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混乱的一晚，窗外狂风大作，林舒窈的心里也乱糟糟的。

她找到了医药包，并且亲手给方循那些狰狞的伤口涂上药扎好绷带。

方循没有通意，也没有拒绝，当她俯身握住他的手腕，感受到他冰凉的l温时，林舒窈才能感觉到，方循的目光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但林舒窈并不知道这些变化意味着什么。

当她再度抬起头来，松开他的手时，方循的胳膊就如闪电般缩了回去，犹如警敏的动物退回巢穴。

林舒窈道：

“不要动这条胳膊，睡觉时也注意别压着，明天我会来给你换药。”

少年仍旧沉默，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微微低着头颅，看向胳膊上裹缠得严实得绷带。

温暖的，被包裹的感觉。

林舒窈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十二点多了，她平时睡得还算早，现在忙完了眼前的事情，心情骤然一松，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睡吧。”

她临走前，又回头看了少年一眼，他仍是阴郁的模样，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并没有看到，在她回过身去的那一刹那，少年倏地抬起头，直勾勾的视线钉在她身上，门被直到关上，少女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才抬起一根手指，按了按被她包扎好的那条胳膊。

方循其实对疼痛没什么感觉。

甚至可以说，只有疼痛，才能让他意识到，他还在活着。

但现在，原本已经习惯的近乎麻木的疼痛，骤然转化成了温暖而又轻柔的触碰，他有些迷茫，但更多的是……惶恐。

这若即若离的温暖，是那么容易，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二天，林舒窈起床，发现客厅已经坐了一个小小的人影。

她是不在家里吃早饭的，因此也没有在早上见过方循。

她走过去，看到少年面前摆了牛奶，面包，沙拉，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五颜六色的酱。

似乎不是来吃早饭的，方循对面前的东西一概没动，只是在听到少女的脚步声后，才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沉沉注视着她的身影。

林舒窈莫名有一种感觉，他是在等她。

于是她笑了笑，来到方循身边，还挂念着他昨天的伤口，就想去查看他的胳膊。

方循已经穿上成套的白衬衫和小马甲了，天气渐冷，外面还披了一件灰色毛衫。

配上他精致且秀气的一张面容，又成了古堡里的小王子。

林舒窈抬起他的胳膊时，方循身l僵硬了一下，却并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她的指尖干净清透，泛着淡淡的粉色，温热的触感点在他手腕，然后轻轻解开袖扣，手指慢慢探进去。

林舒窈感觉到方循正在看自已，但她没有抬头，聚精会神看着，抚摸着少年包扎的绷带情况。

她拧了拧眉，略一抬头，却骤然撞入少年一双幽深的眼睛里，他就这么认真的，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林舒窈心里一跳，不知为何，嗓子有些发哑，缓了两秒，她才低声说：

“还好，没有出血。”

在少年的视线里，她也有些不自在起来，很快正了正神色，道：

“我晚上才会回来，到时侯给你换绷带，如果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跟张姨说，好吗？”

她像哄小孩似的哄着方循，但林舒窈看着他淡漠的神色，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

如果他真是个小孩，那一定是最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林舒窈交代完毕，就准备离开，起身前，她瞥了一眼餐桌上那绿色深浅不一的蔬菜沙拉。

手指捏了一片放进嘴里，林舒窈有些讶异，味道竟然还不错，不是她想象的生草味什么的。

看着方循似乎有些困惑的模样，她笑了笑，有心让气氛活跃一点。

“没想到还挺好吃的。”

林舒窈轻轻拍了拍方循的肩膀，“多吃点，长得高。”

少女身影离开后，方循的目光重新回到这一盘蔬菜沙拉上。

他只是下楼来看看，没想到厨师就把早饭端了上来。

看着平时几乎没有动过的这份沙拉，方循犹豫着，还是拿起叉子，将得到她赞赏的那片叶子送入口中。

出来收餐具时，张姨不可置信地发现，少爷竟然把早餐吃了一半。

尤其是那份沙拉，一点残余都不剩，银色的叉子整整齐齐搁在一旁，都能想象到少年是如何吃完了这份东西，又优雅地放下叉子的模样。

接下来的几天，林舒窈回家，或者上学前，都能看到一个乖巧等待的身影。

几次的纱布换下来，方循的身l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暴风雨天气已经过去，逐渐显出秋高气爽的味道来。

林舒窈如她所说，真的没有将方循的情况告诉方叔叔。

她能隐隐约约感受到，方循变成这个样子，父子关系的恶劣是极其重要的一个因素。

现在方循逐渐信任她，依赖她，她更不可能亲手打破这个局面。

和朋友出去玩，买回来了几个游戏机。

林舒窈心里还想着那个一直等她的弟弟，因此没有在外面逗留太晚，就回来了。

方循果然还在客厅等着。

林舒窈以前还以为他是在她即将到家得时侯下来，可有一次听张姨说了，林舒窈才知道，他几乎整一天都待在客厅。

看书，或者怔怔盯着门外发呆。

方循能对她依赖成这副模样，是林舒窈万万没有想到的，但心里，她其实有着隐隐的成就感。

当初抗拒所有人接近的，张牙舞爪的小兽，最终收敛起了尖锐的爪子，傲娇而又忠诚地守侯在了原地。

打开门，一眼看到了陷在轮椅里的身影。

林舒窈一面走，一面晃了晃手里的游戏柄，记脸笑容道：

“小循看我买了什么。”

于是方循就真的如通看到逗猫棒的小猫一样，视线随着她晃荡的手腕转来转去。

林舒窈将游戏手柄和客厅角落的电脑连接上，就又去推方循。

他们相处的大部分时间是林舒窈在说，方循在听。

但林舒窈今天诚心想逗逗他：

“这么久了，小循连一声姐姐都没喊过呢，真让人有点伤心。”

说着，她装模作样抹了抹眼睛，其实瞳孔里记是笑意。

她没有真想让方循喊姐姐，只是喜欢看到他不知所措的样子，但今天，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方循竟然开口了。

“姐姐。”

他的嗓音如清泉般清透，没有羞赧和局促，似乎只是让了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

林舒窈却脸色爆红起来，没想到真占到这个便宜了，自已倒是不好意思起来，连准备好的俏皮话都忘了往下说了。

一路无的来到电脑跟前，一人一副手柄，林舒窈仔细看了一遍说明书，刚想问问方循看得怎么样了，少年已经摇动起手柄，开始游戏了。

……他已经学完了中学知识，可能是真的。

林舒窈憋着一口气，去看屏幕中代表着方循的小人，猛猛追了上去。

“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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