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窈低下头,小口啜饮着茶水,感受到男人极具存在感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视。
良久,他才收回了目光。
林舒窈握着茶盏的手指用力到泛白,想到仍在进行的葬礼,语不通的异族,以及帐中俨然占有了她把她当让所属物的男人,只觉得头一阵阵发痛。
好在帐中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万俟善在铁架前忙碌,听到帐外传来通报声。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让人进来,只见一个风尘仆仆的带甲士兵,裹挟着外界的寒意,径直闯了进来。
万俟善没有在少女面前隐瞒任何事的意思,来到士兵跟前,沉声道:
“什么事?”
士兵的语气又急又快,“齐国在边境挑衅,原将军守了几日,派手下来讨殿下您的示下,看是不是要打回去。”
闻万俟善下意识看了林舒窈一眼。
倒不是怕泄露军机,而是单纯想到,这位公主就是齐国派来和亲的。
现在对方又主动挑起了争端,如果没人护着她,恐怕在消息传来的那晚,就会被人撕成碎片。
思绪百转,万俟善面上不显,对着小兵道:
“告诉原将军,说是我的意思,大周哪里有当缩头乌龟的道理,让他尽管打,朝廷上的事我来解决。”
士兵敛首应是后退下,大帐重新合起。
林舒窈大病初愈,没有梳头盘发髻,乌亮亮的一头长发就这样披散下来,低下头时,遮掩了她的神态。
万俟善想看她的脸,于是无比自然的抬手将少女的额发撩到耳后,大手又转移到少女的下巴处。
林舒窈被迫抬起脸直视着男人,他的一双眼里有兴味有打量,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想到她根本听不懂,于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男人的手常年握缰绳,哪怕身份尊贵,仍旧积累下一层茧子,硬硬地摩擦在少女下巴处光洁的皮肤。
林舒窈只觉得被他攥住那块又麻又痒,男人冷沉的视线落到她脸上,她抿着唇不不语,垂眸逃避他的视线。
万俟善松开了手,看到少女像个小兔子一样登时往后退去,心中有些不爽。
但他没说什么,找到毛巾擦了擦手,又将一桌食物端到少女跟前,这才迈开大步走了出去。
等到帐内恢复寂静,林舒窈这才敢抬眼。
面前是一桌香味异常浓烈的食物,奶皮奶茶奶豆腐,还有一块手掌大的烤肉,冒着腾腾的热气。
林舒窈刚来塞北时,对这里的饮食很不习惯,万俟绫就下令厨房让改良版的菜色来,如此吃了两年。
这还是她第一次面对这么特色强烈的饮食。
但她两天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腹中一阵阵的饥饿感传来,林舒窈挣扎了一下,还是将手伸了过去。
味道不算好也不算坏,吃得多了,倒还真习惯了一点。
*
帐外远没有帐内平静。
聚居地远处,沙尘冲天。
万俟善从帐内走出,利落上了马赶去议事大厅。
万俟绫的葬礼还是举办,但没人提出要把小皇帝的妃子请来一通守灵。
在二皇子将公主带走连续两夜未归后,他们已经知道了公主的归属,只能拿一双既羡又恨的眼光看着万俟善。
万俟善对旁人的闲碎语毫不在意。
先皇死了,谁来继承大统是个问题,边境又不太平,按照所有人的期望,急需要一个手腕强硬的强人上台。
万俟善走到门前,执戟侍卫将人放入,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二皇子,或者二亲王万俟善,继承大位是众望所归。
如果还有谁能和他打擂台,就只有三皇子万俟原了。
奈何原将军身在边境,平生又最崇拜这位通胞哥哥,朝中早有传,大周皇帝的位子,非万俟善莫属。
除了方才那位私兵的请示,万俟善在议事堂内,又详细看了边境传来的公文,并且下达了数道指令。
都城附近白帆仍旧挂着,可已经没有哭声为先皇响起,新的秩序逐渐建立。
大周新皇万俟善的登基仪式上,没有人过问先皇皇后的消息,所有人都兴奋得振臂欢呼,连远离皇宫的林舒窈都能听见。
彼时她已经在万俟善的营帐内待了很长时间,万俟善很忙,每日早出晚归,但每天晚上林舒窈都会被他作弄醒。
她隐隐知道外面正在发生什么事情,或许是政变,或许是例行的权力交接。
困守帐内的林舒窈有时侯竟然会想道,就这样跟着万俟原也不错。
“万俟善。”
林舒窈生涩地念出这个名字,这是床笫之间男人教会她的第一句话。
每当她念出这个名字,健壮的男人就像兴奋的发了狂一般,将冬日冰冷的帐子活络的温暖如春。
除了这些他很少跟她交流,林舒窈只知道他在这大周朝位高权重,是丈夫几个皇弟之一。
万俟绫死了,她正要考虑自已的容身之所,如果他真能给她提供一个庇护之地,林舒窈想,自已或许是愿意的。
哪怕这让她显得极为懦弱,毫无中原人推崇的那种风骨和不屈。
就这样一遍遍的告诉自已,林舒窈从最开始的震惊和抗拒后,心情竟然一直非常平静。
阳光朗照的午后,草原上的积雪化了一点,林舒窈裹着披风,站在帐子门口观望远处。
苍黄的草地上覆盖着一层白色,踩得泥泞地道路远处,一队人马正在缓步走来。
为首高头大马的男人,面貌已经非常为林舒窈所熟悉。
万俟善。
男人看到了她,自然加快了脚步,带起一阵疾风簌簌。
林舒窈退回了帐中,但万俟善很快掀帘子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身形稍显瘦弱的小男孩。
林舒窈的目光落到小男孩身上,在他脸上打了个转儿,下意识猜想,这是不是万俟善的儿子。
毕竟她对他的家室,性格,身份都毫无了解。
但也不像,林舒窈看着男孩的脸,如果真说的话,他倒是一副中原人的长相。
正这样想着,下一秒,男孩就说出了流利的汉语,听得林舒窈怔在原地。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听过来自家乡的语了。
男孩有些畏惧万俟善一样,一边讲着,一边不时去观察万俟善的脸色。
他说自已是被陛下救回来的,因为家在边境,懂两地的语,可以充当娘娘和陛下之间的翻译。
林舒窈沉溺于熟悉的语调中,一时没有发现男孩话语里的娘娘和陛下,究竟都指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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