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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三月,桃花开得正盛。跳入幻境时,他亲自抹去了自己所有的记忆,可如今从幻境中脱出,原先丢失的回忆,包括那三千世界的记忆一起涌入他的脑海。越止戈极浅地勾了勾唇角,想起小世界中,化名为沈长岳的少年,在书斋里喂给他吃酒,却被先生逮了个正着,最后害得两人被关了禁闭。
指尖摩挲着手中的酒盏,越止戈将它端了起来,醇厚的桃花酒香一下子漫入鼻腔间,他作势要饮,然而唇还未碰到,手中的酒盏已经被人拿走了。
沈临渊捞过酒盏一饮而尽,颇有些讥讽地勾了勾唇“堂堂仙君什么时候也会喝酒了”
“你教的。”越止戈语气平常,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随你怎么说吧。”沈临渊被噎了一下,好半天才将将视线从对方苍白的唇瓣上移开,接着才将手里的玉佩、长剑一起推到越止戈面前。
越止戈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望向他。
沈临渊冷硬道“东西还你,日后再无相欠。”
垂下眼,往事重现在眼前。
对于无情剑者而言,本命飞剑就是他的心。许多年前,越止戈曾在思过崖亲手把心交给了他,然而今日,他却要把心还回去了。
无数的回忆在顷刻间涌入脑海,曾经的欢乐一片片碎裂,最后只剩下那场雷劫,那场血祸,那个无论他怎么跪地哭喊,都不愿意相见的无情剑修。
他和越止戈的情分,早在那天之后,就应当断了。
沉默了半晌后,沈临渊转身要走。
然而就是那一个瞬间,身后的人抓住了他的衣袖,沈临渊心下烦躁,将人挥开,然而下一秒,他却脸色大变,一把握住越止戈的手腕。
“你体内的伤是怎么回事”
他急急地询问,脸上的担忧毫不作假,一切的伪装在这刻全都土崩瓦解。
冰凉的手腕被那人温热的大掌牢牢握住,过往的熟悉感扑面传来。越止戈天生体寒又畏冷,每每受伤体温骤降时,曾经都是沈临渊紧紧拥抱着他,给予他温暖。
如今,眼前的人,丝毫未变。
他爱的人,依旧是止戈峰上那不懂得掩饰的少年,唯独眼角的锋芒被磨去了,只剩下无法触碰到底部的深渊。
越止戈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长剑又塞回沈临渊的手里,道“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你把剑弄丢了,我会亲手把它交到你手里。”
他终于抬起他的眉眼,就那样一瞬不瞬地看着沈临渊,缓缓的,唇角牵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笑“沈临渊,没有人可以把心收回的。”
“你若是不要,那便丢了吧。”
望着越止戈眼底那近乎化为实质的悲伤,和无法被掩饰的情谊,沈临渊几乎是一瞬间就红了眼眶,他很想揪起对方的衣领,质问一句当时思过崖上,你为什么不见我你如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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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不会杀了所有人
在被困入幻境之前,他不知道是怎样度过那些无边的黑夜的。只要一阖上双眼,就是被染成血红的踏仙门,一个个同门师兄弟缓缓倒在地上,而那些所谓的正道君子杀红了眼,嘴里都在喊着邪魔当诛。
那日老道士的话就像一道梦魇,时时在他脑海里响起你这一生断亲绝爱,注定孤苦无依。
曾经,他天不怕地不怕,相信人定胜天。
怎奈,后来,一语成谶。
胸口就像被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沈临渊难过的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越止戈在那一刻将剑塞进他的手里,自己大力抱住了眼前的人。
远远的望着,瘦削的少年好像是投怀送抱一样,然而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越止戈的这个举动给予了沈临渊最大的宽慰。
越止戈紧紧抱住他,两人都在轻微的颤抖,他声音沙哑,一遍又一遍在沈临渊耳边重复“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沈临渊一下子绷直了身体,越止戈的话就像钥匙,一下子打开了情绪的宣泄口,他愣了许久,才带着凶狠的,报复性的、近乎侵略性的狠劲反扣住了对方的腰肢,几乎要将人勒断似的,嵌入自己的血肉,仿佛只有这样,他才是完整的。
“当日为什么不见我”
最大的心结问出口,越止戈知道眼前的人,正在尝试打破桎梏他的枷锁。他顾不上身体上的疼痛,依旧紧紧拥抱住对方,接着贴在耳畔轻声说了两个字“天道。”
在越止戈缓缓叙述的语调中,当年那场惨绝人寰的惨案终于露出了全貌,零碎的记忆点被完整地拼凑到了一起。
原来天道诞生之初,暗合阴阳正邪之意,正因为如此,它才可以从茫茫虚无中催生一个世界。光与影,本就是相生的,二者缺一不可。
然而,在千年以前,以踏仙门为首的仙门宗派,势力逐渐壮大,并且以除魔卫道为由,大肆打压妖魔,致使妖邪一道势力大衰,正邪失衡,天道不稳,天地动荡,所以在千年以前,才会如此频繁的出现自然灾祸,这都是天道的预警。
但是,正道中人却将所有罪过全都怪罪到妖魔身上,正邪之间的不平衡越来越明显。
急于平衡两派的天道很快就将目标锁在了踏仙门的沈临渊身上,还未觉醒就已经展露出极高天赋的血魔是最好的武器,也是邪道最好的首领,他是一柄刀,可以从正道之中杀出一条血腥的路。
那一年,正值仙门大比,沈临渊代表踏仙门出战,一举夺魁,荣光加身,最是夺目不过的英才少年。然而,也正是那一日,天道无情地在所有仙门众人面前,揭露了他的身份。
一个将来会为祸苍生的血魔,竟然在仙门藏匿了如此之久
踏仙门的掌门,也就是沈临渊的师父最先被问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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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踏仙门弟子自发地站到沈临渊身前,与他们的师尊一起,护住了沈临渊。
沈临渊在他们的保护下,冲出了包围圈。然而,那日前来参加仙门大比的宗门何其之多,纵然踏仙门弟子个个都是精英,最终也是败在了车轮战下。
口中说着要除魔卫道的仙道众人,将踏仙门这群叛徒屠戮待尽,又放了一把永不会熄灭的异火。
那日的沈临渊,可谓是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的惊变。
前一刻,他是刚刚夺得魁首的天之骄子,正想着要用这次的材料给越止戈再锻造一把好用的飞剑,下一刻,他就变成了人人喊打喊杀的血魔。
最绝望的是,幼年时被师尊封印的记忆也在这一刻尽数涌入脑海。父母正是为了保护自己,所以惨死在牛鼻子老道的剑下。
他恨恨天道不公恨正道虚伪
可即便如此,他的心中仍有残存的一丝善念,一丝光明。
那就是思过崖里的越止戈。
越止戈的禁闭还未结束,所以他成了踏仙门在这场灾难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沈临渊拖着满身的血痕来到思过崖前,身上的血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同门师兄弟的,殷红的血染红了玄冰铺就的小径。
若是以前,执法长老见到此情此景,一定又会大叫起来“要死咯,这可是玄冰你还敢把血滴在它身上走走走给我去关禁闭”
然而,此时,偌大的宗门只剩下令人绝望的厮杀声。
沈临渊见到思过崖的那一刻,他的眼里露出欣喜的光芒,往前走了一步,然而下一秒他就被结界挡在了外面。
他难以置信地拍打着透明的结界,“小越”
然而无论他如何拍打,空荡荡的洞府内都传不出一丝声响。
暴雨突至,却浇不灭踏仙门上熊熊燃烧的烈火。
沈临渊只觉得身体里的力气在这一刻被耗尽了,他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卑微地祈求道“求求你,不要不见我。”
然而,他看见的只有一个缓缓转身的背影,和毫无温度的眼眸。
“咔”
有什么东西彻底破碎了。
天雷降下,不灭之火燃起。
应合雷火而生的魔君已经降生。
那一日,踏仙门上所有的仙门宗派无一人生还,血魔沈临渊之名传遍整个大陆,令人闻风丧胆。
那一日的思过崖,死了一个心剑弟子,多了一个魔君。
然而沈临渊不知道的是,那一日的思过崖里,同样有一人忍受着钻心彻骨之痛。
天道看似大度,摆在越止戈面前的却是两个残酷的选择救还是不救
救沈临渊,意味是他要漠视结界外困兽似的绝望少年,他要先将对方推入深渊。与此同时,他所有敬爱的师长都要死在这里。
不救沈临渊,这个世界崩散,一切不复存在。
无论选择哪个,都是无解的结局。
在面临抉择那一刻,越止戈心想师傅当真没有骂错,情之一字,终归会害人。
沈临渊恐怕已经忘了,在那个濒死的雪夜,最先发现他的不是他最亲爱的师尊,而是一个眼神清亮的小小孩童。
后来,这个小小孩童被检测出拥有无情剑资质,便被更改了名字,送去了无情峰。
踏仙门的掌门是他的亲生父亲。
那一日的思过崖上,两个背道而驰的少年同样绝望,心底涌起的念头却惊人的一致
是他害死了所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第一个世界沈临渊会救小越是必然的,他真正想救的是曾经的自己。
想把所有的光明都给曾经的自己,他心底深处还是止戈峰上那个无忧无虑的心剑弟子,每天惹祸被师傅追着打,逃到小越那里寻求安慰的心剑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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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边桃花盛开,桃粉色织就的暖意让赏花人心情愉悦。此间风景甚美,每年到了赏花季,总有人会呼朋唤友,远道而来。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里除了桃花一绝,更绝的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一个传说。
传说,千年以前,这里是一座仙山,里面住着长生不老的仙人,他们腾云驾雾,点石成金。可后来,不知怎的,突然天降雷火,将整座仙山给点燃了。据口口相传的流言说啊,这火足足烧了三年,期间任凭雨水浇灌,愣是没有半点熄灭的意思。
直到三年后,有个俊秀不似凡人的小公子来到山脚下,拿手点了几下,这火才算是熄灭了。
“哎各位听众可要竖起耳朵听好了”赏花亭里,正有一说书人神态激昂地说着千年以前的传说“刚才我们说到小公子抬手灭火山,其实啊,我的祖先曾见过这位小公子”
话音一落,座下众人都是惊奇地叫了起来,随即摆摆手,喊道“你定是在唬人”
“我谭某人从不说谎,各位瞧好嘞”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书箱里摸出一卷画卷,那画卷边缘处已经泛黄,甚至出现剥落的痕迹,看上去已经有些年代感了。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说书人慢慢展开画卷,画中人一点一点现于所有人面前。
四下顿时想起一片抽气声,说书人心中颇有几分得意,暗忖想当年他第一次看见这幅图时,也是这般反应。画中这人实在是峻峭得不似凡间人物,踏着云霞从天而降,当真神仙风采。
他得意地望向台下,却发现
所有人正瞪大了双眼,看着他。
说书人“”
台下人颤抖地拿手指向他的身后“神神仙”
说书人愣怔了一下,疑惑转身,下一刻却也是同其他人一样彻彻底底呆愣在了原地。
他的眼底只能见到一位清旷脱俗的公子,那通身的风华绝非人间所有,一瞧就是九天之上的真仙。
说书人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可真正让他吃惊的是因为眼前这个人与画卷里的人物几乎如出一辙不不不从前他总觉得这画卷里的仙君已经是天人之姿了,却不料当仙君真真正正出现在他面前,他才惊觉人间笔墨难以描绘出对方一分一毫的风采
他张了张口,刚想开口,忽然眼前一阵模糊,整个人摇晃几下。数息之后,亭内众人恍惚醒转,你骗骗我,我瞧瞧你,脸上都是迷茫之色。
“这是怎么了”
沈临渊收回施术的手,目光停留在越止戈过分苍白的脸上,顿了片刻才移开目光。
“你竟然连隐身的术法都维持不住了。”
他尽力稳住自己的声调,不想泄漏出半分半毫的担忧。当年的事情,虽然越止戈已经一五一十解释清楚,在那样的情境下,无论发生什么,他始终会踏上那条不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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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天道的选择,只要他一天拥有血魔的身份,他就无法做出改变。
所以,他并不恨越止戈。
但他恨天道不公,恨天道为何选择让他痛失一切。
沈临渊自拜入踏仙门起,从未想过要扛起拯救苍生的重任,一开始,他就只想做个逍遥快活的散仙,无拘无束,乐得自在。
可偏偏,天道无情。
越止戈抿了抿苍白的唇,身姿却依旧站的笔直,眼底没有一丝慌乱,就这样望过去时,他依旧是那个主宰仙界的琼鹤仙君。
若非他连低级的术法都维持不住,沈临渊险些无法发现对方的异样。
目光一沉,沈临渊在电光火石之间想通了关窍“是它。”
如今,纵然过去千年,仙界势力也远远大于魔界,正邪失横,那么最便捷的方法,便是直接削弱仙界第一人琼鹤仙君的力量。
他并没有明说那是谁,但是能让魔君与仙君都忌惮到不敢轻易开口谈论的对象也只有一个,天道而已。
越止戈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
他没有做任何的遮掩,这份坦诚和信任,倒让沈临渊一下子想起了止戈峰上的白衣少年。
当年的越止戈也是这般信任他。
如今,千年一晃而过,对方依旧。
方才的拥抱还牢牢地刻印在身体里,沈临渊深邃的眼瞳里闪过一丝挣扎。
忽的,腰侧被人碰了碰。
目光垂下,越止戈替他系上了破军剑,剑柄上垂着兔子形状的玉石吊坠。
沈临渊“”
越止戈只是平静地抬眼望向他,清润的眼里是让人动容的温柔。
对方身上清冽的香气钻入鼻腔,让沈临渊一下子想起了止戈峰上终年不败的红梅,心在这一刻剧烈跳动了起来。
“你”
越止戈的唇角勾出极浅的笑容。
“别再丢了。”
别再把我的心丢了。
沈临渊按了按额角,又像哭又像笑,看了越止戈好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
“你还能走吗”
越止戈愣了一瞬后,立刻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他躲闪地移开目光,低声说了句“不用。”
结果话音刚落,脚下就一个趔趄,险些倒在地上,胸口气血翻涌,嘴角溢出了一丝鲜血。
沈临渊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又好气又好笑“喂,我说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越止戈愣了一下,恼羞成怒瞪了他一眼,“莫要胡说。”
那一瞬间,两人似乎又回到了千年以前的相处模式,沈临渊一下子捞起越止戈,将人背在背上,还非常习惯顺手地打了下屁股。
“就你事多。”
背上的越止戈一下子僵住了身体,就连呼吸都屏住了。
沈临渊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现在做的举动和千年之前毫无差别。
背上这个人,他背过很多次。
第一次,他切磋胜了,却害得越止戈被师父喊去冰窟罚跪,不动用灵力,以凡人之躯,足足跪了三天三夜。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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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越止戈为了救凡间人类,自愿被妖魔挑去手脚筋脉,他背着满身是血的他去求掌门。
第三次,他和青岚师妹打赌输了,青岚就说愿赌服输,我的要求就一个我要你在不动用任何灵力的情况下,背一个人走上这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层台阶的登仙道。
越止戈其实是不愿的,但奈何他出了损招,先将人打趴了,捆仙锁一绑,再用隐藏面容的法器遮住了对方的容貌,背着人蹬蹬蹬爬上这几乎与天同高的登仙道。
沈临渊和越止戈两个人几乎是一瞬间都僵在了原地,沉默良久,沈临渊才打破这寂静的空气,开口道“我送你回仙界”
“不。”越止戈喘了一口气,低声道“去魔域。”
沈临渊的脚步一下子顿在原地,他顿了片刻,方才说道“我怕你刚走到魔域门口,就会把我好不容易找来的守卫吓死。”
“我有准备。”说着,就见刚才还连隐身术法都“维持不了”的琼鹤仙君,一下子给自己施了个变形术。
如高山白雪的仙君神威刹那之间散去,剩下的只是一个俊秀少年的皮囊。
沈临渊定定地看着他轻松熟稔的术法,一字一顿挤出几个字“你骗我。”
越止戈愣了片刻,忽的凝起双眸,刹那间,那张惨白的病容更加让人心慌,他努力憋出了一小口血,然后“柔弱无力”地歪在沈临渊肩膀上。
很小声地说了一个字。
“疼。”
沈临渊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作何反应,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你变了。”
“和你学的。”越止戈小声说了一句。
沈临渊“”
他不再接话了,越止戈极轻地叹息了一口,接着轻轻地让自己靠在对方身上。那里,是他最熟悉的味道。那人,是他最恋慕的师兄。
心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放松了下来。
千百年来,一直重复做着噩梦的不止是深处淤泥里的魔域君主,还有高坐于九天之上的琼鹤仙君。
当年那场灾难下,仅存活了两个少年。如今,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只有相互靠近,才能彻底放下心结。
沈临渊明明可以动用灵力,带越止戈回到魔域,但是不知为何,他并没有这么做,只是用隐身术遮去两人的身影。他背着忍,穿梭在闹市之中。
耳边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才子吟诗作对,孩童的笑声一串接一串传进耳朵里。偶有几片落花随风凋零,但是它们将会化为养料,在新的轮回里孕育生机。
生生死死,阴阴阳阳,正合天道轮回之理。
这是一个美好的世界。
沈临渊闭了闭眼,下一刻,人已在云端之上。背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陷入了沉睡。
他好笑地轻声呢喃了一句“怎么都过了一千年了,还是连撒谎都不会。”
他换了个姿势,将人抱在怀里,一施术,破军剑上的玉佩嗖的一声飞入越止戈的脖子里。
“我送给你的东西,你也别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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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虚化之镜中脱出,沈临渊阴差阳错算是勘破红尘千劫,修为精近不少。但即便如此,比起绵延不知多少年,向来为“正道”的仙道众人,魔域仍然是不入流的存在。前者是积蕴许久的天道宠儿,后者是为了平衡天地才不得已推出的魑魅魍魉。纵然如今沈临渊功力精近,魔域在这千年里,也发展出了不少中坚力量,但是相比起仙道而言,仍然差上不少。所以,越止戈的伤重,并不是毫无根源。除此之外,虽说如今越止戈身为琼鹤仙君,是仙道领袖,沈临渊是魔域尊主,但是两道仍然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
最简单来说,那就是若琼鹤仙君有令,仙界诸人莫敢不从,但沈临渊这个魔君,虽说实力强劲,但是千年来有大半时间被困在虚化之境里,前身又是仙门的佼佼英才,在魔域之内并没有树立什么威信。在看似平和的表象下,其实暗藏着汹涌流淌的杀机。随意进入虚化之境,唤醒幻境中人,稍有不慎,幻境之人便会灵魂消散,不复存在。而径直闯入虚化之境,用强硬手段唤醒沈临渊的“翎”的真心又会有几分而在魔域之内,又会有多少像“翎”一样心怀鬼胎的魔类这个问题,实在耐人寻味。所以当越止戈说他不回仙门,而要前往魔域时,沈临渊就已经猜测到了对方的盘算。空气中的灵气越发稀薄,黄沙呼啸着冲向来人,却被看不见的屏障隔绝在外,沈临渊颠了颠背上的越止戈,道“再不醒来,我可就要带着你进去了,这戏也就没法唱了。”原本还“昏迷”不醒的越止戈似乎身子僵了一瞬,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那双清润如水的眼眸却像是放空了似的。背上细微的动静让沈临渊难得笑了刹那,他将人放了下来,抱胸挑眉“你的心思我已经猜到了,说吧,我要怎么配合。”越止戈的眼底划过一丝震动,曾几何时,眼前的人也是如此,他不需要多说什么,对方就能轻而易举猜中他的想法。还好你没变,还好你还在。他万分庆幸地欣喜着。只是,这份欣喜在他心里,仍旧是践踏在对方伤痛上的卑劣。越止戈勾起的唇角在眨眼间又压了下去。他定定地看向沈临渊“我要帮你找出魔域内心怀叵测之人。”这想法倒是不谋而合了,沈临渊回望向越止戈。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无需多言,双方就已经明白了彼此的所思所想。沈临渊回首瞧了瞧黄沙漫天、满眼焦土、寸土不生的魔域,这是一片血与恶构筑的土地,他再清楚不过。然而,纵然那是罪恶浇筑而成,也终将只能被他踩踏在脚下。那双森然的眼底忽然露出一种凌驾于万物之上的神色。沈临渊正立于悬崖之上,风卷起衣袍,猎猎飞舞,剑似的眉眼微闭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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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的念头刚刚升起,就见穹顶之上,一道人影飘然而出,白衣如雪,冷峻的眉眼竟无一处不完美,然而便是眼前的人再美,也掩盖不了那让所有妖魔都心惊胆颤的威压。
妖魔最爱酒色,然而如此人间绝色放在面前,却无人敢生出旖旎的心思。
那是当之无愧的仙界第一人,举手投足之间就可以毁天灭地。
他绝对强大。
该死,他怎么来到了这里
这是所有魔类心底冒出来的唯一念头。
然而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魔君与仙君已然相撞在一起拼杀起来。强大的气劲令山河震颤,风云变色,几乎没有人能在这股互相伯仲的力量间站稳脚跟。
便是魔域十二宫的几位元老,此时也只是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躯,费力去看清苍穹之上正在交战的两个人影。
战局未曾停歇,场外灵力低微的妖魔先败倒在两位君主的灵压下,肝胆俱碎。
翎捏紧了双拳,压下口中的鲜血,猩红色的眼眸近乎狂热地追随着空中的人影。
对方强大得令人头皮发麻
那就是魔域君主的力量
不知交战了多久,仙君和魔君终于停手了。
那令魔头们闻风丧胆的琼鹤仙君,无悲无喜地看了他们一眼,接着挥袖离去,那令人无法喘息的灵压也随之散去了。
魔君缓缓降落。
翎第一时间冲了过去,扶住沈临渊,然而只是短暂的碰了一下,他便被甩开了。
沈临渊厉声呵斥“退下”
翎在第一时间跪了下来,头颅低下,态度谦卑到了极点。
“属下知罪。”
隐在袖子下的手紧握成拳,他几乎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下心底的躁动。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是他确实探查到了。
魔君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我要闭关。”沈临渊喘了口气,才说出这句话,他的声音略微低沉,似乎就连说话都成了一件费力的事。
翎小心翼翼抬头,望着对方苍白的脸色若有所思,在沈临渊看过来之前又低下了头,只是如此说道“可几日后便是血日宴,您”
话未说完,便被粗暴的打断了。
“那便血日宴以后。”
“是。”
“血日宴之前,任何人不得踏足黄泉宫。魔域内大小事宜,交由十二宫宫主共同打理。”
翎的头颅低得更下,所有心思都被藏在阴影之下。
“属下明白。”
翎退下后,沈临渊才回到黄泉宫,这座代表着魔域内最高地位的宫殿。
虽然翎是一个心怀鬼胎的属下,但是不得不说,在撕破脸皮之前,他的办事效率实在令人心安。
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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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不希望几日后,他会是另一方的人了。”沈临渊扯了扯嘴角,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他这幅气定神闲的模样,哪里有半分方才弱不禁风的模样
空气似乎震颤了下,接着像水波泛起涟漪般轻轻晃了晃。
一个白衣人影自虚空中踏出,赫然是刚才飘散离去的琼鹤仙君
越止戈是第一次来到黄泉宫内,他曾设想过很多关于魔域内的景象,然而无论何种想象,都比不上眼前连绵一片,似火海蔓延的红梅林让人浑身震颤。
远方黄沙漫天,这里却有着盛开到近乎艳丽的红梅,与止戈峰上如出一辙。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回到了踏仙门。
可是很快,他便醒转过来,眼前这红梅林,虽然开得茂盛,却没有一丝梅香传来。哪怕做得再逼真,骗过了眼睛,也只是一片幻境而已。
越止戈猛然转身望向沈临渊,却发现对方也正望着他。
沈临渊抬手将幻境撤去,他耸了耸肩,似乎正努力靠向那个最初的自己。
“千年以前,我还需要这些幻象来麻痹自己。”他自嘲地笑了笑,坦诚的告诉了越止戈自己的真实想法。
千年以前
越止戈在心内咀嚼着这四个字,一下子想到当初仙界众人背着他密谋如何诛杀魔头沈临渊,他们最后想出了一个法子
放出风声说,踏仙门的青岚仙长脱胎转世为一凡间女婴,接着在那里设下天罗地网,只待魔头前来。
那是一个拙劣到了极致的陷阱。
然而沈临渊却仍旧去了。
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越止戈都清楚地理解沈临渊的想法。
他们是一类人,守着心中那微末的、不可估计的炽热滚烫,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刀山火海,只要有一丝希望,都要去闯一闯。
“我也是。”
越止戈只是望着沈临渊,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沈临渊在微愣之后,却是缓缓地笑了。
曾经的他也好,越止戈也好,拼尽全力,除了仇恨,什么也没留下。
然而此时此刻,此时此地,他们留住了彼此。
沈临渊心头微动,开口“在虚化之境里待久了,我都有些分不清你是谁”
他就那样一瞬不瞬地看着越止戈“现在的你,究竟是九天之上的琼鹤仙君,还是雷霆真君的徒弟,还是踏仙门里的那个小剑修”
两人挨得极近,越止戈便拉着沈临渊的手按在了腰间的长剑,生平第一次说了一长串话。
“是思过崖上,把心剑给你的剑修。”
又拉着他的手抚过自己的兔子玉佩,“是可以为了师尊不顾一切的小越。”
最后,越止戈拉着沈临渊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也是如今站在你面前的琼鹤。”
他这样说着“我就是我,从未变过。”
“我一直在这里。”
迟了千年的回应终于落入另一个人的心底,沈临渊心底最后一丝结缔彻底消失,那个蛰伏在他心里,痛失一切的少年终于留住了足以照亮黑夜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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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域向来不是光明所笼罩的大地,这儿贫瘠野蛮,毫无法则可言,他们崇拜的只有力量,七大罪在魔族身上展现地淋漓尽致。
魔域每诞生一代君王,就会举办一场血日宴,以万民信仰为君王洗礼,而洗礼完毕的君王也会融合数代君王的力量,最终成为真真正正的魔域之主。然而,千年之前,魔域新诞生的王,也就是沈临渊,原先是仙界的剑修,与魔族对立已久,又因为虚化之镜被困了许久,所以他迟迟都没有举行血日宴,魔域大部分人也没有见过这位名义上的“魔君”。
可以说,如今的沈临渊,还不能完完全全算是魔域之主。
魔族本就不似仙族,用道德和良知约束自我,一个形同虚设的王最容易使得人心浮动,欲望汹涌。
沈临渊被困在虚化之镜的千年内,魔域上下大小事宜都由魔域十二宫宫主接管。人一旦沾染了权力,就很能再放下了,更别说魔。所以当听说魔君归来时,十二宫宫主们的表情煞是好看。
不断增长的欲念,在听说沈临渊与仙君大战一场,受了重伤时,被扩大到了极致。
与心思各异的上位者不同,下等的魔族只是单纯好奇这位新的魔君长什么模样,有如何强大的力量,若是能带领他们杀上仙界,好好教训一下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眼高于顶的仙人,那便更好了。
“吼吼吼”
凶兽发出震天的嘶吼,几乎能震破所有人的耳膜,也让所有人的血液在这一刻躁动了起来。
血日宴,开始了。
魔族们设想过千万次新的魔君应该是什么模样,有人觉得既然魔君原本是仙君,那定然和那些道貌岸然的修士一样,端的是一个云淡风轻的态度,也有人说既然这代魔君能屠尽整个宗门,那他定然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关于沈临渊的相貌,魔族们有过诸多猜测,然而不论是哪种猜测,也抵不上如今眼前所见之景。
在这千年间诞生的,年轻的魔族在见到那个人影时,眼底一下子就浮现出了惊艳。魔族好美色,似乎已经成了定律。而那些老一辈的魔族,在见到那种熟悉的脸时,却是止不住的浑身一颤。
在更早之前,久到他们快要忘记的那段岁月里,曾有一个让他们惊惧不已的宗门,而有两个人的名字,每每午夜梦回想起来,都要惊起一身冷汗。
踏仙门的沈临渊与越止戈。
惊艳绝伦的少年修士,初生牛犊不怕虎,带着势如破竹的气魄,那个年代诞生的魔族几乎都活在这两个人的阴影之下。每每与正道对上,只要看见白底纹鹰的袍子,就会萌生出退败之心。
与踏仙门对上,无异于死路一条,这是当初所有魔族默认的铁律。
然而,就是这样无所不能,仿若庞然大物,让整个魔域为之震动的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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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夜之间,被整个魔域无比忌惮的踏仙门众人,在那场灾难中,几乎无人幸免,唯一的幸存者,一个成了魔域的新王,一个成了仙界的仙君。曾经情同手足的同门,似乎有了不可跨越的鸿沟。
然而,那些年的痛苦回忆,在见到新魔君的面容时,一下子就回忆起来了
“父亲,您也在为王的诞生而欣喜吗”年幼的魔族闪着眼眸问道,而他的父亲则哆嗦着端起酒杯喝了口,掩饰自己的胆怯,胡乱应了声。辛辣的酒液灌入喉口,老魔物偷偷瞥向王座上的魔君。
他看见了一双如黑色深渊的眼睛。
尽管带着笑,却让人不寒而栗。尽管那漫不经心,却也无人敢轻视。
他偷偷松了口气。
早在十二宫的侍者上门来透露出来意时,他就已经拒绝了对方的请求。
即便魔君曾是仙界的修士,可如今,他却是这片蛮荒之地的主人,他足以掌握每一个生灵的性命,这是天道赐予对方的权力。
而那些看不清局势的魔物,终究会成为血日宴的祭品。
老魔物砸了砸舌,感受着酒液跳动在味蕾间的芬芳,接着对自己的儿子道“去吧,去歌颂王的诞生。”
魔君落座之后,血日宴就正式开始了。魔族们将要割下手指,猩红的血液融入酒水间,并把它献于他们无上的君王,代表着他们永不背叛的忠诚。身为魔域十二宫之首,翎是第一个献酒的。
与闯入虚化之镜时的嚣张诡魅不同,身处魔域的翎似乎展现了他无上的忠诚,他没有任何犹豫就割开了自己的手指,让鲜血融于酒水,单膝跪地,头颅低垂,他将杯盏递给沈临渊,仿佛是拼尽全力才压下声音里的颤抖“感谢您的归来,我等的王。”
沈临渊觑了他一眼,仿若没察觉到他近乎狂热的态度,只是轻描淡写嗯了声,接过杯盏一饮而尽,算是接受了对方的投诚。
有翎打头,十二宫的主人也陆陆续续上来献上血之酒。然而,就在接到最后几位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些小插曲。
第九宫的宫主比起前面几位宫主的谦卑忠诚,显然并未将眼前的人放在眼里,甚至在面对“魔域之主”时,眼底仍旧夹杂着不屑与排斥,他连酒杯都未拿,也不曾俯首称臣,只是那样盯着沈临渊,意有所指地道“我听说,您先前曾是仙界的修士。想来,当年在您手下枉死的魔类也不少吧。”
此言一出,底下所有人都察觉到空气都仿佛凝滞了一般。
这任魔君来自仙界并不是什么秘密,尽管有很多人心中有所芥蒂,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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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临渊并未急着作答,反而靠上王座,支起双手,冲着对方点了点头,大有你继续往下说,我听着呢的意味。
什么就这样
第九宫的宫主简直难以置信,对方的态度傲慢到了极点,显然没把他的挑衅放在眼里。
在刹那间,怒火点燃了他的理智,粗大的手掌带着恶意袭向沈临渊,猩红色的眼眸亮得惊人。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略有些惨白的面色,在心底无比愤怒地想着不过是一个仙界的小道士,仗着一点机缘堕入了魔道,就算成了魔君又如何还不是
剩下的话,他没能再继续想下去了。
硕大的头颅被直接拧了下来。
甚至于,连一滴鲜血都没有涌出来时,尸首就已经化为了灰烬。
这下,寂静的空气几乎成了死寂,没有人再敢发出任何声音。
新任的魔君用绝对强大的实力,向所有人证实了他的强大。
沈临渊收回手,靠向椅背,没有半分多余的表情,只说了两个字“继续。”
一刹那,原先所有生出叛逆心思的人都哆嗦地坐回了原地。第九宫的宫主在魔域内,已经是一等一的高手,然而却于一个呼吸间,就没了性命。眼前的魔君,究竟可怕到了何种地步
第十宫的宫主是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在魔域内,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交际花,无数魔族渴求着与她春风一度。而在沈临渊出现的那一刻,这位大美人的眼神就一下子亮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就与新任魔君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
然而,在刚才的凶行之下,所有旖旎的心思都升不起来了。
她明白,眼前的这位魔君,和先前的都不同。在他的眼里,规则与秩序大于一切,冷漠到了极致。他高高在上,凌驾于众生之上。
她递上酒盏,虔诚地跪了下去。
若是这位大人,定然能够带领他们魔族走向复兴之路。
陆陆续续的魔族献上自己的血之酒,宣布把所有的忠诚都献给眼前的魔君。直到最后一杯血之酒被献上,血日宴的前奏便到此为止了,按照以往的惯例,新任的魔君会在这一刻得到万民的信仰,与前任的力量,成为真正的魔域之主。
然而,沈临渊只是抬手将杯中的酒水饮尽了,他这样说道“不急,还有位客人。”
话音方落,所有人便见他们高高在上的魔君忽然站了起来,原先还幽深不可见底的眼眸在一瞬间,恰如春水烂漫,变得万分柔和,那目光愣是让好几位老魔物唬得浑身一颤。
这可真是见鬼了,这杀神他妈的竟然笑了。
而更令人恐惧的还在后面,所有人只察觉到空气中出现了一阵奇异的波动,紧接着,那空无一物的尘埃中伸出了一只素白修长的手。
紧接着,那白底烫金色的鹰纹便猛然撞入所有人手里。
“嘭”不知是哪个胆小的魔族一下子滚到了地上,他颤抖的伸出手,指着空间波动的方向,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牙齿不断打着颤,然而下一秒,他看见了对方那双冷寂得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眸,喉咙便像被死死掐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
底下的魔族,不论是身居高位的,还是此处卑微的,此时却都如出一辙地在心中呐喊着堂堂仙君,怎么会在血日宴来到他们魔域
什么时候,仙界之人还会来魔域参加宴会了
沈临渊神态自若地牵起越止戈的手,露出一个近乎恶劣,却是今天唯一发自内心的笑。
“相信我不用多介绍,大家都知道他是谁。”
那人只静静站在一旁,他甚至不用多说什么,只需看那白底鹰纹的长袍,所有人便知晓了对方的身份。
自千年以前,踏仙门惨遭灭门之后,这世间,唯一会穿白底鹰纹长袍的人,只有
“琼鹤仙君越止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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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来,仙君降临魔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戮,所以在看见越止戈蓦然出现时,几乎所有魔族都腾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而那些胆小的,曾被对方气魄震慑到的魔类却是轰的一下倒在了地上,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可偏偏,在众人慌不择路,非常想就地遁走的档口,他们的新任魔君大人露出了今日最灿烂的笑容,支着下巴冲那杀神仙君笑道“我家的崽子们胆子都很小,你别吓到他们了。”
话音刚落,全场死寂
我有没有在做梦有生之年我竟然能看见魔君和仙君和颜悦色地在说话
越止戈愣了一瞬,他颇有几分无奈地觑了沈临渊一眼,接着收起周身的气势,落座于了对方身侧的位置,接着轻轻颔了颔首。
他们方才还在好奇魔君大人的身侧为什么多了张椅子,原来那位置竟是给仙君留着的
越止戈落座后,整个大殿内都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哪怕越止戈收敛了全身的气势,如今瞧上去就像那画中仙,水中月似的,可没有一个魔类能压下狂跳的心脏。
无他,只因琼鹤仙君的威名,实在是太骇人了。
所有人都楞在原地,直到沈临渊轻轻扣了扣椅背,出声道“坐下吧。”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良久,翎才回过神来,他的目光不断在沈临渊和越止戈的身上逡巡着,最后定格在后者身上,口气不善地开口“不知仙君今日大驾光临魔界,有何贵干呢”
越止戈看了他一眼,那目光极为冷淡又随意,薄唇微启,他轻轻吐出两个字“做客。”
“”
谁要你个死对头来我们魔界做客哦
可无人敢说出反对的话语,饶是有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魔类,也在长辈的镇压下熄了焰火,一双双眼睛紧紧盯着沈临渊。仙君受魔君之邀而来,那么现在他们就需要对方给出一个解释。
沈临渊看着台下或疑惑、或愤怒、或恐惧的面容,手指点了点,接着站起身来,如此说道“自魔族诞生起,我们就一直龟缩在这片贫瘠的大地上。”
“灵气匮乏,黄沙漫天,以及永远不会到来的白天,每个人都知道,我们是被天道抛弃的种族,一生只能龟缩在阳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里。”
“而人类却占据了广袤的土地,实力却弱小得如同蝼蚁,你们只需使上一点点力气,就可让他们匍匐在地。就算是如今的仙界众人,也不过是由人类修炼而来的,所以天生为魔,拥有强大力量的魔族,为何不能占据更加广袤的土地,拥有更加丰富的资源”
沈临渊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几乎倒出了每个魔族心中的愤怒及委屈。是啊,他们生来便有强大的力量,那为何只能龟缩在这小小的大地上
不甘心极度的不甘心
见到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义愤填膺的神情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沈临渊敛了敛神色,却是话锋一转,又道“千年前,踏仙门一夜之间几乎无人生还的惨案,我相信没有人会忘记。”
众人一愣,似乎不明白为何魔君突然说到了他身为人类时所处的宗门,可当年那场惨案着实骇人,尤其是对于那些年迈的魔族而言,那几乎要将世间万物都燃尽的火焰,每每回想起来,都使得灵魂震颤。
谁也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是谁造成了这一切。唯二的幸存者,一个成了高不可攀的仙君,一个成了喜怒无常的魔君,踏仙门成了两人的禁忌,无人敢提。那么今日,为何魔君又开始提及了呢
“这么多年,关于真凶的猜测众说纷纭。其实,当年害得踏仙门一夜之间被火焚尽的真凶是”
所有人都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最后的答案,越止戈望着沈临渊的侧容,几不可闻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从来都知道,困住对方的梦魇就是当年的那场大火。即使如今对方能神态自若地谈起这件事,可是眼底的落寞却依旧没有减少半分。
越止戈缓缓移开目光。
他本该是踏仙门内最逍遥快活的剑修。
“是天道。”沈临渊沉声说出了这三个字。
刹那间,一片哗然。
“天道怎么可能”
“修仙者不是天道宠儿吗天道为什么要将他们灭门”
无数的质疑声和震惊声不绝于耳,十二宫宫主互相对望了一眼,心中却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果不其然,沈临渊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因为他们太强了,当时的魔族在他们面前就像是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轻轻一碰,就倒了。”
“但是天道追求的是阴阳相合,正邪对等。所以,作为正道力量中异军突起的一员,踏仙门被天道的火焰给燃尽了。”
“所以,生来就拥有强大力量的魔族,如果不满足于现状,执着于更强大的力量,甚至于不属于自己的资源。那么他们的下场”沈临渊抬起右手,手中的杯盏在刹那间被烈火燃尽,连一丝粉末都不曾留下。
“就会像当年荣极一时的踏仙门一样,魂飞魄散,不存于世。”沈临渊说完了最后一句话。
“这这这怎么会呢”
“那我们难道这一辈子,甚至子子辈辈,都只能蜷缩在这片贫瘠的大地上吗”
“”
一浪接一浪的声音几乎将整个大殿淹没,所有的魔族在听闻这个消息后,除了震惊以外,就是难以置信,仿佛出生以来,一直坚信的事情突然变成了假的一样,带着令人难堪的荒谬感。
沈临渊不再说话,任凭魔族们发泄着心中的愤懑。在这时,越止戈缓缓站了起来,无声地站在了对方的身侧。他不曾言语,不曾回望,亦不曾有任何的举动,可偏偏就是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让沈临渊明白了。
他在,他一直都在。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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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临渊在心底喟叹了一声,唇角却是已经翘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底下那激烈的讨论声才渐渐停了下来。翎这时也完全没了方才那些调笑的神情,几乎是拧着眉,有些尖锐地问道“所以魔君大人,是要我们和人类,或是修仙者握手言和,友好共处”
尽管不想承认,但若是方才沈临渊所言不假,那么这便是最好的方法。那些卑微的人类也就罢了,可让他们与那些欺压了他们数千年的、道貌岸然的修仙者和平共处,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闻言,沈临渊却是笑了,只是反问道“你们做的到吗”
翎一愣,接着缓缓摇了摇头。
“所以嘛。”沈临渊耸了耸肩,如此道“今天这番话,只是为了让你们把握一个度,以后打架注意些,别出格了。”
魔族们“”
就您刚才那番话,谁还敢出格啊不是,谁还敢去和打架啊打得不卖力,会挨打,打得太卖力了,会被天道惩戒。左右都是出力不讨好的事情,那还打个屁
翎似乎完全没想到沈临渊会这么说,愣了愣,又望向越止戈,咬牙切齿地道“那如果是仙界之人来犯,我们也不出手吗”
翎眼中的敌意毫不掺假,他厌恶越止戈,厌恶一切能干扰魔君心神的人。
越止戈回望了他一眼,神色平淡,却让翎有如堕冰窖的恐惧感,他的话依旧少得可怜。
“没有如果。”
这话简直狂妄到了极点,可偏偏它是从琼鹤仙君嘴里吐出来的,那便是有了令人信服的证据。
沈临渊轻轻笑了一声,隐在长袍下的手准确无误捉住了越止戈身侧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十指紧扣。
好在,他们离大家的位置比较远,两人的动作也比较隐蔽,能看到的人少之又少。
翎几乎是一下子就咬紧了牙关,瞪着越止戈的眼眸几乎能喷出火来。
该死的修仙者,当着这么多魔族的面,就敢公然对他们的魔君勾勾搭搭,简直不知廉耻
血日宴最后一道工序,就是魔君进入无忧谭,吸收历任魔君的力量,最后成为真正的魔君。这一步,不需要任何人在场,所以他可以提前退场。
将诸多事宜交给翎后,沈临渊和越止戈就离开了大殿。剩下的宴会,就让魔族们好好消化下今日的消息吧。
两人就那样十指紧握地往里走去,无忧谭是魔族的禁地,除了魔君,无人能入。沈临渊本以为会看见一个拥有浓厚魔气的地方,谁知真正进入后,这里却是个鸟语花香、满目苍翠的雅致地方,似乎让人忘了所有烦恼,真正应了“无忧”两个字。
沈临渊解下衣袍,一步步踏入清澈的池水间,汹涌的力量争先恐后地钻入身体内。
一连过了十日,待满池清泉消逝,沈临渊才再度睁开了眼睛。
仙界的灵雀在穹顶之上盘旋飞舞,发出一声又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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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魔君,诞生了啊。”
无忧谭内,沈临渊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越止戈。此时,天光乍破,白衣青年回望向他,那粲然的眼眸里缀满了深情,带着几乎令人溺毙其中的温柔。
沈临渊有一瞬间的愣神,他不可控制地想起了两人初次相见时,那双眼里下着数九隆冬的雪,而如今雪化成水,吹着最温暖的春风。
越止戈向他伸出了手。
沈临渊缓缓握紧,脱力似的靠在对方的肩头,眼眶里滑落下温热的泪珠。
他甚少落泪,此时却有几分情难自抑。
越止戈没有犹豫的、轻轻拥住了他。
沈临渊想到了很多人,很多事,他们几乎都与踏仙门有关。他在那里得到了光,也在那里坠入了深渊,可如今,过往种种,全都烟消云散,消失在怀中人温热的怀抱中。
感谢你,从未离去。
感谢你,将世界与光明还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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