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家,是这一家吧?”
杨幼薇和桑棠晚并肩走到一户人家的篱笆墙外,躲在不起眼的角落处朝里张望。
“应该是。不知道贺三母子在不在家?”
桑棠晚也探头往里瞧。
方才她们一路问过来,路人所指这里正是贺三家。
“找个树荫下等等看。”
杨幼薇左右张望。
两人找了个遮阴处,都甩着袖子给自己扇风。
“一点油水也没有,去割点猪肉。”
贺母推着贺三出门。
“修文买书还要不少银子,娘吃点长豆不好吗?”
贺三不乐意。
唐嫣然兄妹花银子的地方还多呢,之前他还借了别人不少。好不容易邵盼夏从桑棠晚那里赚了银子,补了这个空缺,怎么能拿钱去买肉吃?
“吃什么长豆?你有钱给外人,都不愿意花在老娘身上。再说,你不是说至少还能从桑家拿三年的工钱回来吗?”
贺母平日里是不敢这样和儿子说话的。
儿子毕竟是秀才,在家里说一不二。最近这不是手里有银子了吗?量儿子也不会这样小气,连点猪肉都舍不得给她割。
“罢了,我去买。”
贺三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贺母满意地笑了笑,走到院子角落堆柴火的地方去拿起斧头开始劈柴。
等会儿要炖肉,不得先将柴火准备好?
“快点快点。”
桑棠晚双手背在身后对着杨幼薇,口中连连催促。
“别急,我不得绑得像样一点?”杨幼薇拿着不粗不细的麻绳往她手腕上绕。
绑好桑棠晚之后,她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鲜红色染料,将桑棠晚的衣裳染出斑驳的血痕。
做好一切之后,她仔细打量桑棠晚。
“好了吗?”桑棠晚着急。
再晚贺母转过身来,她就没机会进去了。
“总觉得还少点什么……我知道了!”
杨幼薇眼睛一亮,用手指蘸着红色的染料在桑棠晚脸上胡乱擦了几下,又将她头发揉乱,最后满意地点头:“这一下像了!”
“我从这里进去。”桑棠晚盯着贺母的背影,矮身从篱笆墙的一个破洞处往里钻。
“你进去找个隐蔽处躲好了,我去叫邵盼夏来。”
杨幼薇提着心看她顺利地进了屋子后,转身快步跑了。
这就是桑棠晚想出来的主意。就说贺三要工钱不成,恼羞成怒干脆绑架了她。
邵盼夏对她一片忠心,闻听此事,怎会不怒?
杨幼薇也觉得此事可行,两人一拍即合。
贺三提着二斤猪肉,从外头回来,走到自家屋门口,听到有人叫他。
“贺三!”
这声音听着耳熟,他想到是谁又不敢相信。邵盼夏从来都是喊他夫君、郎君,什么时候敢这样喊他过?
他扭头一看,居然真是邵盼夏,身旁还站着杨幼薇。
“邵盼夏,敢这样喊我?胆子肥了是吧?”
贺三瞧见邵盼夏真是怒从心头起。同时心里头也怨怪起桑棠晚来。
从前开包子铺时,邵盼夏什么都听他的,唯唯诺诺,对他从不敢说一个“不”字。
这才跟着桑棠晚多久?翅膀就硬起来了。
“你快说啊。”杨幼薇催促邵盼夏。
桑棠晚说这种时候就要逼着邵盼夏开口,才能激发她的勇气,也能为接下来的事做铺垫。
她手心捏了一把汗。
邵盼夏可要争气一点啊,也不枉她和桑棠晚为她费这么多心思。
“你之前已经支去一年的工钱,以后每年工钱我会托人给你带回来。你快把小姐放了。”
邵盼夏两手互握着死死攥紧。
这还是她头一次用强硬的态度对贺三说话。
小姐对她们母女有再造之恩。贺三敢绑架小姐,这会儿她也顾不上什么妇道什么丈夫是天了。
赶紧将小姐解救出来要紧。
“你在说什么鬼话?”贺三莫名其妙,眼看邻居家门口有人探头探脑,他朝邵盼夏一伸手:“你先回来,进屋再说。”
看他不好好收拾收拾这个贱皮子。
昨日他去要工钱,邵盼夏给他好大一个没脸,他还没找她算账呢。
她倒得寸进尺,跑回来无理取闹来了!
不给她点厉害瞧瞧,她只怕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邵盼夏习惯性地露出害怕的神情:“你快点,快点把小姐放了!”
贺三这样就是要对她动手了。之前她没少挨贺三的毒打,婆母还会在旁边煽风点火,说风凉话。
“你说桑棠晚?在哪儿?”贺三左右瞧了瞧:“别在外面发癔症,给我滚回来!”
他已经生了满腔的怒火,不打邵盼夏一顿气怒难消!
“我亲眼看到你绑了桑棠晚,你还想抵赖不成?”
杨幼薇适时出。
“你别血口喷人……”贺三指着她大骂。
“盼夏,我真的亲眼所见,他不承认难道是想杀了桑棠晚灭口?”杨幼薇不理他,扭头对身边的邵盼夏循循善诱。
“那怎么成?”邵盼夏脸色骤变。
“桑棠晚就在里面,咱们进去。那反正是你家,你随便找一下人就出来了。”
杨幼薇又给她出主意。
桑棠晚说,邵盼夏得亲眼看到她的“惨状”,才能激发怒气。对贺三动手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好。”
胆小的邵盼夏头一次这样坚决地走向已经在暴怒边缘的贺三。
“进去。”
贺三不好在外面动手,猛地推了邵盼夏一下。
邵盼夏踉跄一步快步进了屋子。
“你怎么回来了?”
贺母从厨房出来恰好瞧见她,没好气地问了一句。
邵盼夏不理她,走过去在一堆杂物那里翻了翻。
“你找什么?”贺母不满地拔高声音。
“邵盼夏,给我滚过来!”
贺三将手里的肉往桌上一摔,一把拍上门。
杨幼薇被关在门外,她绕到窗户处往里看,想找找桑棠晚在哪里。
邵盼夏不理贺三,焦灼地瞧了瞧东西两侧厢房的门。见西厢房门关着,她快步走过去,一把推开西厢房的门。
桑棠晚正坐在床前的地上,双手被缚在身后,满脸满身血迹,头发散乱的披散在脸上。这模样看着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一看到邵盼夏,她便惊恐地大喊:“盼夏,救我!”
“贱人,我叫你滚过来,你没长耳朵?”
贺三趁着邵盼夏愣神的工夫,从后头一把薅住她头发,将她拉得仰起脸来,照着她脸辟手就是响亮的一耳光。
他被邵盼夏的举止激怒,完全没有留意到房间里的桑棠晚。
贺母倒是听到了,急忙走过去口中问着:“谁在里面?”
此时此刻,邵盼夏眼前只有浑身血迹斑斑的桑棠晚。她身体里的血液头一次沸腾起来,圆圆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她一拧身子,猛地一把推开贺三。
巨大的力气将贺三推得飞了出去,连着撞翻两条长凳才堪堪落在墙角边。
杨幼薇看得目瞪口呆。
知道邵盼夏力气大,但亲眼看见这样的场景,还是觉得很震撼。
“你敢还手?”
贺三目眦欲裂,怒吼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冲上去抓住邵盼夏的头发。
另一只手紧握,拳头如同雨点一般没头没脸地砸在邵盼夏头上、身上。
“我跟你拼了!”
邵盼夏怒极。
她可以吃苦,可以受委屈,也可以挨打。但是小姐不能。
贺三怎么能对小姐下这样的狠手?
她抬起手,一巴掌扇在贺三脸上。
贺三只觉脸上如被锤子捶了一下,痛得锥心刺骨。一张嘴血水混着几颗牙吐在地上,脸颊一瞬间肿起来。
邵盼夏却没有因此停手。
她捉着贺三便是一顿暴打,就像之前贺三打他那样。压抑许久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她天生巨力。之前只是不还手,现在却动了怒,贺三哪里是他的对手?
“我让你绑架小姐,让你欺负我,欺负南南……”
她怒斥着,尽情宣泄心头怒气。
贺三毫无招架之力,蜷缩着身子紧紧抱着脑袋躺在地上,承受着如重锤一般的暴打。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贺母在一旁号啕大哭,却又不敢上前拉架。
她还能不知道邵盼夏的力气?万一一个不留神被邵盼夏碰一下,她这老胳膊老腿的不得折了?
杨幼薇已然推门进了屋子,替桑棠晚松开绑在手上的麻绳,口中小声道:“再打就要打死了。”
桑棠晚活动了一下筋骨,这才从房内走出去,开口道:“盼夏,算了。”
她垂眸看了一眼鼻青脸肿浑身龇牙咧嘴的贺三。再看看脸色发白双手止不住颤抖的贺母,忍不住笑了一声。
看邵盼夏被欺负剥削这么久,终于出手反杀这对母子。痛快,真痛快啊!
“小姐,你没事吧?”邵盼夏喘息着停手,抬头看向桑棠晚。
“没事……”
桑棠晚摇头,正要和她解释。
“哎哟,该死的,你把自家夫君打成这样,我要去报官……”
贺母见邵盼夏停手,终于敢扑上去保护贺三,指责邵盼夏。
邵盼夏闻声低头看过去。她方才盛怒,眼底的红血丝还未褪去,看着极具攻击性,要杀人似的。
贺母看得心中害怕,也顾不上儿子。她赶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口中讷讷道:“你打了他,可就不能打我了……”
杨幼薇“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们母子之前的嚣张气焰哪去了?老虎不发威,当人家盼夏是病猫呢。”
好啊,邵盼夏打得好。
贺三这一对母子,就该这么对待。
“我,那个……”贺母咽了咽口水,忽然看到桌上的猪肉,连忙走过去拿起:“盼夏,两位小姐在这里。她们难得来,你留他们在这用午饭吧,我去厨房把肉炖上。”
说话间她提着猪肉逃也似的就要往后面厨房去。
“等一下,前阵子支的五十两工钱拿出来。”桑棠晚叫住她。
“这……他留了几两银子家用,都在他身上,余下都给那唐家姐弟了。”贺母苦着脸解释。
邵盼夏俯身从贺三怀里掏出几两碎银。
“毒……毒妇,我要休了你!”
贺三到底是男子,不像他母亲那样容易屈服。抬起手颤颤巍巍指着邵盼夏咬牙切齿地发狠。
“休就休!”
邵盼夏也豁出去了。
这话说出来反而浑身一松。
她唯一在意的女儿如今跟着她。她们母女追随小姐吃喝不愁,还要贺三做什么?分她的工钱吗?
“休什么休?要分开也是和离。和离之前把账目算清楚,让他带我们去那对姐弟家把之前花出去的银子要回来,至少要回一半。”
桑棠晚揉着手腕给邵盼夏出主意。
那麻绳绕的也不算紧,她手腕却还红了两圈,痒痒的不大舒服。
“好。我认识那家。”
邵盼夏没有犹豫,一把提起地上的贺三便往外走。
既然已经闹成这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这几年,她吃的苦都是那对姐弟给的,要回自己一半的银子天经地义。
杨幼薇朝桑棠晚比了个大拇指,两人相携而出,跟上邵盼夏的步伐。
“邵盼夏,你敢去……”
贺三大觉自己面上无光,却又挣脱不了邵盼夏的掌控,急得又要出威胁。
“啪!”
邵盼夏二话不说,又给了他一巴掌。
不过这次她拿捏了力道——再像方才那么打,只怕贺三会当场断气。
这一巴掌下来,她心底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快意。原来用武力制服别人是这样一种滋味。不得不说不用忍耐的感觉真是舒坦。
难怪贺三之前那么喜欢对他动手。
“邵盼夏,我要杀了你!”
贺三气急败坏,高声怒吼。
回应他的还是一巴掌。
就这样,贺三说一句,邵盼夏甩他一巴掌。五六个巴掌下来,他便不再说话。
“小姐,这就是那对姐弟家。”
几人在简单的土坯房门口站定。
唐嫣然听闻外面动静走了出来。
“你们是?”
她穿着粗布衣裳,柳叶眉一高一低,仍然难掩姿色。只是细看来,虽然年纪不大,眉眼间却有几分精明之色。
“嫣然,别理他们,你快进屋去!”
贺三连连挥手。
他自己都这样了,还在想护着唐嫣然。
“贺大哥,贺大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嫣然无辜地询问。
目光悄悄扫过桑棠晚和杨幼薇二人,心中生出警惕。
杨幼薇推了推邵盼夏。
邵盼夏顿了顿道:“我和贺三要和离了,请你归还一半这些年他资助你们兄妹的银子。”
呼……原来开口也没那么难。
“什么?”唐嫣然顿时泫然欲泣,楚楚可怜地看向贺三:“贺大哥,这……我们姐弟的什么情况你也知道,叫我一下怎么拿出那么多银子……”
“你还知道多啊?”杨幼薇抱臂不客气道:“那你是怎么好意思收下的?”
“先拿出前几天的四十几两吧。”桑棠晚开口直切要害:“抛开前几年的银子不谈,最近才拿来的四十几两你们姐弟总不会一下就花光。”
她乌眸清澈莹亮,直望着唐嫣然,几乎望进她心底。
唐嫣然心虚地错开目光,摇摇头不肯说话。
笑话,到她手里的银子哪有往外拿的道理?她可不管贺三两口子和顾和离。
“唐姑娘不交,我们便报官。”
桑棠晚说话很是干脆。
“桑小姐,你是桑小姐吧?求您别报官,我们姐弟很不容易……”
唐嫣然几乎哭出来,苦苦哀求。
“你不容易,我就容易吗?”邵盼夏看到她哭,心里的委屈压不住。
这几年她和女儿因为唐嫣然姐弟受了多少苦、多少罪?唐嫣然还好意思说自己不容易。
几人纠缠之间,不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
杨幼薇抬手戳了桑棠晚一下:“不好,赵承曦来了。”
赵承曦和桑棠晚现在是冤家,肯定又给桑棠晚捣乱来了。
桑棠晚回头,便见赵承曦勒住缰绳,身姿挺拔,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乌浓的眸子毫无情绪地朝她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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