的这一刻,他的目光突然停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停车!”
他喊了一声,浑身哆嗦起来。
“林叔,咱们到了吗?”郦椿睁开惺忪的眼。
林清没有回答,拿起拐杖就从车内出去,一名小厮连忙扶住了他。
“大人,慢点。”
林清浑身发抖,已经控制不住,在他视野的不远处,一片倒映天空的梯田中央,隋瑛一袭素衣,正挽着裤脚和袖子,于农民们中央,一边笑,一边躬身插秧。
他瘦了,两颊凹陷,发丝间闪烁银光,就在这个距离,林清也能看见他面容间的沧桑,臂膀上残留的疤痕,不负当日清隽,这一年来他苍老许多。
但他的笑容里依旧含有春风,极尽温柔,未曾有分毫更易。
只是隋瑛将一根秧苗插进水中起身,目光扫过田坎上的身影时,那笑容在瞬间僵硬,继而消失。几丈远的距离,目光相触,好似翻越了崇山峻岭,恍若昨日旧梦。
隋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林清也不敢痴想此际的真实。
清风掠过,山间无声,金色的艳阳倾洒而下,稻田泛起悸动的微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抚台,抚台……”几名农民打破了这岑寂,来到隋瑛身边,问:“是有官人来了么?让小的自己插吧,没剩多少了。”
隋瑛从震惊中回神,连忙说:“好,好,那我,我便先上去了。”
隋瑛将手中秧苗递还给农民,一步一步向田坎走去,从梯田里出来后,他在一处清水中洗干净了手脚,穿上了鞋,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了上来。林清孤身立于马车前方,手里还握着隋瑛亲手打磨的拐杖,眼眸含泪,抿紧了唇,凝视隋瑛走到自己前方几丈远的道路上。
一年多未见,两人一前一后,风吹得衣摆作响,两人却无言语。
隋瑛没有看林清,他只是垂目看着眼前的梯田,也许在确认这一刻的真实性,他感受着风吹在自己身上的那一抹冰凉。闭了闭眼睛,他转过身,看向默然注视他的林清。
他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揖礼。
“林大人。”
林清一愣,喉咙发紧,尴尬得连忙回礼:“隋抚台。”
隋瑛直起身,好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大概在这一刻他恍惚得早已失去了意识,又或许是昔日的愤懑并未完全消弭,他静默着,以极度淡漠的礼节来应对突然出现让他措手不及的林清。
这何尝不是一种伪装。
他的手在抖,他全身都在发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舟车劳顿,林大人辛苦了。”陌生的语气,竟从自己口中出来了。
“不辛苦。”林清抿紧了唇,只要隋瑛还愿意看他一眼,他什么都能坚持下去。
“下官,下官带林大人去附近的客栈休整。”
隋瑛说罢,放下袖子和裤脚,转身朝田坎的另一个方向走。林清便杵着拐杖,走在他身后,尽力跟上他的步伐。
隋瑛完全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了。
他应该做出什么反应呢?林清来是为了什么呢?自己已经原谅他了吗?难道,这爱,真的就一丝一毫未曾消减吗?
又是一阵风吹过,隋瑛打了个寒颤。
他突然想到,山间路泥泞难走,他的晚儿,腿脚不便,会摔跤。
他定定地停下脚步,朝后看了一眼。身后人,早已泪流满面。
他又惶惑地回转身,心想,他哭了,为何自己脸上也是一片湿润?难不成,自己也在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抬手摸了摸脸,不错,自己的确在流泪。他已经很久不流泪了,当他从重伤中醒来,在梦里告别他所爱的那个林清时,他就对自己说,不要再流泪了。
可现在……现在……
竟还如此软弱,或者说,如此固执,不肯正视自己么?
隋瑛自嘲般扬了扬嘴角,又倏尔收敛笑容,他再度转身,看向林清。
一股强烈的、难以抑制的惊涛骇浪拍打在他心壁上。
双脚不是自己的,抛却所有想法,所有顾虑,所有悲愤,这具身体只记得自己是隋遇安。他疾步朝林清走了过去。
隋瑛一把将林清拥入怀中,让他撞在自己的肋骨上。
当林清快要哭出声来时,他却捧起了他的脸,不由分说地吻在他的唇上,堵住了他所有的哭声。
可他的眼泪,却和林清的相融。
他却不要松开,他吻得好似从未拥有,他的征战好似从这一刻再度扬起旗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言语何其苍白,诉说不了分毫,舌尖纠缠,是一生注定的羁绊。
第144章第一百四十三章回家
双唇恋恋不舍地分开,隋瑛的指腹掠过林清湿润的睫毛,鼻梁上的痣,柔软的嘴唇……他深情地将林清映在自己的双眸里,用指尖去触摸他的轮廓,确认他是真正地站在自己面前。
“哥哥……”
林清难过地哽咽,抬起手去摸隋瑛的鬓角,“都有白发了。”
隋瑛将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手势,“嘘,别说话,让我好好看看你。”
他了林清额间的碎发,又环住他的腰身,问:“怎的这么瘦了?”
林清痛苦地摇头,若说变化,这才一年多的时光,隋瑛便沧桑如此之多,他的眼角有了皱纹,青丝也有了白发,身材虽仍就高大,却是两颊瘦削,面色泛黄,显示遭受了不少辛苦。
唯一不变的还是那双眼睛,那么有精神气,闪闪发光,好似什么都不能将他打倒。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对,对不起……”林清忍不住垂泪。
“别说,别说……”隋瑛打断了他,捧住他的脸,“我只想好好看看你。”
就像端详宝物,隋瑛笑吟吟地看,到最后,他才真正地相信林清就是在自己面前。
“真真的是来了。”
他在林清唇上落了一吻,“傻瓜,这么远,跑来做什么。”
“来见你。”
“累不累?”
“不累。”
“傻瓜,这条路哥哥都觉得累。”
隋瑛说完就俯身,抄起林清膝弯,将他横抱在怀,林清勾住他的脖子,目光紧盯他,不肯移动分毫。
“路难走,哥哥抱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家么?”
“对,回家。”
林清在隋瑛怀里噗嗤笑出声来,脸上泛起红晕,“真好,晚儿终于可以回家了。”
广西的春风从西南而来,携带浓郁的水汽,蒸腾在清澈的艳阳下。两人走在喜悦的风中,走下田垅,走进他们的家——一幢临河而建的吊脚楼。此刻,山羊在坎边吃草,水牛在田里劳作,鸭群在河中戏水,黄狗在街上摇尾……两只鸳鸯依偎在树荫遮蔽下的水潭里,一对佳人踏上静谧而古朴的楼梯。
林清被放在一张铺有软垫的躺椅上,在楼下扫地的韩枫瞪大了眼睛,显然震惊到极处。
“韩枫,沏茶。”
韩枫握着扫帚,死死盯着林清,半晌愣着不动。
“傻了?”隋瑛看了一眼他。
少年此时已是青年,他抿紧了唇,目光恨不得在林清身上剜下血肉来,胸腔剧烈起伏,他恨恨扔掉扫把,转身跑走。
林清黯然,隋瑛无奈一笑。
“是我把他宠过头了,想着他跟我来这边,苦头吃了不少。”一边说,隋瑛就从一个瓷壶里倒了一碗清水,“先喝这个,晚些时候再给你泡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哪里需要喝茶。”林清拉了隋瑛的手,“你别走,你歇会。”
隋瑛揪起衣襟闻了闻,笑道:“晨间就在田里插秧了,一身的汗味,不去洗漱一下,怕沾染了你。”
“不,哥哥,求你。”林清乞怜道,一分一毫他都不想分开。
隋瑛坐到他身边,伸手捋他的发,温情道:“哪里需要用求这个字眼呢?”
“你受了太多苦。”林清握住隋瑛的手。
隋瑛笑着摇头,说:“初时不大适应,现在我很喜欢这里,有时候只有在这种地方才能真正做些实事。倒是你,这一年多……”
“我很好!”林清抢着说,”我很好,好得很,什么都很好。”
隋瑛温和地笑了,这时,楼下有下人再喊今日寨子里要烧菜了,听闻抚台来了位客人,是否要杀只鸡煲个鸡汤?
隋瑛走到吊脚楼边,冲下边喊道:“好,再烧些热水,一会儿要沐浴。”
“得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里的人都随意惯了,没什么文化,也不讲什么礼数,有的官员不习惯,我却是很喜欢。这是一种独属于农民的朴素情感,是根植于这贫瘠的土地和原始的大山而生出的质朴性情。他们很爱笑,尽管这里常年遭到土匪侵扰,饥荒遍地,但他们始终怀揣希望。所谓看天吃饭,在农民们的心中,老天爷总是会大发善心的。”
是的,老天爷大发善心,所以你来到了这里,你来到了这里,他们的笑容便更加灿烂。林清在心中说,他凝视隋瑛的背影,瘦削却坚固,好似能扛下一整片的天。
隋瑛回转身刚要说什么,就见他脸色瞬间一变,伸手就朝林清挥去,林清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就见隋瑛握住了拳头,再次摊开时,掌心里躺着一只蚊虫。
这只蚊虫通体亮黑,胸腹有白色斑点,口器长而尖锐,在隋瑛手心里扬了扬翅膀,便再无声息。
“有毒。”隋瑛说罢,在水瓮里洗净了手。
“哥哥。”林清从躺椅上起身,拉着他的臂膀,骑上点点瘢痕,他问:“这些都是……?”
隋瑛拉下衣袖,摇了摇头,“来时未曾注意,这边的蚊虫可不是好玩的。”
他走到檐廊下,对忙碌的下人说:“晚些时候弄些药草来熏一熏屋子,这天儿热了,蚊虫又出来了。”
“好嘞抚台。”
“为何不回衙门里住着?”林清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含笑,手指向窗外的一座山头,道:“有些别的原因,但主要是前些天土匪在这里作乱,烧,毁坏了庄稼,我带人赶来,恶战数天,最终将他们赶进了那个山头。我要是走了,怕他们卷土重来。”
林清颔首,“总不能一直在这里。”
他心疼隋瑛,这里的条件过于艰苦。
“的确不能,赶走他们也只是一时的胜利,我要做的是收服,这些土匪本质上也是农民,日子过不下去了,只能造反害人。再加上很多时候被派遣过来的官员大多心有怒气,对他们都是赶尽杀绝,对当地土官也是瞧不起的态度,是以问题根本无从解决,愈演愈烈。”
隋瑛活动活动了手腕子,继续说:“但凡日子好过,没人愿意铤而走险。”
“倒是你——要不回衙门去歇着,待我……”
“不!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林清斩钉截铁地拒绝。
隋瑛莞尔,“你也知道,这边深山老林的,也没有什么舒适的住处,你……”
“你睡哪里我就睡哪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说完林清脸色一红,低下了头,自己这话,不就是说晚上要和人家一起睡么?
可也不知道眼前人是什么意思,说不准他还不愿意和自己共枕一席呢。
林清讪讪垂首,想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事,更是无地自容。
却只见隋瑛轻挑眉梢,说:“乐意至极。”
第145章第一百四十四章我坠入你的每一次……
对于很多事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夜色降临于山谷当中时,夜鸮开始幽鸣,猿猴四处啼叫,水瓮倒映明月,药草熏香便萦绕在整座吊脚楼里。才三四月份,池塘里就开始蛙鸣一片,为了预防蚊虫,隋瑛提前检查了蚊帐有没有破洞。他自己倒是已经习惯如常,可他也记得初来时得的那场疟疾。
他们这些外乡人对此毒虫没有防范,就是隋瑛也在那场病例搓磨掉了半条命,换了林清还真不好说。于是他十分仔细,举着烛火,仔细查看,而一边的浴房里,林清坐在浴桶中,心里直打鼓。
即使两人对此并不提及,林清也心知,隋瑛一定是知道了自己和皇帝的那层关系,即使非他所愿,不忠也是事实。
更何况,对于过去的欺瞒,隋瑛绝口不提。这是逃避的表现,他的心依旧在隐隐作痛,只不过是爱与思念占了上风。
“晚儿。”见林清半晌未从浴桶里出来,隋瑛在屏风后问:“要帮忙吗?”
过去那么自在的一件事,如今却生疏了这么多,林清连忙回道:“不,不需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撑起身子,从浴桶里站起身,擦干身体后披上一件隋瑛的素色轻衫。不知为何,静谧的夜里突然有了尴尬气氛,林清的笑容有些勉强。
他不知道在这个重逢的夜里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隋瑛看似平静,林清却知道有一只名为欺骗的黄蜂在他心间萦绕,时不时用尾针刺一刺他柔软的心。他不拒绝痛苦,他在默默承受。
林清不忍心怀揣欺骗与他重归于好,一路上他就想了很多,他立誓不要再对他说谎。
于是当他从屏风后走出,湿漉漉地站在隋瑛面前时,他躲进了屏风投下的阴影里,掀开自己的衣衫,他赤裸地站在隋瑛面前。
隋瑛神色一滞,惊讶地看他。
“你这是……”
“你都明白,你许是什么都知道。”林清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夜里山风微凉,他的皮肤起了一层密密实实的鸡皮疙瘩。
“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因为这具身体……曾,曾被他人占有过,但这里——”林清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蛙鸣在这一瞬都好似止息,林清听不见任何声音,咚咚咚,他的心跳好似在说,你面临彻底失去他的风险。
你将永远得不到他的原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在他面前出神许久,昏黄的烛火照亮他的脸,却照不见情绪。而在阴影中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林清,却被颤抖的身躯暴露了恐惧。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气息逼近,由面颊向下,划过胸腹。林清抖动如筛,如果隋瑛现在叫他走,他会弃掉自己所有的自尊,跪在他脚下祈求原谅。
可是——那轻衫再度披上了他的双肩。
“何必说这种话。”隋瑛的声音轻轻的,温柔却坚定,“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林清睁开眼睛,下巴颤动,再也忍耐不住,扑进隋瑛怀里。
“你什么都不说,你痛苦得要命,我伤害你了太多……遇安,我求求你,你恨我吧,你恨我吧……”
他嚎啕大哭,他祈求恨,无非是祈求爱,恨是出于爱,他渴望隋瑛的情绪释放,让他感受到自己是真正获得了原谅。
可隋瑛只是抚摸他突出的脊骨,在他耳边温存的叹息。
“我也想,该怎么恨你……可是,我无法做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你,你还爱我吗?”林清眼里满是渴求,他急切地去抓隋瑛的手。
“多想说不爱你,可我也做不到。”
“你爱我,对不对?你爱我……”林清拉了隋瑛的手,摁在自己心口,“你听一听,你听一听,他是为你跳动的,这一年多他许久不动,我以为他死了,我也快死了,哥哥,你原谅我好不好,我错了,我大错特错……”
“哪有什么是非多错,都是选择而已。”隋瑛红了眼眶,说:“我哪里不知道你呢?是我自己,怀揣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以为我是因为爱情一退再退,后来我才明白,是我本身能力就不足够。我要是做到了对你的承诺,你又怎么会走上这样一条道路,我又怎么会,把你,把你留给别人……”
这一句话隋瑛说得相当之艰难,没错,在他见到沅儿的那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在林清造反的加持下,他的选择是那么义无反顾。明知道自己的离开会使林清落入他人怀抱,可他当时几乎是愤懑而决绝地施展了对林清亦是对自己的报复。
这一年多来,每一日对他来说都是度日如年。他如此投入公务和战斗之中,毫不吝惜生命,何尝不是一种逃避。
起初的时日,他甚至不敢抬头望月。
没错,他对自己说,林安晚欺骗了你,他如此伤害你,显是心里无你,那你为何又如此在意他最终的归处?他人能给他更好的。
你就守着你这片山,你这贫瘠而动乱的土地,学会怎么去忘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忘记,忘记……
可是,什么都能做到最好的隋瑛,却做不到忘记。
当他身患疟疾发着高烧时,他嘴里不住唤着晚儿的名姓。当他从山崖跌落,摔断了骨头陷入昏迷时,他在梦里为晚儿披上冬衣,当他和农民们劳作在田间躬身插秧时,再重复的动作中,他迫使自己忘记过去。
可当他再度抬头,这个人,居然不远万里,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知道,许是林清见着他所写的那些信了,可隋瑛心里也很明白,自己所写的那些信,是到不了他的手中的。
隋瑛只觉得,是那么不真实。
可现下,林清在自己怀中哭得那样伤心,过去他就常说,林清是来还泪的,如今他的泪水,再次沾染了自己衣襟。
多真实啊,他的哭声,隋瑛心疼,却在这哭声中,一次一次地确认,这不是梦。
他抱起了林清,掀开蚊帐,翻身将他压到了身下。
有什么好抱歉的?他好想对林清说,你也曾提及,在诏狱中你便舍弃了这具身躯,你依靠你的心灵而活。你的心中只写了我的名字,我为何又会在意那俗世枷锁。
你就像多年前挽留月儿的那个孩子,一直都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言语是苍白的,言语不该出现在这个时候。这里只能存在亲吻、存在爱意的轻抚。
十指紧扣,让吻在灼热的气息里游移,让我再度拾取你的每一声回应,让距离交叠倒错在尘世里。
起先,林清在隋瑛身下迎接,他多喜欢这样,他多熟悉这般,可后来,他并不满足,他以上位的姿势宣告自己的决绝,每一次的喘息好似都在说,我将自己全然投向你,我坠入你的每一次,都是对你的抱歉,亦是对你的承诺。
他将手逡巡在隋瑛胸口,他在找寻自己的灵魂。你的心是一颗巨大的蜂巢,我分崩离析,亦可在你这里归一。
原始而潮湿的夜,翕动的蚊帐,起伏的身影。从皇权中心到这蛮荒的权力边界,他到哪里,他便追到哪里。
只求这夜慢点过,慢点过……
真真是舍不得闭眼,直直纠缠到了紫金色的、浓雾弥漫的黎明。
隋瑛在困倦却死死揪住他的衣襟的林清额头上吻了吻,为他倒下枕头,“睡一会儿罢,哥哥去军营。”
“何时回来?”
“在你醒之前一定会回来。”
“你不休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不累,我精神很好。”
“你还没说你爱我,不说,不让你走。”
隋瑛扬了扬嘴角,对林清这黏糊糊的态度很受用,他回头看,林清衣衫不整,黑发散乱,就像一只困倦的炸毛猫儿。
“等你休息好,脑子清醒时我就说,此刻我说了,你大觉一睡,回头就忘了。”
“你坏。”
“这还不算坏。”
隋瑛伸手捏了捏林清的脸,林清不满地嘟囔了一声,狎着眼恋恋不舍地望他。
隋瑛笑了,又在林清脸上亲了一阵,便起身穿戴整齐骑马去了军营。林清的到来对他来说是很大的鼓励,过去为了逃避而故意的忙碌,如今却是欣欣然地向往。
“要踏踏实实地把事情做好,要踏踏实实……”
下人们目送隋瑛远去,都你一言我一语,这隋抚台过去也是个笑容满面的亲切人儿,却不知为何总是暗含忧伤,何曾如今日一般,神采飞扬,如沐春风,好似天大的喜事落到了头上。
“许是昨日来的那客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哟,可不能乱说,都是官人……”
“咱都看见了,亲嘴儿来着……”
“哎哟,羞死人,羞死人咯!”
“今儿估计得烧一只鹅!”
“……”
下人们你一眼我一句,可林清什么都听不见了。他躺在隋瑛的床上,比任何时候都要安详快速地进入睡眠。他睡得可香,可安心,因为他知道自己再度睁眼时,隋瑛便会在他的面前。他会向他伸出两只瘦泠泠的胳膊,叫他抱自己起来。
他要在他怀里撒娇,要脱去帝师的伪装,要把一切随风飘回顺天城,把自己身上的无悔和血债都在一条清澈的河流里洗净。
他要清醒地起身,与隋瑛面对面,听他说“我爱你。”
这三个字,他要一辈子记于心里,刻在血肉中,带进坟墓里。
第146章第一百四十五章吃你好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椿从马车上跳下,顺着田坎气呼呼地跑来,却在看到吊脚楼门口的隋瑛后停下了脚步。他讪讪地低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当初那个决然抛弃他的人。
是的,在少年眼中,隋瑛和林清犹若夫妻,自己既然是被林清收养,自然都是一家人。当初隋瑛那样离开他们二人,林清又病了那么多场,几乎欲死,如今面面相对,少年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这孩子扭捏起来,隋瑛笑了笑,上前去在他头上摸了摸。
“才一年多,长这么高了。”
“嗯。”郦椿含糊不清地答应了一声,闪躲着目光,问:“林叔呢?”
“还没醒,这一路上把他累坏了。”
“何止是累坏了,他这一年……他……”郦椿收了声。
“他怎么了?”隋瑛追问。
郦椿抿了抿嘴,心想就算林清到时候责骂自己自己也要说,于是他忿忿道:“他病得很重,好几个月都不能下床,后来又一直吐血,又犯疯病,堪堪好些了就来了这边,我真担心,我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隋瑛的脸色明显有异,这时,他看到崔大夫背着药箱走了过来。
“见过隋大人,在下代岑大人问隋大人安。”
“免礼。”隋瑛连忙问:“许久不见,崔大夫,长青兄还好么?”
“还好,都还挺好。”
“这一路上多亏了你照料见善,他……”隋瑛艰难地出声,问:“他病情如何?”
“这一路上倒是精神很好,但脉象微弱,夜里时常盗汗、咳嗽。”
“没吐血?”
“这些时日没有。”
这时郦椿在一边发话了,他大声喊道:“我可没说谎,你问锦衣卫!他们什么都知道,林叔之前,他,他……”
“哎哟小祖宗你可别说了,你是要你隋叔的命。”崔大夫一把薅过郦椿,捂住了他的嘴。
“锦衣卫的人也来了?”隋瑛震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是不能与您见面,都在府衙候着。”
隋瑛淡道:“也是,最好不要见面。”
他并不畏惧锦衣卫的报复,只是他不想让林清为难。他不可能给倪允斟的手下好脸色看,可他们毕竟护送了林清这一路。
他思量片刻,再度看向崔大夫,诚恳道:“这里条件艰苦,实在不是养病的地方,日后还请崔大夫多多费心,见善身子弱,不能再出什么意外。”
崔大夫愁了一眼隋瑛,叹息一声:“真真是有您这样好的人,哎!”
隋瑛苦涩一笑,“哪里好,扔下他,让他病成那样。”
郦椿挣脱出来,在一边低声嘟囔着什么,崔大夫却宽慰道:“隋大人已经尽力了,尽力了。林大人他……他这是心病,心情好了,自然什么都好了。有些事情,解铃还须系铃人呀,到了您这边,一切都不是问题了,都不是了。”
“但愿。”
“可不是?这一路上精神这么好,还时常记挂着您,宫里拍的随行太医都拒绝了,唯独要我来,就是因为关心您呐。”
话语刚落,就见消失了一夜的韩枫不知道打哪里回来了,隋瑛正预备问他去了哪里,怎么不打声招呼就消失了一夜,韩枫却瞟了郦椿一眼,又气鼓鼓地躲到了吊脚楼后的炉灶房里。
“我生火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怎么了?”郦椿懵懂地问。
“你自己去问他。”隋瑛说。
郦椿反应过来,说:“你们认为是林叔的错!可是,你们不知道,这些时日,他,他……”
少年泪珠子直掉,隋瑛看了心底难过,拍了拍他肩,“没有怪罪他,没有什么是非对错,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如今他来了,再重的病我也给他养好。你别怪我当初狠心扔下你们,就是我,也需要时间去面对。”
郦椿泪眼汪汪地看向隋瑛,忽然冲上去抱住他的腰,哭喊道:“你再也不能扔下他,不能扔下我,你一走,把他的命都给带走了!他夜夜都流泪,他快死了,我不允许你再扔下他,你要是不爱他,我就……我就!”
郦椿松开隋瑛,恶狠狠地说:“我就再也不让你见他!”
“够狠。”隋瑛说,“那我可得小心了。”
“你最好是!”
郦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了,他去见韩枫了,他心想自己高低得跟韩枫说明白,他的林叔没有错,即使有错,他也道歉了,不许你给他脸色看!
“这孩子,被林大人娇惯了,以后成什么气候。”崔大人痛心疾首。
“我觉得这样很好,孩子的肩膀如此稚嫩,实在不必承担太多,我的晚儿就是承担了太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喊来几名下人招呼崔大夫,自己就转身上了楼,他来到林清熟睡的床前,掀开蚊帐仔细地端详他。
“傻瓜。”他含泪轻抚林清的脸,“都是哥哥不好。”
好似被叨扰,林清在梦中蹙眉,发出一声轻轻的嘤咛,隋瑛宠溺地笑了,他情愿他可以一直安详而平静地睡下去。
“只是,再睡下去了就要饿肚子。”他捏了捏林清的胳膊,林清不耐地翻身,隋瑛笑了笑,便一手托着林清的背,一手整个儿地将他拦腰楼了起来。
林清在隋瑛怀里仰起脖子,柔若无骨,长发散落,如瀑般地散开,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便是朦胧的蚊帐,古朴的房梁,林清思绪有片刻恍惚,然而腰间炽热而有力的臂膀给予了他无限的安心。他缓缓地直起脖子,看到近在咫尺的隋瑛。
林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你回来了。”
“我爱你。”
林清惺忪的眼睛遽然睁大。
于是隋瑛再说了一遍:“我爱你。”
一字一句,敲打在林清的心上,他愣了好一阵,伸出胳膊,搂在隋瑛的脖颈上,眼底也亮闪闪的一片,“再说一遍,多说几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才不多说,因为以后要日日说。”
“当真?”
“何时骗过你。”
林清兴奋地从床上跃起,扑进隋瑛怀里。他看起来很活泼,没有丝毫病痛的模样。可隋瑛在握着他腕子时就已感知到他微弱的脉象。
“该用晚膳了。”
“这么晚了?”林清茫然,在隋瑛怀里眨着眼睛问,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是啊,你睡了一整天。”
“怎么回事,这么好的日子我尽拿来睡觉了,真不像话。”
“春困秋乏嘛。”
“哥哥今天为我做什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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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咬了咬唇,眼眸流转,狡黠笑道:“吃你好不好?”
隋瑛轻挑眉梢:“可别夸下海口,谁被谁吃还不一定。”
“哈哈,我真乐意!”林清在隋瑛唇上厮磨着,与过去一年判若两人,他也不想梳头,就想自自在在地在隋瑛身边,于是当他再度出现在郦椿面前时,少年险些被惊掉了下巴。
他还从未见过林清这样“不修边幅”的模样。
长发也不束,常服也不穿,就套上隋瑛的素色长布衫,脚踩一双葛布布鞋,身上无任何装饰,只是一袭素而仙的天青色,乍一看像个秀气的小道士。只是这眉眼间又含着脉脉纯情,举手投足间又带上几分嗔意,倒又像哪家的俏媳妇儿。
“这,这……”
“什么?”林清剜了一眼郦椿,“傻了?”
“你怎么不穿官服?”
“来这儿又不是做官的。”
“哦。”郦椿坏笑地挤了挤眼,“你是过来嫁人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鬼!越来越没大没小了,看我不打你。”林清举起拐杖,佯装要打,脸却红了一片。
“哇,你有力气了!有力气就要打人!”郦椿开心地哇哇大叫,一溜烟儿地跑出去了。
“韩枫哥哥说带我去河里摸鱼,我晚些时候再回来!”
“别呛着水。”林清连忙叮嘱,可郦椿已经在紫金交错的晚霞中跑远了。隋瑛见他不放心,就说:“韩枫水性极好,你大可放心。”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我现在什么都不要想。我只想你。”
“我不就在你面前吗?”
“在我面前也想。”
隋瑛挽起林清的手,“跟哥哥用晚膳去,今儿个他们烧了一只鸭,我非得要看你吃下一整个鸭腿才罢休。”
“我会吃很多,我的胃口好得很!”
林清依偎在隋瑛身边,就像挂在他身上,他们之间的距离从未如此之近,过往的烟云重重在千里迢迢之后悉数散尽,这里只剩下两个赤诚的人、坦然相对的人。
隋瑛为林清夹起一个鸭腿,放进他面前的碗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吃得很香,鲜香的肉味蔓延在他嘴里。隋瑛含笑看着,却想起午后崔大夫的那些话。
“一个人啊,身子是经不起这么搓磨的,你走后的这一年多,把他的魂儿也带走了。”
心底涌上一阵又一阵的难过,隋瑛抬手,撩起林清的黑发别在了他的耳后。
“多陪哥哥一段时间,好吗?”
“好,这一回我预备在广西待上个三月半年的。”
隋瑛笑了,他想说的不是此刻,而是更为长远的长远。
他用帕子擦着林清嘴角的油渍,笑而不语。林清却反握住了他的手,坚定道:“然后,我要带回你去,回到你原本该回到的地方,原本属于你的位置。”
第147章第一百四十六章恨你,爱你,亦愧对你……
隋瑛的手一滞。
他垂下眼睫,“我在这边很好。”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林清不动声色,继续小口吃隋瑛为他撕好的鸭腿肉,“对你来说哪里都好,就是我身边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何曾……”
见隋瑛红了脸,林清得逞般地一笑,这个话题便过去了,林清知道有些事急不得,也没有道可讲,凡事都有个水到渠成。
只是听闻到宋知止的死讯后,隋瑛还是神色黯然。
“陨霜是个不轻易表露感情的人,这些年他孤身一人,只有这个学生走近了他。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打开了心扉……还有奚越,该多伤心,奚今……”
提起奚今,隋瑛哽咽。
“我这个做大哥的,对不住他们。”
林清闻言垂首,不禁抓紧了衣襟。
却在一阵沉默后,隋瑛轻笑一声,“只是,在这个时期纳今儿为皇后,是个正确的决定。陛下……陛下登基伊始,国本不安,东羌已经抓住了机会南下,要不是北狄那伙人被吴宪中打怕了,怕也是要趁虚而入。这个时候,内部可不再起动乱。今儿入住皇宫,至少让东州无法撼动。”
只是说这话时隋瑛没有看林清,隋瑛何等聪明,他何尝不知萧慎迎娶交集不多的奚今是何人在后提议。只是在爱情当中他向来习惯退步,他思想,尽可能地去解林清的所作所为是出于什么目的。
很多时候,只要愿意去解,没什么是不能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他们走在一片竹林边缘。夜阑星稀,薄雾笼罩山峦。夜色将彼此的神色融化在牛乳般的雾气里,朦朦胧胧的一片。他们手牵手,走得很慢。很多时候他们聊一聊那些逝去的人,那些思念的人,但更多时候,对于有些人他们不再提及,沉默与他们一同融化。
可林清却在抬头的一刻想起了张邈。
不知为何,望着隋瑛的背影,他突然想起了张邈。
那个他恨了一辈子,却在最后无限伤怀的男人。
林可言给了萧穆一个天下,他将这天下交托萧穆与张邈,可他们二人都辜负了他。
那么自己呢?
他林安晚给了萧慎一个天下,在他心中,扛起这个天下的该是隋瑛。
原来,自己走了这么久,不过就走的林可言的一条老路。可林可言赌错了,可自己会错吗?
这时,远处的山林间传来一阵阵力量雄浑的呐喊声,林清脚步一滞,闻声望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是在练兵,预备过几天进山了。”隋瑛搂住了他的肩。
“进山?”
“匪徒猖獗,我预备带兵进山,当然,如果能劝降就更好。”
“他们会降吗?”
“总得试一试,这片土地贫瘠荒芜,实在不该继续流淌鲜血。”
“我和你一起去。”
“好。”
隋瑛握着林清的手,继续向前走。走过竹林,便是一片随风摇晃的柳林。这些柔嫩翠绿的枝条拂过他们的肩膀,偶尔留下一两片绿叶。不久后,他们步上一道羊肠小道,小迳蜿蜒,通往一条清澈小溪,隋瑛在前,林清在后,他们走在春夜泛着青草、土壤香气的密林间。从林间出来时,雾气也随之消散。皎洁的月光落在小溪之上,反射的凛凛光芒照亮了两人的面庞。
溪涧之畔,零星散布着妇人们的浣衣石,长而平滑若舌头一般伸进溪水里。远处,走过一小片碎石滩涂,便见一方半丈见宽的方石横亘在溪水之间,突兀地将溪流分为两半。隋瑛见状,笑了笑,便蹲下身环抱起林清,涉水而去。
“冷不冷?”隋瑛问。
林清摇头,“你呢?”
“春夜的水是热乎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信。”林清笑。
隋瑛走到石头边,将林清放了上去,“摸一摸。”
林清深处手去触碰溪水,冰得他一颤。隋瑛见了开怀大笑,笑声回荡在山谷中。他将双腿从齐膝深的溪涧里抽上来,坐到林清身后,自后将他抱进怀里。
用完晚膳后隋瑛就说要出门散步,怕林清吃了太多油荤不消化,走着走着便说要带林清去个好地方。于是两人穿过竹林,走过滩涂,还淌了一阵水,终于稳稳当当坐在这溪间的方石上。
“我经常来这里,若是天气再热些,这里有成群的萤火虫,亮晶晶的一片,很好看。”隋瑛搂住林清,温存地呼吸着。林清感受背后的那片炽热,总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为什么喜欢来这里呢?”林清浅浅地问。
“我常夜半时分来这里,独坐在这方石上,两旁流水潺潺,湍流不息。我时常注视这水,恍惚间总有一种倒流之感。仿佛我再往回走,时间也不停回溯,每当到了那时,我会幻想你仍旧在我身边。”
林清抓住了隋瑛的手背,“我在你身边。”
隋瑛垂首在林清唇上吻了吻,轻声说:“我要的更久远,远到你站在那棵树下,我会拉住你的手,跟你说,别走了,我们都不去京城。我广陵隋氏还有些名气,我把生意做起来,在广陵给你置办一个园子,我们就哪里都不去,就在我们相遇也是分别、更是重逢的地方。我养着你,一辈子,你我厮守终生。”
隋瑛今夜好像话特别多,他说啊说,溪水在两人身旁流淌,他们好似真的回去了。
“也好过你我在京城中佯装不识的那些年,也好过你在仇恨中遭受如此之多的折磨,到最后,我没能做好答应你的事,让你走上了这样一条道路。而我,亦是没有保护好你,让你……让你落到他人之怀……”
隋瑛把林清抱得很紧,脸颊贴着他的额头,林清见到隋瑛的喉结上下滑动着,极力忍耐着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说你病得很重,是吗?”
“没有的事。”
“我诊了你的脉,我知道。”
“你何必要在这里说这些伤感的话呢?”林清抬头,伸手抚住隋瑛的脸,“他们也告诉我,你曾从山崖上跌下,告诉我,你那个时候害怕吗?你在想什么?”
“害怕,当然害怕,我不怕死,可我怕再也见不到你。即使那时,我已经下定决心不再也见你了。”
“为什么?”
“恨你,爱你,亦愧对你。”
“恨与爱都好,愧对为何?若说有愧,是我对不起太多。我过于疏忽,扶持了一个我们都不能忤逆的人。”
隋瑛悲哀地摇头,“只是这是必然的结局,他该是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只是……只是你我的路,在哪里……”
林清哑然,隋瑛还从未在他面前表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他连忙跪起身,捧起隋瑛的脸,认真说:“哥哥,你信我好不好?若我和你无路,与他更是没有任何可能。”
“我不是担忧这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是什么?”
隋瑛眼中露出彻底的绝望,这绝望来自于愧疚,他痛苦地搂住林清的腰,低声道:“我曾在家国和爱情当中做出过选择,若是未来还有抉择时刻……我,我不会改变……那你,该有多么,多么伤心……”
林清哆嗦了一下嘴唇,他亦悲哀却解地笑了。他拨弄了几下隋瑛的头发,轻声细语道:“我会伤心,可我也喜欢,因为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爱的就是你这份风骨,你若为了个人私情置天下于不顾,我倒是不认识你了。”
“晚儿……”隋瑛抬头,见林清温柔地靠近,在他的泪眼上落上一吻。
“那么哥哥,记住你今晚说的话。“
“嗯?”
“你的抉择。”
“……”
林清柔柔地再度微笑,合身躺进隋瑛怀里。春夜的甜香弥散在清冷的空气中,每一道波纹都荡漾在他们的眼眸里。冷得发蓝的月光暧昧而岑寂地将山峦笼罩,柳林溪涧中的方石上,他们静止,亦是回溯。
一呼一吸之间,林清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束水草,被春潮冲刷而过,柔软而又服服帖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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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第一百四十七章只要一想到你在等我,……
校场在山谷间的一块空地上,数百顶帐篷驻扎在苍翠的绿色当中,不时有巡逻的士兵队伍从幽静的山林中走过,小心翼翼地检视周围情况。隋瑛骑马走过一道关卡,刚从马背上跃下,副帅张成泽就迎了上来。
“这些人的心都野了,胆子肥得很,前几天还抓了几个去山上逮野猪开小灶的!”张成泽跟在隋瑛身后说,丝毫没注意到隋瑛并未朝主帅营走,而是转身朝后面的一辆马车去了。
张成泽就见马车帘子掀开,露出一张清冷的脸,隋瑛向其伸出手,轻轻巧巧就将人抱了下来。
“这……”张成泽这位在广西鞠躬尽瘁数年的中层将领多年前在京内与时任兵部侍郎的林清有过一面之缘,后萧慎上位之时举国沸沸扬扬,林清这样陡然出现在他面前,他竟一时之间呆在原地。
林清站稳后,朝张成泽颔首:“张将军。”
张成泽愣了半天,有难以置信地看向隋瑛,隋瑛点了点头,说:“林大人过来视察。”
张成泽脑子还算是转得快的,心想在朝为官,谁不知道你二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但他好歹跟奸诈狡猾的土匪斡旋数年,为人机敏,连忙露出谄笑,对林清拱手鞠躬。
“林大人大驾光临,实乃此地之荣幸,有林大人的助益,我等剿匪任务一定事半功倍……”
“打住,你这些客套话一说,不是让本官骑虎难下么?”隋瑛笑了笑。
“哪里哪里,末将哪里敢……”张成泽一边看隋瑛,一边瞅林清。他发现林清笑如春风,而隋瑛虽是浅笑,却心情极好。朝中不是传言这两人反目成仇了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成泽脑子还在绕弯儿,就见隋瑛遥望了一眼军队,说:“这些兵在山中作战数月,实乃辛苦,何必对他们管教如此之多,明日就要去翻山越岭作战了,能放松些就放松些。”
“可是军纪!军纪!”张成泽还要说什么,就见隋瑛搀扶着林清朝主帅营走去。说是主帅营,不过就是个大一点的帐篷,周围树木丛生,投下一片阴凉。不远处的校场下,士兵们各自休憩,为明日的出征做准备。
“在这深山老林中可跟朔西、东州不一样。”隋瑛拿了块帕子擦了擦林清额间的汗,“天热了,我一会儿支蚊帐。”
“就一夜,明日就得出征,不用麻烦。”
“那可不行,我要是被毒虫给咬了,明日谁带兵?”隋瑛笑着擦了擦汗,话还没说完,就见张成泽又掀开帐幕钻了进来。
林清连忙放下了抓住隋瑛袖子的手。
“抚台,有些事得找你商量。”
“但说无妨。”
“那姓孙的洗劫村落时,把那染坊的几名女子给掳掠了去,前些天在林子中找到了一具女子的尸体,死相极其惨烈。当地有些土官乡绅闻言就说,若不是我们把那姓孙的逼极了,他们断然不会做这等恶事,所以……”
“所以问题在于,剿匪要做,根除这些与土匪纠缠不清的土官乡绅更是重中之重。”隋瑛打断张成泽,平静地道:“广西这边的土匪不断,很多时候是这里的有些人不想断。打着剿匪的名头,这些人能从中捞多少油水。这些人和土匪之间的利益往来,赚得盆满钵满,戕害的只有百姓。若我记得没错,当日我出兵去柳林谷前,就已经通知染坊停止劳作,遣散染匠回家,为何还有几名女子留在那里叫人给掳掠了?”
隋瑛冷笑,“这是在给我放冷箭呢。也罢,我隋在山可跟之前的官员不一样,我是真把他们这些土官乡绅当一回事了,若他们还要在我这里摆门道,等我解决了这孙崖,我会打起十足的精神,回头一心一意对付他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成泽凝眉,说:“既然抚台有如此决断,末将自然两肋插刀,义无反顾!”
说罢,张成泽行礼出了帐篷。林清在一旁听了几分,就明了这广西剿匪为何数十年没能有所进展的原因。
来到广西的官员或多或少都带着些不甘和高傲,看不起当地的土官,也不屑于与土官为伍,更不愿在这穷乡僻壤里下定决心打持久战。久而久之一些土官乡绅自然与土匪勾结,土匪利用官员劫掠百姓,官员利用土匪捞取油水。每一个来到此地的官员都是孤身作战,看似帮扶的土官实则为土匪通风报信,是以官员们信心持续被打击,更生出迫切离开之想法,一有机会就溜之大吉,于是原本简单的问题越拖越复杂。
而如今,趁着权力更迭,形势混乱,这边的土匪和官员更是肆无忌惮,若不是隋瑛来到了这边强势镇压,官匪勾结之下,军匪不分,大有造反之势。广西一直是先帝挂在嘴边的一块心病,林清想,也许是知道广西形势危急,不似边疆有重兵坐镇抵抗外敌,广西更容易生出内部叛乱,所以先帝在最后一刻让隋瑛来到了广西。
救隋瑛,也是救宁朝。
在生死之际,他竟英明了一回。
林清冷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只是他的隋遇安,林清抬头看向隋瑛的背影,如此有决断,如此有信心,这一回,他一定要再度站在他身边。
——
孙崖只是镇安府这山里的一个山头,寨子已被隋瑛攻破,在他身后,还有坐镇整个广西的土匪头子郑辞。郑辞是读书人出身,做过几年的知县,后因一桩冤案蒙冤入狱,凭借自己才能逃狱后混进了土匪窝子里,十几年后摇身一变成为了广西的土匪头子,手底下数十个山头都听凭调令。更为可怖的是,这郑辞做过几年官,知晓怎么练兵,这些原本杂乱的土匪在他手底下俨然被成了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且其勾结官宦乡绅,整个广西都有他的地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隋瑛初来广西时,似是知晓隋瑛为人,郑辞通过不少办法给其使过绊子。这也是隋瑛不愿意住巡抚衙门和府衙的原因,十几年的深耕,府内多有郑辞眼线。隋瑛宁愿苦一点,也不愿意自己刚定下的战略转头就在郑辞那里透露了个干净。前几个月刚花了大力气把镇安府府衙的下人们清了一遍,但隋瑛也不敢保证自己的手段有用,索性就在山里盘了个吊脚楼,独居到军队附近。
打仗是一回事,招安才是长久之计。为此隋瑛已在广西设置严刑峻法以威慑匪徒和潜在支持者,向来温和行事的他为了遏制土匪人数也不得以采取高压手段,其中包括公开处决和株连政策,对百姓则是重赏举报,对提供匪徒线索或者协助剿匪的百姓给予丰厚的奖励。如此行动之下,郑辞一伙人的队伍半年来只减不增,接下来便是将其逼入绝境,再进行商谈。
只是这些政策对遏制平民百姓和底层官员有用,郑辞的手段在广西已然通天,孙崖这一回掳掠去的几名女子,很显然是拿来做由头引起百姓对隋瑛不满的。隋瑛心里很明白,对这些女子的援救不能再耽搁,尤其是其中一名还怀有身孕,听闻其婆家三天两头去府衙门口闹,隋瑛倒是不怕他们闹,就怕一尸两命,他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所以即使林清来了,他的作战计划也不能更改。
翌日清早,隋瑛便和副将携数千名官兵深入丛林,翻过几个山头,攻入几个山寨。林清在战线后方,亲眼看到了官兵们如何训练有素地采取包抄战术逐步削弱土匪势力以攻入山寨。这些土匪血性极盛,杀性极强。好在隋瑛一早就有准备,要把几个需要攻下的寨子的几个重要人物的家眷带到前线,许多当家的一看到家人在官兵手中,便落刀受降。
但要就此胜利也决不可能,但只要军心不稳,攻破山寨便是迟早的事。基本上三天一小寨,十天一大寨,隋瑛的队伍浩浩荡荡,以一省最高官员打头阵,带领数千军兵,从未有过的决心,深入崇山峻岭,直向郑辞老巢逼近。
夜里休整时,林清便拿了纱布轻轻给隋瑛处身上那些被藤蔓割出的细碎伤口。隋瑛总说没关系,可林清看了心疼。他除了能为隋瑛出一些军事、战术上的建议外,他的这幅身子起不了任何作用。可每当夜里隋瑛在沙盘前研究路线时,林清总在他身边安静地持着烛火,一持就是好几个时辰。
隋瑛想让他自己先去休息,可林清说什么都不去。他觉得这样很好,山林间褪去了杀伐的血腥气,留下了静谧给生灵们。他们就在这样一片祥和当中,朝着胜利前进。此刻,只是站在彼此身边,他们都觉得幸福。
“何必说自己不能帮我?”简陋的床铺上,隋瑛轻抚住林清的面颊,说:“我今日在队伍的最前方,一支利剑朝我射来,我是想着夜里还要回到你身边,才堪堪避开那根箭。”
林清听得揪心,“以后不许在最前面。”
“我不打头阵,叫那些士兵们怎么想。这是头一回,他们抛妻弃子,下定了决心要给广西一个太平,我若畏首畏尾,别说对不起他们,更对不起身后对我们寄予厚望的百姓们。”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害怕你受伤。”林清难过地握住了隋瑛的手。
“怎么会受伤呢?只要一想到你在等我,我就战无不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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