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你打我,我也是如此。我不想说‘您’,我就想说‘你’。”宋步苒歪着脑袋笑。
“没大没小。”
“可是老师,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还不如我呢?但凡你勇敢一点,看看我,我就不相信你不喜欢我。”
程菽强压内心悸动,迎向宋步苒火辣辣的目光,冷笑一声,说:“方才还说要嫁岐王,现在又要讨我的喜欢了?”
“哦!感情还是在生气前者。”宋步苒一副得逞模样,狡黠地笑,又撇撇嘴,阴阳怪气地说:“我说嫁你你又不愿意!”
“哪里,哪里……”程菽到底没有说出来,他瞪了一眼宋步苒,妄图再拿出师长的威严来。可少女笑得明媚,他根本生不出来气。
罢了。
他拂袖转身,望向满池风荷。
宋步苒心知自己又前进一步,于是咬了咬唇,悄悄伸出手,握住了那一品官府下的另一只手。
那只手颤抖一下,却最终没有躲避。
宋步苒激动得瞪大眼睛,心想这满池荷花都不如此际自己心花开得艳丽!
第117章第一百一十六章要让他人成事,自己就……
林清方被郦椿从马车上搀扶下来,便见隋瑛的马车从街道另一头驶来。他心想,近日自己去岐王府去的勤,这人到底没说什么,但还是得掌握好度。一是不要惹他不开心,二则是不要叫他看出什么端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便再无转圜余地。今日又见了范,没想到怜妃居然在宫中安插布置到了这等地步,就是叫林清听了也不禁咋舌。几个宫门前居然都是范的人,只要岐王有异,便可径直带人杀向东宫。
没错,杀向东宫。
这便是目的,这也是手段。
林清寒眸如刃,再度抬眼,便换上一副温温柔柔的如水神情,他站在府门,也不进去,就等着隋瑛。隋瑛刚从马车下来,就见林清站在门口笑。
“在等我?”
“不然呢?”
隋瑛牵了林清的手,“站在风口处,也不怕受了凉。”
“大热天的,什么受凉。”
隋瑛笑了笑,挽着人进府了。近日两人你侬我侬的,郦椿这孩子一开始还不明所以,后来见两人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便去问韩枫是怎么一回事。韩枫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郦椿只好自己去揣摩,不久后终于得出了结论,这两人是一对儿!
这让他幼小的内心受到不小的冲击,瞧两人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
可是,就连他这样一个懵懂少年都觉得,自己的林叔和隋大人太不一样。可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他时常跟林清去往岐王府,在那里林清好似变了一个人,他身边围着好多身着甲胄的武将,各个目透精光,浑身都泛着杀意,而被簇拥其中的林清亦如此,他冰冷而决绝,浑身都散发着无声威严,叫那些武将们都低眉顺眼,俯首帖耳。
当然,郦椿是不被允许在屋内的,那些人在谋划些什么,他并不清楚。但他可以在岐王府里自由走动,人们都知道林清疼爱他,便也关照他。郦椿想,原来林清的地位如此之高,就连王爷都得给他十分的尊敬。他也是配得这尊敬与畏惧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当林清回到隋府,回到隋大人身边时,他又是一副模样。郦椿悄悄地观察,此时他变得温柔,灵动,好似年纪都小了几岁,与他一般是个少年了。他竟然会脸红,会撒娇,会流泪,会嗔骂……这些是在外从未有过的。
究竟哪一个是他的林叔呢?
少年不清楚,也许,那一夜将他带上马车,紧紧攥住他的手的那个黯然落泪的林清,才是真正的林清。
他是柔软的,寂寥的,悲伤的。谁也不能到他心里去,哪怕是隋大人,也无法拥有全部的他。
庆元二十九年的盛夏,就在一场浩浩大大的京察中过去了。这一回隋瑛摒弃了“自陈疏”的纠察方式,反倒领着都察院的骨干御史们一个衙门一个衙门地跑。无论是四品以上还是四品以下,除了二品以及阁员,其余的一律接受问话。哪怕是三品,隋瑛问什么,也得说什么。
在这一过程中,隋瑛作为主持,方徊和萧慎作为副手,忙得够呛。好几次萧慎都累到半夜,还是金瓜给用马车拖了回去。回去后他也不敢休息,还得照顾来周练兵、时而与范见面商谈。
当然这也是一个好机会,在林清的授意下,萧慎着重去查原五军营指挥使曾凡铄。程菽有句话说的对,是人都经不起查,这一查就被查出克扣军饷、贪污受贿、消极怠工等罪状,然后被下到兵部的大牢里受审,与此同时,徐无眠在忠王府的良好表现让程菽举荐他暂时接替指挥使一职责,老神在在的齐桓没有不答应的道。
好在林清下野前整顿了军风,这一回兵部里受弹劾的官员还在少数。王鄂主管的工部、冯延年的刑部倒是重灾区,府上日夜哭诉不绝。在隋瑛这样的雷霆手段下,众官员们也是怨声载道,说朝廷里不发银子也就算了,还如此苛刻工作表现,把人当牛马使也得有个限度。
可隋瑛说一码事归一码事,国库空了,难道官员们都不作为了?
他这一回得罪的人不少,林清时而劝他,别太严厉,如今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可隋瑛却说,倘若我府上从不缺银子,这样苛责他人亦是不对,可我与他们一般,欠奉足足大半年,却依旧在岗位上不遗余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知道他并非以此为骄傲,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什么样的情况都不能改变他,他身体力行去尽职尽责,且希望大宁朝官员都如他一般,恪尽职守,忠君爱民。
“毕竟我答应过你,给岐王一个高效廉洁的官场。我宁朝幅员辽阔,无论是京官还是地方官,应给予充分自主权,在这一基础上,监察机构尽心尽力,但更重要的是对官员的道德品行加以更为严格的高要求。”
说罢,隋瑛便又出了门,登上马车,马不停蹄地在京内各处忙碌。林清叹息,是,要让他人成事,自己就得先是标杆。
隋瑛如此做,并无不妥。旁人之所以做不到,大多都是出于怯懦。
可隋瑛从不怯懦。
那么自己呢?
林清笑了笑,也好,这大宁朝的风气也该整顿整顿,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该整顿。
林清踱步在廊下,萧慎这些时日大多都不在岐王府,他便也去的少了。但有些事不能耽误,听范说,太子依旧在养病,张邈时常去东宫,却也以头风为由,告假于府中修养。
不知道他们在谋划些什么,有些事情要做,就得尽快做。犹豫只会带来更多的不确定因素。
只是林清嘱咐萧慎,在此次京察中,一定要顺服听从隋瑛的话,切不可有所懈怠。萧慎自然明白其中道,林清凡事只要给个提醒,他就能贯彻执行。也是两人之间的充分信任,才让这条路走得更顺畅。
只是在一件事上,萧慎一直有所犹疑。
“忠王。”林清在某日傍晚轻点桌案,“夜钦如今有了起势,明面上他亦是忠王的人。只要殿下拿个主意,我便去拜托倪择之去造声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慎垂眉:“我不想把二哥牵涉其中,他待我极好。”
林清音色渐冷,“如今太子和张邈都隐匿噤声,所谓敌暗我明,已是势危,不混淆视听,声东击西,殿下莫不是还想陪为师走上一条老路。”
“怎么会!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过往二哥也受太子打击多回,我担忧他……”
林清站起身,“殿下难不成想回头?”
“不,我只是在想,这是否必要。”
“一朝不慎,满盘皆输。”林清深吸一口气,冰冷道:“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说罢,林清拄着拐杖走出了门。萧慎难过地看向林清的背影,他一瘸一拐的消瘦身姿湮灭在日光中,年轻的王爷垂下头颅,下定了决心。
——
张府外,冯延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去年他联合张邈搞掉了林清,原本以为这事就已经过去,没想到陛下却赦免了他。这个人活着跟死了可是天壤之别,他本就胆小,听闻林清养好了身体回到顺天城更是夜不能寐。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太子又出了这等丑事,就是首辅也无能为力。情况没有最差只有更差,今年轮到了京察,他死命去争却没争过隋瑛,隋瑛对他的人手又是磨刀霍霍。
而这两天,他又听到坊间传闻,忠王有了夺嫡心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阁老,我算是看不懂了。这事儿忠王也要来掺合上一脚?咱对付一个都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冯延年拿了张帕子直揩汗。
忠王跟岐王可不一样,忠王是庆元帝继位后的第一子,生于即位的那一年。其生母为当时贵妃,母系势力亦不容小觑。若非他性情单纯,头脑简单,东宫之位还真不好说。尤其是他身边多年来一直又一个程陨霜。这程陨霜在王府里讲学,暗地里又不知为他笼络了多少人脉。
想到这里,冯延年只觉得喘不过来气。
“大热天的,你穿了太多。”张邈语气轻松,甚至有一些调侃意味。
冯延年讪讪地笑了笑,近日来上他府上哭诉的官员太多,他不好意思穿轻薄却昂贵锦缎常服,于是装模作样地弄了几件朴素棉衫,这大热天的,都快给他捂出痱子来了。
“阁老,太子目前如何?”
“在宫里养着呢,挺好。”
冯延年撇了撇嘴,他总觉得张邈近日来有些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他亦说不上来。
“延年,有些事情不必太过急躁,也不必太过忧心,这么多年,不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吗?看不明白,就静下心来看一看,或者专注于手头上的事。你刑部那么多冤案还没审,趁早审完了罢。”
张邈倒是少有地和颜悦色,冯延年却不由得嘴角抽搐。
“有些冤案,怕是审不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邈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审不得的,该审的就要审,延年——”
张邈突然将目光定定地落在冯延年身上,“这话我也就对你说了。”
冯延年打了个哆嗦,苍白道:“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张邈不再言语,顺天城上,乌云密布,夏末的一场暴雨正在酝酿,转瞬间,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森寒的闪电照亮张邈沧桑的面孔,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冯延年感到彻骨的寒冷。
第118章第一百一十七章这世间不仅仅只有爱情……
注视这瓢泼大雨,林清屹立于云栖苑下,衣袂飘扬。正如这外界的喧嚷,他的内心,也在掀起一场风暴。
“这是一场秋雨。”林清伸出手,雨点啪嗒啪嗒打在他的手上,“入秋了。”
“您想怎么做?”范在他身后,恭敬地垂眉。
“把来周弄到宫里去。如今府上三百护卫,再加上吴晗手下的三千精锐,已经足够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范说:“这可不容易。”
“容易的话,我还能来麻烦你范指挥使吗?”林清转身,柔柔地朝范笑了笑。
范迎上这笑容,心里直犯怵,抿了抿嘴,道:“容在下多嘴一句,那吴晗,可信吗?”
毫无疑问,吴晗手下的三千精锐将扮演重要角色,可对于这人,在怜妃关注之外,是以范对其也几乎一无所知。
林清微笑,淡道:“没有人是完全可信的,只要在可以掌控的范围内。且不说吴晗是个认死的人,当初在朔西,他犯下强抢民粮这事,也是因为太子张党对陇州贪腐的纵容,这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儿。另外,他若是想要脱离我掌控,莫说是这神机营的将军职位,就连他这条性命,我林见善也并非是不能拿走。”
林清说得轻巧,可范却不以为然,“弄掉一个神机营的将军,可不容易。”
“容易,很容易,范指挥使,我弄掉你也很容易。你别不信,这是真的,你若视我此间话语为威胁和震慑,也并非不可。纵使这世间无有全然可信之人,但我依然是有信靠之人的。”
见林清依然恬笑,范喉结上下滑动,不禁问:“是岐王么?”
林清摇头,“岐王要杀你们,难。”
范倒吸一口凉气,抬眼问:“锦衣卫?”
林清含笑不语,这时,倪允斟从一旁的垂帏后走出,笑道:“范指挥使到底是聪明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范吓了一跳,顿时脸色苍白,连忙向倪允斟行礼。
“指挥使何必多礼?你我如今都是同路人。”倪允斟朝他眨了眨眼,“更何况,你是聪明人,聪明人就更是自己人了。”
林清幽幽看了倪允斟一眼,便又转过身去。
“来周这事你先安排,我自会给他一个干净的身份。”倪允斟拍了拍范的肩,范便识趣地退下,离开时心里还直打鼓,这林大人,究竟暗中布置到了什么程度?
倪允斟眼见范离开了,周围无人,便转身走向檐下的林清。他见风雨落在了林清身上,便随手拿了一件罗汉榻上的长衫,自后披在了他身上。
林清不语,他并不知道倪允斟的前来。自从被隋瑛撞见的那日之后,两人还没有单独见过面。
“你我之间还需要再多说些什么,你不想说话便沉默,我就站在你身边,同你一起沉默。”顿了顿,倪允斟又自顾自地说:“那日是我不对,让你如此仓皇,只是说真的,你让我心痛了,痛了很久。”
“这并非我本意。”林清低声说。
“你信我,不爱我,我爱你,却也信你。我比你厉害。”
林清扬了扬嘴角,“我对你有情,却并非爱情,我说过很多回,且这世间不仅仅只有爱情才珍贵。”
“随你的便。该是我这辈子欠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咬了咬唇,抬眼看向倪允斟,“我不知道如何报答你。”
“叫你委身,你不愿,叫你爱我,你也做不到。那么我告诉你,这是我心甘情愿,我不要你什么报答。”倪允斟扶住林清双肩,“你的存在就是报答。”
“只是——”倪允斟笑了笑,俯身凑近了林清,“只是日后若是伤心了,别忘了你择之哥哥还有个肩膀给你靠。”
林清垂眸,“知道了。”
“知道就好。”
倪允斟捏了林清的下巴摇了摇,又松开他伸了个懒腰,佯装漫不经心地道:“真想知道该怎么对你才好,唉,我真是个天生的大情种,这是遗传了谁,我又不是夏炎生的……”
他连打了两个哈欠,说:“忠王那边这回有点懵,还没搞清楚状况,等程菽回过味儿来,麻烦就来了。你得招架住。”
“自然,只是他们没有证据这事和岐王有关系。”林清踱步,蹙眉道:“得快了,不能把时间拖得太久。”
“嗯。”倪允斟点头,顺手拍了拍林清肩头的水珠,“到里边儿去,风大。”
“不。”林清站定,眼眸凛冽,“何惧风大?风越大越好!”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林清对外是说在岐王府办了学堂,转为一些武将们讲学,他原先就是兵部堂官,还是探花出身,像吴晗这样的草根将领若是想在朝廷上走得远,多读些圣人学说还是很有必要。隋瑛近日以来在京察中忙碌,便对此不多过问,只是嘱咐他别太辛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有椿儿在呢。”林清笑着说,总是隋瑛出了门他再出门,隋瑛回来前他便在府中等候。他以无可挑剔的行为来使隋瑛宽心,或者说,放心。
只是这顺天城内,有人放心,有人却惴惴不安。
忠王踱步在王府里,不时遥望竹林掩映下的学堂,即使心中再焦急,他也耐心等待程菽的讲学结束。眼见学生们一走,他便凑了上去。
“程大人!”萧葵喊了一声。
“殿下。”程菽颔首。
“我是从没有那个心思的,你比任何人都知道,可现下我却听了一些传闻,说是徐无眠将军这一回的晋升是我从中做梗,还是您,您为我做的……”
眼见萧葵焦急,程菽摇头道:“为举荐徐无眠的是我不假,但绝非是因为帮殿下起势。徐无眠本就能力出群,此次曾凡铄下野,他便是最好人选。”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萧葵欲言又止,落败道:“我害怕。”
“殿下勿忧,若这传言因我行为而起,我必定会给殿下一个交代。”说罢,程菽若师长一般拍了拍萧葵的肩,便拿了书本扬长而去。出了忠王府,他也在细细思索这件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举荐忠王府里的人他也做过不少回了,每回也都是出于实际考量,并非私心。这一回推举徐无眠,实在是除了东州事件之外徐无眠行为并无出格越矩之处,且其军事统领之能出类拔萃,又具备丰富实战经验,练兵统筹皆不在话下。曾凡铄下台后,自然由他这个副将接替指挥使一责。
何故生起如此传言?
程菽闭目沉思,不禁想到了徐无眠的过往,他曾和林清交好,且为林清所驱使。他的解释是林清当时为兵部堂官,有些事自己也是听命办事。是以程菽并不将其看作党争之人,或者岐王麾下一员。
可一股隐隐不对劲的直觉萦绕在程菽心头,多年来的为官经验告诉他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长出一口气,他只希望东宫之事可以尽快得到落实。不过,幸运的是不需要多久他就能得到答案。他所思念的宋步苒翌日就在茶馆里发现了其中隐秘。
透过垂帷,她看到了正和林清会面的徐无眠。
略一思索,聪慧的少女便想通了近日以来困扰忠王的流言。她悄无声息地出了茶馆,飞快地朝程府跑去。
——
初冬时刻,御花园里曾经繁茂的花草凋零成片片枯黄。池塘的水面泛着微薄的寒雾,残荷摇摆,枯枝瘦影映在冰冷的水面上,偶有一丝涟漪泛过,又很快归于平静。几只乌鸦掠过宫墙,在空寂的长廊上留下一声声低沉的鸣叫,打破了宫中短暂寂静,却又愈发悲戚。
凤熙宫中,端妃神色忧郁,不时叹气。自从怜妃出事之后,庆元帝身体每况愈下,许是年轻的灵药带走了他最后一丝骄傲,他变得越发苍老起来,成日待在玉峦殿,不再过问后宫。
端妃体谅皇帝,多次差太医去问诊,却得出皇帝身体无碍,只是心中有事。皇帝心里就是她这个贵妃都不敢妄加揣摩,更何况,宫中出了怜妃这等丑事,端妃身为后宫之主,也难辞其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在奚今体谅姑母,便在宫中与她作伴了一段时日。后来,见庆元帝仍没有置换东宫之主的意思,就是奚今也难免心中懊丧。
“你表现得太明显了。”端妃对侄女说,“你因隋大人入了岐王门下,在我这里多次吹风,可我哪里任何力气帮扶你。”
奚今叹气,又何止是因为隋瑛,知晓怜妃隐秘后,她到底是不希望怜妃一片苦心白白浪费。况且,她亦非没有观察过。太子失德,忠王软弱,除却岐王,难道还有更优秀选择?
再多陪了一会端妃,奚今就告辞离开了皇宫。京察结束后,好不容易隋瑛得了休憩,在府中修养,奚今便约好了登门拜访。
“林大人不在?”奚今环视府中,见隋府静悄悄的。
隋瑛放下书本,笑道:“人最近是吃香得很,当老师当上瘾了,不要我这个糟糠之夫了。”
奚今掩面轻笑,良久又是叹息一声,“也罢,这回岐王该是又伤心一回。林大人做老师的,也好多安慰安慰他。”
隋瑛听闻蹙眉,摇头道:“岐王伤心?这倒是没见着,近日来他都忙于京察,很是尽力。不曾瞧见什么伤心,男子汉大丈夫的,日后机会多的是……”
“哪里的话,是人都会伤心,倘若不是为这帝位伤心,为怜妃,我瞧见他也是落了泪的。”奚今自顾自地说,想当然地以为此事隋瑛已经知晓,直到发现隋瑛的表情僵硬在脸上。
“你说什么?怜妃?怜妃和岐王有什么关系?”隋瑛起身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奚今一愣,僵笑道:“岐王,岐王没有和大哥说么……”
“说什么?”隋瑛已经是站起了身,奚今被他身上散发的凛冽气场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犯了错。
她低声说:“怜妃……怜妃是为岐王……才和太子那样的……”
一声惊雷在隋瑛心底劈过,他问:“为什么?”
“岐王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她爱着岐王,一直都爱着岐王。大哥,只是这事岐王是不知晓的,他甚至忘了怜妃。”
“他后来知晓了?”
“嗯,我受怜妃之托,亲口告诉与他。”
隋瑛脸色发白,一股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升腾,他跌坐在椅中,仔细思索着。既然岐王心知肚明,那么定是受了不小打击。林清亦是如此。依他对林清了解,他定会心觉不甘。
可这一回,他们都在自己面前伪装。
他们要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又联想到林清这段时间对武将们的殷勤,说什么热心为他们讲学,虽是日日都回来,却去岐王府一去就是一整日。
心中警钟大作,隋瑛一言不发,他突然想起林清知晓真相后发了病,醒来后在自己怀里所说的那番话。
他说他累了,他叫隋瑛不要再管他了。
可这隐隐的不对却被后来的倪允斟所打破,叫隋瑛陷对这份感情的怀疑与嫉恨当中,忘却了林清自身的转变。
他蹭地站起身。
“大哥?你要去哪里?”奚今见他直直往外走,也慌了神。
“岐王府!”
第119章第一百一十八章一不可分二,二中从未……
“隋大人,隋大人……您怎么来啦?您慢点儿,哎哟……”金瓜一脸谄笑,险些搬到在一丛兰花上,他不断朝身后的一个小太监使眼色,小太监便抄了劲道,一溜烟儿地朝云栖苑跑去,也不顾岐王和林清以及一众武将在其间讨论,便急切喊道:“隋大人来了,隋大人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快把地图收起来!”萧慎迅速收了地图,扔给了小太监。小太监抱着连忙躲到屏风后边去了,吴晗等人面面相觑,连忙从案边退下,坐到了客位。
林清面不改色,扫视众人,手里便拿起了一本《战国策》。而萧慎则闪身避于垂帷,消失在云栖苑后。
于是隋瑛穿过菊园后便见到的是这样一副场景。
林清正就着《战国策》讲述赵奢和白起等名将。
“赵奢因成功平定上党之乱而名声大振。上党郡在秦、赵、韩<ahref=https:///tags_nan/sanguo.htmltarget=_bnk>三国交界,是兵家必争之地。赵奢以智谋和勇气击败了强大的敌人,帮助赵国保住了这一战略要地。赵奢的成功不仅在于他的战术,还在于他在战争中冷静而坚定的指挥……白起在长平之战中,他指挥秦军大破赵军,并最终坑杀赵国降卒四十万,给赵国带来了沉重打击。这场战役奠定了秦国统一六国的基础,白起因此名震天下。其残酷的手段也招惹非议……”
武将们有的听得认真,有的听得昏昏欲睡,但无论认真还是不认真,都是一双清澈无辜的眼睛瞅着林清,又时不时挠一挠脑袋。
这一幕可不是装的,林清并不擅长讲学,他没有程菽那样循循善诱,只会将知识一股脑儿地往学生脑袋里装。过去是萧慎聪明,且领悟能力强,他说什么,萧慎一琢磨便懂了,懂了便就是自己的知识了。可这些武将不一样,他们犹如在听天书,还没听几句就满脑子的混沌了。
见隋瑛到来,林清放下了书,众人也是起身行礼。
隋瑛冷冽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又稳稳当当落在林清身上。
“讲《战国策》?”
“嗯。”林清颔首,“前几日还讲过《春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朝武将们点点头,说:“今日就先到这里罢,还请诸位先回,容本官同林大人讲一讲话。”
吴晗瞅了一眼隋瑛,又看了一眼林清,讪讪地走了。屋内只剩下二人后,林清换上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要讲什么话,这么认真,瞧你把他们吓的。”林清活动活动了一下手腕子,踱步到几边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
隋瑛说:“吴晗这人,什么时候去神机营的?”
“约莫在去年,他护送奚越回来的时候,这可是他求结的我,央求我为他在京里谋个差事。”
“所以你把他安排到神机营里去了?”
林清摇头,“一开始在岐王府当差呢,就是以前,想要安排人事也没那么容易。”
因为说的都是实话,林清的神色自若,叫隋瑛也挑不出差错。吴晗这人在朔西就是个出头鸟,有功有过,又配合隋瑛营救奚越,是个蛮横却有胆量的主儿,见识到了京城繁华不愿意回去也在情之中。来求个差事,对当时的林清便是顺手换个人情,就是隋瑛也不能对其有什么置喙。
隋瑛走上前去,牵了林清的手,说:“回府罢。”
“好。”林清倒也顺从,“得跟岐王交代一声。”
“嗯。”隋瑛颔首,于是林清对后面太监说了几句话,太监走后,不过须臾萧慎便快步走过来了。他一身武服,手里拎着剑,面色红润亮堂,额头上还挂有汗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师,你来了?近日我正在练习一些招式,都是这些武将们教的,粗野但攻击性极强,没什么花招,直来直去的,很是锻炼人!”
隋瑛微笑,“切莫劳累,前些日子殿下也是辛苦了。”
萧慎点了点头,便问林清,“林师要回去了?”
林清颔首,“明日再来。”
“好,那学生恭送二位老师。”
萧慎露出纯良笑容,拱了拱手,便目送隋瑛牵着林清的手离开了。只是这么笑容随两人身影的远去逐渐暗淡,到最后化为一抹冰冷和阴鸷。
“他怎么突然来了?”萧慎回头看金瓜。
金瓜吓了一跳,“小的也不知,也没打声招呼,就……就来了。”
“但愿不要被发现什么。”萧慎黯然。
“不会的,有林大人在,有林大人在。”
“嗯……”萧慎点头,却又叹息,遥望两人消失之处,火红枫叶湮灭了他们的身影,在一片冬日萧瑟中,他的心情也如这落叶一般潇潇而下。真不知自己还要目睹这一场景多久,每一回他都无能为力,每一回都使他心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方入府门,韩枫便说晚膳预备好了,隋瑛却道不急着用,牵着林清就入了书房。他步履如风,林清有些踉跄跟不上,便没好气地拉了拉他。
“欺负人呢。”林清脸上掠过一抹霾色,夜色下异乎动人。
隋瑛凝望他,抿了抿嘴,干脆俯下抄起林清膝弯,将人抱在怀里,三两步去了书房。
“饭没吃,澡没洗,你要做什么?!”林清搂着人脖子说。这人情绪不对劲,他看出来了,隋瑛不擅长说谎,更不擅长伪装。
一副严肃模样不知是摆给谁看,双眼目视前方,却好似欲言又止,喉结上下滑动,也不看怀中人。
林清干脆贴在他胸口。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脚勾上门,隋瑛便一手抹了案上的公文和书籍,把林清往上一放。
林清一屁股坐了个结实,他也是好笑,扶了腰,不禁问:“你做什么?怎么跟个小孩似的。”
“那你又是在做什么?”隋瑛双手撑在案上,凑近了问。那双黑眸犹如深井,摇晃着一汪皎洁明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鼻尖相触,林清向后缩了缩,垂眉温言道:“我做什么,你还不知道?”
“我却怎么觉得,就是不知道呢?”
林清眼眸流转,换上一副戏谑语气,“那便是你思虑过多,我可没有再找什么相好。”
“我不信。”
“你?!”林清扬起拳头捶了他一记,“那你走开,靠我这么近做什么,总归怀疑我,这份感情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隋瑛这才笑了笑,握了林清手腕,“那你的意思是,这份感情是值得信任的?”
“你说呢?”
“我要你说。”
“嗯,当然。”林清点头。他嘴角是上扬的,心在这一刻却是落泪的。可他依旧微笑,用笃定的颔首来欺骗隋瑛。他分明知晓隋瑛所指为何。
隋瑛凑近在他唇角吻了吻,“那我便放心了,你问我做什么,我只是想要你的承诺,每天都要,我要你说,你这里有我,全部都是我。”
指尖点在林清心口上,林清只希望那心脏跳动莫要太快,莫要暴露他悸动的悲伤。人生的悲剧往往从自我失衡开始,命运的阴霾便源于内心乌云。人就是这么奇怪,在有转圜余地决不肯转身,到了最后再追悔莫及。所谓不撞南墙不回头,可南墙在那里,从未唤人去撞,而是人自我的抉择。
林清便就是如此抉择,他在失衡中义无反顾地朝前走,他就要撞这道南墙,且要撞碎。当一切崩塌时刻,他再回头去挽回隋瑛,他们这么相爱,并非没有转圜余地,纵使枯木也并非不能逢春……是啊,他们这么相爱,爱可以抹平一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兀地激动起来,眸里荡漾情爱涟漪,用泛滥春色掩饰伤怀。林清搂住隋瑛脖颈,咬在他的唇上,双脚抬起,又勾了人精壮的腰。
“哥哥,爱我……”
他厮磨着,用一声又一声的呢喃去摧毁眼前男人引以为傲的智。林清要加深这份爱意,用爱与性往筹码上加价。他异乎寻常地主动,叫隋瑛根本招架不住。就在这张案上,在这张承载大宁朝希望的红木案上,他们的汗水留下蜿蜒的痕迹。
当林清仰面时,他渴望烛光的氤氲能够如此刻一般留住隋瑛,让他下沉,沉入自己的怀里,永远无法挣脱;当林清匍匐时,他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这依稀可见木料年轮的桌面上。在其上他窥见岁月,感悟这时间将他们推着往前走了好远,好远……可再远,也希望是两人并肩而行……
他复又转过身来,化身水蛇绕山而行,他的他的山,他是他的木,山木永不可分离。他是他的玉,他是他的林,玉在山而林木润,他们依靠彼此存续。
怎可分离?
林清挣扎起身,含着隋瑛的唇,喘息道:“遇安……”
“嗯?”
“我爱你。”
“我知道……”
“我只爱你……”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要怀疑……”
他残缺的手被人握在手心,摁在胸口,起伏便更加猛烈起来,好似要贯穿生命真谛。要花很长时间林清才会明了,隋瑛从不怀疑,他亦从不介意。
时间很神奇,推着他们往前走,也推着他们改变自己。木依靠于山生出自己的根系,玉在林中打磨出独一无二的质地。
相辅相成,一不可分二,二中从未有三。
对方即是此生唯一意义。
第120章第一百一十九章要下雪了!
云栖苑中,范走向萧慎。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来周已经熟悉了各处宫门,只等殿下下达指令。”
萧慎点头,看向坐在一旁的林清,“隋师可是发现什么了?那日他来时的神色不对劲。”
林清点头,道:“事不宜迟了,把地图拿来。”
范在案上摊开地图,指向其中一处:“东华门已经安排妥当,从此处进,绕过文渊阁,便可直达东宫,若是速度快,无需一炷香时间!”
“届时徐无眠将率领五军营包围整个皇城,”萧慎凝眉道:“锦衣卫则将带人包围各个衙门以及尚书府,而我则将带领府内三百精锐和吴晗手下三千精兵,由此门而进,直达东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兵分三路!”范激动道:“如此便是万无一失,纵使有御前侍卫,我范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林清颔首,面沉如水:“如今还有一个隐患,那便是齐桓这个兵部尚书。你们先稳住程菽等人,齐桓那边我会找机会会见他,你们这段时日一定要如往常一般,莫要叫人看出什么端倪。另外,别忘了奚今郡主、忠王,那一日,我们要想办法将他们控制在手里。奚今不用说,以她为质,东州军权才能握在手里。忠王,不用我多说,当今圣上也只有三个儿子。”
“那便以设宴为名!”萧慎说:“这一点我已经计划好了,前些日子我就透露过举办夜宴的风声,到时他们来也是要来,不来也得来!”
“好!那我明日便去见齐桓!”说罢,林清转身向外,三个月了,从秋熬到了冬,此间,他所等待的不过就是一场雪。
一场大雪。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冰冷空气刺痛了他的肺腑,他再次睁眼,双眸中便是明亮的笃定。
转身,他叫范先下去,定定地看向萧慎。
“我不愿瞒你,既然箭在弦上,我便是要向你坦白。”林清平静地说。
萧慎沉重地点了点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说过,为你也是为我自己,那日你我都在情绪当中,你并未问我,我所为为何?”
“知晓与否,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不,”林清摇头,“很重要,今日我不说与你听,来日也有人会在你耳边讲道。还不如我就此坦白,你也有回头之机。”
萧慎勾起唇角:“回头?可没那么容易。”
林清眉眼凛冽,他走向萧慎,道:“昔日林可言为当今圣山牺牲了我们一家,然而当今圣上却使这个国家山河日下。他辜负了林可言,也辜负了夏炎,辜负了那些为他而流淌的鲜血。我林清,不,我林安晚,不服这命运,誓要复仇,誓要改变。”
林清双目灼灼,近乎魅惑:“可这仅仅只是一部分罢了,还有一部份,你可要听?”
萧慎再次点头,铿锵道:“我要听。”
“他叫我体验家破人亡,我便让他体会兄弟阋墙!父子相残!”林清咬牙道:“我要利用你,让他也体会到那钻心之痛!”
“我知道。”出乎林清意料,萧慎尤为平静,“我一直知道,你想借我之手,拿走他们的命。不是别人,一定是我。”
“那么,你会伤心吗?”林清动容,哽咽问:“他们……毕竟是你的亲人……”
萧慎愣了一愣,不禁仰天大笑,笑过之后,便换上一副狠戾之色。
“伤心?你为何会如此问?我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吗?没有什么能比你的利用更让我萧慎开怀的了!”萧慎走向林清,嵌住他的肩,“我做你的剑!我为你复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老师惊诧的眼神中,他没有说的是,我亦愿为你付出我的一切!
只求你,回头看一看我,哪怕给予我分毫的爱。
大概所有的心甘情愿都基于一个“情”字,可正如诸葛在赤壁借了一场东风,却要在上方谷还回一场雨。世间向来公平,林清今日所欠的情,将来都要有所偿还。
他将一一偿还。
——
初冬时刻,气温陡降,各衙门却都未能烧上炭火。
寒气从窗棂中窜进,齐桓手里拿着一叠折子,踱步在兵部衙门的签押房中。他脑海里是昔日林清在这里时的模样,亭亭清绝,不容亵渎。可如今是自己站在这里了,原本以为的大权在握的满足感,也不过如此。
兵部缺粮,很缺,将士们在前方已经受了太多罪,而他身为兵部尚书,居然无能为力。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国库空虚,无银无粮,他能找谁要去?找贪官,他齐桓没这个权柄,找百姓,他齐桓还有那么一丝良心。
叹了口气,他扶额沉思。脑海里不禁又浮现隋瑛来回奔走的身影,他摇摇头,将这身影从脑海里赶走。
还不到时候。
不到时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傍晚时分,他从兵部衙门里出来,登上了回府的马车。前几年他娶了妻妾,尽管他对妻妾极好,却很少与她们相亲,是以一直膝下无子。每日回府,也不过是履行一家之主的义务而已,若有选择,他恨不得把家安在兵部衙门里。
他是个很沉默的人,沉默的人总是怀揣他人猜不透的深沉心思。晚霞烧红了一片天,在近处投下一片紫光。他掀了车帘,遥望这绚烂天际。
人间如此惨淡,这苍天却烂漫得狠。真不知是个什么因果。
他笑了笑,视野里便闯进另一辆马车。他定睛看了看,只见车帘掀开,露出一张他顾念多时的面庞。
“林大人。”齐桓勾起了唇角。
林清微笑道:“齐大人何必折煞在下,肯唤我一声表字,已是莫大恩惠了。”
齐桓说:“前边儿是见善过去常去的熏风阁,不知见善可否给梁甫一个薄面,去吃几杯茶?”
“自然是乐意至极。”
一柱香后,两人便在熏风阁落座。这处自打林清出事后他便没再来过,掌柜们投向他的眼神又是怜悯又是惋惜,可他全不在意,手拄拐杖,跟在齐桓身后。
齐桓眼见他上楼不方便,便伸手扶助了他。
“可是让齐大人笑话了。”林清感激地看他。
齐桓摇头,“见善何必与我这样生疏?是我邀请的你,自然要照顾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来到二楼的雅间,落座后林清就直言道:“今日与梁甫相见,并非偶然,是见善的有意为之。”
“如此甚好,我本就十分挂念你。”齐桓端起茶碗,看向林清端茶的姿势有些吃力。他的手指可怖骇人,齐桓惊诧于这样的手还能使用。
于是他伸出手,握了林清的另外一只手,仔细抚摸着。
“你一定是受了很多的苦。”
林清一怔,有些无所适从。他来见齐桓,无非是怀揣拉拢的心思。可齐桓端详他的伤手,嘴里说着关怀话语,眼眸里却沉着一抹……笑意。
林清不明白了。
他悻悻地收回了手,道:“再多的苦,受过也就过去了。没什么值得称道的。”
齐桓惬意地朝椅背上一靠,撑着脑袋看林清。他从未想过自己还有与他平起平坐的这一天。不,是他齐桓在上,林清在下。
因为林清有求于他,任何人只要有求于他人,就是将处置的权柄交托于他人。这是危险的,却也是诱人的。
迎向齐桓似笑非笑的目光,林清不禁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他先前就觉此人捉摸不透,现下更是雾里看花。这叫林清感到一阵挫败,还有他看不透的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见善?”
“嗯?”
“与我在一同,却是沉默,如此不珍惜良机吗?”
林清收拢心思,也换上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哦,良机,什么良机?”
“难道见善只是与我叙旧?”
“不行吗?”
“瞧你,说话还是这样不坦诚,咱们同僚多年,彼此什么心思也都该明白。你这样,是不信我。不过我也没什么值得你信的。我只是时常怀念去年秋猎,我们一同骑行于沼泽之畔,你对我说的那番话。”
齐桓幽幽地凝视林清,“你说,虚伪也没什么不好的。”
林清垂眸,并不作答,就听齐桓低声地笑了。他方才抬眼,就见齐桓伸出手来,竟捧住了他的脸。林清蹙眉。
“你觉得我很奇怪?”
“梁甫,我虽如此,亦是隋在山的人,岐王老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说这话是何意?难不成你以为我对你有别样心思?见善,分明是你有求于我,你却要我先开口。你是对我如此,还是对所有人都是这般?”
林清彻底冷下眼眸,但转瞬间,他又换上一副笑容,“难不成梁甫以为我是以色侍人?我如今这般模样,哪里还能谈什么姿色。梁甫,你何必试探我?虚伪的确没什么不好的,但有时候坦诚却是必须。你如今在朝中中立,无偏无倚。我来的确有目的,你若是还记挂我们当初那段同僚之情,就别忘了今日我在你必经的路上等了你约莫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是啊,我等你了,我从未如此等过别人。”
“隋在山也没有?”
林清摇头。
齐桓轻笑一声,“我很满意。”
他直起身,正色道:“你想要什么?你又能给我什么?”
“太子不能给你的,岐王可以给;太子可以给你的,岐王亦可以给。”林清顿了顿,继续说:“若是太子即位,排在你前面的则有三位,若岐王即位,程陨霜和隋在山那样的人,心气儿高,不会求什么,你若是有求,岐王未尝不能全乎给你。”
“哦?见善怎知我会求呢?我的心气儿就不高了?”
这倒是让林清语塞,他尴尬地笑了笑,“看来是我多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你说的很对。你也知道我心里明白。可我不会轻易站队。”
“不站队也是好的。”
“见善当真是冰雪聪明。”
说罢,齐桓脸色倏尔冰冷下来,他站起身,几乎冷漠地看向林清,又带上些缕嘲讽,道:“那么今日见善便是得到我的回复了,下次不用等我那么久,我约莫都是在这个时辰回府,雷打不动。我先告辞了。”
齐桓走得干脆,林清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说不清为什么,他在齐桓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莫名危险。这并非来自于他情绪的阴晴不定,而是一种似是而非的神秘。他虚伪而又坦诚,问题是,林清分不清哪一句话是虚伪,哪一句话是坦诚。
罢了,只要能先稳住这个人。林清不介意与他同时出现在热闹的场合,他们的会面被越多人看到越好,届时不管他齐桓愿意与否,他身上都要带上岐王的标记。
林清起身,出了雅间下了楼。过往熟悉的几个小倌迎上来搀扶他,把他送到了店外。郦椿在马车前等着,见林清一出来就拿了踩凳出来。
“怎的愈发冷了?”林清打了个哆嗦。
“说是要下雪了!”郦椿在一旁兴奋喊道。
“要下雪了!”
第121章第一百二十章家国与爱情,他只能有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一进隋府,林清都感受到了府内的压抑。这压抑来自于隋瑛的沉默,伫立在槐树下,他冷眼注视林清。阴影好似要将他吞没,平静的外表下,巨浪汹涌滔天。
一旁的郦椿瞧见他这副模样不禁打了个冷噤,接过林清递给他的披风,便一溜烟儿地跑到后院儿去了。
“你去见了齐桓?”隋瑛倒也是开门见山。
“是,在熏风阁吃了点茶。”
“见他为何?”
“遇上了,就叙叙旧。”
“他这人就是我也不甚了解,日后还是谨慎交往。”隋瑛说,从槐树的阴影下走出,进了书房。
“嗯,会注意。”
林清顺从得让隋瑛无从下手,他坐到案后,将犹疑的目光落在眼前人身上。林清却关上门,走近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颊。
“这么烫?方才生气了。”
“怕你不着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莞尔,“瞧你说的,我哪一日没回来?倒是你,怎么知道我去见了齐桓?莫不是派人跟我了?”
“熏风阁的掌柜派人来报的。你常去的那几个地方,我都特意打点过。”
见隋瑛也不隐瞒,林清只是点了点头,“看来这顺天城都是你为我打造的一处鸟笼了。”
“至少够大,够你飞。”隋瑛扯了林清衣袖,让人跌落在怀,在林清唇上吻了吻。
他吻的很轻,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林清一开始品味这温存,半晌后却反应过来,懊恼地推开了他。
“你是在羞辱我!”
隋瑛凝眉,他亦不想如此。大概他真变成了另外一人,满腹猜疑,患得患失。他无奈地摇头,苦笑几声,“何尝不是在羞辱我自己。”
“为何要如此?为何不能信我?”
“我该怎么信你?”隋瑛望向林清,“人都知齐桓在朝中尚无选择,你半路等他,是什么心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即使我有拉拢心思,为何不可?难道这也触犯你的逆鳞?”
隋瑛已是带上怒色:“那我问你,你给他开出了什么筹码?齐桓这么久都没站队,平白无故地要入岐王门下?你又有几分了解他?!”
林清难以置信地笑,朗声道:“你干脆明说好了!你不就是认为我又把自己卖给他了?是不是?!因为你猜测我是如此拉拢倪允斟的!隋遇安,羞辱人也得有个程度!”
隋瑛拍案而起,“我何曾这样想过,若你不是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我怎会如此多想?!”
“我做哪些事了?”
隋瑛拂袖转身,“总之,你以后少跟他见面,去岐王府讲学,纵然是我允许,也得有个限度!”
林清冷眸,沉声道:“我是个自由人!”
“自由人?林安晚,你知不知道,你和齐桓见面被我知晓,前些日子你私会徐无眠,也被宋知止的妹子给瞧了个正着。陨霜都在问我,问我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到底是讲学,还是在……”
“在什么?”林清毫不退让。
隋瑛语塞。
林清冷笑,泫然道:“你想说,却不敢说,你不是都知道吗?”
好似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他一步一步走向隋瑛,眼角带泪,却音色狠戾,妄图切断自己的那份柔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遇安,你不都很清楚吗?你每月给那对母子送钱,送了这么久,不就是在帮我还罪吗?不错,游所思,那个灵台朗,是我杀的!陈泽,也是我杀的!东州之事你都知道,我差使的徐无眠,我牺牲了无辜人!这你不都是知道的吗?”
“那么,你也不是依旧爱我吗?”
“你不要再说,不要再说……”隋瑛痛苦摇头。
“不,既然话已至此,我偏要说!隋遇安,我不喜欢啊,我不喜欢林可言给他的这个天下,我不喜欢!你苦心孤诣瞒着我,不就是害怕我这恨落到他身上了吗?你怕我玉石俱焚?!没错,你猜的没错!我就是要这样!就是要这样!纵使死,我也要死个明明白白!可我告诉你,我不会失败,我要给出的是一个比林可言更好的天下!我要成就这天下!没有人能够阻挡我的步伐,即使是你!哪怕是你!”
林清几乎咆哮而出,他对隋瑛怒目而视,手指上天,恨道:“我要一步一步登到最高位,我要一步一步摧毁,我的复仇!不会结束!永不会结束!只要我一声领下,他就能夺了这天下!至此你还要再问吗?你还要再问吗?!”
“不!晚儿,这是错的,这是错的!”隋瑛惊恐地抓住林清,林清此刻的癫狂,让他根本认不出来。他害怕了,他恐惧了,他几乎是哀求。
“对与错由成功者书写!就是这样了!隋遇安,就是这样的,你的林安晚就是这样的人!”
说罢,林清转身,拄着拐杖以他最快的速度朝外走去。
“不,晚儿,林安晚,林清!你不能走,我不允许你走!”隋瑛仓皇地去抓林清,可林清已将自己撕裂,他不堪再留在这里。
他转身,含泪道:“你让我走吧!”
他撇开隋瑛的手,哭道:“你不要再管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隋瑛忘记了林清是怎么走的,他根本记不起来。他被林清的决绝吓到了,他从未见过林清还会显露出这样一面。
当然,他也不知道林清出了门就遇见了倪允斟的人,林清意识道倪允斟一直差人跟着自己,于是央求那人将他带去了岐王府。
锦衣卫速度很快,当隋瑛反应过来后便立刻追出府外。暗黑的夜里空无一人,却突然下起鹅毛大雪,顺天城陷入绝对的寂静。
亦是绝对的危险。
“雪,下雪了……”隋瑛打了个哆嗦,怔怔望向夜色浓郁之处。冰冷的空气让他逐渐恢复智,接着便是一股强烈的恐惧。
他已确定林清要做什么。
只是,他还不想放弃。快马加鞭道岐王府。可萧慎却说,林清已经休息,嘱咐道不再见外人。
“我可不是外人。”隋瑛说完便要闯进。
“隋师。”萧很伸出手拦住隋瑛,“别让学生为难。”
“为难?殿下,究竟是谁让谁为难?我和程陨霜为你奔波劳碌,可曾向你讨要过一点好处?”隋瑛恨道:“我们所做的一切,在殿下看来,就如此不值一提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慎露出痛苦神色,咬牙回答:“我很感激,我很……”
“那便让我见他!一切还有转圜余地!”
“不,”萧慎摇头,“没有余地了。”
须臾间隋瑛恍然,自己身处岐王府有多么危险。若他被扣下,此事便是如萧慎所说,再无任何余地。
是,他错了,他的方向错了,他必须先去宫里!
隋瑛强压内心惊惧,不动声色道:“好,既然殿下已经有所决定,下官便也不再多劝,告辞。”
“恕学生不送。”一抹阴鸷从萧慎眼底掠过,他不该放走隋瑛,但他下了一个赌注。因为当他看到林清含泪过来时,他心中便做下另外一个决定。
他必须下这个决定。
此际,出了云栖苑,隋瑛便趁着月色,在雪中快步独行向前。
这是一条通往岐王府大门的甬道,两旁栽种着火红槭树。隋瑛走了几步,便依稀见到槭树下有一身影来来回回,好似在找寻什么,这身影影影绰绰又来到路中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雪越下越大,隋瑛定睛一看,心下大喜。
“晚儿!是哥哥错了,哥哥不该逼你……晚儿,跟哥哥回去……”隋瑛激动地走过去,抓了人胳膊自后将人搂入怀中。他动作快,怀中人没能躲避,吓了一跳。
“我,我不是晚儿……我是沅儿……”沅儿直打哆嗦,他来这里寻白日遗落的香囊,金瓜说他应是丢在了这里。
隋瑛一愣,松开了他。
“沅儿?”隋瑛钳住沅儿瘦削的双肩,将其掰了过来。当他就着月光,在落雪中看向眼前人时,他几乎失去了呼吸。
眼前这少年,若非含着一缕怯生生的神色,简直有九分林清的模样。他的打扮,他的背影,他的面容……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隋瑛打了个冷噤,回忆起方才这少年走路的模样。
他的双脚完好,他并不需要拐杖。他是……健康时刻的林清。
隋瑛张了张嘴,竟没能说出话来。
“你是谁?”沅儿蹙眉,疑惑地问,“晚儿又是谁?”
隋瑛没有回答,恍惚间有什么窜进他心里去了,此夜惊惧一波又一波,他的智正在崩溃。他强压心绪,死死扣住沅儿的肩膀,沅儿痛得惊呼一声。
“你是岐王府里的人?”他咬牙问道,眼眸凶狠异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沅儿疼得眼泪直掉,又被吓到了,哆嗦着点头:“我是。”
“难道……你是岐王的人……?”
“沅儿是岐王的人。”
沅儿开始挣扎,四处张望着,嘴里喃喃呼求:“你吓到我了!你放开我!我要找王爷,殿下,殿下!”
隋瑛难以置信地笑,目透狰狞,他死死盯着眼前少年。突然间,他全然明白了,也意识到了他和此人相遇的真实目的。他打了个寒颤,松开了沅儿。沅儿连忙跑走了,他离开时就像一只小鹿,落荒而逃,像极了多年前在广陵重逢时的少年林清。
月光冰冷,浇了隋瑛一身,他站定于原地,好似心有所感,他缓缓转身,不出所料,在道路的尽头,槭树掩映之处,他对上了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
这是无声的交锋。
亦是注定的选择。
隋瑛在这一刻明晰,家国与爱情,他只能有一。
第122章第一百二十一章若这就是结局的话……
“事不宜迟!今夜就必须开始行动!”萧慎返回云栖苑,对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范和吴晗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问题!三千精锐已在校场上等待王爷点兵!只须王爷一声令下!”吴晗目透精光,凶相毕露。
范凛眸道:“宫门早已打点好!以初雪为信号,来周也一直在准备!只是忠王和奚今郡主,如何控制?”
一边的林清从屏风后走出,他眼角虽挂着泪,声音却异常笃定,“现在立刻以奚越为由邀请郡主来府上,忠王那边则以殿下之名。”
萧慎不由得垂下眼眸,“我?二哥会来?”
“赌一把!不行就给围了!”林清慨然道,“在山定是要进宫,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可再有任何耽延!方才我已派人通报徐无眠,得到回信!重兵已在路上!”
“好!”萧慎看向金瓜,金瓜不复寻常,也是一脸凝重,“小的这就去!”
“锦衣卫那边通知到位没有?”林清问。
“到位了!”倪允斟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跳到众人中间,“什么风吹草动瞒得过我的眼?我已经派人去拦隋在山了,只是拦他可不容易,咱们得加快了!看样子他是打算进宫!”
“他难不成是想告密?”范惊恐问。
林清咬牙,“这已经不再重要!择之,你带人围困几个尚书府,尤其是齐桓!”
“报——”一名太监飞快地跑来,惊慌喊道:“殿下,有人,有人求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谁?”
“兵部尚书——齐桓!”
众人面面相觑,林清在片刻惊诧后拍了板,“看来这岐王府周围也有他的眼线,先前是咱们小觑了这人!好在他已经有所选择,将他引到客房,届时与奚今、忠王围在一处!”
“是!”小太监一溜烟儿下去了。此时,众人心中已经紧张到了极点。林清深吸了一口气,从众人当中走过,来到屋檐下。
“待到秋来九月八,
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
满城尽带黄金甲!”
林清垂首吟诗,众人都将目光落于其上。只见他愤然转身,以手指天。
“知道我为什么要等这场雪么?!”林清凝视萧慎,朗声道:“‘王’字头上一个‘白’!今夜一过,你就是皇帝,你必须是皇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手指指向萧慎,林清犹如宣布,“——你就是真正的天子!”
众人一凛,纷纷朝萧慎下跪,呼喊到:“你就是真正的天子!天子万岁!天子万岁!”
萧慎杀气尽显,愤然抽出长剑,剑指上天!
“众臣听令!”
“陛下吩咐!”
“围皇城!开宫门!入东宫!杀太子!”萧慎大声疾呼:“夺皇权,取帝位!成大业!扶苍生!”
“夺皇权,取帝位!成大业!扶苍生!”
林清与众人一起,以额触地,朗声呼喊:“成大业!扶苍生!”
是夜,皇城外燃起熊熊火光,徐无眠先以护城为名统领五军营包围了整个皇城,东华门大开,萧慎手持长剑,率领吴晗等三千余名精锐,携摧枯拉朽之力量,舍生忘死之意志,长驱直入,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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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漆黑,雪中隋瑛手中剑尖染血,面向围堵他的数名千户!
他握紧长剑,一声吒喝,长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劈头盖脸地朝千户刺去。绣春刀一挑一拨,与长剑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黑夜里迸发出数道火光!
然而这长剑犹若活物,被挑开后在空中一个旋转,隋瑛用剑柄狠狠捅向一名千户的颈间命门,随即长剑迅速向后,自后刺穿一名执刀而来的锦衣卫!
众锦衣卫大惊,万分没想到隋瑛竟有如此战力,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拦而不是杀,可隋瑛显然对他们已经动了杀心!
被贯穿的千户缓缓倒地,于雪中蔓延开鲜血。隋瑛对身周锦衣卫怒目而视,怒道:“谁再拦我,便是此等下场!”
锦衣卫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隋瑛杀意升腾,已是不可阻挡,而时间约莫足够,他们便不再恋战。
“撤退!”他们朝彼此使了个眼神,转身隐入黑暗。
隋瑛粗气直喘,翻身上马,一路朝皇城驰去!
与此同时,程菽屋内,烛火一阵晃动。
“不好了老爷,不好了!”
“发生何事?”程菽从书房内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管家迎上来,满脸慌张:“咱们被包围了!外边儿的人都个个凶神恶煞,好像是……是锦衣卫?”
程菽面沉如水,凝眸看向皇城方向,天竟然红了半边。
程菽的心第一回如此剧痛,他险些站立不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扶了门框,狠狠咬牙道:“林,见,善!”
张府中灯火通明,作为被重点关注对象,两名千户持刀守在府门。下人们都是惊惶失色,纷纷看向张邈。张邈胡须颤动,最终露出一道诡异笑容。
拂袖转身,张邈步入书房,紧紧关上了大门。
而岐王府中客房内,奚今和忠王面面相觑,齐桓却兀自品着一杯热茶,老神在在。
“不是说慎儿出事了?”忠王焦急问:“他怎么样了?”
转身,他预备走出客房,却被数名护卫挡住了身影。
“大胆!你们是何人?竟敢拦我?!”
“对不住了殿下,这是岐王的命令!”
萧葵大惊,愣愣转身,就见奚今咬紧了唇,定睛看着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儿……”
“殿下,咱们被骗了!”奚今哭出声来。
萧葵轰地跌落于座,奚今连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绕是奚今,也不禁在此刻露出慌乱的一面。
“今儿,别怕。”萧葵苍白脸色,但依旧不忘安抚。
“我不怕!”奚今抹去眼泪,“不就是以我们为质么?!大不了就是一死!”
“慎儿不会的,不会的……”萧葵喃喃摇头,不由得看向桌边已久气定神闲的齐桓。
“齐大人,你……?”
齐桓挑眉,笑道:“我这个兵部尚书,还很有价值,不是吗?”
萧葵打了个冷噤,遥遥地望向皇城方向。
在皇城尚是一片寂静,徐无眠的五军营尚未包围之前,隋瑛策马进了午门,他一身风雪,不顾礼仪,直奔玉峦殿,说要求见庆元帝。
“隋大人,怎么如此深夜求见,陛下已经睡下了!”姚然连忙出来迎他,“可是发生什么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十万火急,求姚公公通报陛下!”
姚然见隋瑛身上血迹斑斑,满脸慌张,便哆嗦着回转身前去通报。玉峦殿里掌起了灯,庆元帝从睡眠中被吵醒,已是龙颜不悦。
“发生何事?”
姚然为他披上大氅,手都在哆嗦。
“小的,小的也不知……那个隋在山啊,满身的血……”
“隋瑛?”庆元帝意识到不好,连忙起身,“召他入殿!”
隋瑛步入玉峦殿,将将磕完头,便朗声求道:“请陛下即可拟旨,废黜太子,拟写退位诏书,传皇位于岐王!”
是的,出乎林清、萧慎等人的意料,隋瑛这样仓皇进宫,并非为了告密,而是为他们争取最后一丝回转的余地。
一条最后的正途。
“隋在山!你不要以为朕不敢动你!你……”庆元帝发怒,却倏尔说不出话来了,他看到隋瑛满身是血,眼含热泪,已是从未有过的无助和仓皇。
“陛下,在山求你了!即刻拟旨!即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要在岐王攻入皇宫之前将此旨意颁布,无论是萧慎还是林清,还是他隋瑛不曾知晓的同伙,在史书上都将不会背负这篡位的骂名,而皇宫也不必遭此血光之灾。他隋瑛会转头控制他们,安抚他们,在最快的时间内让庆元帝写下退位诏书,安排岐王登基!
一切都还来得及!
庆元帝惊恐地后退一步,已是脸色苍白,好似意识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非岐王不可了?”
“非岐王不可!”
“这样,他就会满意了么?”
“至少能保住陛下和太子的命!”隋瑛悍然起身,对姚然说:“拿笔来!让陛下拟旨!拟旨!”
姚然哆哆嗦嗦地去了,不过片时就捧着纸笔而来。而就在庆元帝将将抬笔拟旨的那一瞬,玉峦殿外传来太监宫女们惊恐的尖叫!
霎时,一阵寒风涌来,破开了玉峦殿大门!
众人望去,指尖东宫方向,燃烧起熊熊烈火!
“太子薨啦!太子薨啦!”太监宫女们奔走相告,惨叫声不绝,铁骑声响仿佛回荡在皇宫里的每一处,刀光剑影中,杀气四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御前侍卫,御前侍卫,救驾,救驾啊!”隋瑛喊道,从一名慌张的护卫腰间抽出长剑,横挡在玉峦殿大门门口。
可无论隋瑛如何呼喊,除却几名近侍卫,其余的御前侍卫却早已不知踪影!这时众人才发现,玉峦殿外的丹樨上,竟横七竖八倒了数十具尸体!
“不……”隋瑛痛苦地摇头,“不……”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却是注定。
庆元帝看着这一切,愣愣地笑出声,而隋瑛却是睁大了眼睛,热泪涌出,绝望地跪下。
若说此刻,这世上他还有什么留恋的,便是眼前这位从未背叛过他的臣子。他在他身上看到了林可言,可分明在整个事件当中,他和林可言是最没什么关系的。
可风骨,从来不是从血液中遗传的。
庆元帝走向隋瑛,伸出手,若一名父亲一般落在隋瑛的头上。
隋瑛愣愣转身,眼泪无声滑落。
“隋瑛啊,你救不了朕了,那么,换朕来救你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罢,庆元帝挥笔,在姚然为他捧上的折子上写下一道旨意。
写完,庆元帝扔掉了笔。
“你走吧,朕不再见你。”
“陛下……臣对不住你……”隋瑛泣不成声。
“你没有什么对不住朕的。”庆元帝一步一步走向风雪中,整座皇城沸腾了,火光当中,他好似看见林清——不,林可言手持长枪,朝他走来。
“若这就是朕的结局的话。”
庆元帝笑了,若这就是结局的话。
第123章第一百二十二章道不同不相为谋……
剑尖在地蜿蜒出血迹,萧慎身着黑金盔甲,手里拎着被血浸染的包裹,一步一步,踏上玉峦殿前的染血阶梯。
在他身后,是逐渐规整的军队,在他面前,是即将到手的皇位。
持剑,他屹立于玉峦殿门口。他的父皇——庆元帝,端坐帝位,睥睨于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父皇。”萧慎踏上玉峦殿那冰冷的玉石地砖,将手里的布裹朝前一扔,“我把您的宝贝儿子带来了!”
布裹在地上弹跳两下,绳结松开之处露出一缕被鲜血浸染的长发。庆元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眼,他复又恢复清明的冷静。
他露出一抹冷笑。
“你要做太子?”庆元帝哂笑。
萧慎摇头,“不,我要节制天下兵马!”
“那么——”庆元帝起身,广袖一挥,走下皇椅,“你动手罢,弑兄弑父,你是我萧家第一人,也是这大宁朝第一人!”
萧慎举起长剑,已是痛苦得无法呼吸,他咬紧了牙,抹去眼泪,恨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付出那么多你却视而不见!为什么他都玷污了龙床却还能稳坐东宫?你既然心里无我,何必要母亲生下我!”
庆元帝哆嗦了两下嘴唇,没有回答。
萧慎眼泪直掉,大声喊道:“既然你只需要一个儿子,又为什么要生下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慎儿……”
“不要再叫我的慎儿,我不是你的慎儿,我是大宁朝未来的皇帝!不,我已经是皇帝!你的一个儿子,我于今夜亲手斩杀,你的另外一个儿子,被我围在府邸中,我随时都能取他的命!”萧慎持剑直直刺向庆元帝,却在触碰到皮肉时刻停了下来。
“我恨你,我真的恨你……”萧慎泣不成声。
庆元帝深吸了一口气,“既然你如此痛苦,动手罢,我欠你的。”
萧慎抬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恢复情绪,猩红着眼问:“最后问一句,你还记不记得,我母亲的名姓?”
庆元帝难以置信地笑了,却有无尽悲哀,他知道这是萧慎给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可他却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说:“不记得了。”
萧慎仰头,发出一声怆然的嘶吼,再次泪流满面,“为什么?为什么……哈哈哈哈……”
“没有什么为什么,这就是帝王。”庆元帝恢复平静,握住了抵在他胸口的剑身。
“你想这么做是吗?你恨我,你杀了你的大哥。”在萧慎惊恐的目光中,庆元帝猛地向前,将剑尖埋进自己的胸膛。
萧慎如被烙铁灼伤,握住剑柄的手险些松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拿稳了!”庆元帝死死盯住萧慎,双眸猩红,嘶吼道:“既然到了这一步,就不要退缩!”
他怒吼着再次朝前,萧慎咬住牙冠,目光凶狠。血流如注,长剑贯穿皇帝的身躯。萧慎屹立原地,不动如山。至此他的心中开始流泪,这泪水绵延他的一生。
庆元帝突然摇头大笑,“哈哈哈,幽期、夏炎……你们,你们……”
目眦欲裂,他的话语中断在吐血当中,庆元帝缓缓跪下身,低垂透露,在失去气息的最后一刻,他艰难抬头,看向了呆立在面前的萧慎。
“我儿……”说罢,他便朝前一栽,彻底坠入死亡。
萧慎这才反应过来,惊恐地后退一步。他怒吼一声,仓皇地扔掉了长剑,冲上前去,将庆元帝抱在怀里。
“父皇,父皇……我恨你,我恨你……”
他哭着说,却不肯松开,直到殿外的杀伐声近了,他才怔怔松开死去的父亲,落寞无比地站起身,不知为何,他感到一种强烈的悸动,强烈的孤独,难以抑制的心灰意冷。
他需要花很大力气,才能稳住自己的身形,走出玉峦殿,面对众将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来周、范、吴晗等人围了上来。
“怎么说?!”众人显然都是杀红了眼,只待最后时刻。
萧慎无力地抬了抬手,众人心领神会。顿时,吴晗一声怒吼,率领军队攻入了玉峦殿。一柱香后,玉峦殿内燃烧起熊熊烈火!
玉峦殿外广场上,林清身披雪白披风,孤身伫立,犹如一只鹤,可火光摇曳在他清绝的面孔上,却宛如凤凰涅槃。
蓝紫色的硝烟中,萧慎朝他走来。
林清抬起手,擦掉了萧慎脸上的泪水和血水。萧慎凝望他,下巴颤抖几分,便将他一把拥入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一切都成了,成了……我们,胜利了!”
“是,我的陛下,一切都成了,我们胜利了……”
林清哽咽了,泪流满面,滚滚浓烟之中,一切都结束了。
他对自己说,都结束了。
可是,都结束了吗?
他的隋遇安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隋瑛握着那卷圣旨,被带到在掖庭深处。
这是关押后宫妃嫔的地方,如今却躲藏着他这样一位大臣。太监们将他带到这里来时,一个二个地都哭哭啼啼,眼泪直掉。隋瑛拉了将要离去的姚然,说:“别走,姚公公,别去了。”
“咱家怎可留下主子一人!咱家就是死,也得跟主子死在一起!“
姚然撇去了隋瑛拉他的手,朝前走了几步,却又突然转过身来,看向已经呆滞的隋瑛。
“隋大人!”
“嗯?”
“活下去啊!”
隋瑛愣了愣,就听姚然一边后退一边哭,“不必歉疚,不必仇恨,为了大宁朝,活下去啊!”
说完,姚然便出了殿门,跌跌撞撞朝玉峦殿跑去。
老太监脚步仓皇,拂尘也扔落于地,望着这一幕,隋瑛在片刻惶悚后,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恍惚间他觉得疼了,身上每一处伤口都在疼痛,他摊开庆元帝写下的最后一道旨意,借着火光和月光看清楚了。
“着令隋瑛为广西巡抚,即刻前往广西剿匪。”
隋瑛捧着这道旨意,靠墙滑落,泪流满面。
“君父,臣对不住君父……”
“为什么,为什么……林安晚,为什么……”
突然间他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没有意义,他这几年的心血就是一个笑话,他用自己的各种争取为岐王递上了谋反的刀,他自己也是谋反的一员!
他仰天大笑,满眼是泪,却在下一刻猛地清醒过来。没错,他要离开,庆元帝用这道旨意给了他最后一个容身之处,毕竟在萧慎等人的眼中,他是叛徒。
可是他们眼中的叛徒,要被先帝贬到广西那等瘴疫之地。庆元帝是想要告诉众人,他没有背叛你们。
他只是夹在中间,无法抉择。是啊,隋瑛,他已经倾尽全力了。
“我已经……倾尽全力了……”
隋瑛悲痛欲绝,是的,他心甘情愿地离开,且迫不及待地离开。这一夜他的心碎了又碎,已经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他。他太痛了,他无法面对,他要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背靠着墙,他愣愣地等到天色黎明,天色将将熹微,他便走出掖庭。
跨过横七竖八的尸体,走过血流成河的宫道。一夜的喧嚣回归于寂静,皇城发丧时刻,天下都在静默当中,痛哭流涕。
仿佛无人看到他这样一个落寞的人了。
他踉跄地走出午门,竟然没有人注意到他,或许也是因为他也是一副战损模样。于是他找到了一匹马,策马扬鞭,回了隋府。
而将近午时的皇宫中,林清胜利的喜悦逐渐褪去,当吴晗说没有在宫中发现隋瑛时,他先是惊惶,而后便是发了疯地到处找他。
“他一定在宫里!一定!为何几个时辰都未找到?不可能,不可能!”林清撇开了萧慎抓住他的手,拄着拐杖朝倪允斟走去,哀求道:“择之,你对宫里熟悉,你帮我找他,你帮帮我……”
“不会有人伤害他的!不会!陛下与我都下了死命令!”倪允斟扶住林清,向萧慎颔首。
“陛下,登基事宜刻不容缓!请陛下即刻带人拟写诏书,向天下宣告!”
萧慎点头,又走到林清面前,温柔地握住老师的手,“没有人会伤害他,你相信我,我即刻派人去找。”
“大宁朝需要他啊,需要他!”
“当然,大宁朝需要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哭道:“他若是有什么闪失,我也不独活……”
萧慎和倪允斟皆是面色一凛,只是倪允斟尚未说话,就听萧慎肃穆道:“我不允许你说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
萧慎朝倪允斟使了个眼色,“带林师下去休息,宫里血腥气大,莫要沾染他。”
倪允斟点头,“臣遵命。”
“走罢,见善,陛下要写诏书了。”
林清被倪允斟搂在怀中,沉默地走在宫道中,他方走到午门,就见一锦衣卫策马而来。
“报——”锦衣卫下马行礼:“吏部尚书隋瑛携府内家眷及仆人,正欲出城,拦还是不拦?!”
“出城?!”林清瞪大了眼睛,只觉悚然,“他要出城?他要离开?!快带我去!带我去!”
倪允斟凝重点头,“上马,我带你去。”
马载二人,一路驰骋,然而他们还是晚了一步,隋瑛已经出城。林清不容倪允斟停下,倪允斟只好出了城门,沿着官道一路去追。路上林清的眼泪随风打在他的脸上,叫他的心愈发生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直到隋瑛以及韩枫等几名仆人的身影出现在前方。
隋瑛骑马孤身在前,他的身后,众仆人赶着一辆装载行李的简陋马车。
“隋遇安!”林清喊出了声,倪允斟挥鞭打马,加快了速度,堪堪拦在众人面前,林清就忙不迭地从马上跳下。他站立不稳,一个趔趄摔在隋瑛的马前,可他很快爬起身,张开了双臂,挡住去路。
“隋遇安,你要去哪里?!”他仰头,看向额头带伤、几乎是冷漠的隋瑛。
隋瑛并不看他,对他的窘迫毫无反应,只是将目光落在道路远方。
“自然是去该去的地方。”
“你哪里都不能去!你要在顺天城,在我身边!”林清坚决喊道。
一抹自嘲的笑容浮现在隋瑛脸上,他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圣旨,也不看林清,只是扬给他看:“陛下有令,着我隋瑛为广西巡抚,即刻前往广西完成剿匪使命。”
“不,不作数!不作数!”
“新皇尚未登基,此令作数。”
“不,求你,不要走……”林清跪倒在地,爬向了隋瑛的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林大人让路。”
“哥哥,求你……”林清摇头哀求。
隋瑛将目光落在倪允斟身上,淡漠道:“还请镇抚使帮个忙,林大人若执意要拦,本官怕这马蹄无情。”
“隋在山,你何必……”倪允斟皱眉。
隋瑛扬手,制止倪允斟的话,“这个忙镇抚使若是不帮,一会儿要是见了血,可莫要责怪本官。”
“隋在山!你!”眼见隋瑛已然扬起马鞭,倪允斟从马上跳下,冲上前将林清搂进怀里。
“不,不放开我……他不会伤我,哥哥,哥哥……求你别走,求你别走……”林清挣扎,却只听啪地一声,鞭打响亮,马声嘶鸣,高扬前蹄!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就此别过。”
扔下这一句,隋瑛扬长而去。
自始至终,没有再看林清一眼。
第二卷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24章第一百二十三章这是无限的、永不会消……
金銮殿前,龙腾丹樨上的鲜血被洗净,露出原本莹润洁净的白玉质地。血腥气消散了,代之以龙涎香浓郁的香气,彰显皇权的威严。日光下,百臣前,萧慎头戴紫玉黄金冠冕,身着龙纹黄袍,一步一步,登上天子之位。
烈阳正盛,照得金銮殿上琉璃瓦片熠熠生光,闪耀当中,萧慎只觉恍若如梦,魂牵梦绕之处,竟然咫尺距离。
太久了,这一刻他等待得太久了。
受玺颁诏,谢恩天地,转身,在白玉长阶之下,帝师林清身着一品官服,站立于群臣之前,为最中央之处,朗声跪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慎微不可察地哽咽了,他将目光落在林清身上,又扫过百官,望向皇城远处。这是他的天下,是他萧慎——慕清帝的天下。
他将年号改为“慕清”,一是为了在朝政崇尚清廉之气,二是这一个“清”字不过是他心上人的名姓。因为他说过,这天下是他们二人的。
望向顺天城的上空,蔚蓝而透明,辽远而深邃,萧慎深吸一口气,再度看向百官。
“众卿平身!”
他的声音洪亮且中气十足,犹如龙啸,回荡在皇城的宫墙之中,回荡在站在最前方的那几位众臣心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在这个并不隆重的登基仪式结束之后,程菽便以风寒为由,打道回府。而齐桓等官员则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打算。张邈一党除却冯延年谁都没能走出府门半步,只有林清,在这无上辉煌的时刻,却坠落在一种似是而非的恍惚中。
他恢复了官职,任吏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入驻内阁,为群臣之首。可这一切都入流水一般从他心头掠过了,他所在乎的,已经飘飘忽忽,向南而去了。
那一天过去多久了?他站立起身,伫立于金銮殿前的广场上,微眯着眼睛看金銮殿飞扬的黄金檐角。他看萧慎宣布大赦,宣布改革……他看到他一手带出来的学生终于屹立在权力之巅,他喜悦,心中却钝痛连连。
犹记得那一日他从城外回府,奔向他和隋瑛的家,在屋内一个角落里他找到了瑟缩着的哭泣的郦椿,在少年不解而恐惧的哭声里,林清仰天大笑。
“他不要你了!也不要我了,他谁都不要了,哈哈!可怪得了谁,是我自作自受,是我活该……”
“林叔,隋叔他……”
“他,他……哈哈哈!”
林清又哭又笑,兀地神志出逃,直愣愣地跪倒在地。倪允斟心痛难忍,将他抱进怀中,可林清打了哆嗦,便抓着倪允斟的飞鱼服,嘴里喃喃不住地唤隋瑛的名字,他唤他“遇安”,又叫他“哥哥”,最后他恶狠狠地捶打,要挟地喊他“隋瑛”,他太痛了,剧烈的精神嬗变又一次引出了他的病症。他在倪允斟的怀中发病,叫这个在诏狱里见惯了疯癫之人的镇抚使数次落泪。
倪允斟抱起林清夺门而出,不明所以的郦椿跟在后面,一路去抓林清的衣襟,一边跑一边哭。少年不知道发生什么,只知道隋叔回府后一身是血,简要收拾了细软就说要离开,郦椿害怕极了,去问,那林叔呢?你走了,林叔怎么办?
于是他看到隋瑛露出从未有过的绝望一面,他闻言抬头大笑,又跪倒在地,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渗出,他低声嘶吼,说林清从来都不需要自己,说林清从来心中都没有自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不要我,我亦不要他了!”
他惊恐地看到隋瑛起身,含着一双泪眼,带着一身伤痕,恨恨喊道:“我不要他了!”
“那我呢,我呢……”
少年追了上去,可隋瑛却在马车上拒绝了他。
“你是他带回来的人,和我隋在山没有任何关系。”
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决绝,以一种从未有过的速度,隋瑛带着众仆人扬长而去。郦椿哑然待在原地,他发着抖,还有林清,林清会要自己的,他一定会要自己的!
“林叔,林叔!”
郦椿跟在马后跑了一路,终于他的哭声唤醒了倪允斟,他勒马回首,双目通红道:“上来!”
他一把搂了少年,前面又抱着林清,心道好在自己是匹汗血宝马,否则真要将这孩子扔一边了。可他不忍心,他知道林清素来是爱这个孩子的。
将林清送到了医馆,倪允斟杀气腾腾地要人大夫施针,大夫看林清那惊厥发颤的模样,又看那倪允斟凶神恶煞,哆哆嗦嗦地不敢出手。倪允斟抽出绣春刀就夹在人脖子上,说要不医,要不死。
大夫哭丧着脸用针,又唤来几名徒弟将林清摁住,郦椿也在一边帮扶,生怕他人劲儿大了弄伤了林清。倪允斟还是第一回见林清发病,他虽知道北镇抚司审讯时会用银针叫人生不如死,乃至疯癫,可他一直以为,林清避开了这等厄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堪再看,他一直所希冀的终于发生他却无任何喜悦,隋瑛不要林清了,他便落入自己怀中了,可不知为何,倪允斟的心却承受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钻心之痛。这时他才明白,他对林清的爱,竟比自己想象得更要深刻。
他竟是希望他幸福的,那一刻,他居然也是希望隋瑛能够留下来的。
如今——他回望医馆内正被众人摁住施诊,眼角却不住流泪的林清,他切身体会着他的痛楚。
可那又如何,他们谁都阻挡不了必然的发生。
只是见善,你早该料到,他不会原谅的,不是吗?
他和你本就是两路人。
你非得要现在才肯承认吗?
——
林清醒过来时,入眼的便是哭红了眼的郦椿。这时,少年已经在顺天成的喧嚣当中知晓皇宫内所发生的一切。他握住林清的手,轻轻地唤他,低声地哭。林清心间涌入一阵钝痛,他抬起了手,落在少年头上。
“放心……”他哽咽了,喉结上下滑动,却继续说:“我不会不要你……”
郦椿哇的一声大哭,扑在了林清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他浑身是血,他受了很重的伤,他好伤心,他哭了……”郦椿絮絮叨叨的,他是个傻孩子,也许不该在这个时刻提到隋瑛,可是,他忍不住要提及那位离去之人。
林清哆嗦着下巴,眼泪便划过太阳穴,隐入发根,“是啊,我让他伤心了,他伤透了心,他不会再要我了。椿儿,你我相依为命罢,你我相依为命罢。”
林清搂抱住郦椿,就像搂住被遗弃的林安晚。可这一回,林安晚怪不得别人,他享受了至高无上的胜利,就必定付出惨痛的代价。
“野心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林清想起了诏狱里郦径遥所说的话,他笑得满眼是泪。他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少年瘦泠泠的脊背,眼泪好似止不住。可他不想再哭了,他的哭声,隋瑛已经听不到了。
没错,这是事实,隋瑛不要他了。
在这座医馆的某处静谧厢房里,林清在他胜利当中品味失败的苦涩。他起先抱着郦椿,后又躺在倪允斟怀里喝药,他不出声了,眼泪却没有停,也许正如隋瑛所说,他是来这个世界还泪的,他的泪,好似在这一夜流尽了。
后来他挣扎着起身,回了隋府,在倪允斟不住的耐心劝慰中,他固执地声称那是他的家,他不会离开那个地方。
“椿儿,椿儿……我们来收拾书房,这里的书都是你隋叔爱看的,他走得急,一本都没拿走,许是以后还要回来取呢……”
“椿儿,他连睡袍都不曾带走,好似故意要留给我的,可他带走了古琴,他舍不得我送他的九霄环佩,他心里到底还是有我的……”
“椿儿,院子里都是雪,我们来扫雪,要让院子里亮亮堂堂的,许是他回来瞧了也高兴,你去拿扫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去拿扫帚的郦椿不见人影了,林清只好自己去寻他。拄着拐杖,他走向后院的一座偏僻的杂物房,过去他是从不到此地的,这里是下人们堆放干活器具的地方。隋瑛常说那里灰大,怕对他心肺不佳。
他听到郦椿在里边儿吃力地说:“扫帚被压住了。”
少年在黑暗里拔着扫帚柄使劲儿,咬着牙憋红了脸,林清推门走进,灰尘涌开,他咳嗽了几声。
屋内昏暗,他穿过杂物走向郦椿。
“我来帮你。”
“不要,这里脏!”郦椿气鼓鼓的,伸手挡了挡林清,“你出去。”
“是什么压住了,我看能不能抬开。”
“你不能用劲儿!我来!”
“我可以,你去找一盏灯。”林清走近,可眼前这物甚大,方方正正,比他还要高上一尺,被一匹巨大蓝染布帛覆盖着,积满了灰。林清动手扯了扯布,见能扯动,便一鼓作气,将那布帛拉下。
哗啦啦地盖布落下,尘灰猛地爆发开来,林清掩住鼻息,不住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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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面前,竟是两樽漆黑发亮的棺材。
“灯来了!”郦椿应时地举灯走进,烛光照耀,少年也是吓了一跳。
只是林清呆呆伫立于这两樽棺椁前,借着灯光,他看清了底下一樽写着“隋”字,上面一樽写着“林”字。
原以为无泪可流的双眼再次湿润,林清再次哽咽。
林清走上前去,指尖颤抖地轻触,随即,他用脸轻轻贴住了那冰冷漆亮的木面,闭上双眼,露出怅然的笑容。
其上凉意涔涔,他却感受到了温存。
这是无限的、永不会消逝的温存。
只来自于一人、只留给另一人的温存。
“遇安,你还会回来的,是吗?”
他喃喃自语,自问自答。
“你会回来的,我等你原谅我的那一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25章第一百二十四章我今因病魂颠倒
今年的雪似乎下得特别大,林清坐在吏部衙门的签押房中的案后,身前站着的是方徊。这名吏部侍郎很明显不满意于目前的情况,看向林清的眼底并无几分尊重。尽管他面对的是当今帝师,大宁朝的权臣第一人。
可是方徊却没给几分好脸色,篡权谋逆之辈,即使大权在握,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诡计多端的曹贼奸雄之徒。
林清故意忽略了方徊对他的冷漠态度,他知道隋瑛一直很看重这名下属,他给了方徊几乎是尚书一般的权力,可方徊并不感谢。
“他是自己身子不行了,且德行有亏,若我大宁朝有幸,此人应命不久矣。”方徊私下对同僚如此说道,“只感念我们那隋大人,遭人蒙骗,流落瘴疫之地。若是有机会,定要保隋大人回来。”
然而还得在林清手底下办事,好在林清对他并不像当初对齐桓那般提防,许是方徊说得对,林清的身子不行了。隋瑛一走,好似带走了他所有的生气。
倪允斟时常来接林清进宫,林清仍旧住在隋府,外边儿还挂着隋府的牌匾。萧慎有一回说,在皇城近处给林清置办一个院子,可林清拒绝了,他说隋府才是他的家。
“一个姓林的,却住在隋府。”萧慎心觉恼火,却无可奈何。
而林清每回见他,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么几句话。
“请陛下颁布旨意,命隋瑛即刻回宫,主持变法。”
“朕已将变法全权交托于程首辅和齐桓,如今广西剿匪任务繁重,隋卿怕是不好轻易离开。”这便是萧慎的回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并不气馁,他将萧慎的反应视为那一夜他对隋瑛泄密的愤懑。而萧慎,却在见到林清隐忍地咳嗽,努力忍住了想要表明心迹的冲动。
倪允斟已经告诉了萧慎林清身上的病症,他也看出了林清近日以来的恹怏。他对他有无限的耐心,他给予他从伤痛中恢复的时间。
哪怕他心底对林清的某一些表现很不满意,难道我们的成功还不能抹去你失去他的悲伤吗?萧慎难过地思量,朕已经足够仁慈,留了他的性命,保了他的官职,让他仍是二品大员,在朝内举足轻重。可你,竟然还不满足吗?
怎么能满足呢?多少次午夜梦回,全是那人。所睡的榻上,林清抱着隋瑛的睡袍,可怜地汲取那一点温度,那一抹气息。他甚至有时会花很长时间靠着那两樽棺材,一坐就是半晌。兀自出神,兀自思念。
可有什么办法呢?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
林清一圈一圈踱步在槐树下,倪允斟从飘雪的暗夜里出现,为他披上了披风。
“你这样叫我怎么能安心。”倪允斟握住林清凉冰冰的手,“我情愿你为朝政所累,不愿见你如此孤寂。”
林清微微笑了笑,摇头道:“我并不孤寂。”
“你越发瘦了,椿儿说,你整夜地咳嗽,陛下派遣的太医也被你赶了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仰头,看雪落槐树,压弯枝头,喉结上下滑动,“那又如何呢?”
“即使你这样作贱自己,他也不会回来的。”倪允斟说:“陛下不会让他回来,他回来了,曾经杀进皇宫里的人如何看待陛下?如何看待你?”
林清将目光淡淡地落在倪允斟身上,道:“择之,你什么都明白。你真好,我一直忘了感谢你。”
倪允斟神情一滞,移开了目光,说:“我不要你的感谢。”
“是啊,你什么都不要。”林清继续踱步,绕着地砖上的刻痕,一圈又一圈。
“够了。”倪允斟兀地情绪激动起来,他拉了林清手腕,恨道:“纵使我有所求,你也不会给我,你又何必这样问!你的大业就到此为止吗?隋在山就比这大宁朝的江山社稷更重要吗?你怎么不去阁内看一看,程菽和齐桓斗成了什么样子?纵使你再落寞,再伤心,变法在即,你也得打起精神来!”
林清一愣,转头问:“为什么?齐桓为何要和程菽过不去?”
“齐桓……呵呵,齐桓,就因为程菽说,这变法没了隋在山不行,齐桓就不干了,说什么他若是觉得不行,迟早把这权交了出来,让他去办!”
“不,不行!”林清摇头,“这事必须在程陨霜身上。”
“是,没错,可是见善,程菽和隋瑛的交情你难道不知道吗?陛下不知道吗?程菽对陛下的态度,以及对你的态度,你半分没有感受到吗?”倪允斟深吸了一口气,凝重道:“这一个月,那岑长青疯了一般写折子弹劾你,好似连命都不要了,对,那些折子陛下不会在意,对你不会有任何伤害,可是,人心都是会变的!倘若陛下有一日不再,不再护你,你怎么办?权力啊,见善,你要大权在握,才能保护自己!这一点你不是很明白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萧瑟地笑了笑,见倪允斟少有地激动,说:“择之,你怕我死了?”
“我看你也是不想活了。”倪允斟悲戚道。
“不……”林清垂下眼眸,“我要活,我还要等他回来的那一天。”
倪允斟想,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还能经得起针扎,也算是厉害。
他难过转身,不再看林清,借夜色掩盖自己发红的眼眸。深吸一口气,他再度恢复清明的爽朗神色,转身牵住了林清的手。
“还记得我曾说过的话吗?我说,当你有一日伤心时,别忘了择之哥哥的肩膀给你靠。”
“我记得。”
“走罢,回屋子里去,择之哥哥今夜陪你。”
倪允斟不由分说地抄起林清的膝弯,将他抱回厢房内。他将林清放在榻上,又端近了炉火。他翻身上床,将林清柔软冰冷的身子抱在了怀里。
“我知道你不喜欢,但就这一次,就这一次。”他在林清耳畔说。
而林清背对着他,怀里却抱着隋瑛的睡袍。
“你根本不需要有任何担心,你只需要安眠,见善,在我怀里睡一觉,睡一觉,明日就好起来,你等他也好,你不爱我也罢,我对你无所求,只求你好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倪允斟抬头吻了吻林清的鬓角,不久后,这具身体在他怀里轻轻颤抖起来。他探出手,在林清脸上摸到了一片湿润。
心底涌上难过,他将林清抱得更紧了,他迫不及待地将自身的温暖全部给他。他向林清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却不知道,未来时刻,他们之间还有很多很多次。
——
翌日,林清便来到了文渊阁。倪允斟亲自送他过来的,面对已经成为指挥使的倪允斟,程菽并不给半分好脸色。
内阁成员如今是三人,程菽任首辅,再加上林清和齐桓两位尚书,冯延年虽仍旧掌管刑部,却被剥夺阁员一职。工部尚书的人选林清正在物色,方徊有一日推举朔西巡抚高子运,林清应允了,提交阁内,却遭到齐桓强烈反对。
今日林清过来就是要论此事,程菽虽为首辅,却在朝内步履维艰,他自身似乎并不在意,且多次提出要辞去官职。只是这一想法给萧慎驳回了。
而齐桓当初在那一夜走进岐王府甘愿为质,他管下的兵部也的确找不出错漏,又曾帮助过徐无眠等人,且因为林清近一月因病不朝政,是以萧慎手边无人,对其很是重用。
只是林清越发觉得此人行事诡谲,捉摸不透。
“如今有探子来报,北狄部落再度联合,有南下之势,高子运扎根朔西十余年,他若是走了,还能有谁接替他位?”齐桓说,目光却定睛在林清身上。
程菽却是冷笑一声,“又叫我变法,又不给我人手,还不允许我辞官,齐大人,你若是想要这首辅之位,去陛下那里讨要便是,只是你想要,约莫是过不了我们林大人这一关!”
程菽起身,拂袖而走,林清叫住了他,“程大人!”
程菽并不转身,连头也半分未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大人何必动怒,凡事都可商量,齐大人也有自己的立场……”
“立场?呵呵,我程某人从不以立场来辨黑白。您二位讨论着,我就先走了。”
说罢,程菽就走出文渊阁,这样温和一人却分毫不留情面,林清低下了头,落寞地笑。
齐桓冷冷地微眯双眼,瞧着林清,“我很好奇见善此刻心中是什么感觉,程陨霜是为了隋瑛才如此对你,你是恨,还是欢喜?”
林清抬头,淡道:“这文渊阁还不是你我讨论个人私情的地方。”
齐桓哂笑,“然,那便是林大人想讨论什么就讨论什么。”
“你为何不同意高子运任工部尚书?”
“由方才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我想听真话。”
“奇了怪,”齐桓嘲弄般地道:“林大人还有想听真话的时刻。”
林清起身,走近齐桓,居高临下,凛冽道:“齐大人,你当真以为我林见善不行了?”
“哪里的话,林大人是大学士,一品官员,品级在我之上,能力也是我齐梁甫望尘莫及。我朝贵为‘慕清’,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是什么意思,我怎敢跟林大人叫板。”齐桓也站了起来,他身量高大,投下一片阴影,笼罩在林清面孔之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不由得抬起了头,他勾起唇角,凑近了林清,道:“只是在下犹记得林大人曾在我回府的必经之路上等了我足足一两个时辰,一两个时辰啊,林大人是从未这样等过人。”
齐桓倏尔眼眸里流淌出些许不明意味的暧昧,他伸出手,抚在林清脸庞。
“你还会如此等我的,我相信。”
第126章第一百二十五章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
阒无人声的张府中,一盏油灯孤孤单单地照亮一间书房。
张邈身着布衣,手执毫锥,就着昏暗的灯光在案边写字。他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平静,这些天,他遣散了府中奴仆,也打发走了自己唯一的妾室,成日在书房里写字,喝着寡淡的茶水,偶尔吃上几个馒头充饥。
可他脸上却无过去悒郁,反倒是十分轻快,他知道自己所等待的就要到了。他很期待。
天色暗沉,没有烧炉子的屋内寒冷如冰,他挥笔,写下李贺的一首词。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食熊则肥,食蛙则瘦。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自顾自念着这句话,张邈抬头,看到庭院中月光下伫立的那人。
“走罢,走罢,他们……快来了。”
他扬了扬手,似是催促那人离去。月光下他看到两道泪痕在那张鲜有过表情的面孔上,于是张邈笑了笑,觉得也算是值得。
“我这种人,也是有人肯为我落泪的。”
那身影孤寂,在庭院中屹立些许时刻,最终不舍离去。张邈再度抬首,庭院里便只剩下映照月光的残雪,泛起淡紫的朦胧。
张邈心想,行走半生,约莫有一半的人生都在这顺天城度过,这里比起家乡广陵,下雪的次数多且时间长,可他从来都觉得这里的雪不好看,这里的雪都太脏了。
放下笔,在脚步声逐渐大了、近了的这一时刻,他让思绪随意飘荡,去往几十年前,彼时的首辅也曾是孩童,跟在邻居兄长的身后,以其为标杆,以其为一生追随的对象。从一开始的读书,写字,他都在仿照他,孩童觉得,若是今生能够有他的一半也便是足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云深,会不会骑马?不会骑?大哥教你啊!”
十五岁的少年,搂着六七岁的孩童在马上,孩童可怕极了,这马有他几个高,他坐在马鞍上,若不是被少年抱在怀里,定要掉下去摔个半死!他怕,可他又喜欢。因为他被大哥抱着,大哥不会叫他摔下去。可是,他在十岁这年学会了骑马,却是送大哥到城外。
大哥回头说,这回进京赶考,一定会榜上有名!云深,我等你啊!
你等我啊,大哥!你一定要等我!他在马上挥手,送大哥远去。
“嗯……大哥,等我……”他自顾自地说,坐在案边,露出笑容。
没什么好在意的,后来孩童成为少年,少年也考中了进士,可他在京中却没有见到大哥,那时他的大哥正在游历大好山河,他也没能留京,也许是命运罢,他回到了广陵,做了一个知县。知县,挺好,他记得大哥说要回来看他的,那么他便要好生管这个县,让大哥对他刮目相看。
他的确兢兢业业,鞠躬尽瘁,不久后就升任知州,可那时他的大哥已经是吏部尚书了。他眼巴巴地等他回来看一次,却没成想,他长久地等回了他的大哥。
他的大哥,作为知府回来了,被贬回来了。他不知道该欢喜,还是心酸。
久别重逢,大哥依旧是以前的那个大哥,是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大哥。可张云深不明白大哥为何会被贬,他也敏锐地发觉,大哥似乎没有曾经那般明朗。他是下属,亦是义弟,很多次,他鼓足勇气开口想要问一问究竟,却在大哥那温柔却悲伤的眼眸中吞了声。
他并不畏惧林可言,他只是不敢问。彼时的张云深,他不是张邈,不是张首辅,不是这个头发花白的半旬老者。他只是在林可言前腼腆、害羞、总是脸红的年轻人。
可是后来又一次,大哥突然问他,还记得我们曾经骑马的那个马场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兴奋地点头,记得!
云深,和大哥一起去骑马吧!于是他们一同策马出城,在马场里骑了一圈又一圈,后来大哥兴致高扬,他们又打马进山,寻一酒铺,饮酒作乐,好不开怀!
云深!大哥搂着他的肩膀说,云深,你很有能力,很有想法,可是你太害羞了,你总是那样腼腆,这样在官场上走不长久!你要胆大一些,要勇敢地付出实践!
可他却只红着脸,低声嘟囔,我并不害羞,我只是在你……在你面前才这样的……
可是他的大哥却听不见了,他的大哥醉了。林可言醉倒在这山间无人认识他的小酒铺里,他醉得满眼是泪,他说他对不起家人,对不起广陵林氏一族……
可张云深哪里明白这些话?他知道大哥对待家人都是极好,亦是他们广陵林氏一族几百年诞生的天才,是全族的骄傲。他不解地瞧着他的大哥,只见林可言兀地抓住他的肩膀,含泪道,我对不起太多人,所以不能再对不起你!
云深,日后若是有人想要你做什么,你便去做吧。
你有能力,你的路才刚刚开始。
你要扛起我们的大宁朝,你要达成我未实现的夙愿!
他吓坏了,他在这言语中听到离别的意味,他扑进大哥怀里,哭着直摇头,说大宁朝只能担在林可言的身上,夙愿也只能有大哥一人实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可言一愣,神色恢复温柔,就像幼时无数次那般,帮他擦去眼泪。
他打着哆嗦,抬起头问,大哥,你怎么了?
林可言却只是含泪微笑,说,我只是很想念,很想念一个人。
谁?
可林可言不说了。
他说想念一个人,于是张云深也想念这个人,后来他守了这个人半辈子,他累了。
他的寿命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动乱后便被小火一寸一寸地煎熬着,他相信自己终会等到那一刻。
于是,当张府大门被踹开的那一瞬间,张邈深不见底的眼中露出从未有过的欣喜。
锦衣卫鱼贯而进,黑压压的一片,从他们当中,走出神情凛冽的倪允斟,带着死亡的阴翳,覆盖进整个张府,那一双双冰冷至极的眼睛,将他的心肝胆魄都束缚在原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张邈只是张了张嘴,又探看一番,心想为何他没来?
“张大人是在等我么?”
倪允斟一个侧身,便让出一袭白衣的林清。站在锦衣卫最中央,他犹如沼泽中的一只鹤,他似笑非笑,谛视张邈。
张邈这才露出满意笑容。
“是啊,我在等你。”
“等我为何?”林清一步一步走近,倪允斟警惕地跟在他身后。
张邈笑得很是明朗,沉声说:“冤有头,债有主,我欠林可言的,我今日要还。可我要还的是什么,你并不知晓。”
“所以我来了,张大人,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林清转身朝倪允斟点了点头,倪允斟凝眉抬手,锦衣卫便出了张府,守护在门,给了两人一个清净。
张邈踱步,下至庭院,“你幼年时,我常抱你在怀,逗弄你玩,只是后来我不常去林府了,你父亲不让我去。按辈分,你要叫我一声张叔,你是我大哥的儿子。”
“可惜了,你我没这个缘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啊,没这个缘分,毕竟是我把你送进诏狱的,你若记恨我,也是应当。”
林清淡淡一笑,“恨你?不,我只是可怜你。可怜你这个小人物,你什么都不是,你在林可言的心里,比不上那两个人的分毫。”
林清几乎恶毒地笑,不啻一种报复,他逼近张邈,问:“你很痛心,很不甘罢?”
张邈神情一滞,发白的胡须便颤动起来。
“是啊,很痛心,也很不甘,不知道为什么……”
他落寞地笑了笑,兀自摇头,却在对上林清那与林可言如出一辙的双眸时,他打了个哆嗦,竟生出了半分癫狂。
“哈哈哈哈哈……”张邈突然仰头大笑,双目发红。死期将至,他索性不再伪装,大喊道:“很痛心!很不甘!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来吧,叫锦衣卫进来罢!死在绣春刀下,也算我还了夏炎了!”
他如此掷地有声,却让林清哽咽。
张邈潸然泪下,也不看林清,仰天,他似乎对着很远的地方,自顾自地喃喃:“那时他回来了,他跟我说,他在京里交了两个朋友,一个叫作夏炎,还有一个,他却不肯说了。他说,这两人都是极好的,他愿意为他们豁出命去!我好嫉妒,我好羡慕啊!我好想问,大哥,我呢?我在你心中是什么位置,你也肯为我失了这命吗?!我多想说,我是能为你这么做的……因为,因为自打我遇见你时,我就是以你为标杆而活着的!如今你那么喜欢那两人,喜欢到我都喜欢了。尤其是夏炎,他日日提他,他说这世间真有这般妙人,他是大宁朝当之无愧的利剑,还有另外一人,他从不说出他的名姓,可提起他时,他总是很忧伤,却又很快乐……我不明白了,于是,于是我做梦都想见到夏炎,做梦都想见到另一个他不曾宣之于口的人。可后来,那个人出现了,却是要害死他!我被迫作证,为了那个人,我害死了我的大哥,我也甚至没能见到夏炎一面,我就害死了他……”
张邈跪倒在地,捂住了脸,痛苦万分。他浑身剧烈颤抖,仿佛下一刻骨头都要散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待,你问我在等待什么?我在等待的无非就是这一天,我脱去这一品官服,坦然面对往事的一天,也就是我要离了这世间的一天。我累了,这些年,他要我争,我便争,他要我贪,我便贪,他要我活,我便活……他是大哥心中记挂的人,他活着,我算作一个念想,可我希望他去死!他死了,我也可以死了……如今他死了,我的时日也到……”
“张大人……”
“你不必再多说,林安晚,我对你无任何感情,无爱亦无恨,过往针对你的,谋害你的,是张首辅,而如今说话的,要离开的,是张云深。张云深的路就到此为止。”
他很累,他像燃烧殆尽的红日,落入虚无的静谧。张邈突然站起身,定定看向林清,他见林清落了泪,便露出一道温和至极的笑容。
也许,他的本性,就是如此的。
“只是贤侄啊,你算不得胜利,君以此兴,必以此亡。你的仗,还要继续打,你的路,比任何人都要艰难……”
“只是我,已经足够了。”
“我足够了。”张邈转身,指向那屋中那悬挂的一根上吊绳,他笑着说:“看到没有,那便是我的归宿,不消锦衣卫来,今夜等到了你,就是我的结束。我只要对你说出我最后的剖白,因为我,我要把林可言交给我的大宁朝,还给你。”
也许在这一刻,林清亦知晓了他不是在对自己说话,而是在对林可言诉说。林清看着张邈那苍老背影,好似看到那落寞至极,暗淡无光的一生。
是的,他要结束,他只能结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走进屋内,关了门。
林清闭上双眼,他泪流满面,咬紧了唇,不堪再看。
片时,屋内传来椅凳摔倒的声音。
再次睁眼,便是烛光中,一道摇晃在半空的身影。
林清终于忍耐不住,破开一道哭声。
“林可言,你满意了,你满意了……”
倪允斟闻声破门,自后搂住哭泣的林清,林清怀揣极度复杂的心绪,仰头望天,怆然道:“林可言!你满意了!你满意了吗?!”
无人给他回答,无人判别对错。只剩下无尽悲哀,无尽惆怅,无尽落寞。
第127章第一百二十六章只是履行承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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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陛下,你在哪里……”沅儿哭着喊道,身子直发抖,没人回答他,他便缩在皇座阶下的角落,抱成一团。
“沅儿相公,沅儿相公!”从后殿里跑出来一名小太监,拿了披风盖在他身上,问:“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玉峦殿被大火焚烧之后,皇帝的寝殿便搬到了这崇宁殿,崇宁殿殿前是皇帝接待大臣的地方,沅儿这等无身份的都是要小心藏匿的存在,可萧慎登基后事务繁忙,常在偏殿的书房里忙于公务到深夜,翌日一早就去上朝,上完朝后又开始伏案批改奏折,有了闲暇便也是在内阁与大臣们商讨或者和林清在一处议论国事,已是多日没见沅儿。
而这沅儿进了宫便是一人,除却金瓜偶尔招呼一下他,宫里上下忙碌一片,只有几名太监宫女在照拂他。连续一两个月,他不过就见了萧慎一两面,虽萧慎待他好,让他住进了崇宁殿的偏殿。可是在这阒静的宫墙内,他时常听到阴森可怖的声音,仿佛被沉于暗无天日之中,他怕,又无所诉说,方才在偏殿里做了噩梦,便惊叫地跑出来,仓皇地要找萧慎。
这宫殿对他来说,太大了,就像一处迷宫,把他困在其中。
只是他所害怕的没有错,这偌大的皇城,是帝威之所在,也是死亡之所在。
灯台上的烛火兀地倒下又站起,映出范面无表情的面庞。皇宫内的某处值庐内,他独坐于案后,沉默地注视眼前来人。
金瓜身后带着几名锦衣卫,垂眉站在范面前。此时他已是滚金紫服加身,任秉笔,又是皇帝内侍,可谓是一个大太监。褪去昔日在岐王府里的稚嫩,此时他看起来肃凛、威慑,代表着皇家威严。
“范大人,陛下感念你为他所做的一切。”
范勾了勾嘴角,笑道:“我不过是履行一个承诺罢了。”
金瓜不再多说,朝身后一名锦衣卫使了个眼色,锦衣卫便将一枚精致白玉瓶放到了范面前的案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范大人的家眷,无论是近亲还是远亲,都将受到最高礼遇。还请范大人放心。”
范垂下眼睫,看向那枚玉瓶,他何尝不明白自己的结局呢?身为禁军中离皇帝最亲近的大内侍卫,他背叛了先帝,背叛一旦开始就意味着丧失信任,一个不能再被信任的大内侍卫,只有死路一条。
他露出微笑,因为他不后悔。
毕竟,他只是为了履行承诺罢了。
想起那人,他似乎也不觉得不甘,也不觉得恐惧。
没有什么犹豫,他拿起玉瓶,一饮而尽。
范的身体在一阵剧烈颤抖后轰然倒在案上,两名锦衣卫上前确认他的死亡。金瓜凝重地看着这一切,直到锦衣卫朝他点了点头。他叹息一声,说:“好生安葬了罢。”
说罢,他转身走出值庐,朝文渊阁方向走去。
夜色深沉,文渊阁中,皇帝与帝师独坐。
萧慎深沉地叹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林清却面无表情,淡定从容地注视前方。
金瓜的脚步声轻轻地来了,他看向皇帝和林清,躬身道:“事情办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萧慎点头,“他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
“没有,范大人走得很决绝。”
萧慎睁眼,看向金瓜。皇帝依旧年轻,有着过于柔软的内心。在范这一事上,他徘徊犹豫许久,分明该知道如何去做,却迟迟没能动作。
还是得靠他那“无情无义”的老师来推他一把。
林清面色不改,低声说:“他是个聪明人,已经料想到了自己的结局。哪怕他功绩卓然,一个大开宫门的府军前卫指挥使,也无法叫人十分信服。毕竟背叛一旦开始,就不会只有一次。”
他看向萧慎,露出赞赏神色:“陛下做得极好。”
“还是帝师的提点。”萧慎黯然,又问:“那么倪允斟呢?”
“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是夏炎的养子,和臣立场一般,与先帝有仇,而对陛下只有忠诚。臣如何对先帝,他便如何对待先帝,臣如何对待陛下,他也会如何对待陛下。”林清直视萧慎,“那么陛下如何对待臣,也当如何对待他。”
萧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只靠我二人也难以挽大厦于将倾,先帝挥霍无度,我朝已是危如累卵,变法势在必行,程菽他虽智慧足够,却缺乏魄力,只有隋在山行事雷厉风行,能挑起大梁,还请陛下……”
“可是那是先帝遗令……”
“陛下才是当今圣上。”
“如今广西那边剿匪任务艰巨,隋卿怕是一时半会走不开。”
“还有别人!隋在山他不能在边疆蹉跎,不能啊……”
“别说了!”萧慎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林清的言语,林清些微差异。
无论话说到什么总是会迂回到求隋瑛回来,如此央求,他听了足足一两月。换做别人他早已动怒,可面对的是林清,是自己那身弱颦眉、含泪自语的老师。
“卿不用再多说,范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如今夜已深,朕时常担忧卿的身子,卿还是早些回府罢。”
“陛下……”
“卿贵为帝师,何苦如此?”萧慎蹙眉,“除了那隋在山,你难道感知不到另外的分毫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许是久时的郁悒,又或是他长期赤诚面对萧慎,林清悠然叹息:“他人,哪个他人?这世上除却他,我瞧不见任何人。”
这话犹如利刃插进萧慎心腔,他自嘲地笑,“也是。”
“只是陛下,为何如此忧伤?有一事臣一直没有机会陈说,陛下已是二十有二,却孤身一人,要臣说,还是早些封后封妃为好。”
萧慎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林清。
却见林清认真劝导:“君有子嗣,才可保国本无虞,陛下,如今后位最合适人选,难道还要臣这样一个外人来提出么?”
萧慎瑟然地笑,干涩道:“卿这话,何不说明白些?”
“奚今郡主啊,如今东州那边,听闻奚越对朝内……”
“卿不用再多说!”萧慎抬起手,再度制止林清的话语,“你不要再说了,你今夜,已足够让朕心痛了。”
“陛下……”林清疑惑,心下一软,便道:“可是有相恋他人?陛下也不曾与我诉说,只是对皇帝而言,爱情永远只是锦上添花,绵延子嗣,才是最为重要……”
萧慎眼中已是含泪,林清的话犹如针扎,他以为自己近日表现得足够明显,若不是担忧林清身体,他早,他早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恨恨抬头,他谛视林清,“你的意思是,朕必须得娶奚今?”
林清郑重地点头。
萧慎兀地大笑几声,“好!好计谋!帝师从来都为朕把路铺得明明白白!那么朕就依帝师而言,娶她便是!”
说罢,萧慎猛地起身,奋然而去。林清呆坐原地,不明所以。
“也罢,如今我也是不遭人惦记,孤家寡人一个了。”自嘲摇头几分,林清摊开一本《荀子》,他知晓隋瑛素日最爱读这本书,因为他们二人,都是出于这书的。
一盏烛火,亮至深夜。
萧慎回到崇宁殿,怒气冲冲,却见一名太监挽着披风在殿门口眼巴巴地候着,便问:“何事?”
一旁的金瓜连忙接了披风披在了萧慎身上,道:“望着主子早日回来呢,如今天儿冷,年关刚过,主子还是要照顾好身子。”
只见萧慎眉眼间凝着一抹郁悒之色,走进殿内,也是垂首叹息。
“还是朕太过心软,太心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自言自语,望向金瓜,“我听一些太监们说,那日隋在山,不是来告密,而是来劝先帝写退位诏书?”
金瓜难过地点头,“那些宫女太监们有几个都不相识,也无串供可能,看来情况的确如此。”
萧慎收回目光,叹息道:“此事不要叫任何人知道,那些宫人们,该处的都处了罢……也许,也许隋在山在边疆,才能发挥更好用处。他若是回来,朕即使是皇帝,也承受不起那人的眼泪。”
萧慎想,林清只消是求一求他,他便会心软。可他不能再见林清和隋瑛走在一起,他不能。
“是啊,只是程大人还是没有挑梁的意思。”金瓜说道。
“林师是断不会让我动程菽的,此人也不能动,对他而言只是时间问题,好在现在有齐桓,齐桓,真想不到,此人帮了朕如此之多……”萧慎默然一笑,又思索片刻,问:“沅儿呢?”
终于说到了点子上,金瓜立马换上一副哭丧的脸,说:“那孩子今夜受了冻,发着烧呢。”
“怎么没照顾好他?”
“他惦记着陛下,在这宫里到处寻陛下,可这皇宫对他来说太大了。”
萧慎点了点头,说:“我去看看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金瓜咧开嘴笑,“他等着呢!说什么都不肯睡……”
萧慎心头一软,沅儿是他的温柔乡,他的逃避薮,每回在林清那边受了伤,沅儿都能给予他以疗愈。可是帝王之心哪里会轻易给予,一个戏子的命格,能走到这崇宁殿,已经是尽头了。
第128章第一百二十七章假缎染就真红色
程府外,一辆马车停下,宋知止和宋步苒两人相继从马车上跳下,匆匆进来门。
“老师,老师!”
两兄妹听闻程菽染病,飞快地从府中赶了过来。一路上宋知止直抹泪,说他老师藏人诓骗,民间流言蜚语众多,说他亦是害死先帝的谋逆之辈,是啊,程菽后来为岐王奔波众多,多次在朝上举荐岐王,论次数也只在隋在山之下。这下可好,隋在山被贬广西,而他老师却当了首辅。
朝中人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可民间百姓多有流传,说那隋在山和程陨霜亦是道貌岸然之辈,那林见善反了好歹有个反了的样子,这样人还如此端着驾着,也不知是演给谁看。再加上忠王被幽禁忠王府内,学堂也不能继续办,程菽一日上了朝回来,心道在路边买几两茶叶,刚下车就听茶馆里一群说闲话的人,无非就是讲拿岐王夺嫡,弑父杀兄之秘辛。有人说此乃传闻,先帝是正常驾崩,太子患病多时,又被邪物污染,两人的死因算不到岐王头上来。可有人说那一夜很多人都看到了围攻皇城的军兵,还是皇宫内传来的哭声和尖叫,还有好些趁乱逃出来的宫人,都说此事乃为岐王谋逆……
如此等等,程菽停下脚步多听了几句,就听他们开始议论起岐王身边的那几位大臣。
“好歹林见善敢作敢当,前些日子不是还进了诏狱么,听说这一切都是他谋划的,隋在山和程陨霜也都在一边帮忙……某某家叔父不是刑部的主事,都说隋在山和程陨霜在朝上对岐王殷勤得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是啊,张首辅死了,王大人也下了诏狱,隋在山虽然去了广西,也是个封疆大吏,这程陨霜,还说什么圣人呢,不也眼巴巴地盼来了首辅之位……”
“……”
“去去去,别在这里嚼舌根,不想活了是不……”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程菽伫立在原地,想起了后来听闻隋瑛冲入宫中救驾身负重伤一事,又听闻这些恶毒传言,便是气血攻心,恰逢冷风一吹,一股冰凉之感涌上后背,他脸色发白,站立不稳,就此染上风寒。
宋家兄妹何尝没听说过这些风言风语,每一回听了两人都是咬牙切齿,宋知止还端着架子呢,宋步苒就撩起袖子跳了上去,又打又抓,恨不得撕烂对方的嘴。可他俩再厉害,撕得了一百张,一万张。所谓为臣之道,最讲究一个风骨和名声,可这一回,这两位拔葵去织、高风亮节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隋瑛心情自然无人知晓,可程菽,对此也只是付诸一笑。
“罢了。”他摇头,却咳嗽不止,“只望当日学堂上听课的学生们,莫要因为我,而摒弃了知识。”
“老师,何苦如此说,那些学生何人不懂你?只是假缎染就真红色,也被旁人说是非。林见善此举非英雄!也让那真缎就此成了假缎!”宋知止忿然,拨弄了两下炭火,对宋步苒说:“别杵在这儿,给程师倒杯热茶水。”
宋步苒面无表情,脸上还带着一张面纱,嗯了一声,转身倒茶去了。程菽看她神色有异,便问绵绵,“她怎么了?”
“昨日同人打架了,叫人险些把胳膊拧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菽面色一懔,斥道:“你这个做兄长的,怎么不知管教?谁敢打你的妹子!”
宋知止嘟囔了一声,不好说宋步苒是为了程菽去打架的,只好说:“我哪里管得了她,她昨日自己从衙门里出来,就跟人打架了……”
程菽叹息。“总该有个由头。”
宋知止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她,她不愿意听人们那样议论你。”
程菽神色有片刻凝滞,猜想得到证实,他又是一声叹息。
“为师并不在意。”
“怎么会不在意,他们,他们怎么……这是利用!”
程菽悲哀地摇了摇头,“是啊,只是我和在山分明有阻挡的机会的,那时我们都太大意了,要我说,这也是我们的过错。”
“都怪那个林……罢了,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程菽摸了摸宋知止的头,微笑道:“这回懂了?如今圣上尚未坐稳龙椅,众臣都是人心惶惶,冯延年那厮若非前几月断了几个重要案子,怕也不是和张邈、王鄂一般抄家的下场,知止,即使在为师面前,也要谨言慎行,只是,只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到这里,饶是年近不惑的程菽也是鼻头一酸,“只是我那挚友,何等悲哀,遭至亲之人如此欺慢,力挽狂澜也未能如愿,如今去那等瘴疫之地,多少苦,多少心酸啊……”
程菽难得地红了眼睛,想起隋瑛,宋知止也落了泪。
“我听人说,他是斩杀了锦衣卫去的,这回锦衣卫还能饶他?不在皇城,锦衣卫若是为难于他,咱们也帮扶不上。”绵绵哭着,心底直难过。
“只看那林见善心底还有没有这一份情了,听闻那倪允斟十分听从于他,这人又接了荀虑做了指挥使,只要他肯给一条生路,只要他……”
说罢,程菽猛地咳嗽起来,宋步苒端着茶水连忙跑近,“喝点罢!”
宋步苒把茶水送近,炭火不热了,宋知止就说去找下人,程菽便道,让他顺手去书房里给他取两本书来。
宋知止走后,宋步苒跪在程菽床前,眨吧一双汨汨眼睛,无不忧伤地仰视他。
“脸上为何要戴这东西?”程菽抿了茶水,用指尖撩了撩宋步苒脸上的面纱。
“你不懂,这是京中女子时兴的,好看。”
“哪里好看,摘了。”说罢,程菽就要摘那面纱,宋步苒连忙低头去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迟迟。”程菽面沉如水,“听话。”
宋步苒撅了撅嘴,一把薅下那粉紫面纱,露出被人打破的嘴角和淤青的下巴。
程菽心底一阵痛,指尖颤抖,怒火升腾,“你……你真不听话,为师,为师要……”
程菽只恨不得拿了柳条,狠狠抽她的手心。可宋步苒哆嗦了一下下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向程菽。
“不管你要如何,我就是不喜欢!我不喜欢别人那么说你!你在乎也好,不在乎也罢,我讨厌,我讨厌他们这么对你!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要你背这骂名,我不喜欢!”
宋步苒号啕大哭,搂了程菽脖颈,匐在他胸前,“我不喜欢啊,我不喜欢……”
“迟迟……”
程菽扬起嘴角,用手指抹去少女脸上的泪水,温柔道:“没关系的,官场就是如此,没人在乎你做了什么,只在乎你所做的得出了什么结果,做官为人,都是要‘身如不系之舟,一任流行坎止;心似既灰之木,何妨刀割香涂’,论身与心态,都该如此,才能长久,才能稳当,为师从不看重名利,看重的无非就是良知,对得起自己良知就好,只是这件事上,为师有错,还记得当日你提醒我林见善和徐无眠私会,那时我就该警觉,觐见陛下,而不是去找隋在山……迟迟,别哭,别哭……”
程菽温言娓娓,哄小孩似的轻拍在迟迟背上,迟迟哭了一阵,泪水涟涟地抬头,泫然面容伤戚可人,樱桃小唇鲜嫩欲滴,叫程菽一时恍了神。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反应过来,连忙移开了目光,喉结却不自觉地上下滑动一阵。
可迟迟却并不让他躲避,她凑上前去,在他紧绷的唇上吻了吻。
“好了,现在你可以拿柳条抽我了。”
宋步苒在程菽震惊的眼神中慢慢地、慢慢地摊开了手心。
第129章第一百二十八章何错之有?
一堆篝火在崇宁殿后的庭院里点燃,火光照亮了萧慎凝重而忧伤的面孔,他手里拿着一支五彩风筝,凝定片刻,他将手中风筝扔进了篝火里。
火焰很快吞噬了这只风筝,化为一缕青烟,上升到皇城高处,就此湮灭。
转身,萧慎对金瓜说,“明日一早就去宣旨罢。”
金瓜躬身,“主子英明。”
“英明?”萧慎冷笑一声,“你也如此认为么?”
金瓜连忙跪地,磕头道:“主子,小的口拙,小的……”
“罢了,你去歇着罢,朕还有公事要忙,今夜就不回寝殿了。”
金瓜抬头,小心翼翼道:“主子,当心龙体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慎摇了摇头,便在宫人护送下朝书房走去。他心里难过,却无从诉说。金瓜和他太亲了,他怕在金瓜面前控制不住情绪。
即位之后,萧慎在公务上事必躬亲,广纳谏言,叫人挑不出错漏来,他相信久而久之,那些对他心有不满和怨气的大臣最终会对他刮目相看,心服口服。只是,每当午夜梦回之际,他总会想起自己持剑闯入东宫的那一夜。
那一夜,东宫大门敞开,他毫不费力地就站在了太子面前。彼时太子伫立在厢房正中,似乎对萧慎的到来并无多少讶异。而看到萧慎手中的长剑,他却露出一抹匪夷所思的微笑。
这微笑当中,萧慎看到了解脱。
于是那一刻,他想到了二哥萧葵说过的话,也想起了幼时出宫的大哥,手里捧着稀奇古怪的民间玩意儿送给他当礼物。
可他不能心软,长剑刺进大哥的胸膛,砍下大哥的头颅。他表面上是战场上磨砺出来的狠劲,可他的内心有一道哭声,自此开始泪流不停。
很多时刻他都坚持在夜半与这哭声做斗争,他幻想自己若是靠在老师的胸口,他一定能够战胜。可是,如今老师病了,被相思折磨,对他的求救和依恋视而不见,却还要自己去迎娶他人。
也罢,他什么不懂呢?他已经习惯按照林清的指令去做事了。
翌日,当奚今在府内接旨时,初春的一抹风从顺天城外涌进了定国公府。她好似听见数月前,在那废弃的宫殿里,女人对她说,你和他有关系,就是往日没有,以后也会有的……一语成谶。
不,许是她看得太远,她什么都懂。
奚今颤抖地接过圣旨,脑海里掠过隋瑛的面容,她知道此生无望与心上人拥有一段姻缘,她只求能与他结伴而行,做同路人。可如今,她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么?
“皇后——入驻凤熙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太监尖利的声音划破奚今的胸口,叫她心间淌血。沙场、边疆、战马、隋瑛、奚越……所有物所有事都从这道口子里倏尔掉下来了,哗啦啦地落了一地,她不能再把他们塞进去了。她跪下时是心怀情义的巾帼之女,站起来是尊贵无比的帝王皇后。
她没来得及去打一场仗,没来得及去爱一场,便做了这深宫之主。
在踏进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凤熙宫宫门前,艳红的帷幕重重叠叠,似向她招手,她回头看了一眼,初春时节,杨柳抽芽,风携花香,一个又一个风筝在云端间肆意翩飞……她笑了,转过身,她却哭了。
封后礼仪在萧慎的授意下礼部并没有大肆操办,新帝崇尚节俭,在宗祠里跪拜成亲后,就只是宴请了诸位大臣。宴席上,程菽依然以患病为由,并不出席。林清则是罕见地开怀,他喝了许多酒,最后醉倒在宴席上。在萧慎的应允下,齐桓送林清回府。马车当中,林清被齐桓抱在怀里,齐桓似笑非笑,用手帕擦拭林清眼角的泪。
他的眼泪好似擦不完,齐桓对此很满意,林清在他的怀里就像水,他想起自己多年前在两湖地区操练水兵,有一回他不慎掉进水中,被水草缠了腿脚,险些丧命。林清的头发就像那些水草,如今纠缠他的手。
他几乎冷漠地拽了拽那缕黑发,叫酒醉的林清痛得皱了皱眉。齐桓发现林清皱起眉头来似乎更好看,于是他伸出手,扼住了林清的脖颈。
呼吸滞涩,林清皱眉挣扎,双手本能去抓齐桓的手,掺杂含糊不清的呻吟。他那样脆弱,眼角挂泪,嘴唇红润,像换了痨病,却很动人。
“我这是做什么。”齐桓轻笑一声,松开了手,林清的身体继而又软了下去,齐桓将他抱在怀里,就像抱小孩似的,抱得满满当当。
“我对你的命,一点都不感兴趣。”
他冷冰冰地将目光从林清那张湿漉漉的脸上移开,看向马车车窗外,窗灯一盏一盏地从他阴郁的脸上掠过了,像幻梦一般。在路过一个街角时,他想起了隋瑛。
多少年前,他记不清了,那一年的会考,他和隋瑛就是一通下榻在这间客栈。客栈名曰“鱼跃”,他背着粗布包裹,站在鱼跃客栈的牌匾下,心想这一回定能越过龙门,到天子跟前。那时他就注意到了隋瑛,隋瑛帮他解围过一次,他很感激,可当他提着谢礼去向隋瑛道谢时,隋瑛却记不起他分毫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齐桓从未想过,嫉恨比仰慕来得更快,后来种种,嫉恨犹如藤蔓在他心中疯长,险些将他困于其中,不能自拔。只是,这一切也都是过去了。
如今,他已经站在权力巅峰,昔日未曾将他放在眼里的人,也位居自己身下了。
低头,齐桓用手背划过林清的脸,轻声道:“就连你,不是也在我怀里了吗?”
——
林清在梦里走向一片山林,山林云雾缭绕,沾湿了他的黑发与衣衫。他走啊走,步履不停,可他不知道方向为何。他隐约有所感知,自己心间漏掉了一块什么,形成了一个空洞,他来到此处,是要填满这个洞,否则性命有虞。
可他要找什么呢?他不知道,他只想坠入在一道温暖当中,莹润通透地包裹住他,像过去很多时刻那样。可什么都没有,这山里除了云雾便是苍郁的树。他似乎记起自己不过就是这树中的一棵,向天汲取着阳光,却忘了是什么在滋养自身根系。他走了很远,他累了。
幽幽睁开眼,稀薄的日光从窗棂中透进,怀中搂抱着隋瑛的睡袍,林清的视野里,郦椿推开了门,打来了一盆热水。
“我心想你快醒了。”郦椿说,“你总是在这个时刻醒,他们说你醉了,会多睡一会儿,可我却知道,你会醒的。”
林清微笑,“你何必做这些下人的活儿,咱府里也不缺人。”
“我怕别人照顾不好你,我日后不好交差。”
“你说话像个小大人似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该长大了。”郦椿用帕子湿了热水拧干递给林清洗脸,又端来茶碗给他漱口。林清抬起手捏了捏郦椿的脸蛋,说:”长大做什么,我护你啊。”
郦椿嘟起嘴说:“长大了,就不怕……”
可他收了声,他不说了,因为看到林清,便知道就算长大了,也是怕人离开,被留下的。
于是郦椿撒娇般地笑了笑,扑进林清怀里,像个小疯子般直喊道:“长大了,就不怕风雨了!日后我要为林叔遮风挡雨,我叫谁都不能伤害你!若是以后隋叔回来了,我还得教训他,他若是对你不好,我就帮你打他!我要去练剑,我要习武!”
林清两眼弯弯,被郦椿逗弄得直痒,笑道:“就怕你练了剑,习了武,约莫还是打不过他……”
“不要,不要……我不要嘛……”
厢房里欢笑声一片,也是两个相依为命之人的抱团取暖。可不过须臾,林清便又咳嗽起来,圣上派来的太医便嘱咐他要喝药了。
宫里的药都是尚好的药材,可似乎依旧养不好这具身子。萧慎问过多时,太医也只是摇头,说无意向好,再多奇药再高医术也是徒劳。
偌大的崇宁殿内,紫色的帷幕层层叠叠,在平滑锃亮的地砖上投下翕动的阴影。萧慎踱步在殿内,淡黄便袍拖行于地,烛光照耀时,其上龙纹若影若现,好似活了一般吞云吐雾。皇帝的心境便如这灯下不住变幻身形的龙,不安、忐忑、犹疑,最终,他停下脚步,龙也稳住气息,也许是在截取了林清写给广西那边的数封信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信中内容哀婉,情深意切,痛心疾首,叫身为天子的他不能忍耐。
林清怎么能向隋瑛道歉?说自己做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林见善,究竟是什么做错了?!
这是萧慎登基后第一次动怒,他狠狠扔了这些信,命金瓜宣林清进宫。林清本就在文渊阁,见天色已晚预备打道回府,一收到旨意,便移步来到了崇宁殿前请安。
春日依旧黑得早,就是从文渊阁走到崇宁殿的这一小段路,日光隐没,代之而来的是浓郁的夜色。风冷,林清兀地打了个哆嗦,拢紧了披风。
萧慎在殿内等待已久,脸上是赤霞般的愠怒,可当林清步入殿门后,他却感受到一种彻底绝望。他根本对他无能为力。所有的怒意竟在见到他的那一刻都倏尔褪去,此刻,他只想抱他入怀,亲吻他,拥有他。
“陛下。”林清叩首,可这一回,萧慎没有赐坐,林清有片刻惘然。
“卿方才预备上哪里去?”萧慎收敛情绪,冷冰冰地问。
林清不解,但依旧回答:“日落了,自然是回家去。”
“回家?”萧慎冷笑一声,“那府邸的招牌,可是挂的隋府。”
林清不明所以,自若道:“隋府就是臣的家。”
他听见萧慎从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的声音,鎏金皂靴,在皇帝的沉默中逐渐靠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朕说,那不是你的家。”
林清蹙眉,萧慎还从未与他这样说话,可他是天子,天子怎样说话都是应当,林清只能以额触地,道:“臣久居隋府,在山虽然不在,但臣与他……与他已是……”
“你与他如何?我宁朝还未有男子间的媒妁之言,”一边说,萧慎俯身,伸出手握住了了林清的下颌。
他抬起他的脸,如很多次梦里一般,他迫使他凝望自己。
在这双秋水般的含情眼中,他第一次看到了自己,威严的、令人恐惧的、至高无上的自己。当然,他也看到了惶惑、畏惧、不解以及……一抹隐而未现的忧伤。
“朕听卿的话,娶了皇后。”萧慎一字一句道。
“陛下是为天下考虑。”
“是,但毕竟如了你的愿。不过,你曾说,若有另外的心上人,可以娶作妃嫔。”
“自然,这是陛下的权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好,很好。”
林清已经开始发抖了,他在萧慎这双几乎陌生的眼神中看到了侵略,他似乎懂了什么,可他固执地不肯承认,直到萧慎勾起嘴角,俯身吻在了他的唇上。
林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第130章第一百二十九章林安晚这一生,本就是……
林清先是起身,说天色已晚自己不便久留宫中,先行告退了。他仓皇地抓住拐杖站起身朝紧闭的殿门跑去,他的脚步很凌乱,几乎是砰地一声撞在了殿门上。可殿门就如同坚不可摧的墙,堵住了他的去路。他惶悚地拍打,妄图呼救。可将将一张嘴,他就意识到了自己身处何地。
他逃不走,这里是暗无天日的深宫。突然,他想起了奚今,那对隋瑛表露心迹,在宴会上把玩胞弟长剑的女子,自己不也是把她送进了深宫?
萧慎庞大的身躯向他靠近,将浓重的阴影覆盖在林清缓缓滑落的身躯上。林清绝望地抬头,张了张嘴,泪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乞怜。可皇帝用他独有的威严与冷漠忽略了这一抹哀求,萧慎朝林清俯身,将发抖的他抱进怀里,将吻落在他的唇上、脖颈上。
殿内的四座铜炉中银白碳条艳光闪耀,蒸腾起浓郁的热气。帷幕在热浪中轻摇,百盏灯台上的烛火似受了惊一般,猛地倒下,又倏忽而起。
在那宝座的台阶之下由西域藩国献贡而来的短绒地毯上,林清的身体若一条游鱼在他昔日疼爱的学生手中翻来覆去。他不住哀求,却不知这哭声更具诱惑,惹人疼惜。可皇帝该怎样疼惜,无非就是占有,告诉他,你只属于我,你属于这大宁朝之高的存在,我的爱就是护你一生的堡垒,是你余生的荣华富贵。
林清起先挣扎,他发了狠去推萧慎,可他这点力气对于年轻力壮的皇帝来说无非是小打小闹。两根瘦泠泠的手腕很快便被束在头顶,他听萧慎在他耳边以极温柔极恳求的语气说:“求你……我不想伤害你……求你……求你看一看我……爱我……”
可当萧慎剥开老师那衣襟时,他不免被这累累伤痕所震惊。鞭伤好似数百条虫子虬结在这消瘦苍白的身体上,还有各样斑驳的烫痕。这具身子和好看沾不上边,甚至可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林清瑟缩地捂住衣襟,不断朝后躲避时,萧慎的心弦再次被挑起。他知道他的爱并非基于性,可是只有性才能让爱有所体现。
他爱上这具身体了,很爱,就在这一刻,那些伤疤化为面纱,若某种似是而非的挑逗。于是他抓住林清的脚踝,将爬远的他又拖了回来。
“陛下,陛下……”林清转身摆出一副好脸色,第一回如此献笑,“你瞧我都这个模样了,我是个残废,我……”
话未说完,在一声仓皇的惊叫后,他被压制在地,他被吻住了。
于是当林清趴在这台阶上承受这所谓爱的重压时,所有伤心和绝望倏忽间如潮水般退去,在一次又一次的侵入中,他想,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发现?难道信任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他拼命地用此种毫无意义的思考来驱散此刻他正在被萧慎拥有的事实,可当皇帝将他翻转过来,不知餍足地温上他的唇时,他的灵魂无法出窍,一切便都回来了!叫他认清事实,叫他面对真相!在这炽烈、饱含不甘的吻当中,林清意识到,他永远地失去隋瑛了。
林清低声哭着,他的身体很痛,他并不能承受如此狂热的占有。萧慎好似食髓知味,将所有的纲常礼教悉数抛弃,在这接待大臣的议事大殿里,他对自己说,就这一回,这样放肆一回。
可疑的液迹蜿蜒在地砖上,犹如命运的裂痕。林清突然哭不出声了,他突然觉得一切都很可笑。
于是他真正意义上化为一滩水,不再拥有自己,他可以被塑造成任何形状。
他对自己说,随便。
随便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在意了。
林安晚这一生,本就是荒唐。
于是他在萧慎的臂弯中笑了出来,满眼是泪。笑声有让皇帝的动作片刻停止,之后却是更加猛烈的狂风暴雨。他听到皇帝在耳边所索要他的爱,他的情,那样蛮横,却又是那样卑微。他的双腿摇晃在崇宁殿的金碧辉煌下,屈辱、荒唐,他无法对这权威所带来的占有而做出任何回应,他喑哑的声音听起来像失丧的鬼魂,游离而悲哀。
哭声伴随男人隐忍的呻吟在这阒静的崇宁殿中被无限放大,在夜色中蔓延。通向后殿的垂帷后,一人惊恐地将这一切收归眼底。他发着抖,脸色如雪一样苍白,他在看到流云黄玉发冠后抬起手摸向了自己头上这一盏,他听到自己无限依恋的人竟在他人耳边乞怜爱情,他看到这几乎残酷的侵犯中在臂弯里怆然欲绝的那张与他过于相似的脸……
猛然间,那张脸在起伏中望向他,与他对上了视线!
沅儿吓得后退一步,那人的泫然也化为震惊,再到绝望。而这一幕,也被萧慎收于眼底,他循着林清视线,看向了沅儿。
林清在他怀中双眸圆睁,好似彻底绝望,他干笑两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萧慎收回目光,狠心而决绝地吻了下去,继续他的征伐。
沅儿背靠在墙,浑身发汗,在这一刻他什么明白了。
“他竟不避开自己,可见他是完全不在意自己……”
沅儿收回视线,对着寂静的漆黑瑟然地笑了笑,他打了个哆嗦,便一把扯下头上那顶流云黄玉发冠,披头散发地跑开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他不知道跑向哪里,林清的哭声攀附于他,好似他自己的哭泣。他捂住耳朵,疯狂摇头,奔跑在宫道中,他化为他所畏惧的那些尖利可怖的哭声中的一道,就此在夜色中逃窜,在深宫里纠缠。
可这里没有出口,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地交托。
“不……不……”他嘶吼着跪倒在地,滚烫的眼泪融化了雪。
却也只能融化雪。
——
燃烧后的一片岑寂中,萧慎恢复清明,他将林清环抱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偏殿。
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江山美人,他怀抱其中。尽管江山摇摇欲坠,尽管美人气息奄奄,可他一生都将奉献给他们,他要挽救这江山,他要救活这美人。
林清神志飘忽,双眼失神,他浑身都濡湿在冷汗里,萧慎将他放到床上后,就命太监们为他沐浴更衣,又唤了早就准备妥当的太医院,将一早熬好的汤药给他悉数喂了进去。
不过就是吊着自己一口气罢了,林清靠在锦缎竖枕上,皇家特有的龙涎香缭绕于他身周,他几乎欲死。可那些医官们不会让他死,他们有帝王之命,他们会让他好起来。
原来他在性/事之后是这般模样的,萧慎坐在床边,心道,原来并不会像是沅儿那般缩在自己怀里嘤咛,低声却快活,林清就如一朵霜残了的荷花,恹怏眉目,垂首在未消的情欲中。他分明在这爱欲里也曾有过快感,可他并不接受,且负隅顽抗,矛盾而令人生出摧毁的欲望。
萧慎不免对隋瑛生出嫉妒,他想知道林清和他做完后是什么样子。是如此际一般颓丧,还是醉生梦死般地回味?只是萧慎很难想象林清去主动,在他眼里,林清这样清绝之人,情/欲这等杂念是与他毫不相关,只能靠他人强加于上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太医院的人走后,萧慎轻轻握住了林清的手,林清并不看他,漠然地抽回。
“你方才看到他了?”萧慎了林清额间汗湿的发,动情道:“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拥有他了,我把他当做你。”
他再度握住林清的一只手,摊开后摁在自己心口,哽咽了,“从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个书房,我第一次见你时,我就爱上了你。”
他没有以“朕”来自称,可见在这一刻,他希望自己是作为萧慎而存在,并不是皇帝。
“很爱很爱,几乎被你折磨得没了半条命。”
可林清再度抽回手,望向一边,并不说话,只是眼泪一滴一滴,晕开在缎被上。
萧慎抬手用指腹抹去林清的泪,他自己也红了眼,可他依旧坚持住声线,他告诉自己要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在林清面前自居,而不是学生和帝王,若非必要他可以做帝王,但他绝不要再做被他视为孩子的学生。于是他搬出了杀手锏。
“可是,他也是见过他的,你明白吗?他见过他,知道了一切,还是离你而去,他把你让给我了。”
林清有片刻震惊,移眸看向萧慎。
萧慎笑了笑,道:“隋瑛见过沅儿,他知道我爱你,他知道……”
“不,你骗人,你连我都骗过了……”林清破开一道哭声,连连摇头,“不可能,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可以去问沅儿,我骗你,他难道也会骗你么?”
林清张了张嘴,想起之前好多次隋瑛不让他去岐王府,难不成隋瑛认为,自己虽知岐王有意,还如此献身于他么?
“难怪,难怪他如此决绝,不要我了……啊……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林清彻底绝望,他笑了,眼泪也不流了,他什么都感受不出来了。
萧慎闻言伸手将彻底瘫软的林清搂进怀里,得逞却又心疼。
他抚摸他的长发,轻言细语地宽慰,“见善,忘了他罢,他不要你了,我要你,我一生都会为你而活,我不会离开你,不会不要你……”
“你信我,好吗?”
第131章第一百三十章如此胜利,却又如此失败……
翌日的早朝帝师和首辅均是缺席,齐桓一家独大,下一日亦是如此,直到第三日,林清在太监的搀扶下从偏门离开了崇宁殿。
崇宁殿前的广场上,倪允斟出现在林清身边,神色凝重,他张了张嘴,正预备说什么,林清却抬起了了手。
一张苍白的脸缓缓转向倪允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必说,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你如今心下只能装一人,那个人,不能是我。”言罢,林清一瘸一拐地朝前走。
“至少,至少让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倪允斟追了上去。
林清转头看他。
“你所点名的那个千户,我已经讲他踢出了北镇抚司。”
林清写些微动容,他对锦衣卫无恨,哪怕他曾在其中遭受酷刑。但那名池姓千户,当街取了王朗的命。
“好,我知道了。莫要再操心我的事,倒是春闱在即,多关心些望之。”
“他,他很好。”倪允斟艰难道。
林清深深看了倪允斟一眼,收回视线,面色不改,艰难地朝前走。倪允斟伫立在原地,目送林清朝金銮殿方向走去。
进了崇宁殿整整两日都未曾出来,太医院的人来回奔赴,倪允斟不用细想就知晓发生了什么。林清如今这样冷漠态度,不过是护他,以免继位不久的皇帝对他生出猜忌之心。只是倪允斟心上悲哀再现,圣上竟能隐瞒到如此地步。而他,居然再一次地无能为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直到林清的身影消失在广场尽头,没入深红宫道,倪允斟才收回目光,仰头看天。苍穹仿似陷入漩涡,深邃如海,似要将人吸入。
他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收敛情绪,转身朝崇宁殿走去。
主持春闱的担子落在林清身上,他身为吏部尚书,又是文渊阁大学士,在朝上主动拦下这一差事。他本意借此打好和隋瑛那些原下属们的关系,奈何方徊等人并不吃这一套,配合倒是配合,脸色就没好过。也许怀揣和萧慎一样的想法,他相信自己的鞠躬尽瘁能让这些清流对自己有所改观。
不,林清想,看他怎样如何不重要,但皇位的正当性绝不容任何置喙,近日来他已经听到了许多流言蜚语,论及萧慎的是杀兄弑父这一罪玷污帝位,论及他林见善的无非是“天道”二字——“人事可凭,天道不爽。”方徊甚至毫不客气地当着他的面道出此言。
“我不能有半分犹疑。”他对自己说,“凭借一条老龙、贪龙、蠢龙也救不了大宁朝!只有真正的龙,真正的天子……”
可以想起萧慎,这几日的回忆便鱼贯而入,林清险些没能站稳。皇帝对他的感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竟不再掩饰,将他就地霸占。那两个夜晚——林清深吸了一口气,站定,他只当自己没有这具身体。是的,这身躯他在诏狱里就已经弃绝,能代表他的只有意志。
“拔擢青年人才,行改革之风……”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签押房里批改表章,这一回,他要为宁朝官场上补充新鲜血液,隋瑛未完成的吏治整顿,他来做,他必须做。
只是一想到隋瑛,心口便是钻心的痛,他写了那么多封信,竟也是不能换回只言片语么?
他竟对自己,厌恶至此?
举起手,林清看到自己手腕上被人攥出的红痕,他萧瑟一笑,罢了,自己有什么资格祈求他原谅,就是往日有,如今也是没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猛地咳嗽两声,林清将所有情念驱逐出脑海,不啻一种自我麻醉和逃避,他将自己彻底地投身于公务。
——
几日后,被革职的池姓千户死于府中,倪允斟得知此消息时,倪允瞻正要出门,他问他要去哪里,倪允瞻只是站定恨望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倪允瞻拂袖而去,出了府门就直奔岑府。他内心里为隋瑛打抱不平,认为其不该遭受如此欺骗,更可恨的是,自己的胞兄竟也是“谋逆”当中的一员!
岑长青依旧锲而不舍地写折子参林清、参倪允斟、参徐无眠等人,同时为隋瑛、程菽说话,只是在这一过程中,也不知是对方手段高超,还是皇位更替时刻大家都乱了阵脚,就连林清都被短暂地迷了双眼,导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齐桓。
在以岑、方为首的人眼里,此人当初被扣留为质,在血洗皇宫的那一夜与忠王、郡主两人一同面临生死,与谋逆沾不上边。而在皇帝、林清、倪允斟等人眼中,此人是看清局势,主动投诚,毕竟起兵前林清亲自与他讲道,好言劝说。
是以当林清身体抱恙时刻,萧慎重用齐桓,双方都无人置喙。
只是齐桓想要的,远不止于此。
昔日门可罗雀的齐府,如今宾客盈门。听闻其将在变法中起到关键作用,各路亲王郡王纷至沓来,不乏有乔装打扮一番特意前来送礼,想探其究竟的。还有一些朝中墙头草,既不愿意投靠林清,又不愿去踏程菽那趟浑水,便眼巴巴地凑到齐桓门下。对于那些珍奇异宝齐桓是一分不收,但对于上门投靠的人,他并不拒绝。
譬如冯延年,那些来见齐桓的皇亲贵胄都是通过冯延年的引荐,但他不想和冯延年扯上太多关系,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人。齐桓只是想知道,人心的力量究竟如何,他需要这些人,尽管他看不起这些人,但总有一天,他用的着他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他好脸相迎,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只是齐桓并非只会花拳绣腿,他知道宁朝需要改革,只是他并不激进,用他安抚一位亲王的担忧的话来讲:“祖宗之法岂可轻易更改?即使改,也需徐徐图之。”
府内清静时刻,他便去文渊阁。有时在文渊阁无事可做,首辅心高气傲,不肯低头,抱恙多月,次辅忙于主持会考,好似变了个人似的冷酷,在吏部雷厉风行。于是他——齐桓——齐梁甫,独坐在这文渊阁内,面带微笑,闭眼假寐。
他陶醉在权力的气息当中,险些不能自拔,可就在这时,隋瑛的身影又闯进他的脑海,叫他瞬时惊醒。
“不够,还不够……”他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还不够。”
起身,天色已暗,恍若多少个故人尚在的夜晚。齐桓踱步离开文渊阁,步行至午门时,他和几位小太监点头致意,露出宽厚良善的微笑。兀地站定,他遥望崇宁殿的方向,冷笑一声,登上了马车。
崇宁殿内,萧慎的吻如烙铁一般落在林清的身上,当皇帝没能从心上人唇齿间得到回应时,他会用手指给予惩罚,欣赏这具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喉间发出的无所适从的低吟,眼角不住地渗泪,蔓延出芍药般的妃色迷离。
萧慎固执地不让林清回隋府,为了不让其有借口,他甚至将郦椿接到宫内的一个宅子里安顿过夜。而大宁朝的帝师,却紧咬牙关,不肯松口对这炽烈爱意回应分毫。
“难道你都不愿意看一看我么?”萧慎握住林清的脸,掰过使其面对自己。他用指尖掠过林清湿漉漉的睫毛,高挺秀气的鼻梁、抿紧的时而咬住的唇,他知道林清并非毫无反应,身体泛起那片水红已经出卖了他,可他紧闭眼,似乎留下一滴泪都是落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慎干涩地笑了笑,他迫使林清坐起来,以一种仰视的角度来欣赏被折磨之人。他握住他的双臂,以下克上,迫使林清与自己同起同落,迫使他张开大口,剧烈喘息。
如有仙人指路,这世间萧慎唯一想去的就是林清的心间,他想深入到那里看一看,看那里是否有半分自己的位置。
“见善,见善……”
继而萧慎又将林清抱在怀里,若珍宝般呵护,一个天子能给心爱之什么呢?他几乎把自己能给的都给了,可是林清却如此吝啬,竟然什么都不肯回报他,哪怕是一丁点的爱。
他凑近去吻林清,却被躲开了。
萧慎几乎悲哀地笑了,但他锲而不舍,钳住了林清的双肩,吻在他唇上。
“你依旧不肯睁眼,不肯正视朕对你爱。”萧慎捧住林清发烫的脸,喃喃道:“可在这张床上的、进入你的,的确是朕,朕相信时间。”
林清幽幽睁眼,“陛下如此做,只会让我们渐行渐远。”
“哪怕是分毫,分毫都未有么?”萧慎说不出来了,他看到林清嘴角衔着一抹哂笑。
“人只能有一颗心。”
萧慎语塞,顿了顿,他继续说:“他们都说,我杀兄弑父,即使得了天子之位,也是千古罪人。也罢,我认这个罪名,只是要认的不止是我,还有你……你我已在一条命运当中,你究竟还在奢求什么?你指望隋瑛……原谅你吗?!”
林清摇头,“我知道他不会原谅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何不……求你,林师……求你……”痛苦地将头伏在林清瘦削的颈窝里,萧慎渴求道:“我对你的爱,也是爱……求你……”
皇帝的眼泪顺着肩膀淌下,滑过胸膛,游走在那些可怖伤痕中。
林清轻轻喘着气,喉咙里嘶嘶作响,泛起一股又一股的血腥气。
他只觉得一切都很荒谬。
他扶持了一个皇帝,却失去了爱人,到最后,还要失去自己。
可他依旧不知悔改,亲力亲为地为皇帝巩固统治。毕竟这个皇帝,并不辜负他的期待,在帝位上比历代皇帝都要励精图治,体恤民情。他在他身上看到了大宁朝的希望。
这仿佛是一个死局,只是他不知晓的是,这对皇帝来说,也颇为荒谬。
萧慎想,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自己如此胜利,又如此失败。
第132章第一百三十一章可怜白发生
倪允瞻永远会记得会试放榜的那一天,他榜上有名时刻,东州来报,东羌来犯,边境爆发战争!
萧慎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江宁那个承办制造局织坊的第一富商,立刻想办法抄了他的家,补贴军需,务必要把东羌挡在关外!”萧慎在内阁对几位阁员以及与会大臣说,“另外高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已是工部尚书的高子运拱手向前,“臣在。”
“你对朔西熟悉,即刻与兵部一同写信,通知吴宪中、陈青和进行战况监测,预防北狄十二部趁乱来犯!”
“臣遵旨。”
“齐卿,东州兵马情况如何?”
齐桓凝眉,道:“刚熬过了一个冬,情况恐怕是不容乐观。”
萧慎正思索时,就听林清在一旁道:“江南地区的民勇部队可以提上日程。”
“林卿说得对,”萧慎向齐桓使了个颜色,齐桓心领神会。会不多开,众人散会后,萧慎留住了依旧是一言不发的程菽。
“程首辅,三个多月的时日,病可养好了?”
程菽躬身,“多谢陛下挂念,臣已经好很多了。”
萧慎心想,你好多了还不来上朝?但转念想到林清嘱咐他要重用程菽,于是深吸一口气,耐心道:“那便早日提出变法议案,提交内阁商讨罢。”
程菽颔首,“臣遵旨。”
这幅不冷不淡的态度叫萧慎恼火,他心知以程菽为代表的所谓的清流并没有真心实意地认可自己这个皇帝,他们虽然嘴上叫着自己陛下,倘若那父皇活过来,即使他昏庸无能,他们也会认可他,而不是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为纲常礼教,就那么难破么?
萧慎自嘲一笑,也是,杀兄弑父这种遭天谴的事,也只有林见善和林见善的学生、林见善党羽才做得出来。
程菽回府后,听闻岑长青求见。
“东羌定是料定我大宁朝帝位更迭,内情不稳,才趁虚来反!”岑长青这些日子写折子都把自己写得面如土色,一想到林清的所作所为,叫他这个直性子根本无法容忍。
“罢了,既然无可避免,变法就早日提上日程。”程菽说:“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你我还是早些过了心中这道坎吧。”
“那隋兄怎么办?还叫他在广西?谁不知那地穷苦落魄,瘴疫环绕,他去时又身负重伤,还被,还被伤透了心……”似是想到什么,岑长青连忙问:“他可曾有信寄来?”
程菽这才露出微笑,道:“前两天的确收到一封,他说他已痊愈,已经亲自参与剿匪的指挥,只是他多次写道,去了那里,他才真正看到民生之多艰,以致数次落泪……”
程菽叹息一声,“也好,为了百姓伤心,对得起他的良知,他那一身官服。”
岑长青露出难过神色,再待了一会儿便走了。临走前程菽叮嘱他莫要再写弹劾的折子了,没用。
“我这心里……我这心里!”岑长青揪着胸口衣襟,声音好似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跺脚道:“难受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程菽又是一声叹息。
只是千里之外的某一地,月明星稀,空气湿润,春未过,乡野已是蛙鸣一片。
如瀑月光照映山林,一幢古朴吊脚楼地二楼屋檐下,隋瑛素色长衫,躺在一张竹编躺椅上,瘦削发黄的脸庞上是挥之不去的愁容。
“主子,喝药了。”
隋瑛睁开眼睛,看向韩枫端至面前一碗汤药。
黑漆漆的药汤,摇晃着天间的一轮明月。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得露出苦笑。兀自摇头,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再度躺会躺椅上,他阖上双眸,月光宛若薄纱,轻掩他的心绪。
韩枫点上一小撮枯艾草,又用浮萍加了雄黄,点在屋子内,顿时吊脚楼里里外外都盈满草香。做完这一切,韩枫走到过来,用帕子擦了擦隋瑛额间的汗珠。
遭了毒虫叮咬,他发热得厉害。
“主子,好起来,才能打胜仗。”
隋瑛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韩枫便搬了个木板凳坐在一边,拿了蒲扇轻悠悠地摇晃着。清风解热,驱赶蚊虫,也带起隋瑛额间的一缕碎发,一抹银光掠过,韩枫凑近了看,发现是一根白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年轻的长随心中涌起无限伤怀,不由得红了眼眶。
而因初来乍到的疟疾承受无限痛苦的人,在闭目养神中,心中却再度浮起那轮明月。
留不住的月,留不住的人。
可怜白发生。
——
“你看,”林清就这一本兵书对郦椿讲,“我之所以只叫倪允斟只是革去那人的职位,是因为他是指挥使,他不能寒了手下的心。南北镇抚司都得上下一心,才能更好地为陛下办事。革职和取人性命,是两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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