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伦敦的那一天,朋友已经将她公寓内的行李打包寄到国内,难以追回。对温佳妮突然的回归,朋友很高兴,对行李寄走一事又感到抱歉,“我应该先跟你说一声的。”
温佳妮说:“不关你事,是我临时变卦,决定不够坚定。”
行李寄走,公寓也退了,暂时没地方可住。
朋友慷慨说:“你可以先住在我这里,等行李退回。不要跟我客气。”
没过多久,那些行李原封不动退回,退回来的理由是对方拒收,地址不对。
不管怎样,行李在就能省下一笔钱,再租一间价格适中的房子就够了。现下她手头资金不够宽裕,不便要求过高。
不敢有要求,便处处碰壁。
找房子最坏是洗手间太脏,一眼都看不得,而隔壁却有勇士住下,竟可以忍受平时洗漱的地方如此之脏,温佳妮不得不敬佩,却也很无奈。
从前,她可以住舒服干净的公寓,是郑书文帮忙;在这边念书,学费是家里的,生活费一半是母亲从郑书文那儿得来的。
说什么独立,没有他们,她连谈独立的想法的能力都没有。
真正独立原来是这般辛苦。
于是,她还是得继续住朋友家。好在往日没有浪费所学、资历,算是比较顺利地拿到offer。经新同事热心介绍,离公司不远处的面包房对面正好有一位年轻人出租房屋,最惊喜的是租金非常便宜。
住下后,温佳妮才知道租金便宜的原因。
房东是一位三十几岁左右的男士,小提琴爱好者,晚晚都要拉上那么一会儿,闹得人无法入眠。奇怪的是,这栋楼住客竟无人说一句不是,反而还会吸引住客到房东那儿做客。
隔壁一位自马来西亚来的陈女士对佳妮解释说:“租金便宜不说,他为人慷慨,待人友善,屋内柜子里的酒水又随我们喝,那么就没人会嫌他半夜扰民。嫌他扰民的多半早已搬走。”
许是受环境影响,更受夜半小提琴声折磨,温佳妮喜欢上喝酒这回事。ъiqiku.
那时,温佳妮尚不懂品酒,拿酒当水。住在隔壁的陈女士是品酒行家,教她不少,是此契机,两人渐渐相熟。
有一天,陈女士对她说:“喜欢喝酒不是坏事,坏的是上瘾。”
温佳妮明白,陈女士是友好提醒她,不要把酒当安慰剂。
后来,陈女士因公务搬离这里,再没有会说中文的人陪她一边夜晚品酒,一边看电影说说笑笑的了。
难免会觉得寂寞,可当讨人厌的小提琴声响起,又不觉得寂寞了。
不久后,房东不再拉小提琴,改学拉二胡。初学期,夜晚二胡声犹如锯木声。依然没有人去说房东或是劝他向善——不要再扰人入眠,不过,柜子里的酒水是越来越少了。再不久,那二胡拉得很像样了。
一日,朋友过生日。温佳妮的社交范围就这么大,老朋友碰到老朋友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热闹的生日派对上,她偶然碰见吴祖琛。
见到佳妮,吴祖琛并不意外,他老早就通过共同朋友知道佳妮回到伦敦的事。而那时,他身边已有新女友。
“好久不见。”吴祖琛先同温佳妮打招呼。
坐在沙发上的温佳妮抬头望他,微微一笑。
派对活跃,轮不到这一对昔日是情侣的两人有机会坐下面对面犯尴尬。至派对结束,朋友有心要制造复合机会,命令吴祖琛送佳妮回去。
驱车送佳妮回去的路上,吴祖琛问:“过年,你回去吗?”
温佳妮看了眼手机日历,然后摇摇头,说这边工作刚开始,好多不熟悉,大概是不回去过年了。
听得出佳妮语间有些许不快乐的情绪,吴祖琛沉默。有些话不宜多问多说,他不屑挑人痛事。将佳妮送到目的地,吴祖琛温和地说:“佳妮,我们还是朋友。倘若你有需要,尽可联系我。”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很清楚,像佳妮那样的性子,分手后哪有可能再来麻烦他?她只会自己慢慢解决——也是因为这样的性子,才教他过去那样喜欢她。
这时候,房东竟露了面,他手提二胡从另一条街回来,见温佳妮与一位陌生男士站在楼下一不发,误以为佳妮遇到麻烦,忙上前询问佳妮是否需要帮助。
跟房东解释后,温佳妮看着吴祖琛,微微笑着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除此之外,没有再多话语。
一句道谢,吴祖琛深刻明白,分手后能复合的情侣绝不包括他跟佳妮。做不成爱人,只能做普通朋友。倘若在外面偶然遇见,那么简单问候一句,再无其他。
房东送温佳妮到楼上,到门口,他从驼色大衣口袋中掏出一把糖果,塞给佳妮,说是借口商店儿童活动,小礼物很多。
温佳妮低头看看手中的糖果,好几种口味,包装很童趣。
她莞尔一笑,对房东道声谢谢。
回到房间,洗漱准备入睡。很不习惯,今晚房东没有拉二胡,大概是在外面帮忙做活动,炫耀似地拉过二胡了吧。是这一晚,没有酒精作祟,没有讨人厌的小提琴声或二胡声,温佳妮久违地做梦了。
梦到皖城家中院子里的那棵老榕树。
老榕树一处枝叶延伸出去的尽头,是阁楼那一扇朱红色木框的窗户。阁楼内,赵嘉原坐在床尾处的灰色沙发上,翻阅她的日记本,一边翻阅一边笑。
“表姐,你写的这个男人是谁?”梦里,赵嘉原这样问。
佳妮不知道。
赵嘉原用他好听的嗓音念着:「……有一次,他心血来潮,偷偷地向我背后丢来一点点小火星,烧着了我的裙子。我没有注意。火越烧越旺,他恶劣地笑出声。我回头看,裙子烧没了,那把火却一点温度都没有,蹿到我脚背上,蹿到我胸口,忽然升了温,灼热地穿过我。他很坏,坏起来没人比得过他。可是,有一天,我喜欢他坏的样子。」
那双桃花眼微带笑意,朝她望过来。
……
……
那天夜里,伦敦下雪了。
早晨,房东为窗外一片白的世界而兴高采烈,重新拉起小提琴,是温佳妮没听过的曲子,很激昂的曲调。这一年的冬天,在讨厌的小提琴声中就这样过去了。
春去冬来,温佳妮升职,因公务将常驻巴黎。这次,不需她辛苦找房子,公司安排,她拎包入住即可。
真是不同职位不同待遇。
而伦敦这边,居住很愉快,温佳妮不舍得退租,好在租金一直未变,想着还是一直租住下去。她喜欢这边的环境,房东的爱好,还有对面温馨的面包房。在巴黎的公务其实也不会长久,事务忙完,到时还是要回这边来住,条件允许,未雨绸缪点总没有错。
三月份离开伦敦,搬至巴黎生活。
念书的时候,看过几部跟巴黎有关的电影,故事浪漫,不免教观众向往巴黎,温佳妮也不例外,但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真的会在巴黎生活。
然而,浪漫属于电影,现实是现实。
因喜爱巴黎,温佳妮很快习惯这边的生活与工作。
对她的现状生活,母亲说是再好不过了,还总要说一句“做人要向前看”,仿佛在说她的过去多么不值得;佳淇则是憧憬巴黎的时尚,偶尔会要她买些漂亮的衣裙、首饰寄回去。
佳淇说她已经结婚了,偷偷结婚的,家里人至今都还不知道。
温佳妮大惊,担心佳淇受欺骗,“跟谁?结婚怎么能偷偷结婚?对方是谁?对方家里人知不知道?”
“姐,你不要激动。”佳淇笑,“是魏季伦。”
温佳妮暗道不好,怎么又是这人?心里话立即说出口:“怎么会是他?”
“怎么不能是他?”
“他很花心。”
“我也很花心呀。”佳淇说。
温佳妮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佳淇笑了,说:“在恋爱方面,我比你精明。姐,你不要跟家里那些大人一样好不好?我是成年人,知道什么对我是有利的,不像你,火坑也敢跳。结婚领证,只是拿个证明书而已,我又没有大摆筵席,告诉所有人我结婚了。在别人眼里,我还单身呢。”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要领证?”温佳妮不能理解。
“这样他就不能跟别人结婚了。”佳淇“哎呀”一声,“姐,不要说这个了,免得到时候我们观念不一样,又吵。我跟你说家里的事,要不要听?”
家里的事情,温佳妮只能通过佳淇知道,要么是从家里同辈兄弟姊妹的朋友圈窥见一二。个别几位以前还蛮喜欢发朋友圈的,近几年都不爱发了,一片空白。
佳淇说举报一事,家人已有怀疑对象,是二姑姑的女儿佳雯。只是怀疑,并没有确定,可风风语溢出来,二姑父便怪佳雯,骂得很过分,如果不是在温家,怕是要对佳雯动手。佳雯离家出走,过半年才回来,二姑姑这才动了心思要离婚,更要梁显净身出户。
如今的温家,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和睦了,至多是表面做做客气工夫。老的半只脚已经踩进棺材,小的巴不得离开这个家,中间那一辈心根本就不在一块儿,没有老一辈的“家和万事兴”的信念,只有自身家庭利益、自身家庭生活幸福健康一说。
家中发生太多事情,佳淇有些感慨地说:“现在想一想,家里这么多人,好像只有爸爸跟妈妈最快活。爸爸死得早,见不到这些糟心事,轻松。妈妈呢,她如今有钱有房,生活自由,不需要上班,更不需要伺候谁,家里谁也比不得她快活。当初还觉得妈最苦,现在真是谁也说不准。姐,你呢?你觉得你现在过得快活吗?”
应该是快活的,温佳妮在心里这样说。现下的生活,有忙有闲,目标不高,故压力也就不大,生活轻松。走一步是一步,这样的心态反而让她升了职,因工作需要学法语,而后,被安排到巴黎工作生活,是意外之喜。
还想奢求什么?
圣诞节一过,伦敦终于下雪。
很可惜,巴黎正在下雨。
雨中的巴黎,很美,美中不足是她不喜欢雨天。
忙了半月有余,上司不忍心见温佳妮顶着黑眼圈来上班,遂放她小长假休息。有了小长假,温佳妮便想回伦敦看雪,也看看朋友,想了便立马行动,当天冒雨离开巴黎。
到伦敦,雪落一地,街灯黯黄。温佳妮从taxi下来,一手拎着小行李包,一手揣进大衣口袋,慢步朝所住楼房走去。楼下有行人走过,也有一位戴着帽子、围巾的男士站在楼梯口边上,因为很冷,他低头蜷缩着肩膀。
出入口都是斑驳的脚印,黑的黑,白的白。
走到楼上,途经房东门口,房东喊住温佳妮,说楼下有位男士在等她,已经等一天了。温佳妮想不起在楼下有看到谁,担心会是熟人来找,放下行李包又下楼去。
四处张望,没有看到熟人。雪还在下,冷极了,温佳妮准备回去。突然间,蹲在楼梯口的男士站起来,踉跄了下,温佳妮下意识伸出手去扶住。
她用英文问对方:“没事吧?”
对方低着头,围巾裹着半张脸,跟着咳了几声,听起来很不舒服。温佳妮心中警惕,欲要松开手上楼去,对方却一把抓住她手腕,沉沉地靠住她肩膀,然后是轻轻地抱怨的一声:“……怎么才来?”
黯黄的街灯中,他露出有胡茬的脸。身后的雪静静飘落。只是听到声音的那一瞬,温佳妮心里头像淌过一阵电流,震了一震,又酸又麻。
“嘉原?”
不怪她认不出,是他不修边幅,胡茬令他看起来很憔悴。
摸上他的脸,很烫,是发烧了。
温佳妮说:“我们去医院。”
男人站稳身子,低头仍抵着她的肩膀,什么话也不说,无声地拒绝着,哪里都不想去。光是来到这里,他已耗光体力,疲累至极。
拿他没办法,温佳妮只能顺着他的意思,牵住他冰凉的手,上楼去。
男人低头推了推松开的围巾,在楼梯间的灯光下瞧见佳妮戴着的戒指,他微怔,跟着剧烈地咳嗽——
这种一听就是假咳。
温佳妮当什么都没听出来,领人进屋。
幸好平时有备医药箱,退烧感冒药之类的都有。只是许久未回这里,屋内还没来得及收拾干净。
简单收拾出干净的床铺,温佳妮回头看,他还站着。叫他脱掉羽绒服,结果一脱,发现他里面只穿一件t恤衫,根本没有保暖的样子。她很生气:“为什么不多穿几件衣服?你是故意穿得这么少才过来的吗?既然这样,你干脆什么都不要穿!”
赵嘉原不作声,很干脆,作势要脱掉t恤衫。
温佳妮忙阻止他,再生气也没用,摸摸他额头,柔声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赵嘉原看她一眼,躺到床上,侧过身,背对她躺下,拉上被子盖住脸。过一会儿,他声音哑哑地说:“我很累,你不要走。”
没有得到回应,回应他的是被子掀开一角,温佳妮躺到他身后。
赵嘉原心里微微放松,沉沉睡去。
夜里,温佳妮起床,检查赵嘉原的体温。给他换退烧贴时,他忽然睁开醒来,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那么看着她,好久后才闭眼入睡。
第二天,赵嘉原还是有些烧,温佳妮担心,提议去医院,赵嘉原还是无声拒绝。到中午,吃了药再睡一觉终于退烧,不枉她拿小礼物去拜托房东休息几天,请他暂停优雅(讨厌)的夜间习惯。
赵嘉原寡手而来,除了身上的衣服、钱包、手机,什么也没有。
等他好得差不多了,温佳妮说:“我们出去逛逛,顺便给你买东西,好吗?”
赵嘉原不作声,但也没拒绝这个提议。他安静地接过温佳妮递来洗干净的羽绒服跟帽子,还有一副女士手套。温佳妮一边给他围上毛线围巾,一边说:“外面很冷,你不要再感冒了。”筆趣庫
她刚背过身去,就从镜子里瞥见赵嘉原捏着围巾闻味道的样子。
他陡然抬眸,在镜中与她对上目光。
像撞见了什么羞耻似的,温佳妮别过脸,面色平静地拿过柜子上的门钥匙,说:“我们出去吧。”
走出温暖的房间,迎面一阵冷意,出了楼,冷意更甚。地面铺着白雪,温佳妮专踩没人踩过的地方走。赵嘉原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有时候故意走得慢了,眉头跟着皱起来,不过一会儿,前面那人转过身来等他跟上去,他眉头又舒展开了。像玩游戏,乐此不疲。
刚买上羽绒服和羊绒衫、几双厚袜子,外面就落起小雪了。温佳妮还想着要给赵嘉原买双保暖的鞋子,怕雪会下大,最后没去买,只买一些食材跟男士洗护用品便赶着回去。
这一晚,房东恢复习惯,又开始拉小提琴了。
赵嘉原第一次听到,眉头一皱。
温佳妮笑着说:“多待几天,你会习惯的。”
安静了一会儿,赵嘉原终于开口说话,“我可以待在这里吗?”
“可以呀。”
室内的温暖,烛光晚餐的良好氛围,衬得温佳妮脸上的笑很动人,一点都不像赵嘉原想象中的那个样子了,他以为到这里来,温佳妮又要做他讨厌的事,说什么不可以,招他恼火。
没想到,说了“可以”也招他恼火。
怨愤在心中鼓胀似气球,欲要膨胀炸裂——
不由衷地,赵嘉原恨恨地说她好善变,好招人厌,怪不得她在家里一点都不招人喜欢。
温佳妮怔住,感觉有点受伤。
更受伤的是,她听到赵嘉原说:“我真犯贱,说了不会来找你,我又来找你,次次犯——”
离开椅子,扑到他面前,温佳妮捂住他的嘴,不许他再说下去。
琴声停了,白天的小雪这会儿落成大雪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温佳妮踉跄着步子跟着他进了卧房。一进到这里,跟刚刚在外头一边用晚餐一边吵架似的说着话是另一个世界了。赵嘉原不断地吻着她,短短的胡茬刺着她的皮肤。没有condom,做起来是陌生的,温佳妮低着头,手被他抓去握住——着了火似的,像她那晚的梦,那把火穿过了她。她看一眼赵嘉原的脸,他也在看她,于是那把火逐渐升温——灼人——熄灭——温佳妮呆呆地看着自己手掌,动也不动,也不知该怎样动这只手,再去看赵嘉原的脸,他吻过来。
隔日,温佳妮醒来没有见到赵嘉原,也没像过去一样看到什么留便利贴。赵嘉原一不发地走了。如果不是买的新袜子还在,她会忍不住怀疑赵嘉原到底有没有来过。
过两天,赵嘉原突然出现,以新面貌,没有讨人厌的胡茬,面容干净,着装整洁,还理了头发,看起来很清爽。
他站在走廊上,跟这里的一位住客谈话,神态自然。
温佳妮上楼的步伐迟疑了几步,等他看过来,她低头去拿包里的钥匙。他走过来,问:“去哪了?”
再看他的脸,哪里还有刚刚的自然。
温佳妮答:“去见朋友了。”
夜里,两人相拥而眠。赵嘉原摸着她的小肚子,“好像胖了。原来没有我,你过得好很多。”
“歪理,哪有胖就叫过得好?”温佳妮侧过身来,吻他一下,想了想,说自己是吃杂食吃胖的,没有真营养。
他笑,“狡辩。”
就当是狡辩吧,温佳妮也摸上他的肚子,睁眼说瞎话:“你也胖了。”
他不狡辩,还“嗯”了一声,然后没声了,闭着眼,像睡着了。温佳妮轻轻摸上他的脸,很喜欢抚摸他的下巴。
他闭着眼,忽然出声:“你想过我么?”
“嗯。”
“只有在‘外面’,你才会这么诚实。”
温佳妮偎进他怀里,轻轻说:“那个‘家’好像一种诅咒,每次想到那个‘家’,我好像不是我,回到那个‘家’,我更不是我。‘家人’都要我做选择,实际上又什么选择都没给我。也许,要过很久很久,那个诅咒才会消失。”
但,家人怎么会消失呢?除非他们老去,死去,带走“诅咒”。
第二天,看赵嘉原换衣服,像是又要走的样子,怕他这一趟走又突然出现,温佳妮说:“我假期不长,过一向我还要到巴黎去。”[1]
赵嘉原看她一眼,“知道了。”.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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