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赵嘉原沉默地出去,没有回来,隔日一整天也没有出现。
一直到第三天的上午,赵嘉原发来手机短信,说有事要出国一趟,问她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夜里失眠,温佳妮身心俱疲,看一眼短信,没有回复。筆趣庫
那天晚上她问赵嘉原的问题,赵嘉原至今没有正面回答她。
也许他跟她母亲一样,认为见不得光吧。唯一不同是,赵嘉原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否认。温佳妮讨厌这样子的赵嘉原,连带着,连现在这样的自己也很讨厌。
赵嘉原去的美国,没要紧事应该要过几天才能回来。温佳妮想着,还是要收拾心情,不必管他意见,自己只管去上班工作就是了。
到要去上班的那一天,教人好意外的是,这里第一次有人来上门做客,做客之人还是温雅小姑姑。
对突然来这里的小姑姑,温佳妮意外之余,也心中畏惧。
然而,小姑姑不似在家中那般稍许威严,她笑容温和,在门外问:“方便我进屋喝杯水吗?”
温佳妮招待小姑姑进屋,问小姑姑想喝什么。
“白开水就好。”
一杯白开水,简单又不简单。
温雅坐在客厅,环顾四周,待温佳妮过来坐下,她开口说:“这里不错。”
佳妮不知如何回应,干脆喝水。
温雅看她一眼,轻轻问:“跟嘉原吵架了?”
不用她回答,表情最先出卖自己,佳妮不否认。温雅拍拍沙发抱枕,搁到身后靠住,终于要说正题:“佳妮,跟你说话我就不绕弯子了。你妈妈联系过我,希望我能跟你说些什么——她说你大概是愿意听我说话的。”
母亲没说错,比起母亲,她是更愿意听小姑姑说话。大概是因为小姑姑在她心中更多是正面形象,是她以前很希望成为的人。
见佳妮没有反感,温雅继续说:“你跟嘉原的事情,老实说,我没什么态度。嘉原虽然不是我亲生的,但他妈妈是我最好的朋友,爱屋及乌,对他的生活我也要关心。他没做错什么事,我不会说什么,包括他跟你的事情,我也不会说什么,因为没什么错。”
“没什么错”,这样的话还是佳妮第一次从家人口中听到,感觉真怪。她既惊又喜,但也明白小姑姑绝不只是为说这样的漂亮话来这里。
“嘉原这个人,对待感情,跟他妈妈一样,认死理,犟得很。别看他专一,在这方面是一点都不成熟,小孩装大人,想法有时候太过理想化。谈恋爱差不多都有一个路子,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给喜欢的人看,真实的一面往往要过很久才慢慢显现。你跟他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我想你应该深有体会。
“佳妮,你别怪小姑姑这样说——嘉原那样的人,不适合你。”
听到这里,佳妮已经有些反感情绪在作怪了。当母亲的要为儿子这样说话,忽然间就变得不像她心目中十分崇拜的小姑姑了。
嘉原那样的人,适不适合她,不需要别人来判断。
她微微垂目,问:“小姑姑,你是希望我跟赵嘉原分手吗?”
不承想,小姑姑却笑了,她说:“佳妮,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做拆人感情的恶人——嘉原六叔做过一回,结果遭了报应。宁可劝和也不好拆散人家。”
那么,是想她怎样呢?温佳妮不明白小姑姑说这些话是为了什么。
知道佳妮不明白,温雅接着说:“嘉原前几天跟他六叔动了手,谁也拦不住,闹得那个家里谁看了都不舒服,这才安排他去美国避一下。
“是跟你闹矛盾了吧?不然,嘉原不会跟他六叔横得这么凶。”
温佳妮大致说出跟赵嘉原闹矛盾的原因。
做赵嘉原十几年的母亲,要比女友更了解赵嘉原为人如何。让赵嘉原注意分寸,结果是注意到这个程度,想管佳妮人身自由,荒唐。温雅稍稍板起脸色,说:
“这才只是个开始,嘉原强势,你呢强不过他,你们又都犟得要死,谁说都不管用。跟嘉原在一起生活,今后不免要有许多矛盾。恋爱不同生活,两人一起生活,矛盾要比恋爱时大得多,不注意的话,矛盾会变成一根拔不掉的刺。佳妮,你想,你能接受这样的矛盾吗?”
“那么,小姑姑,你希望我该怎么做呢?”
温雅微微笑,忽然有意无意地说起家中近况。
佳妮的二姑父外遇一事不知被谁举报到单位,领导质疑其人品,遂开除;此刻家中一团乱,佳妮的二姑姑在家中闹,觉得外遇一事被人知道丢她脸面,因此厌恨极了梁显,闹得家中人人头痛。再有便是举报一事牵涉范围扩大,牵连到赵家,说梁显与外遇对象是赵家人“撮合”的,赵家某人目的不良,与身在某单位的梁显怕是有某种交易。
话听到这里,温佳妮有些听明白了,她怔怔地看着小姑姑。心想,不愧是小姑姑,话中有话,不聪明的人乍一听还真听不出来——
是说,当下这么多事的情况,倘若她和赵嘉原的事情再扯出来,有心人借人伦道德为理由造作一番,那么,就是坏事——就像梁显外遇一事,不道德的事情放大化便人人喊骂、唾弃,最坏情况是赵家要为此付出代价。
更重要的是,“佳妮,爷爷已经八十多岁了。你明白吗?”
可以不明白吗?温佳妮低头不。过了一会儿,她觉得嗓子很干,喝口水,在小姑姑的注视下,她说:“我知道该怎么做。”
事实上,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做。
哪有什么“该”与“不该”的,不可以是她“想”或“不想”吗?
待小姑姑离开后,四下安静,忽然伤春悲秋。
明明已经远离那个家庭,亲情也几近淡薄,为什么处处都有联系,似一根断不掉的线,自她出生起就长在她身上,缠连骨血筋肉。好像她一旦不听话,线的那一头不高兴了就会有人拽一下,哪哪都不好过。
到头来,好像还是应了母亲的话,最好是待在国外,国与国之间的距离足够让某些东西断掉。
没有如约去公司入职,只能用电话告诉对方爽约理由,是很突然身体不适,实在抱歉,请另聘他人。
这样一来,基本无事可做,一个人待在屋里老忍不住想事。
看到外面阳光很好,温佳妮去阳台给那些盆栽浇水,半蹲下身,忽然发了呆。秋天的日光晒在她身上,不过一会儿,后背心就晒得滚烫滚烫的,刺激地她回过神来,扭过身面朝栏杆外的阳光。也不知是阳光刺眼,还是泪腺太敏感,她突然掉下眼泪。
一周过去,赵嘉原结束出差。筆趣庫
回到家中,客厅明亮,温佳妮躺在沙发上,旁边堆着几本书,还有几张老旧电影碟片,赵嘉原看了一眼,对他来说都是很无聊的书与电影。他轻轻脱下外套,在沙发前慢慢蹲下身,看着佳妮的睡脸,有些后悔那天跟她闹得不愉快,没有诚实回答她的问题。
到天快黑的时候,温佳妮才醒来。赵嘉原假装自己刚刚回来,看着一旁的书跟碟片,惊讶着说:“怎么看这么老的电影,不闷吗?”
温佳妮揉揉眼睛,慢慢坐起身,情绪不高,“嗯,有点闷,看着用来打发时间的。”
否则,真不知道要如何打发时间。
赵嘉原捏紧了碟片,沉着脸,隔一会儿他露出笑脸,从旁边矮几上的盒子里取出带回来的礼物。
是情侣戒指。
温佳妮微微一怔,看着他,心中甜蜜,却也酸涩。
赵嘉原笑着说:“没太多花样,我想着你可能会喜欢这样的设计。”
女戒纤细,男戒沉稳,放到一起看,戒指上的纹路像缠绕在一起。本想买钻戒,但许助理说佳妮看起来不像会喜欢很花哨的物件,钻戒留给婚戒寓意或许要珍贵一些。
想要给佳妮戴上戒指,佳妮却攥着拳头不松开,赵嘉原抬眸看她,“你还在生气?”
佳妮低头看他手中的戒指,慢慢松开手,“戴中指。”
赵嘉原顿了顿,没说什么。
戒指戴上了,赵嘉原便高兴了,他问佳妮想吃什么晚餐,他来下厨。
“中午吃得太饱,一下午也没做什么事,现在好像不太饿。”ъiqiku.
说假话也不打草稿,他一回来到客厅,钟点工阿姨摆在餐桌上的饭菜,一口未动。赵嘉原说:“不饿也多少吃一点,现在还很早,夜里会饿的。”
温佳妮不,看着他,好一会儿,她说:“嘉原,我想回伦敦了。”
四下安静。
温佳妮紧张不能再语。
许久后,赵嘉原冷冷出声:“你跟我赌气?你威胁我?”
“不是跟你赌气——”
“至于吗?”赵嘉原极力忍耐怒火,“见不见得光,有什么关系吗?我说了很多次,你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什么都不需要你做。温佳妮,你可不可以不要做让我讨厌的事?”
温佳妮想要拉他的手,他用力躲开,满脸失望,又克制着。
“我做不到。”温佳妮鼻子发酸,“待在你身边什么都不做,不用工作,钱不够用找你拿,事事依赖你——”
赵嘉原打断她的话,“依赖我不好么?”
“……那么,我是什么呢?你也已经到了被家里催婚的年纪,我想你很明白我的立场,哪怕你不想承认,你心里是觉得我们见不得光的,这样子,那我是你的什么人呢?”
是爱人。话就在嘴边,却无法说出口,赵嘉原怒不可遏,摔了一旁的礼盒,里面新买的器皿碎了一地。
挑选礼物时,他满心期待与喜悦,希望带着这些礼物回去,佳妮不再跟他生气,也不再说什么“见不见得光”这种不像问题的问题。一回来,见佳妮有好好地待在家里,他很高兴的,可就没想过这高兴会这样短暂。
“所以呢?你又想离开我?”赵嘉原怒极反笑,口吻嘲讽,“你刚戴上我的戒指,你就想跑?温佳妮,没人会像你这样使坏的,你把我的心当什么?”
“没有,我没有想要离开你。”
温佳妮想要拥抱他,努力解释,“我只是回伦敦,在那边待着,我们可以保持联系,就像异地恋——”
“你做梦。”
任由佳妮抱过来,赵嘉原撇过脸,神情冰冷,“这次你要是离开我,我不会再去找你。”
是做梦,一梦到了尽头,温佳妮记得离开故园时,阳台的月季凋谢只剩一片花瓣。秋天的一场雨急急地落下来,最后一片花瓣也谢了。往后,因为工作忙碌,频繁在伦敦与巴黎两地来回,酒精作祟,故极少再做梦。
再做梦,是伦敦入冬了。.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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