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叫他察觉了……沈月疏指尖微微一凉,几乎能想到他那蹙眉冷斥的模样。青桔定然免不了一顿重责。
自勤颜的生母去世后,魏紫芸便时常借着呈送茶点瓜果的由头,频频踏入卓鹤卿的书房。
那般刻意的殷勤,终究惹得他心生厌烦,便立下严规:除却卓老夫人与未来的主母,任何女子皆不得擅入书房半步。
后来更有一名丫鬟存了妄念,坏了规矩,只因踏入书房送了一盏茶,次日便被卓鹤卿毫不容情地发卖了出去。
思及此处,沈月疏心头猛地一沉,暗叫不好。
为护住青桔,这放置香囊之事……只怕唯有自己认下了。
“针脚还算细密,倒也勉强能用。有劳你了。”
卓鹤卿在沈月疏身侧落座,顺手接过青桔递来的明前龙井,茶盏轻啜,鲜爽甘醇的清甜漫开。
他本想温声谢她绣了香囊,话到嘴边却莫名拐了弯,成了这句不中听的话。
沈月疏捏起一只烧麦,咬下的动作带着几分气闷,抬眼道:
“确实比不过城南绣坊的姑娘,倒是委屈卓君了。”
这香囊她熬了好几夜才绣成,指尖都被针扎了好几下,到他这儿竟只落得“勉强能用”四字,又想起他这两日未归,许是有妙人相伴,心里那股邪火就憋不住了,半点不肯服软。
“我何时用过城南绣坊的香囊?”
卓鹤卿皱了眉,不解她这股无名火从何而来,正想开口与她分说。
可抬头望去,晨光恰好落在她脸上——因着恼意,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振翅欲飞的蝶,眼眸里盛着水光,比往日里那副温婉模样多了几分鲜活灵动,竟让人移不开眼。
他到了嘴边的话忽然顿住,心头莫名一软,语气也放柔了些:
“旁人的绣品再好,眼下日日挂在我腰间,晨昏相伴的,也只有你的。”
隆!
沈月疏被这话狠狠一噎,手中的烧麦险些滑落。这般甜得发腻的话语里……莫不是裹着火药?
这话说完,卓鹤卿自己都吓了一跳,自己这是在向她剖白心意吗?
这转变好似快了些,真是羞煞我也!他直觉血色上涌,连喉结都紧张地滚动两下,只能低头用膳,缓解尴尬。
屋子里顿时一片寂静。
沈月疏握着银匙,慢悠悠地扒拉着碗里的杏仁茶,心思却早飘到了方才卓鹤卿那番话上。
她暗自琢磨,他忽然这般“撩拨”,究竟是何缘故?
片刻后,心里渐渐有了定论:定是前两日对着旁人说了一箩筐甜言蜜语,余韵还没散,便顺手将那“话筐子”里剩下的边角料,随意倒给了自己。
这般一想,她心里的那点不悦又添了几分,恨不能此刻就伸手将他腰间挂着的香囊扯下来扔了。
嘴上却不直说,只带着几分酸意,慢悠悠道:
“卓君这话若是被旁人听了去,怕是要惹得人家捏着酸水,暗自吃醋呢。”
卓鹤卿闻言,没再接话,只垂眸看着她,唇角却悄悄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这小丫头,又不知在吃哪门子的飞醋,平白无故的,倒生出这许多弯弯绕绕的心思来。
一碟桂花糖藕只剩下最后一片,两人的银箸同时夹住了那片藕,银箸相碰,发出清脆的"咔"声。
沈月疏垂着眼,不打算让步,把藕片往自己这边拽了拽。
“既喜欢,便给你罢。明日吩咐他们多备些便是。”
卓鹤卿动作微顿,缓缓收回银箸,目光却不由落在她面上。
成婚至今,沈月疏从未与他争抢过什么,用膳时总是柔顺垂眸,等他先动筷箸方才举匙。
今日这般……倒是破天荒头一遭。
他忽又想起,她素来恪守礼仪,必待他入席后方才落座。
可方才他踏入膳堂时,分明见她已端坐席间,悠然搅动着盏中杏仁茶——这岂是京中闺秀惯常的规矩?
真是邪门。
卓鹤卿心下暗忖,可目光掠过她微垂的侧脸、轻抿的唇线,竟觉这般略带违逆的模样,反比往日那完美无缺的恭顺更鲜活生动,悄然拨动他心底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意。
沈月疏并未答话,只从容地将那截糖藕送入唇间。
琥珀色的蜜浆不慎沾在唇角,她下意识地探出舌尖轻轻一舔,却仍留下一抹湿润晶莹的痕迹。
那一点柔软的粉红掠过糖色,犹如朱笔蘸蜜,于素白宣纸上倏然一点——竟是说不出的潋滟动人。
卓鹤卿一时看得怔住,心口某处似被羽毛极轻地搔过。
他暗自思忖,她这染了蜜的唇角,此刻想必……比那糖藕还要甜上几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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