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日日的冷了下来，方宅附近的树木，叶子先是变黄，最后都一片片落了下来，在萧瑟的秋风里摇动干枯的枝干。

林舒窈家里一位长辈去世，和妈妈回了老家奔丧，这已经是第二个星期了。

吱嘎——

林舒窈低头，看到自已踩到了一根干枯的枝条，发出独属于秋天的脆响，再仰起头来，空气中不知何时多了丝若隐若现的香味。

她顺着香味看过去，发现是一家没有招牌的烤红薯。

一个简陋的炉子上趴了三四个圆圆胖胖的红薯，有些已经烤出了裂纹，甜香蔓延的整条街都是。

林舒窈上去买了一个，一边小心剥开低头咬了一口，一边胡思乱想。

不知道方循怎么样了。

最近又下了几场雨，他还会被惊雷刺激到吗。

她不在家，他还会不会下楼，有没有好好吃饭。

意识到自已陷入了对方循的奇怪情感里，林舒窈摇了摇头，将所有的杂念都甩出脑海，专心解决眼前这一块烤红薯。

她不知道，千里之外的方宅，也确实发生了一点不大不小的变化。

“你要去上学？”

方秉看着视频通话里的儿子，不可思议道。他以为主动接到儿子的电话已经够不可思议了，没想到方循还能提出这个要求。

屏幕里的方循只有一个侧脸，几个月过去，他似乎抽条了些，也不再那么瘦弱了，下颌线条都逐渐清晰了起来。

他说完那句话就不再说了，只是沉默注视着电话那头的男人，等待他给出一个答案。

“行。”

方秉冷静下来，当机立断叫来秘书就开始安排。

“你和你姐姐一样，都去圣玛利亚……初中部？”

眼看对面的儿子又恢复冷漠了，方秉就自顾自安排道。

虽然按照学识方循已经能够走单招上大学，但既然他想恢复校园生活，那就按年龄安排吧。

方秉刚想挂断电话，却听那头少年道：

“我和姐姐上一个班。”

方秉愣在原地，但方循已经挂断了电话。

说完那句话后，方循看着一片黑寂的屏幕出神，他就在平时最常和少女待着玩游戏的角落里，只是现在似乎有些焦躁，不停的转动轮椅。

直到将整个客厅都转了个遍，他又开始往窗外看，如洗的天空一片澄蓝，一条宽阔的大路上没有一个人影。

他就这么看着，直到路灯渐次亮起，黑夜重新洒记土地。

不知看了多少次日落，安静的方宅才终于有了新鲜的响动。

林舒窈回家后得知方循要和她一起上学，第一反应不是惊讶，也不是兴奋，而是担忧。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方循也抿着嘴固执看她，林舒窈被他看得心慌，最终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脑袋道：

“小循要去上学，身l撑得住吗？”

到现在她也不知道方循究竟得的什么病，每次问到张姨，张姨也说不清楚，只说是早产下来的后遗症什么的。

方循看着她的眼睛，很敏锐的捕捉到，她似乎有一些抗拒。

这点抗拒令他的眼神阴沉下来，但下一瞬又听到少女温柔的嗓音。

方循不说话了，又注视着自已很久没有动弹的双腿，任由少女推着他来到院子里，去看那些他在别墅里已经看厌了的美好景色。

不管怎么说，事情的发展的确又有了些小小的变化。

“窈窈，晚上看我打球，去不去？”

林舒窈正聚精会神挑着盘子里的鸡皮，她讨厌吃一切皮制品，看着肉块上的皮肤纹理就起鸡皮疙瘩。

但在学校食堂也没办法要求太多，只好自已动手了。

一个身影风一样窜到她身边，风风火火道。

扎着高马尾的女生，一只袖口捋到了手肘处，一手按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林舒窈抬眼，看到来人露出了一个笑容。

是她转学以来交到的第一个朋友，经常一起吃饭结伴出去玩什么的。

只是听了好友的话，林舒窈为难道：

“晚上可能……”

但女孩不记的打断了她，“拜托，你已经冷落我好久了，这可是我和金雀队的总决赛，我想你在场外给我加油诶。”

她叉了腰，气鼓鼓道。

听了这话，林舒窈已经无法拒绝了，尤其她还是真的没有和好友联络联络感情了，因此抛却犹豫答应了下来。

“这还差不多。”

女孩得意地笑了一声，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晚上见。”然后又风一般离去了。

林舒窈看向对面低着头的方循。

自从方循转到她的班级，林舒窈却是将很大一部分精力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想到那时的情况，林舒窈就觉得无奈。

原来刚认识时方循对她的态度还算友善的。

方循刚来时，班里有不着调的男孩发现他的年纪小，就开玩笑要方循叫几声哥哥听听，方循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却抬起桌上的书就砸了过去。

后来，林舒窈渐渐发现，方循来学校不是为了学习，也不是为了提升社会化什么的，他只是很单纯要跟她黏在一起。

无论何时，何地。

她的小组作业，l育搭档，饭搭子，甚至厕搭子，都变成了方循一人。

只要她有和别人结伴的机会，方循就会转过身，用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她，直到她不堪忍受，转变主意，重新回到方循身边。

思绪回到现实，林舒窈又用筷子戳起碗里的鸡肉，思索着要怎么开口让方循晚上先回家。

而一向对她要离开很敏感的方循却头也没抬，捣鼓完碗里的东西就将碗推到了她面前。

林舒窈一愣，目光转移到碗里，发现里面竟然是被剥掉皮的一碗鸡肉。

方循将碗推过来，然后把林舒窈面前那碗又拿了过去。

林舒窈反应过来，他竟然在给自已剥皮，她有些受宠若惊，但还是吃了起来。

方循道：

“晚上我和你一起去。”

“啊——可以。”

林舒窈一口答应下来。

他能对户外运动感兴趣，是林舒窈乐见其成的事。

方循看少女兴高采烈地模样，只觉得心抽了一下，对眼前的菜色已经失去了食欲。

但他知道少女不喜欢他这样，只是强撑着咀嚼，咽下，每一口都食不知味。

但他真的不想离开她的视线，放任她温柔的眼睛去注视其他人。

方循l会了一下心里的感受，这样总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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