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隋瑛皱眉,近卫便快速解释道。
话说那奚越在军医手下好生治疗一番后,就恢复了神志,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他偷摸到了宋知止营帐附近。宋知止受的是内伤,一日里约莫有五六个时辰都在昏睡修养当中。今日也不例外,吃了点午膳就睡下了,不知何时,总觉得自己身上沉得很,本是胸口受了重伤,此际更是像被巨石压了喘不过来气,迷迷糊糊睁眼一看,竟发现那始作俑者趴在自己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知止大惊,伸手推奚越。那奚越不知为何就像熟睡了般,匍匐在他身上,叫他推也推不动,不由得受了惊吓,一口鲜血就呕了出来。
听到帐内有动静,近卫们一拥而进,好不容易把奚越从宋知止身上拉下来,奚越却像发了疯般说自己无意睡着,只是瞧见宋知止模样可人不忍心打搅了,没成想把他给压住了,还让他受了惊吓。
宋知止显然不吃这一套,也不知是惊吓过度,神志竟癫狂起来,说什么也不信,说奚越要害他,奚越一开始连连道歉,就差给跪下了,到后来竟恼羞成怒,说什么宋知止不知好歹,这么怕自己杀了他,便抽出近卫的剑,说什么就地把他解决了然后自刎。
近卫们苦不堪言,不愿意打扰吴将军,也知晓这营内只有隋瑛能降服住那蛮横的小将军,便差人来报了。可没成想来到这里居然看见这样一幕,巡抚大人抱着侍郎大人睡得正香,两人均是衣衫不整,眼神迷离。
近卫说完就退下了,他可不想沾上什么麻烦事。
听完解释,两人也是彻底醒了。隋瑛还好,只是揉了揉太阳穴,说早知道就让那小子在外边吃够苦头再回来,林清却是惊诧到说不出话,只是呆望着隋瑛那近在咫尺的裸/露胸膛,以及自己不知何时脱下的官服以及敞开的内衫。
隋瑛垂眉,显是注意到林清的神情。他勾起了唇角。
“真漂亮。”他说。
“什么?”林清抬眼,黑眸里潋滟着春光,无意却勾人。
“这里,”隋瑛指了指林清那细瘦精巧的锁骨,说:“真漂亮。”
“你……”林清羞红了脸,就要拢紧内衫来,却不想胳膊肘被人一推,就猛地仰面摔在床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一个吻,轻轻落于锁骨上。
皮肤薄如蝉翼,留下一片晚霞的红,晚霞上覆盖一片晶莹水光,若水洗夕阳。
林清不禁哀哼一声。
“不。”他摇头,拒绝着,却又渴望着。
但隋瑛停下来了。
“还请见善莫生气。“隋瑛抚住他烧红的脸,笑着说:“这下更漂亮了。”
说罢,他起身穿衣,望着他的背影,林清恍然过后便羞得不行,用被子蒙了脸,咬着下唇,一双含情眼润得可以滴出水来。隔着一道缝隙看隋瑛快速穿上官服、皂靴,披了鹤氅就出门,林清只觉浑身发烫,不受控制。
站在营帐门口,隋瑛回头看了林清一眼。
仍旧是笑着,却多了些许不同意味。
就像在梦里一样。
——
另一边,众人快伤透了脑筋,一团人护着宋知止,给他顺气,说宋大人可千万别动怒,这身子还没养好,可经不住如此这般情绪澎湃。这绵绵大人既是心有余悸,更是不知何处起的一股委屈,眼泪刷刷直掉,红晕香腮的,端的是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而那奚越则若狂躁野狼,一口一声冤枉人,说自己难不成是顶了天的坏人,还偷摸着来刺杀他宋绵绵,士可杀不可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近卫对奚越又是抱又是拦,可挡不了他那张嘴,宋知止一听他声音就心烦气躁,想起那人趴在自己身上的模样,更是难过不已,胸腔起伏之下剧烈咳嗽。
隋瑛径直走进营帐,冲着闹腾的奚越就是一脚,奚越瞬间跪地,霎时整个营帐都安静了下来。
奚越难以置信地回头,倒是想看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对他奚越动手,却不成想一回头就对上隋瑛那宛若冰霜的冷眸,刹那间便偃旗息鼓。
“怎的,你是闹起事儿来没完了?觉得这营内没人能拿捏住你了是吧?”
隋瑛鲜有这般凌烈语气,众近卫皆是噤若寒蝉,垂首退到了一边,奚越咬了咬牙,不甘心地看向隋瑛。
“是你说的,既是做错了,便要道歉,我是来道歉了,却被人倒打一耙!我看,我奚越在他人心里无论如何都是个坏人,既然这坏人做定了,何不一做到底!”
奚越愤慨道,双目通红,咂着泪光。又瞧见他浑身是伤,隋瑛也是心下一软。
“道歉是该道歉,可你又是怎么道歉的,这天底下还没听说道歉要道到人家身上去。宋大人被你那战马一蹄子踢得胸腔出血,又岂能让你这么大个人再趴上一回,你也不瞧瞧看你多重,宋大人多轻巧的一人。”
隋瑛越说,奚越竟脸上发烧,悻悻然嘟囔道:“我是不忍心打扰他,不成想一个不注意自己睡着了,谁会压到人身上去,我没那个癖好。”
声音越说越低,周围近卫们都压低了声音窃窃笑着。
隋瑛也觉得好笑,拎了他走上前,站到宋知止面前。宋知止心知是怎么回事,他就是咽不下那口气。怎么有人伤了自己又趴自己身上睡得,这好在自己是个男子,若是女子,这一生的清白都给毁了。
“宋大人,这奚越将军伤势过重,许是神志不清才做出这等越距之事来,断没有轻薄你的意思。至于他后来说的些混帐话,你全当他读书少,是个粗鲁野夫罢了。”隋瑛好言道,奚越却低着头,不满地轻哼。
“我读的书不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闭嘴!”隋瑛斥了他一句,他老老实实抬手行拱手礼。
“总该是我对不住你,让你伤成这个样子,连床榻都下不成。今日之事都是误会,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也没有想继续伤害你,更没想过要你的命,只是你睡着了,我在边上看了会你,越看越觉得不该打扰你,心想就等上一阵子再道歉。我没想到自己会睡着,还睡在了你身上!”
所言是善的,语气却气冲冲的,看宋知止贝齿咬着下唇垂首不回,似是内心纠结,奚越胡乱猜着,心道他不会还把自己当歹人,于是连忙补充道:“但你放心,我奚越没有龙阳之好,对你绝没有任何想法!”
宋知止眼眸含泪,恨恨地就看了过来。
“奚将军这话说的,似乎我就有那龙阳之好了?”
奚越瞧他那软绵绵的可人模样,怎么看都像个断袖,但他也不至于糊涂到当众编排宋知止好男色的程度,他可不想挨上隋瑛的一巴掌。
“我没那个意思,我……我只是……我……”奚越一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看向隋瑛。
隋瑛无奈叹气,心想自己每日要处那么多公务看那么多表章,还得调解他人关系,真叫人伤神。看到床榻上的宋知止,他心里又想思量自己床榻上那无人出其左右的美人来,心底晕开片片涟漪。
他决定不再停留。
“误会解开就好,至于好不好男色,无非好的都是美色而已。宋大人年轻貌美,叫奚将军在一旁看呆了,看愣了,不知不觉就给睡着了,那也是正常。美人总是叫人移不开眼,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宋大人面若桃花,比女子更胜,引来些许恋慕,也是情之中。”
说罢,隋瑛就转身离开,近卫们也不想久留,他前脚走他们后脚就跟了上去。帐内又只剩了那对冤家。
奚越瞅了一眼宋知止,目光相触,又好似被芒针扎了似的躲开。他心底思量着隋瑛口中“恋慕”二字,回忆起到自己坐在榻边,欣赏那张睡颜时的阵阵心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宋知止也红透了脸,心忖自己这熟睡的面容真叫人全然收归眼底。倒真是出于欣赏么?
岑寂一点、一点地蔓延,情思便一寸、一寸地生芽。
无声无言,兀自伫立。直到夕色退去,夜幕低垂。漫天星光,闪耀其上。
第22章第二十一章“你可知,我等了你多年?……
占领隘口之后,军队朝前推进五十公里,整个营地在吴宪中和陈青和的带领下,驻扎在隘口以东南十公里处。而后有数次爆发几场小规模战役,以萧慎和陈青和为将,皆取得胜利。
如此便是匆匆一月过去。
林清见萧慎伤势好了大半,已能纵横战场上杀敌,便放下心来。某日晚上,戊元府传来急报,说是瘟疫已消,还需做流民安抚工作。前线不是巡抚多待的地方,隋瑛和林清一合计,两人便预备回戊元府巡抚衙门。
狂风四作,若鬼哭狼嚎,裹挟着黄沙打在马车上噼啪直响。这种天气多见于二三月,不知为何,今年却提早了些。众人皆面带纱巾,阻隔黄沙进入口鼻。在这等狂风下,身型稍许瘦弱,行路都是举步维艰。
马车前,萧慎依依不舍,面对林清的再三叮嘱,他向林清做出凯旋的保证。
“下次可就是在戊元府见了。”林清抚去萧慎甲胄上的沙尘,道:“战场上务必小心。”
萧慎点头,拥抱了林清,在他耳边低声道:“一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宋知止则依然留下来看管粮草,成日待在辎重营里。奚越和隋瑛告别后,就骑着马往辎重营方向去了。林清担忧宋知止安全,心道被奚越给缠上了怕是件麻烦事,要事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没法向程尚书交代。隋瑛却说,现下可是和以往不一样,什么因出什么果,叫林清把心放在肚子里。
好不容易登上马车,林清才松下一口气,他的官帽都被吹歪,风沙全钻进了发丝里。他何曾见到过如此天气,即使是戴了面纱,依旧觉得口鼻里都被尘土给糊住了,咳嗽不止,眼角也是磨得通红。
“漱漱口。”隋瑛递给他一个牛皮水袋。
漱完口后,林清才觉得好些,马车摇晃,好似要被吹翻。隋瑛面朝幔子而坐,他则坐在其左首,背靠窗户一侧。林清忧心地掀开窗幔,注视窗外。
灰黄色的天地,不见任何活物,四面八方皆是一色,也不见任何方向,仿佛世界只剩下风沙的喧嚣。
“这里年年都是如此。”隋瑛道,:“路途还长,见善还是稍作休息罢。”
林清摇了摇头,说:“摇摇晃晃的,还是算了。”
隋瑛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笑着说:“枕上来,我为你揉揉太阳穴。”
林清不语,目光便又落到了另一边。
隋瑛不禁露出嘲讽神色,“同床共枕足足一月,除却那次亲吻你肩,何曾再冒犯过你?也不知每日晨间谁缩在谁的怀里,想要碰你,又何需找别的机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说你要碰我,只是……只是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军营里是军营,和他处不同,回到戊元府,你我便是巡抚和钦差,终究是身份有别。”
“好一个巡抚和钦差,好一个身份有别,这一月我只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你看,换得你一两分信任!如今回到官场,你又要弄那虚头巴脑的一套,和我拉开距离了?”隋瑛抓住林清的手,目光灼人。
“你又何必……又何必……如今这般,不也是很好么?”
“好?一个人若是忘了自己,何来谈一个‘好’字?”
一阵委屈袭来,叫林清不禁哽咽。
若非不得已,谁愿意将自己都忘记?
可这人为何对自己步步紧逼?
林清恨恨抬眼,一些话已经到了嘴边,却不料车外传来一声声马的嘶鸣,接着便是车夫和士兵慌乱的喊叫。两人还未反应过来,整个马车好似飘了起来,接着便朝侧边歪去!
林清没有抓扶之地,整个身子就是朝前一栽,眼见就要撞在马车内壁上,隋瑛不假思索地就冲上前将他搂在了怀里。
林清狠狠撞在隋瑛胸口,只听见身下人一声闷哼,就死命抱住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砰砰砰,马车继而翻滚起来,似是从高地坠落,两人在其中早已天旋地转,你抱着我,我搂着你,连衣襟都搅乱在一起。大多时刻,林清只觉得自己落在温软当中,脸庞贴在炽热胸口,发丝飞扬之间,木头碎渣、尘土砂石、残布缕衣皆从眼前掠过。
只是一声声撞击后隐忍的呻吟,漂浮在耳侧。他心忧惧,就想抬头看。这一抬头不要紧,叫隋瑛差点没抱住他。
“别动!”
一双手将他再次拥入怀里。搂住他的腰肢,护住他的后脑。林清完全动弹不得,只能紧紧抱住隋瑛的腰。这马车不知翻滚多久,终在“轰”的一声巨响中停下。一方嶙峋峭石横插进车厢中,隋瑛和林清堪堪躲过这撞击。
若是撞在这石头上,怕是两人性命堪忧。
可如今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林清方一抬头,就是一道温热自上而下落在他的脸庞。他一摸,整片手掌都是鲜红。
“在山!”
官帽脱落,隋瑛的额头破开了一道大口,汨汨鲜血直涌。他微眯双眼,疼痛让他的微笑很勉强,他抬起手,抹去林清脸上的血渍,艰难问:“你还好吗?”
林清直点头,带着哭腔道:“我很好,我好得很!你伤得很重,在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官服凌乱破碎,身体上撞得青一块紫一块不说,马车几根脱落的窗棱还深深扎进了隋瑛的臂膀和腹部,林清看了眼泪直掉,想碰又不敢碰,只能从隋瑛怀里慢慢脱离出来,咬牙道:“你先等着,我去叫人!”
他叫隋瑛靠在巨石上,自己则爬着掀开车幔,将将一脚踏入风沙当中时,他便感受到脚踝传来剧痛,低头一看,整个右脚扭曲在一种怪异的弧度。
他的脚断了!
林清瞬间软倒在地,大口呼吸之余,眼泪便砸落在地。可这一口呼吸一口沙,他连忙扯碎官服掩住口鼻,手腿并用地朝前爬。一面爬,他一面大声呼喊。
可除却风声,无人回应他。
眼前是一片抖而高的坡地,很显然,他们是从高处的官道坠下来的,队伍中的其余人不见踪影,许是在风里乱了方向,如今目光所见之处,只有背后那残破的马车车厢,以及一片茫茫黄沙。
想到隋瑛的伤势,林清便铁定了心朝陡坡上爬去。
不过片时,他的手掌和膝盖便已磨破,鲜血淋漓。
“见善……见善……回来。”
风中传来隋瑛微弱的呼喊,林清回头,哭道:“不,你不要出来,我去叫人!”
“你找不到他们的,队伍已经散了,你快回来,若是从坡上再度摔下来,我可就找不着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何时,隋瑛已经出了车厢,捂着腹部,踉跄地走向林清。在看到林清匍匐在地,全然依靠双手双膝在地上爬行前进时,他只觉得当头棒击,整个人越发混沌起来。
“你的脚,你……”
他蹲下身,好似感受不到自己痛了,抄起林清的膝弯,将他抱起奔回巨石处。林清不住地呼喊叫他放他下来,他却置若罔闻,直到把林清塞进了马车内。
车内一隅,隋瑛坐在巨石与车厢的夹角之处,将林清紧紧搂在怀里。
薄如蝉翼的木板之外,是要人命的沙尘暴。峭石和残车之间,是两人急促的呼吸。
天地却仿佛只剩下这一隅,让两个受伤之人紧紧相拥。
“终是没能护好你。”一滴泪水,落在林清斑驳的额间。
林清低声啜泣着,在那炽热的怀中摇头。他用手紧紧摁在隋瑛腹部伤口,妄图可以止住那不停往外渗出的血。
“过往没有护好你,如今也还是叫你受了伤,总想着护你周全,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隋瑛轻轻抬手,用指尖触碰林清湿润的睫毛。泪水将林清脸上的黄沙冲出些许沟壑,叫他不负清隽。不远处,那右脚骨结突出,皮肉肿胀,在衣裾之下无力地耷拉着。
隋瑛不堪再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要让我再找不到你呀……”他轻轻抚去林清的眼泪,自己却声线颤抖,泪落不止。
“你不会找不到我的……不会让你找不到我的……”
林清搂住隋瑛的脖颈,贴在他软绵的颈窝里,泪流满面,已是话都说不出来。隋瑛官服下渗血越来越多,脸色也是越发苍白。那冷汗涔涔的面庞上,挂着一副行将就木的笑容,是那样僵硬、艰难。目光落在极远的飘渺之处,他仿似看到了冥河之畔。
想到这人为自己怕是肯舍了性命,林清心中的防线便再也坚守不住。
“我对不住你。”林清哭道。
“什么话。”
“都是因为我。”
“我不要听。”
“可若非我,你又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
“我心甘情愿。”
“不——”林清抬头,泪眼里渗出了决绝,咬牙道:“若非我林氏一族的牵连,你怎会少年丧父丧母,家道中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睁大眼睛,望向眼前的泪人。
“若非因为我,你又怎么会错过会试,独留那广陵三年,遭尽了冷眼!”
林清已是泣不成声,多年来的隐忍在此刻再也抑制不住。他勾住隋瑛的脖颈,只恨不得将自己的血肉都融进这人身躯里去。
“若非因为我,你此际怎会伤得如此之重,命悬一线……”
林清兀地松开隋瑛,举起手对着自己就是狠狠一巴掌。霎时脸颊通红,嘴角渗出鲜血来。
隋瑛猛地握住他的手腕。
“你这是做什么!”
林清咬紧唇,红唇晕开一片青白,泪眼凝视隋瑛,歉疚淹没过心,他不堪再说上一句话。
可恍惚间,隋瑛再听不到风声,视野也重归清明。仿似有一束光,来自遥远的往昔时刻,毫无偏倚地落在眼前人的身上。突然,他仰头大笑,竟满眼是泪。
“想不到我隋在山还是等到了这一天,数千个日日夜夜,终是在临死之际等到了!”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他拉住林清的手腕朝前一带,让林清再度落在自己怀里,他抓住怀中人湿漉漉的面颊,叫他目光凝停在自己脸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安晚,你是林安晚?!”他竟目透狠戾,似恨极了眼前人。
“我是……”林清仰面,泪水模糊了视野,旋即从两腮划过。
“你可知我一直在寻你?”
“我知……”
“你可知,我等了你多年?”
“我知……”
“那你又可知,这情意在这寻找和等待的十几年当中,早已脱胎换骨,蔓蔓日茂,有了另外的意味?”
“……”
“你不知吗?好,我便让你知。”
隋瑛俯身,吻在林清唇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柔软的、苦涩的、冰凉的亲吻,渗入彼此牙间,缠绕在唇腔内,却在林清张开唇瓣迎合之后,落在无垠的柔情当中。
舌尖的触碰,萦绕,是千百个日夜的等候与思念酝出的陈酿,叫人神思,叫人迷恋。
他们都醉了,化了,在这风沙中离了尘世,至此都活在彼此当中了。
第23章第二十二章拥有我罢
这吻持续了太久,久到二十多年的离别在此际风沙挡住掠过,久到风声式微,世界归于一片暧昧的岑寂。
两唇渐渐分开,带上血腥的甜腻,恋恋的不舍。
若珍宝般抚摸林清面庞,隋瑛只觉得,这三十年的人生,不曾白活。
幼年时与他的晚儿相遇,那时他七八岁,能诵诗,能舞剑,可晚儿才刚刚捧起圣贤书,牙牙学语。
少年时和他的晚儿分开,那时他十二岁,晚儿迎来了一次预谋中的出殡,自谋逆之家中隐匿,脱胎换骨为另外一人。在刑场,他犹记得林知府无声说出的那句话——“他,还,活,着。”一字一句,支撑他走过漫长的黑夜和绝望,他知晓,这是一份交托。
青年时和他的晚儿相逢,那时他二十二岁,多年寻觅未果,让他中了举人也是黯然神伤。赴京赶考的前一天,他寻到晚儿的墓碑处,虽知那里空空如也,却是陪伴了他整个的少年时光。未曾想,在那夏末绿荫之下,他遇到那兀自伫立、默然垂首的少年。少年翩翩白衣,如仙如鹤,一抹阳光映照其泪眼,让他看出故人的端倪。于是他便跟着他,想知道他是否就是那人。他的殷切吓坏了少年,让少年夺路而逃,不料于赣州落入山匪手中。他焦急万分,不顾生命孤身救出了少年,照料他,将自己所有的盘缠悉数给了他。那时他便知道,自己要守护的人回来了。为此他感谢上苍,数次落泪,尽管眼前人并不认他。
后来高居庙堂,那人还与自己划清了界线,一次次的冷眼相待,一回回的擦肩而过,他虽心痛难过,却也知那人的蛰伏之艰。于是他耐心等待,只消那人好,他无论如何都是心甘情愿。可如今这几月,他分明看出,那人的眼中泛起的涟漪,是因为自己。他太辛苦了,他需要自己,可他也太害怕了,他不敢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于是他一次又一次,向他伸出手,哪怕多次碰壁,他也未曾想过收回。
许多次,他的眼眸在说,晚儿,不要害怕,来我这里。
晚儿听见了,晚儿也曾抬起手,却又悻悻落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这一次,于生死时刻,晚儿不是牵住他的手,却是奔入了他的怀里。将自己全然交托于他了。
所以,自己怎么能死?
隋瑛猛地睁开眼,大口呼吸着。此际他仍背靠巨石而坐,林清枕在他腿上,月光隐渗,落在他的脸颊上,他睡着了,如孩童一般。
就在这时,他听到旷野里传来呼喊。
他欣喜地抱起林清,钻出马车,朝声音传来之处大声回应。林清醒来,见他浑身是血,却满脸是笑。
“晚儿,他们来寻我们了,我们得救了!”好似不知道疼,隋瑛将林清拥在怀中。可林清却那一声呼唤中,遗失了神志。
“你唤我什么?”他愣怔地问。
“自然是唤你晚儿。”
远处高低,浮现几道踉跄奔来的身影,两人却视若无睹,拉着彼此的手,望着彼此的眼。
星空于苍穹中流转,宛若时光变迁,溯洄至久远的湖心亭,看炭火蒸腾,看雪中腊梅,看飞雪撩撩绕绕,落于彼此间头。少年与孩子牵着手,笑着,将对方铭刻在稚嫩心间。
“还记得你过去如何唤我?”隋瑛问。
“记得。”
“那便唤我一声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哥……哥,哥哥……”
二字一脱口,林清眼泪便是汹涌而下,是他的隋瑛哥哥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就用他原本的自己在原地等他回头。为何这么多年,他始终不敢信他?
他后悔不已,兀自摇头,却再度被拥入怀中。
“哥哥在这里,哥哥永远在这里。”隋瑛亲吻林清的鬓角,“哥哥永远都在晚儿身边。”
不是朝廷要员,不是钦差巡抚,仿似两位少年,他们一遍遍用旧称呼唤对方,又在彼此怀里黯然落泪。一切都逝去,一切又重生。今世之泪,今世流,今世之爱,今世有。
——
历经千辛万苦回到戊元府巡抚衙门,在衙门内守了一个多月的两名长随眼巴巴地可等碎了心,不料归来时两位主子都是负伤,其中以隋瑛为甚,他伤势严重,已然昏迷。韩枫恨不得对那些军兵破口大骂,可以瞧见他们一个二个的浑身泥沙,衣衫不整,蓬头垢面,便知也是历经千辛万苦才在这沙尘肆虐中保下了二位大人。而王朗,瞧见林清的右脚,眼泪唰的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主子!这可怎么得了?”王朗背起林清,朝内衙跑去,几名医官都已经候着了。
如是一番诊治,数日过去,林清不得不坐上一尊梨花木轮椅,终日叫王朗推着去隋瑛的厢房。隋瑛伤得重,五日后才能勉强下地。但他素来身体强壮,不出半月,又再度伏案于桌前,日夜不休地办公了。
只是,这一回,这夙兴夜寐的公务中,身边多了个人。
夜色浓郁,炭火蒸腾,隋瑛批阅着一份份表章,时而抬头,朝那身边人笑一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烛光下,林清神色安详,他想就这样陪在隋瑛身边,徜徉于一种绵长幸福之中,无声无言,仿似也足够了。
只是今日已是夜半,不知为何那王朗还没有来这边接他。林清心底正思忖呢,他知晓自己不离开隋瑛不会休息,于是三番两次回首朝屏风外探望去。
“晚儿可是累了?”隋瑛问。
“不累。”林清垂眉,道:“我是忧心哥哥累。”
林清每一声“哥哥”都叫到了隋瑛心坎里。他不累,他不停批阅这些公文,无非是想拖延些时间,留林清更多些时刻罢了。两人自从从军营回来,还未共枕过。一些话捅破了,却只消矜持的亲吻,除此之外便是什么也没有。
隋瑛并非好色之徒,也忧心于林清受伤的脚踝。只是,美人在旁,他很难忍住不去看那细瘦的脖颈,精巧的锁骨,还有……索性他放下笔,来到林清面前,蹲下身握紧了他的手。
“晚儿,外边还凉着,要不今晚……”
话语未落,门外就传来王朗的声音。
“主子,巡抚大人,小的来接主子了。”
林清正要开口,就听隋瑛朗声回道:“今晚你主子不回去了,就留在这边。”
王朗一听是隋瑛的声音,不敢松懈,追问道:“可是主子……”
“你先回去罢,今晚……今晚我就留在这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直到听到林清的声音,王朗才回了声“哎,好嘞”,放心地走了。一边走,一边摇头,王朗笑得鬼祟,却又怕给人瞧见了,一溜烟儿地溜回房了。
房内,隋瑛和林清四目相对。
“可是觉得我是个登徒子了?”隋瑛笑道,抚住了林清的脸颊。林清脸色发红,却依偎到隋瑛掌心,道:“那我也便是个浪荡子了。”
“晚儿,我中意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叫林清的心也是颤了颤。他抬起眼睫,其下明眸横波潋滟的,淌出分明的情意:“晚儿知道……晚儿也钟情于哥哥。”
他被隋瑛横抱起来,放到了榻上。隋瑛撑手于他身侧,自上而下地注视他。
“知道我想做什么吗?”指尖抚摸脸颊,细腻温润,若瓷若牙,却烧出一抹赭色。
“嗯。”林清轻声答应了一声,便撇过头去。
“你若不愿,我不会勉强你。”
“不……”林清将脸埋进棉被里,“拥有我罢。”
“嗯?”
“拥有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字分明,字字敲击他心。
身子不由自主发抖,当隋瑛掀开林清内衫,将宽厚手掌游弋在他胸膛时,他那素日里瓷白的身子,竟犹若晚霞,红润连绵。
当隋瑛的手继而向下时,林清则侧头咬着手背,身躯便如烧红的碳,灼灼烧人。
“晚儿……”
“嗯?”
“这玉……”
林清回头,看向隋瑛,点了点头,“是那枚玉。”
“它将你护得很好。”隋瑛俯身,在那枚新月玉佩上吻了吻。黑发垂落在林清胸膛上,窸窣发痒,抓心挠腮。
林清咬了咬下唇,就欲抬头,却不料迎来一道汹涌的吻。那舌尖灵巧,带上些许蛮横,撬起他的舌尖,让他未曾准备好也不得不与之纠缠。许是夜里饮了酒,又品了茶,那吻馥郁,浓烈,好似深沉夜色,徘徊于醉生梦死之际。却在柔软唇腔中,暗含清香,似龙井的甘洌,若蒙顶的余韵,叫人欲罢不能,欲止还休。
接着,林清双手手便被束缚在了头顶……
唇过之处,晚霞染上水色,若雨后黄昏,甘露挂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当真是用这里?!”他诧异地问。
“大概……大概是……”隋瑛脸烧红一片。
“你这,这东西哪里来的?”林清坐起身,长发垂腰,分明这面庞妖冶娉婷,千娇百媚,神情却莫名纯情,不谙世事。
“对这一刻魂牵梦绕多时,就,就提前预备下了。”隋瑛颇有种做坏事被抓包之感。
“真黏糊。”
“说是,动一动就化开了,晚儿可是不想了,若是不想……”
……
“不,继续,哥哥,继续……”
隋瑛最经不住林清叫他哥哥,那一声声轻唤,就如钩子般狠狠地钩心,留下一道道悸动的沟壑。凝视身下人,隋瑛只想,真应的句“清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可美人清冷傲气如菊,却比菊更娇,更魅。
他如何能如此拥有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他又如何能忍住,不拥有他?
…………
那受伤脚踝,被人好生护在手心,搭在肩臂,细细亲吻着。
…………
似一种沉沦之感,又若一道飘忽之意。如此上上下下,林清思绪混乱,沉溺这情/欲当中,毫无所思,亦无所念。
他不记得了,忘却了,仿佛灵魂出窍,全乎是一片幽深山林,那日光未及处,藏有莹润美玉,散发灼灼光华,引得万物生长,与日月相争,与苍穹相竞。而后便是秋日暮暮,月色汨汨,所谓离别,所谓重逢,不过白云苍狗,存于这极痛极乐之间。
林清发出一声濒死般的哀哼,拧起眉头,热泪两下。
他想,今夜就是死在隋瑛怀里,也是无憾了。
第24章第二十三章遇安
那时,他说,睁开眼世界便坍缩为一方黑色,狭窄,逼仄,他不知道发生何事,只听见爹娘的声音传来,对他说,晚儿,别出声,别出声,要好好活下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是他最后一次听见爹娘的声音。
天寒地冻,路途遥远,若不是那惠州林氏药商出身,识得岭南地区名药名医,他许是从那小小马车里出来时就得当场殒命。那惠州林氏的主家很年轻,不过而立之年,却作为一代经营着这惠州林氏药行,生意做得火红。
后来他才知道,这林家老爷原非姓林,原本只是个医馆学徒,天资聪慧却遭人构陷,被赶出后流落街头。恰逢当时钦差巡视岭南,钦差可怜这冬日里快要饿死的少年,倾囊相救。这钦差姓林,那时,无父无母的少年为了报答恩情,求得钦差老爷赐姓,也改了姓“林”。
那钦差老爷是个心思细腻的,偶然瞥见这少年闻药便知其效,怜惜人才难得,便私底下资助他,谋身立业。只是这其中也是存了别的心思,倘若一朝落魄,这受恩之人,许能提供些许帮助。
是以在皇命到达的前两日,素来身体孱弱的林氏小儿病入膏肓,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惠州,一小儿以“林清”的身份重生,因为那惠州林家老爷抱着小儿,娓娓道,你爹爹是清白的,这一个“清”字,要贯穿你一生。
林家老爷喜爱林清,对其视如己出,这并非全乎处于恩情,也是这孩子模样生的可人讨喜,不论是老爷还是几个姨娘,成日里不是怕他这里磕着了,便是那里撞着了,简直比亲儿子更甚。可林家老爷却从不让他沾染家里的生意,因为他说,清儿是要读书,考取功名的。
私底下,他时常对林清道,别忘了你爹的冤屈,也别忘了他那颗为国为民的心。
直到死前,他说的仍是这两句话。
林家老爷死后,家族生意过继给林清那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兄长待他宽厚,林清中举后,更是举族欢喜。可林清心忖,若是进京赶考,走上一条复仇之路,会为这些善人们带来什么呢?流下几滴眼泪,他告别了姨娘和兄弟姊妹们,踏上进京路。
只是在进京之前,他思来想去,最终转道去了广陵,不做他想,他只是想去看一眼。
看一眼回不去的曾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想到在那里,他遇到了自己从不敢回忆、也不敢思念之人。
他朝自己跑来,那一瞬间,他便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全然暴露给了眼前人。
若是别人,那么一切都完了,可是是他,事情还有盘桓的余地吗?
事实告诉他,事情不仅有余地,那人仿佛是为了他而来。
他害怕,躲避着,可那人却锲而不舍地跟随在后,他对他喝斥,可那人只是笑着,一言不发,却满眼是泪。
是欣喜,也是伤心。
一路跟到赣州,在赣州客栈,那人下榻在自己隔壁,想着今晚或许能摆脱,于是他逃了,逃进了深山中。山道蜿蜒,迷雾重重,他不甚迷路,摸索一番却撞了贼窝,被山贼所掳,山贼瞧他身上有些许盘缠不说,模样也是水灵可人,简直比女子更甚,索性绑了他,预备享用一番后卖到胭脂胡同的男倌馆里去。
在那个山洞里,林清再度感受到死亡的迫近,那些狞笑、浑话,令他恶心的抚摸、亲吻,让他悔不当初,何必为了一些曾经回忆回到广陵,摊上这么一遭?他林清,已和林安晚已是无半点关系。
可他并没有等来既定的暴行,那些可怖的笑声变为惊恐的喊叫,明灭不定的火光中,他见一人提剑而进,刀光剑影中,他浴血朝自己而来。最后,他被他抱在怀里,走出山洞,迎来林间缥缈云雾,如梦阳光。
此后几日,他被悉心照顾在赣州客栈,那人将自己所有的盘缠悉数给了他,力保他进京无虞。而他不知是因为伤势,还是为了使他心安,自行选择暂留赣州,到最后直接错过了会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以林清足足三年后才再度见到他。
他终究还是来了,他是悬在自己头上的利剑,是摧毁一切的关键。无论如何,林清知道,自己所有的伪装,在他面前,皆若无物。
他进势勇猛,一路凯歌,林清却耐心蛰伏,韬光养晦。
他想说的是,待我强大,你便到我这里来。可林清想说的是,这条路凶险万分,我宁愿一个人走。
可是殊途同归。
的确是仇恨使二人走上仕途,却都落在了一个为国为民之上。
犹记得得那方湖心亭中,江南雪落无声,雪花只消一落地便没了踪影。林知府抱着林家小儿,对他道,晚儿,这是你的瑛哥哥。
瑛哥哥,你在读书吗?孩童懵懂地问。
我在读书,晚儿。
这书页上写的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少年朗声读出这横渠四句,神情毅然,黑眸灼灼。
林知府大笑,拍着少年的肩,抚摸孩童的头,道,好!瑛儿和晚儿终将如此!不,是远甚于此!
往事历历在目,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欢愉过后,听着林清在自己怀里讲述这些年,隋瑛只觉得心痛难忍。
“还记得你家那位教书先生吗?”隋瑛自后抱着他。这幅身躯还是过瘦了些,也非女子,何必这样弱柳扶风呢?
想到这里,他张嘴咬了咬林清的肩。
“记得……啊……你这是做什么?”林清方才回答,肩膀上便传来暧昧的痛,“可是不想叫我安生了?”
隋瑛摇头,将脸埋进了林清后颈的发间,轻声道:“怎会让你不安生,今夜你可是叫我体会到了极乐的滋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那为何如此?”
“你太瘦了。”
“我向来是这样的。”
“神仙似的。”
“倘若是神仙也就罢了,凡人之躯,如此怕是不能长久。”
“再说,我便又要咬你了。”
“不说就是。”林清哼了一声,就听隋瑛在身后传来低沉笑声。
“你家那位先生多年前给我一个表字呢,你还记得吗?我们在湖心亭下,他教你读书,我也在一旁读书,你那时爱读《诗经》,句子短,你读得上口,我则捧着本《大学》钻研呢。修身治国平天下,那时常挂在嘴边。”
“你如今也是做到了。”林清应道,“只是年月已久,那时我尚年少,记不得先生给你的表字,他倒是位善人,只可惜受了我爹的牵连……”
“先生除却教书,也精通手相,那时他瞧着我的手,便给了我‘遇安’二字,他说,隋瑛命途多漂泊,不应有执念,当随遇而安。”
林清轻笑,“我还以为是遇见安晚的意思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将他掰了过来,在他唇上啄了啄,“怎的和小时候说一样的话,那时你坐在一边,拍着手说你喜欢这二字,因为哥哥遇见了安晚,所以为‘遇安’。”
“可那时我遗失了你,便再不敢用这字,这么多年虽表面云淡风轻,可一想到你,总是很心痛。”
“哥哥……”
隋瑛又咬了咬林清的鼻子,嗔怪说:“可如今晚儿却是忘得一干二净!”
“哥哥要惩罚我吗?”林清咬了下唇,媚眼如丝,隋瑛都愣怔片刻。
他搂起林清细软腰肢,“可别诱惑我。”
“我诱惑你了吗?”那副媚容霎时变换为一副孩童纯真,隋瑛很快败下阵来。
“真愿意我是个好色之徒,又或是个没心肝的人,便叫你今夜别想睡了。”隋瑛撑起身子,他还从未见过林清有这幅模样。
“哥哥,床上可不论君子小人。”林清咬着唇,微眯眼眸,斜斜地瞧着隋瑛。隋瑛无奈一笑,只恨自己对晚儿的认识尚且乏乏。
于是梅开二度。
直到凌晨,东方既白,这身子才哭着求起饶来,林清暗恨,自己才是没瞧清眼前人,素日里温润如水,怎的此时如此杀伐果决,若豺狼虎豹,吃了他个干净,叫他昏了天暗了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临近午时,外边才穿来韩枫报信的声音,说是午膳预备好了,待用完了膳,下午高子运大人前来求见。
“真倒是叫全府的人都知道我在你厢房待了一夜不说,到午时都不肯出来了。”林清起身,身子疲软,好似压了千斤石头。见他行动无力,隋瑛便起身为他穿衣,梳头。
“那又何妨?恨不得叫天下人知道你在我厢房里。何止这一夜,我要日日夜夜。”隋瑛抱了林清,将他放在梨花木轮椅上。林清身子软得很,懒洋洋地倚靠在椅背上。
今日是个好天气,阳光斜斜地从楠木窗棱中透进来,在地上映照出窗纸的纹路,也落得些许在林清面颊上。
轻薄日光下,他看起来轻若无物,灵秀通透。
隋瑛笑了,只觉得他与昨夜床上的媚骨判若两人。
收拾好,隋瑛亲自推林清去西厅用午膳,一路上惹来不少目光。冬日稀薄阳光映照皑雪,两人皆是轻柔明净,皮肤都泛起蜜色,分明是餍足了欲。绵绵情意缭绕彼此眉眼间,直至坐到了桌前,眼眸都舍不得从彼此身上移开分毫。
遣了下人离开,这西厅内就只剩二人。
“人都说我林见善是捡了你隋在山离京后的空子,拜在了陆师门下。可后来却思量当初经过,却怎么都是觉得,是陆师先靠近了我,你别说这里面没有你的安排。”
一壶岩茶氤氲浓香,暗红茶汤鲜亮透彻,闻此话语,隋瑛倒茶的手微微一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晚儿通透。只是安排谈不上,意思倒是有的。心中有你不假,倒也是装了整个大宁朝,一想到奸佞横行,总是忍不住站出来当了个出头鸟。尽管那时你蛰伏无声,到底是忧心于你,便在陆师面前美言了几句,可陆师说,早就觉得你有经世之才,想和你交好。只是你尚且年轻,且在朝内性子冷淡,怕是和你难有交情。”隋瑛一边说,一边将茶盏递给林清,“晚儿可是怨我多此一举了?”
“怎会怨,感谢还来不及。那时只是想着,你走了,好可惜。可又难以和你同归师门,怕是忍不住那颗心。”
隋瑛微笑道:“说了怕晚儿多想,来朔西,我无怨无悔。我这一生,都想成为你父亲那样的人,心系百姓,忧国忧民。”
林清惨淡一笑,“可得当心了,别把官越做越低。”
“为了你,我尽量把官做大些。”隋瑛抿下一口茶,看林清脸上晕开一抹绯色。
“何必要依靠于你?与你相认,不过是难忍……爱意罢了,何来求你庇佑一说?你是个直性子的人,道德标准太高,玩不来和光同尘那一套。而我这些年,看了许多,此前你总问我有没有信心,遇安,我一向很有信心。”
隋瑛颔首,“是啊,这次,总说想护你周全,一次都未做到。倒是你,为我和朔西带来一线生机。”
林清伸出食指,慌忙摁在隋瑛湿润的唇上,“我不愿听你如此说,倒是你心忧天下,我就不忧了?你是做实事的人,如今官场委顿,我们这些人,不及你一二。”
“怎会是那番意思?”隋瑛握了林清的指尖,送进嘴里,用舌尖轻绕了一圈,林清微颤,忙不迭地收回了手,隋瑛好似餍足般笑道,“是我不及晚儿一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温存地叹气,“可惜,你功绩缠身,救万民于水火当中,而我,却还受制于往日仇恨,真想抽出一柄剑,斩掉这不安的根源!”
“那晚儿的剑,指向何方?”
“当进内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隋瑛并未显出惊讶,林清知晓的他亦知晓。有些事通过调查便已清楚得知,当初那人由地方调至京内,奏的是一道平乱的功。平什么乱?无非是无中生有,偷穿他人嫁衣罢了。只是将近二十过去,除却他们二人尚且记得这件案子,有些人有些事,早已雁过无痕。
说到这里,林清却不再言语,只是一边喝茶,一边在心中酝酿。见他欲言又止,隋瑛幽幽道:“可是叫我‘停杯投箸不能食’了。”
说罢,他便拉了林清倒在自己怀里,吻在那张浸润茶液的唇瓣上。林清又惊又羞,怕被进来送碳火的下人瞧见。隋瑛却不松开他,反而抚弄起他来。
“你……坏……”林清嗔道。
“端的是一团香玉温柔,笑颦皆有风流。贪与隋郎痴吻,不知欲语还休。“隋瑛笑着打趣他,林清挣扎后拂袖坐起,美人动怒,别有韵味。
“哼,怕是有些话说了,昨夜就有了别的意味了。”两道拂烟眉簇向眉心,林清高傲地扬起下颌。他仔细观察隋瑛的神情。
“哦?我倒是有了兴趣。”
“当真要听?”
“何时诓过晚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垂眸一笑,却倏尔抬眼,掷地有声地道:“我要参与夺嫡,我要上歧王当上皇帝!”
第25章第二十四章“纵使有千万面,我便识得……
隋瑛的神情有片刻凝滞,他缓缓将茶盏送近嘴唇,除却笑容不变,却是什么都未说。
心头鹿撞,林清宁定地盯着隋瑛。
直到茶杯稳稳地落在茶碟上。
林清闭上了眼睛。
“你可知晓,东宫已在位多年?”
“我知晓。”
“参与皇权争夺,并非臣子本分,有违忠君之,且稍有不测,便是满盘皆输,万劫不复。”
“我也知晓。”
“那为何……如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哥哥难道以为,晚儿只是为了那仇,将利剑对准了张党,所以才要拉太子离了那位?”林清抿唇,隋瑛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他知晓这人向来讲究一个君臣有别,为臣本分。
隋瑛显是在思索,一阵沉默后他再度昂首,眼眸明亮,声音淡而有力,“自然不会,若是如此,忠王是你更好的选择。哥哥相信晚儿并非愚钝之人,所作所为皆有可依。我虽此际不甚了解,但只要晚儿下定决心,晚儿前进一步,哥哥便跟着一步。”
林清垂首,“倘若我前进不了了呢?”
“那我便在前方为你开路!”
林清讶异地睁大眼睛,“你……当真?”
“何时骗过晚儿。”
林清觉得鼻子发酸。
隋瑛凑近,笑着刮了刮他鼻子,接着问:“感动了?可别这么早感动,陆师可知晓?”
林清颔首,隋瑛静默不语,又陷入思考。
良久,他笑出声来,“看来,你我都在陆师的帷幄之下了!”
“此话怎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垂下眼眸,思绪飘回几年前,那日在兵部衙门的签押房,灯光昏暗,就着一盏烛光,陆渊手拿一份邸报沉吟不语。看到老师满腹愁绪,隋瑛接过那邸报一看,顿时怒火中烧,摔了邸报在地。
“不曾想到吏部竟腐败到这等地步,我兵部还没用起来的人,他郦径遥竟给了堪合,见了邸报了!”
“一个小小的职方部员外郎,竟值这二十万两白银啊。”陆渊抚须叹气,那时,他还没有接管吏部。买官卖官,横行其道。数百万的白银,哗啦啦地进了张党的腰包。
隋瑛拿起笔,洋洋洒洒地就写出一份弹章,不同于以往陆渊对其的阻拦,这一回,这份弹劾顺利进了内阁,入了张邈的眼。接着,弹劾隋瑛的奏章如雪片飞来,堆了厚厚一沓,其中几篇“鞭辟入里”的被捡了盛到庆元帝面前。
自此隋瑛被群起而攻之,他无奈只能远离陆渊。不久后,一道调令将他派往了朔西。
“现在才明白,曾有一回陆师问我岐王如何的话。”隋瑛摇头,无奈笑道:“我回答说,岐王虽有才志,但尚且年幼,看不出什么雄才伟略来。且妄论皇位,非忠君爱国之道。如今看来,是陆师心觉我不会辅佐岐王,便顺水推舟,让我来朔西了。”
“这其中断没有让你来受苦的意思!”林清忙道,“若真如哥哥所说,陆师不过是想要你看一看,君不作为,百姓何苦。”
“这是当然,我知晓陆师心意,平外患才能省内忧,北狄不退,朔西不定,皇位之争,定易再起风波。只有把北狄打服了,朔西也平定了,大宁朝内当议当更之事才能提上日程。是以一内一外,你我二人,早已在为岐王铺路。只是如今看来,并非是由于我的吹风与嘱托,让陆师选择了你,而是他从来就认定你是辅佐岐王之人,且知晓我对你存在不容忽视的在意和欣赏。这其中,他已经为我做了选择。”
“然此,我和岐王的相识也在陆府之中。可笑,我一直以为,是我自主选择了岐王。原来一切都在计划当中。”
“可你见过岐王之后便做出了选择,想必还是出于本心,晚儿,你告诉我,你和陆师皆认为岐王可行,究竟可行在何处?彼时他于我来说还是一名少年,我对其知之甚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别说是我这个做老师的要给学生一条坦途,但看如今圣上三子,太子专横跋扈,贪权重利,与张党同流合污;忠王虽品行温和,却沉迷风花雪月,无心朝政;岐王虽性格沉郁,却有年少有志,满腔为国。即有勃勃野心,却也懂得韬光之道。忧心于江山社稷,也不失帝王睥睨。且其兼听纳言,有明君之相。若非出身,以他能力,东宫之位,非他莫属。如今我大宁国国库空虚,贪腐横行,外强中干,战乱频仍,已是大厦将倾,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虽不该伸手皇权,却也寄托于明君,施展抱负救国民于水火之中!”
林清的语气越发激动,眼眸之中满是坚定。
隋瑛有片刻哑然,片时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长叹一声,道:“君正方能定国,国定才使民安。过往这么多年,究竟是在山浅薄了。”
转身,隋瑛露出昳丽微笑,若春风拂面。
“但始晚儿行路无忧,哥哥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
“只是什么?”
“夺权之路,利益熏心,你我二人,倒不要失了初心为好。”
“我之初心在乎与你,你不变,我亦不变。”
“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隋瑛欢畅地笑,走近自后将林清抱在怀里,咬着他的耳朵道:“不要君子言,但要晚儿心。”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午后,高子运前来求见,独坐签押房内,午后阳光缓慢移动在青石地上,将红木桌椅照得亮堂。衙门内当差的点了些许檀香,烟雾漂浮于日光当中,叫人不由得想起“江湖渺渺如烟波,身世浮沉似蜉蝣”的一句诗来。
向来咋呼的高子运却鲜有的沉默,目光空洞,嘴边的几根胡须微不可察地颤抖着。
多少年了,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回京,没有归乡了?
他数算些日子,三千多个日夜,足足十多年。这十多年在朔西,不说功劳也有苦劳,有些事他是伸了手,饱了囊,无非是告慰自己这颗不甘的心和这些蹉跎的年月罢了。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他不再年轻了。
吱呀一声,签押房厚重的木门推开,午后倦阳一拥而进,隋瑛站定在门口片刻,负手而立,终是走过高子运,坐在了那张红木大案后。
“犹记得两年前初来朔西,王璞真大人府内吃穿用度,皆是不凡,而高大人却朴素平实,叫人心生敬意。”隋瑛顿了顿,转身在案卷架上取出一本账册,道:“在山无论如何都未曾想到,这账册上会出现您的名字。”
数月前,隋瑛一面四处奔波借粮,一面调查救济粮贪腐案件。沿途经过的宁中、陇州他无力去管,可朔西这边,他得给那些饿死的百姓一个交代。是以当缴获库房私底下的一本账册,其中赫然出现高子运大名时,他感到没来由的心痛。
这是一种难以安抚的情绪,隋瑛自嘲,自己还有不想面对的时刻。
高子运苦笑,道:“想必是除了您,其余人都有名在册罢。”
“不错,可是,高大人,为什么?”
“您何必问为什么呢?巡抚大人,官字怎么写,一个宝盖头下面连着两张口,一张口言,一张口便要吃。我来朔西十余年了,除却一位糟糠之妻,一方姨太太都没有,可我有两个小儿,三名女子,管家仆人数名,担了个布政使的名头,却还不如那些知州、知府过得舒坦。就连倒卖粮食的商户,看了我这张面孔都难免讥讽,在朔西,靠着文人的傲骨可活不下去。不是这一点余粮,您以为我府中数十余人口,就靠着我在朝廷的那些俸禄就能度过这次灾荒?我先前盘下的那几亩薄田,去年可是因为战乱,人丁凋敝,颗粒未收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垂下眼眸,他孤家寡人一个,用度节俭,尚能有些许余钱,可拖家带口的官员怎么办?最艰苦的环境,却是最低廉的俸禄。是以懒政作祟,贪腐横行,在乎人的欲望,也在乎分配的不公。
归在高子运名下的账目,估算起来也不过他全府半年温饱的用度。比起王璞真等人,简直是大巫见小巫。
可是错了就是错了。
隋瑛看向他那风霜中微白的鬓角,被风沙磨损的官服,联想起这几月他游走于灾民之间,事必躬亲。他的确使出过一些手段,譬如林清那回,可出于私心不说,其中又有几分不是为了百姓?
心绪复杂,隋瑛还是首次,感到如此纠结,前后为难。
良久,他拿起笔,沾满了墨水,在账册上高子运的名字上画了黑黑的一道。
“高大人,这千石粮食,无论是今年还是明年,或是后年,只消您悉数还给了百姓,无论是这本账册,还是我交给林侍郎亲自递与圣山的奏章上,就再也没有您的名字了。”
高子运震惊地看向隋瑛,嗫嚅道:“为,为什么?”
隋瑛无奈微笑,“我隋瑛为生民立命,却也见到生民之命扛于他人之肩。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荒乱之年,处处皆苦。这时还要揪着错谬不放,虽是讲了原则,却是过于不近人情。高大人,您是有心的,这心,是诡心,也是良心,更是体恤百姓之心。陆师曾托林侍郎带给我一副字,嘱咐我得学会识人。人心复杂,非一面可概论,如今我隋在山也是体会到恩师的一片苦心了。”
“巡抚大人!”高子运跪了下来,泪流两行,朝隋瑛拱手,凄声喊道:“巡抚大人恩情,下官没齿难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眼下正是用人时刻,是给您机会,也是给朔西百姓一次机会。毕竟,没有人比您更了解此地情况。”
隋瑛扶起高子运,高子运感激涕淋。
“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但说无妨。”
“听臬司衙门来报,一月前刺杀林侍郎的那名匪徒已是断了案,这几日就要问斩了。王大人此际不敢见您,下官就斗胆问一句,此人刺杀朝廷钦差,当问斩……可,可……”
“不必了。瞧我,倒是把这件事给忘了。其行虽恶,却处于爱妻爱子之心,合良知之道,且未给林侍郎带来实质伤害。不过,若是放了他,便是鼓喧此种恶行了。”沉吟片刻,隋瑛道:“吴将军前线占领隘口,需进行边防建设,就将其发配那地服徭役罢。”
“下官代百姓感谢巡抚大人大恩!”高子运拜了再拜,满心感动。隋瑛再交待了一些事宜后,高子运推门离开。途中遇见了王朗推着林清朝签押房走来,便远远地向林清施礼,打另一边走了。
林清只瞧见那铜色的脸上两道细细的泪痕,拂袖之间,深感怆然。
他无奈叹气,不知某人此际心情如何,自己还是回内衙较好。
夜里,床上缠/绵时刻,隋瑛想起白日之事,又想起陆渊的那副字来,心觉畅然,抱了林清坐起,叫身上人不免惊呼一声。
将脸贴在林清胸膛,起伏间,他喘着气,幽幽问道:“人有千面,晚儿有多少面呢?”
身上人早已昂着头颅,伸长了颈,眼角滴泪,根本说不出话来。
“纵使有千万面,我便识得千万面,爱着千万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6章第二十五章但愿春风寄我语,一路慰卿……
半月后,前线再次告捷。
军报八百里快马加鞭传至顺天城,龙颜大悦,着令歧王、兵部侍郎林清、户部清吏司主事宋知止即日进京,奚越驻守边关。
两日后,戊元府巡抚衙门前,萧慎一身戎装,从马上一跃而下,方能下地的林清站在衙门门口,欣喜地看学生朝自己跑来。
“林师!”萧慎跑到林清面前,却见隋瑛也站在一旁,隐隐搀扶着林清,便止住脚步,向两人行礼,“林师,隋巡抚,听闻您二人上月在回府途中遭遇不测,学生实在挂念,只是战事吃紧,学生始终不得脱身来探望。”
“殿下何出此言,您倒是受苦了,都瘦了。”林清伸手,碰了碰萧慎瘦削的脸颊,抚去他脸上的黄沙。
这时隋瑛面露欣慰,看萧慎对林清如此恭敬,心底也生出喜欢来,道:“叫下人预备了热水,去洗洗罢。”
“谢过巡抚大人!”萧慎心情极好,一是见到林清安然无恙,二是隋瑛对他的态度,看来,林清已将隋瑛拉拢过来了。
这可不容易,大宁朝上,隋瑛可是标杆一般的人物,万千儒学之士,文人朝臣,无非都是想在立德立功上有所建树。隋瑛的德行和功绩,叫人难以望其项背,是以清流拥之护之,他的态度,引导清流的态度。
萧慎入府后,宋知止才从马车上幽幽下来,这全在于他上路前被某个将军拉出去骑马,叫他困倦疲乏,一路上美梦连绵,竟全是那人身影。
小将军日日都来他的营帐,什么都不说,只是撑着个脑袋看他。看得他恼了,便用手中的书本砸他的头。可那头硬得很,叫手中书本都开了线。
“哟,回京了我赔你一本。”奚越越凑越近,宋知止伸手点在他额头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打住,奚将军这是要做什么?”
“不知道要做什么,就是想离你近一些。绵绵,咱们去骑马好不好?”
“第一,不准叫我绵绵,第二,我不爱骑马。”
“我想和你骑马,你若是不和我去骑马,我就要赖在你的床上。”
“无赖!”
“我就是无赖。”
这无赖央烦美人同他骑马,软磨硬泡下,美人终是松了口。可站到了校场上,左看右看却也只有一匹马。
“这怎么骑?”宋知止问。
“我这匹汗血宝马,别说骑两个人,就是三个人都没问题喱!”某人无耻地笑着,两手就托在了美人腰上,“一,二,三!绵绵上马!”
宋知止一声惊呼,将将坐稳,某人就已跨坐在他身后,拉着缰绳,将他抱在了怀里。
“奚将军!”
“叫我离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知止回首,背贴于那炽热胸膛,咬着下唇道:“酒中同乐事,关外越离忧。”
“可惜此际没有酒,不然定是要与绵绵大人共享乐事。”
星空低垂,月色皎洁,战马离了校场,朝荒漠深处一方高地驰骋而去。夜风吹起二人黑发,触碰、纠缠。
“明日你就要走了。”奚越的手不自觉地落在宋知止的腰上,缓缓收紧,将下颌埋在他肩,他闻到一股清冽的兰花香。
真如一朵兰花似的,叫人忍不住采摘。
“我舍不得你。”他说。
宋知止心头鹿撞,已是无法招架某种氤氲在心的情愫,“奚将军……”
“哼,不听话,都说了叫我离忧!”
宋知止俊眉一拧,“我也说了不准叫我绵绵大人!”
“你就知道对我凶,知晓我对你有愧,也有欢喜。”奚越不悦道,“真想一辈子把你捆在身边。”
“你我都是男子,捆我做甚?我倒是有个胞妹,面容姿色皆在我上,奚将军要是喜欢我这样的面貌,我来做媒,将胞妹嫁于你就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再说一遍?”
“将胞妹……嫁,嫁……”
奚越已是面带愠色,这夜深人静,荒郊野外的,宋知止心下一凛,俱意攀升,于是收了声不再说下去。
“知道怕了?我可是个下流的无赖,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奚越冷笑,自后抓了宋知止的下颌,叫他转头瞧自己。
月色下,美人蹙眉,红唇微翘,肤若寒烟玉,眸如碧落星,奚越只觉得下/腹发烫,不受控制。好似怕宋知止没察觉到,他耍起流氓,就想朝前坐一坐。
这一坐不要紧,胯下马儿似是接错了指令,嘶鸣一声,高高扬起前蹄来!
那奚越一手搂着宋知止的腰,一手抓着他的脸,正是含情脉脉对望时刻,哪里还记得什么缰绳。不料变故突发,眼见两人就要摔下马,宋知止一声惊叫,奚越便双手抱住了他。
须臾间,两人摔在柔软的沙地上,奚越自上而下将宋知止护在怀里。
“没事吧?”奚越慌忙撑起身,只见宋知止紧闭眼眸,两只手格挡在胸前,显是对自己的抗拒。他心中一声冷哼,就抓了那两跟瘦泠泠的手腕,摁在头两旁。
“都说你宋大人是个风光霁月的,我瞧了也不过如此,真愿意这世上所有男子女子都瞧不上你,那么你就只能是……只能是我的了!”语气忿懑,惊煞了身下人,宋知止方一睁眼,一道亲吻带着怒火、爱意便覆在他唇上。
“呜……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挣扎不过几下,这身躯就软在一道柔情蜜意里。
“绵绵……我的好绵绵……不准娶亲,不准恋慕别的男子女子,等我回去……等我回去……我要娶你……”
似醉了酒,奚越说着胡话,却也是这世上最不容怀疑的真心话。而那绵绵大人,平生第一次听男子说要娶自己,又羞又怒,却架不住这吻汹涌,似要将这誓言揉进他的唇舌里,魂魄里。
于是他记住了,记住那关外有个将军,打了胜仗是要回京娶自己的。
——
春风料峭,竟又到了离别时刻。
夜宴上,宋知止神游天外,满脑子都是那关外星月夜,漠上奚离忧。而萧慎则是注视眼前二人,用极强的定力来维持脸上笑容。
他想,有些感情,若是伪装不好,莫说是争一争这人,大业也是要中道崩卒了。他心里明白,此际自己这份心意,是拿不出手、也放不到台面上来的。
是以当看到隋瑛为林清夹了菜斟了茶,言辞中全是关切,结束后还搀着林清一步一步缓慢走在长廊下,走向内衙并非客居的厢房方向,他那脸上的笑容就像凝滞了一般,算不得好看,却不至于出卖心绪。
他们在自己面前并不隐藏,这其中有信任的成分。
这是这信任叫他心痛。
他向二位施礼,索性转身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转角处他迅速贴墙,摸着自己心口,萧慎大口喘气,眼角已是通红,但他望向朔西低垂的天,强迫自己收住眼泪。内心反复咀嚼一些话语,他想,只消走到这条路的终点,咬牙走到终点。
浮云游弋,墨蓝苍穹中,满月越过梢头,给层云也淬上了银边。北斗阑干南斗斜,霜落千万人家。
厢房内,烛光摇,帐中暖,人语俏。
耳鬓厮磨中,搂了那腰……
月落帐内,光影攒动,吾之心腹,皆生出汝之形状。
将将一俯首,林清便看见自己落在隋瑛那双深渊的眸里,他坠得那么深,连魂魄都一同坠入。
“哥哥。”他软软地喊道,“莫要思念我。”
一边说,他捎了床头的酒,对着嘴一饮而尽。双颊攀上酒意的绯红,他扬起头,内衫半挂于臂弯,齐腰长发轻轻扫动着。
“当真是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哥哥,切莫思念晚儿啊……”
一边吟诗,一边喝酒,有什么自下而上长到了心尖上来,林清想,爱情中的这等妙事,当真叫人恋恋不忘。说他浪荡也好,不知羞耻也罢,他恨不得永无止境。
“怎叫哥哥不思念?”
隋瑛坐起身来,林清便将酒壶那精致的壶嘴送近隋瑛的唇,又缓缓拉开,瞧那酒液在月色下化为一道细细弯弯的银色水柱,在隋瑛口腔汇聚成团,化为一汪湖泊。林清笑着,眼底泛着妖冶的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像一只妖精。
隋瑛咽了酒,淌出些缕酒液在嘴角,林清凑上前去,若那妲己狐狸给他舔了个干净。
“好晚儿。”隋瑛摘下他手中的酒瓶,“好晚儿,你醉了。”
“醉了好,醉了晚儿便是日日夜夜同哥哥在一起了。”
他从隋瑛身上下来,软软地躺在了床上,笑着阖上了眼睛。
隋瑛撑头,躺在他身边看他,他是那样随性自然,白衫轻薄,似于这月光融为一体。便是此种时刻,也隽秀清冷,不可亵玩。
可他分明已是自己身下人。
“晚儿,只消哥哥平定了朔西,无论如何,都会去往你身边。”他拨开林清额间发丝,那笑靥如花,美得让人心惊,“且等哥哥,好吗?”
“不等你。”林清睁开了眼,揪着隋瑛领口凑近,在唇上厮磨一阵,又心满意足地闭上眼,躺了回去,“才不等你。”
“晚儿若是不等哥哥,这世间万种风情,哥哥更与何人说?”隋瑛细细吻着林清,叫他痒得很,笑着直推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路凶险万分,你当真要和我一同走吗?”林清坐了起来,凝视隋瑛。
“我说了,晚儿向前一步,哥哥便跟着一步。”
林清咬了下唇,为此坚定心旌荡漾万分,又为那离别而暗含悲伤,不由得垂首,黯然道:“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哥哥,晚儿舍不得你……”
说罢,不等隋瑛说话,便又起身,梅开二度。
隋瑛心底也是万分不舍,嗅闻发丝,轻声道:“送君归去愁不尽,愁不尽,但愿春风寄我语,一路慰卿卿。”
第27章第二十六章他一向很擅于伪装
顺天城,斜云低垂,暮日溶金。二月的柳条抽了芽,早春的花儿迎风招。护城河外飘飞着风筝,色彩纷呈,形状各异。有展着双翅的燕儿形的,有拖着长尾巴的蜈蚣形的,还有舞着鱼鳍的鱼形的……
仰首远看,萧慎的回忆飘回了多年前,那时他尚年幼,生长于皇宫当中,每年春天都在御花园后的空地,风里含香,手中的风筝线似乎怎么都收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瞧这风筝越飞越远,简直要出了皇宫、出了顺天城似的!
伴随这风筝的,有多少欢声笑语。只是些许回忆,他的心口便化开一道温暖。
“你还好吗?”似是自言自语,他收回视线,率领队伍进了大开的城门。离去是稚嫩的王爷,归来则是功勋加身的将军。他听到路两边百姓们对他的啧啧称赞,看到他们眼中对自己投来的目光,崇敬、畏惧、艳羡……这一回,他终于站在阳光下了。
回首,不由得看向身后马车,心底涌起对那人的感激和情爱。
一行三人径直入了皇宫,步入玉峦殿,再度跪在那冰凉的玉石砖上,林清心绪则与往日不同。
“好,好!你们都是功臣,尤其是你,听闻你受了重伤,被那奚越给缠上了,他笑你是个六品,今日朕就叫你升到五品,做个郎中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谢主隆恩!”宋知止感激涕零,朝庆元帝大拜。
庆元帝睨向萧慎和林清,勾起一抹不甚清晰的笑容,道:“你二人亦是功臣,萧慎抗敌有功,林清则不仅躬亲于灾民之间,还在吴将军营中待了一月,听闻你在陇州所建立的预备役稳定了军心,叫吴宪中那个老家伙也没了后顾之忧。你二人有功,朕要赏你们。”
“谢陛下……”
“谢父皇……”
萧慎难免激动,他少有得到夸奖时刻,是以看着天子父亲,心里已是踌躇满志,只恨不得为了大宁国抛头颅、洒热血。到底是少年心性,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心绪。庆元帝收归眼底,心下也是一软。
“萧慎,没受伤罢?”
“回父皇,儿臣很好。”
“那就好,父皇可是挂念你在战场上,寝食难安。”
“是儿臣不孝,让父皇忧心了。”
“回去后好好跟你老师学习,林卿啊,朕不知如何感谢你才好。”
林清闻言大拜,“臣是陛下的臣,是大宁朝的兵部侍郎,所作所为皆在本分之内,何来要陛下感谢一说?”
“这几次接连胜仗,有功的是你们,不过,朕想到陆渊的学生,那个隋瑛,也是个妙人,朕也要赏。叫吏部拟一道版檄,给他提一个陇朔总督,叫他该管的一并管了。”
“陛下英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人方离开皇城,东宫里便收到了消息,一盏琉璃灯轰然杂碎在地。
“哼,父皇到底是什么意思?想拿三弟当磨刀石了,可别叫我这柄利刃不留情!”萧裕气极,郦径遥老神在在地道:“岐王初出茅庐,不足为惧,倒是忠王那边……”他叹了口气,心痛道:“程菽抄了陇州的几家,最多也只能顶上军队三月,如今一个多月过去,国库里再不收上些银子来,真不知道那姓程的又得把手伸到哪里去。现在隋在山也提了陇朔总督,听闻这二人一向交好,唉。”
郦径遥连连叹气,太子却不以为意。程菽伸到哪里都不会把手伸到他这里来,倒是萧慎,让他心里介意得很。
郦径遥走后,他招来几个门生,其中一位在都察院就职,遂问道:“陆渊那老头抱恙多时,如今身体如何?”
那都察院监察御史名叫陈泽,是近段时间刚提上来的,入了太子门下后,这是得的第一个好处,如今也到了他该回报时刻了。
萧裕手了盘着两个莹润白玉球,凝眉思索片刻,就叫陈泽凑近耳朵来,嘀咕了一阵。
“办好了,本宫再给你提一提。”萧裕朝陈泽挤了挤眼,陈泽哎了一声,就被下人领着出去了。
而另一边的忠王府,忠王萧葵方从江宁织造局新收了几千匹上等的锦缎,听闻萧慎回来,忙去竹苑叫停了程菽午后的讲学。
“程大人,三弟回来了!”萧葵兴奋道,“这回可要好好奖赏他,他可是立了个大功!还有我们的宋绵绵!”
“您这么叫他,又得被他给颜色了。”程菽回道,面前的一众学生也都笑了。往日里他们都是熟份的,程菽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都先回去罢,别耽误了和家人用晚膳,可要牢记,对父母、亲友、妻儿的爱,良知蕴于其中。”
说罢,程菽就从蒲团上站起,目送翩翩白衣的学生们在长廊下沿湖远去。
“程大人,我这里新收了些缎子,我预备给三弟送些过去,当然还有宋大人,听闻圣上升了他的品位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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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您说的,我当然没忘,只是那林大人是个热面冷心的,不好相与。”萧葵虽是个乐善好施、心思简单的人,但并非像旁人所说的头脑愚笨,只好听曲儿和唱戏。他是知晓林清之前在殿上为难过程菽,后对粮食一路催逼,叫整个户部那段日子都忙翻了天。
只是他的聪明有限,并未看到其中更深层面。程菽笑了笑,摇头道:“殿下,没什么心是捂不热的,如今歧王有了起势,心思已经是昭然若揭了,目前撼动不了东宫,也得让他不找上您的麻烦呀。”
“三弟是个体贴人,小时候就不爱说话,但心地是善的,以前在宫里,怜惜那些教坊司的哥儿们姐儿们,都掉过泪哩。嗨,真不知道当皇帝有什么好的,这回可是要惹大哥不愉快了,我看啊,定是他那个老师出的注意。人嘛,都想进步嘛。”萧葵一边说,自己就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招呼程菽和他一起吃晚膳。
这程菽而立丧妻之后便没再续弦,如今三十有七了,仍是孑然一人。萧葵时常留他晚上一同用膳,心道什么时候得给这位圣人般的尚书大人物色一名才德兼备的女子,当然咯,容貌也是极重要的,谁叫这程郧霜也是个艳煞了旁人的神清骨秀之人,郎才就要女貌嘛。
翌日一早,三百匹缎子就送到了歧王府上。
萧慎差人送了一百匹去林府,便挑拣出了几匹样式简单的,叫来金瓜,道:“这几匹裁了,给他做几套好看的春衣罢。”
“谁?”金瓜呆愣愣地问,
萧慎横眉,”还能是谁?这几月他都长高了,你们都没想着给他再置办几套衣服,当真是我不在了,你们就不把他当人了?“
“哎哟,殿下,冤枉啊,除了出来拿个饭食,那沅儿是大门不出。”
萧慎无奈摇头,想起昨日夜里时隔两月他回了府,用过晚膳后心中思念林清,便又想起自己领回家的那个小倌来,便踱步去了那院。院门紧闭,显然那人不知自己要来。
几个月了,把他关在这里,也是可怜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慎心中后悔,那回怎的如此待他。他犹记得他当时的哭声,全是因为自己当时太难过了,有对另一人的求之不得,也有对即将上战场的恐惧和兴奋,也有身为上位者的权威,更有……其实,当时是他的第一次呢。
他自己也是不知所措,用暴戾来掩盖初试云雨的慌张。
他一向很擅长伪装。
想到这里,他推开院门,心想今晚什么都不做,就陪这孩子坐一坐。
听到门响,那道瘦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送饭的人是不会开门的,他知道,是王爷来了。
沅儿长高了些许,站在门槛前,哑然地望向萧慎。不负往日雍容,从战场上回来的他凌厉锋锐,气质如利剑出鞘。
沅儿连忙小跑过去,跪在了萧慎面前。
“殿下。”他磕了几个头,
他这幅模样,叫原本想要好好待他的萧慎心底生出一股凌虐的欲望来,软而细的身子,他还记得那滋味。尤其是这张脸,褪去了狼狈和病态,愈发相似了。
可萧慎忍住了,那瘦弱的脊背嘛叫他不堪折断,于是他说:“起来吧,沅儿。”
沅儿穿着件素色的棉长衫,脚上是一双简朴的布鞋,这是府内佣人的打扮,萧慎皱了皱眉,他不喜欢他这幅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过来,沅儿,别害怕,你吃过了吗?”
“小的吃过了。”
萧慎牵了沅儿的手,那冰凉的小手吓得一哆嗦。
“怎么了?”
“殿,殿下……小的……”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这般牵他的手,还领他进了屋,与他一同坐在床边,就在他以为又会是那趟子事时,萧慎却是搂了他进怀,在他发寒的嘴唇上轻轻吻着。
吻完之后,萧慎竟有些许深情地望着他,道:“你告诉我,你心里有没有我?”
沅儿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却又讪讪地垂下了眼睫。
“小的是什么身份,不敢在心里惦记殿下。”
“你说,我要你说,你心里有我。”
沅儿咬了嘴唇,眼角发红,在萧慎那双瞳仁里,已是化作了另外一人。只可惜,沅儿要很久之后才能知晓了。
此际,他只感受到一种无暇的情真意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他说,“小的心里有殿下。”
“不要用‘小的’,我不要听这个。”
沅儿凝眉,疑惑不已,就听萧慎说:“就说‘我’罢。”
“我……我的心里有殿下?”沅儿疑惑地皱眉,却看到萧慎开怀地笑了。
“对,就这样,再说一遍。”
“我的心里有殿下。”沅儿声音大了些,萧慎却在一阵怔愣后,喉结滑动,竟有几分哽咽。
“我的心里也有你。”他的声线颤抖,拥人入怀,不住说,“我的心里全是你。”
咣当一声,沅儿心中,有什么掉落在地,砸碎了,碎成粉末,一阵风吹,弥漫心间各处,自此不能抹净,不能根除了。
第28章第二十七章我有所思在远道
顺天城城南,绕过法华寺,再经过熏风阁,便可见几从槐树后掩映着的一座宅院。门匾上写着遒劲的“林府”而字,这是林清几年前在顺天城盘下来的一座宅邸。宅邸幽深,竹林茂密,其中璧山绿水,曲廊环抱,湖石玲珑,洞壑婉转,亭台楼阁、厅堂轩廊皆颇有苏州风韵。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临池的一方亭宇名为“问竹”,四方悬挂白纱,挡住些许艳阳,影绰之间,放着一尊金丝楠木茶几,几张编织蒲团。茶几上摆着一套宋徽宗最喜的天青色汝瓷茶具,瓷面在若影若现的阳光下闪耀光泽,莹润皎洁。
一方熟盂里装了归州玉溪洞下香溪水,清冽甘甜。林清从金银丝结条笼子里拿出一块茶饼。茶饼幽香,是云南上等的普洱。用一柄鎏金鸿雁流云纹茶碾子碾碎了茶饼,在再一方银质金花茶罗子过罗,筛出泡用的茶叶,此际,风炉上的溪水已是到了火候,叶落入水,顿时满庭飘香。
茶汤鲜红,林清细细嗅闻着,他本爱喝绿茶,诸如剡溪、龙井等,可近日许是在北方待了太久,身体寒虚,倒是黑茶的温润叫他更为舒心。
正喝着,心底里思念着那人,王朗便从一方假山后现身,顺着青石台阶而来。
“主子,是朔西的信。”
慵懒的眼眸顿时明亮了几分,“拿来!”
王朗递上信,见林清气色红润,眉眼含笑,不禁内心开怀,于是道:“恭喜主子。”
林清一愣,“恭喜我什么?”
“恭喜,恭喜……”王朗一时语塞,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傻笑着挠头,不时瞅着林清。
林清叹气,道:“一两月过去,不过就只有一封信,有什么好恭喜的。亏我这月在朝上对程陨霜步步紧逼,再这样下去,绕是程大人的好脾气也得对我说点一二了。”
“哼,就是,那我不恭喜主子了,我骂他两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住嘴!可不准骂他。他忙得很,陇州也现在辞官的辞官,调任的调任,都怕被他给拿捏住了。前几日探望了陆师,吏部忙成一团,他身体又是大不如从前了。”林清思绪片刻,便又道:“徐无眠将军可是从东州回京了?”
“回京了,主子。”
“后日府上设宴,邀他来见我罢,切记,行事低调。”
“得嘞,小的这就去。”
王朗走后,林清拆了那信,嘴角上扬。
“久违芝宇,时切葭思。
不过一月有余,心底思念甚切,不知见善可否安好?夜夜无我,可否安睡?
朔西风雪不停,陇州黄沙漫天,吾常于亭台望月,月有阴晴圆缺,然余之心于尔无亏无缺,愈发满溢,不曾消减。
遥想几道一句,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于君同。然则梦美却虚,纵是吻了千百遍,也不及那羊肠小道,牵了你手,言笑晏晏。
纸短情长,不尽依依;谨付寸心,希垂尺素。”
捧了那信,颤抖地送向唇边,林清轻轻一吻,好似吻到那人的唇,茶汤暖身,此信却暖了心、暖了肺腑,暖了魂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半月后,一封书信抵达陇朔总督府,信中附上一首小诗。
“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
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我心悄悄。
采苦采苦,于山之南。
忡忡忧心,其何以堪!
汝心金石坚,我操冰雪结。拟结百岁盟,忽成一朝别。
朝云暮雨心去来,千里相思共明月。”
看信之人叹了又叹,遥望明月,竟生出似箭般的归心来。
——
徐无眠三十有一,是林清上任兵部侍郎后提携的第一人,初授明威将军,升授宣威将军,
为朝廷的正四品武将。其驻扎宁国东北,面抗东夷,背守东州,近日回京述职,在兵部衙门向杜尚宣递了军报后,便忙不迭地赶来林府赴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身形健硕,孔武有力,面貌则是天庭饱满,马脸龙目,正气浩然。《鬼谷子》有曰,此面相头脑聪慧,圆融不失智,是为官之才。林清还是在翰林院时就与他有私交,那时,徐无眠刚中进士不久,尚为侯官。许是时运不济,这侯官他眼巴巴地做了两年,林清升任兵部主事后的一日,两人在城中一茶馆相逢,听得徐无眠心中雄才伟略,林清便索性托了关系,为他打点门路,弄了个昭信校尉的官职。后则随军去了东州,那里的三年他屡立战功,最终摘得四品。
是以徐无眠虽比林清年长几岁,却一直视他为恩人。两人时常有书信来往。只是林清行事低调,徐无眠亦是个谨慎人,两人之间的交好并不为外人所知。
林府中,散雨阁,徐无眠放下茶盏,面露忧色。
“都说比起朔西东州过得是神仙日子,可不知那东州的官老爷们,一个二个的都和东夷私底下生意做得火热,和平倒好,若是一旦开战,斩草可不容易除根啊。”
林清蹙眉,道:“这的确是个隐患,多年来,这道伤疤一直是陆师的心病。这也是我为何不举荐你去朔西的缘由,你若是走了,那边还能成什么样子。”
“我在那里又能说得上什么话,还是大帅说了算啊。”
徐无眠口中的大帅指的是东州总兵赵瑞,这赵瑞和吴宪中可不一样,后者战功加身,胜绩累累,是实打实地在战场上滚出来的。但赵瑞,无非是拍的一手好马屁,借了张邈的光。
不过,这赵瑞倒是在练兵上有所建树,是以张邈推选他时,内阁里竟没什么反对声音,毕竟用杜尚宣的话说,东州又没打仗,练兵才是正道。
但赵瑞这人的名声却在朝上不怎么好,听闻其克扣军饷多次,用于花天酒地,甚至还传出军眷的恶事来。许多对他心存不满的,无不是迫于张党的威压,不敢声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谈到这人,徐无眠是叹了又叹,林清却若有所思。
正当两人沉默时,散雨阁外的长廊里闪过一道急匆匆的身影,就见王朗出现在门口,神色慌张。
“主子!”王朗颤抖着嘴唇,瞅了瞅徐无眠,再望回林清。
“何事如此慌张?但说无妨,徐将军不是外人。”
林清这话说得徐无眠心中一暖,脸色露出笑容来。
“主子!陆尚书,陆尚书他,他吐血了!”
林清猛地站起,“何时的事?”
“就是方才,陆府差人来报的,说是陆尚书要见您,差您快去!”
“好……好……”林清脸色苍白,萧慎势起时刻,陆渊要是倒下了,他林清一人将如何抵挡张党众人?
林清看了一眼徐无眠,道:“我就不送夜钦了。”
徐无眠凝重点头,“好,见善快去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门口乘了轿,不到半个时辰林清便匆匆踏进了陆府的大门。此时,偌大的陆府空空荡荡,就只听见些隐约的哭声。
林清在书房里见到了陆渊,老尚书躺在摇椅上,双目浑浊,麻木呆滞,胡须上残留些血丝。陆夫人则在一旁守着,揩拭着眼泪,见林清到来,便摇晃着陆渊的肩膀道:“见善他来了,他来了,老头子,你醒醒罢!”
“陆师!”
林清奔向陆渊,却不小心踢到递上的一方紫檀木药盒,这药盒半尺长宽,竟在林清踢到时闪过一抹金光。林清全乎没有注意,扑到了陆渊跟前。
“您老怎么回事,何必操心一些劳什子!”林清音色急切,要说官场上无真情,他和这位老师倒是还有几分真心。
“踢得好!踢得好!见善,再踢,踢开啊!”陆渊站起身,发起怒来,白须震颤,又是一口气没喘上来,呕出一团鲜血!
“老爷子!哎哟,老爷子!”陆夫人又哭又叫,“来人,来人,把这些晦气玩意儿都扔出去,扔出去!”
来了两个下人,哆嗦着拾了递上的紫檀木盒子,扔到了院外。
陆渊这才愣愣地坐下。
“陆师母,到底何事发生?那几个盒子有什么讲究?”林清小心扶了陆渊躺下,陆夫人揩拭眼泪,道:“那是那个什么陇州的……陇州的岑长青送来的,说是你老师身体弱,这是在陇州老道里求来的仙丹……“
“岑长青?他不是近期调任到工部了么?”林清记得没错的话,是陆渊亲手拟的版檄。这岑长青林清是有些熟悉的,他也算半个陆渊的学生,常年任陇州一地方知州,虽头脑一般,但还算是个两袖清风,一心为民的好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啊,想着他和那些怕隋瑛的官不一样,他要来京,我开心啊,他是真的可以做事的人,我亲手拟的版檄,为了方便他进京,还给了他堪合,可他就,就这么对我……就这么对我……”陆渊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林清忙安抚他。
“陆师别动气,可是那药有问题?”
“什么药!”这时陆夫人在一旁哭道,“是那盒子,那盒子里面儿全是黄金!掩在绸布后边儿,谁也没瞧见,今儿个阁里却收到了参你老师的弹文,说你老师,说你老师……”
“说我收取贿赂,买卖官职,张邈他们炸了锅,终是等到了我露出马脚来了……递了弹劾给圣上,瞧,我大门不出,名声却已败了……没想到我陆渊一生恪守奉公,却落得个晚节不保……”
陆渊苍老的脸色露出萧瑟微笑,叫林清也心肝俱痛。恍惚间,他好似看到多年前的父亲。
“陆师,别忧心,这其中定是有误会,学生一定会好生查清,给您老一个交待……”
陆渊却置若罔闻,突然抓了林清的袖子,颤抖道:“叫隋瑛回来!叫隋瑛回来!哈哈,我陆渊若真是担了个吏部尚书的名头就可只手通天的话,老夫便要把隋瑛弄回来!”
“只有隋瑛回来,你和岐王才有希望,大宁朝才有希望啊!”
第29章第二十八章“镇抚使大人,久违。”……
快马加鞭,一路疾驰,终是在五日后的一个黄昏,时隔两年多隋瑛再次回京。入城门后,他径直前往陆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府中春景却如秋日般萧瑟,自他收到林清的信,知晓陆渊已在弥留之际,便放下所有公务,马不停蹄前来见老师最后一面。风尘仆仆,他穿过院子,披风下手里还拿着马鞭,官帽下碎发凌乱,眼角眉梢全是担忧,却顾不得这仪表不当,径直走到书房,跪在陆渊面前。
“陆师……学生来晚了。”
他响亮地磕了两个头,这才把目光落向站在一旁的林清身上。林清眼角挂泪,朝他颔首,时隔两月,两人再度见面,却是在这种时刻。
陆渊轻轻抬了根手指,示意他起身。隋瑛连忙上前,抓了陆渊的手。
“怎会这般模样了?嗯?”他半跪在陆渊面前,难过地哽咽起来。两人虽身形渐远,却心中时刻记挂彼此,情同父子,非常人可比。
此际见陆渊已是须发皆白,气若游丝,隋瑛便知晓,这世界怕是要离了他了。
陆渊慈爱地看着隋瑛,这眼神林清从未见过。他知道现下自己是多余了,陆渊吊着的一口气,全乎是为了隋瑛。于是他行了一礼,便先行离开。
这时,夜色渐浓,几名仆人掌起了灯,屋内泛起行将就木的昏黄。
陆渊死死抓住隋瑛的手,灯光下他的面庞蜡黄,气息奄奄。可他的手劲很重,叫隋瑛不可片刻分神。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什么都知道了,我看得出来,你什么都知道了。”陆渊沙哑着嗓子说,“别恨为师啊,你去朔西,锻炼几年,很好……”
“老师,怎会恨呢……”
“你在问我,问我为什么选岐王,瑛儿啊,你看,林清虽心机深沉,但到底是个明白人,我就叫他见了一面,他也选了岐王……忠王是心善,可心善做不了帝王,但那心思恶毒的,也非明君……君定才可使国安……我知道,你舍不得朔西了,心疼那里的百姓了,可国君不正,陇州也是朔西,江宁、禹杭甚至宁中都未尝不可是朔西……届时,你心疼不过来啊……”
“老师,隋瑛明白,隋瑛都明白。”握住陆渊的手,隋瑛泣不成声。
“别哭,别哭……你要帮岐王,登顶……林清,你用得着,但他心思重,就是为师这两年,也猜不透他,但,但此际岐王信他,岐王愿意拜在他门下……我是没这个机会,也没这个能力了,但你,你和他要有共同的目标,当今圣上昏庸,玩弄权术,不把臣民当人,这些年来,我大宁国已是同我一样了,气数将尽了……你要想法子,扶明君,行改革,要让我朝起死回生……”
陆渊咳嗽两声,浑浊的目光看向门外,“林清这人,好,也没那么好,他心思重,藏着事,你要擦亮眼睛,用得着,先用,用不着,瑛儿,你要学会狠心啊……”
“见善绝非背信弃义之人,学生了解他,比谁都了解他!他只是有难言之隐……老师,放心罢,为了大宁国,学生就是搭上这条命,也要让岐王坐上那位置!”
陆渊扯了扯干枯的嘴角,“堂堂正正,要让他堂堂正正坐上那个位置……”
“好,堂堂正正,名正言顺……”
屋内哭声不停,叫院外的林清心里分外难过。他知晓无论如何自己都不可代替隋瑛在陆渊心中的分量,但弥留之际,嘱托的话却是半分都未留给自己,不由得心中也泛起苦涩。也罢,自己这些年来不显山不露水,藏了太多,也难怪讨不到信任。
他踱步在一排抽芽的柳树下,不知不觉,渐渐远离了哭声。
一方水池边,伫立一座亭台,林清步入这亭子,望向漆黑湖水,不由得落下几滴泪来。不管其中有多少利用、攀附的心思,他到底还是把陆渊当做了老师。一想到,老师走了,隋瑛也会伤心,他便难过得喉头发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侍郎何须如此难过?就是最后一面,陆大人却也舍不得留给你。”一道声音破开夜空而来,林清诧异转身。
黑底暗金飞鱼服,祥云流纹绣春刀,展翅斜纹乌纱帽,金边坠玉丝绦带。一张冷峻面孔从黑夜中浮现,皂靴便一步一步朝他靠近。林清望着这幅面孔有片刻心惊,思绪也乱,不禁后退一步,却不料绊在一方石阶,整个人朝身后池水坠去。
一道臂弯瞬时搂了他腰,叫他稳稳当当地站在了亭下。
须臾之间,林清已是脸色煞白。
北镇抚司镇抚使,当今锦衣卫第二人,倪允斟,环抱他腰,似笑非笑。
“林大人这是怎么了?为何脸色苍白至此?”倪允斟松了林清,轻松写意地问道。
他常年习武,身形矫健,方才搂了林清的腰,自觉用力得当,却不知在林清腰上已是落了淤青。叫林清不禁蹙眉,扶住了腰。
“弄疼你了?”
“不,没有……多谢镇抚使大人……”
“林大人,可别伤心得丢了魂。”倪允斟笑了笑,不同与他那身暗黑的飞鱼服,他的笑容很是明媚。他本来长相就颇为明朗,若非在北镇抚司担职,这幅讨喜的面容还真让人如沐春风。
林清迅速好心绪,作为当朝官员,没有人能对锦衣卫做到无动于衷,这些人的到来通常意味着来自最高权力的猜忌、审视、以及定论。绕是以林清的修养,也是对倪允斟的突然出现骇然了几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心想这倪允斟该是为陆渊而来。
“陆师危在旦夕,纵使做不了身边人,当学生的,何来不伤心一说。”林清朝倪允斟拱手,“镇抚使大人,久违。”
“林大人何必客气?久违,对彼此都好。”
林清笑了笑,恢复自如神情,道:“都是为了圣上,还是常见面较好。”
“哦?这么说,林大人可愿意与在下时常见面了?”
“是下官的荣幸。”
倪允斟瞧这林清,他今夜的确是为陆渊而来,却不想看到这侍郎大人在亭台下顾影自怜。一阵夜风吹过,素色青衫不知荡起心旌几许。往日里他都见他穿朱红官袍,如今这副模样,倒颇具竹兰气韵,文人风骨了。
对文武百官了如指掌的倪允斟,着重放在心底的也不过就是当朝这显赫的几人,其中尤其是林清这位兵部侍郎,叫他这个锦衣卫都未曾看透几分。
说他贪位慕禄,却甘心在翰林院编修多年,任劳任怨;说他无心权势,却又攀附陆渊,为徐无眠打点前途,撺掇岐王生起夺娣心思;说他清流,他从不与程菽一行人来往,对良知二字嗤之以鼻;说他腐败,为官多年却从未留恋任何钱财,至今连妻妾都未曾纳娶一二;说他有情有义,他对救命恩人冷眼相待,在其落难时刻束手旁观;说他无情无义,却又为了朔西百姓来回两趟奔波数月,也为了陆渊在这里暗自落泪……
只有一点倪允斟是肯定的,此人心计如妖,剑戟森森,定不是与这清风般的长相相称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倪允斟想,这人说想和自己常见面,是真的想见面,还是掺杂了些别的意味?
见林清不说话,只是静默地站着,眼角还挂着泪,倒真是惹人可怜了。倪允斟也就不说话,随他一同站在亭下,只消这陆渊老头儿断了气,他回宫禀报圣上就是。
夜风吹拂,陆府的几株樱花在夜色里散发幽香。倪允斟站在林清身侧,望向身侧人挺俏鼻尖,月光落于其上,像一层霜。
他想起方才自己臂弯中那细软的腰肢。
这些文官的腰都是这么细的?他不清楚,但他知道,有些文官的腰板挺硬,有些文官的腰板很软,但这对于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因为在诏狱里,硬的软的,他都可以折了去。
但他莫名希望,还是不要去折今夜这揽在怀中的腰肢为好。
两人就这样无言并肩而立,默默等待一个人的死讯,直到月明中天,身后宅院里传来女眷撕心裂肺的哭声,一道急促的脚步在身后响起。
林清转了身,就见隋瑛疾步走上亭台,抓了自己的手,红着眼道:“陆师他,他走了。”
林清轻轻“嗯”了一声,正想示意隋瑛旁边还有倪允斟这个锦衣卫时,就见亭中已无任何人身影。
隋瑛一把将林清抱紧了怀中,很紧,微微颤抖着。
“遇安……”他唤着他久远不用的字,抬手落于他背,“回来吧,回来我身边。”
“我会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等你啊。”
松开林清,隋瑛凝视他,轻轻地在他唇上吻了吻。
“这两月,好想你,想你想得发疯。”他握了林清的手,摁在自己胸口上,林清方才流着眼泪,此际却破开笑容来。
这一笑,月色都黯淡了几分。
“想得发疯,却只写了一封信。”
“怕写多了,惹你烦忧。”
隋瑛再度抱了林清入怀,“陆师走了,你孤身一人了,知晓你从不怕独行,可我怎舍得让你独行,陆师说的对,有些事,我囿于成见,迟迟走不出来那所谓臣子本分来。这想,这大道,我要和你一同走!”
“哥哥……”
“可别叫我哥哥,我怕我忍不住要亲你,可是陆师刚走,我……我……”
“遇安。”林清靠在他怀里,轻声道:“办完丧事后,来我府上罢,我想给你热一壶茶,洗去你这一路的风尘……”
第30章第二十九章“夜里要办的事,很多,很……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黑色一片,狭窄、逼仄,摇晃着,他的身体撞击在四方,钻心的痛,他很害怕,却记得爹娘的嘱托,不要哭,不要出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多久,他记得一道双手将自己抱紧了一方马车内,给他受伤的臂膀、脚踝上缠上棉布。他还是不哭,不出声。接下来就是无止境的路途,周围的景色变了,他从未看见过那样粗大的叶片,天气依旧寒冷,却不如此前那么刺骨了。只是,路途颠簸,他三番两次地吐出来,听车夫揩着眼泪说,小少爷怕是活不到岭南了。
不,他告诉自己,要活下去,他牢记爹娘的嘱托,要活下去。
他被林家老爷从马车里抱出来时,脸色发紫,身体已经全乎软了,这严重的伤寒险些要了他的命。
他吃了好多道方子,简直比小时候还要多。每天有喝不完的药,人都操心,这药铺天盖地的,如此之多,该怎么劝孩子喝下呢?可他却每回都自己端起药碗,不动声色地一饮而尽。
姨娘们诧异,只有那林家老爷拍着他肩,沉默地叹气。
他躺在床上,感受着从未感受过的炎热天气,望向窗外那棵巨大的木棉树,亭亭如盖,撑起一片绿荫,他在这片绿荫中长大,在这片绿荫里思念,在这片绿荫里仇恨……
他总是独自伫立,一袭白衣,人都说,他像个神仙似的。
可只有他知道,在这长久的默然中,他体味着一些痛。
也铭记着一些痛。
心中缺少了太多,太多,以至于喘不过气来。只是,在那些痛楚中,有一道是那样独特,分明,锥心。
只要一想到那人的面容,竟让他千百回地泪如雨下。
离去时他才八岁,他不明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以后的十年,他亦不明白。
他不明白啊,某个夜里他捂着心口哭道,他不明白,对这一切,他都不明白。
“晚儿,晚儿……”
隋瑛轻轻推搡林清,林清睁开湿淋淋的眼眸来,透过窗的月光,揉碎在他眼眸,他仿佛那甄宓,魂游天外,月光那样轻,他却不堪承受。
“可是做噩梦了,哭得这样伤心?”
林清好似还未从幻境里出来,瞧着眼前人,只觉得是梦,抬起手,触碰他的眉眼,轻声道:“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为什么我要离开……”
隋瑛握了他手,“永远不必再离开。”
“我怕是,又在思念了……”林清哭了,隋瑛抿了唇,眼泪也掉了下来。心想定是陆渊的离世让林清回忆起往事来。他没有告诉林清自己是那场问斩的见证者。多少次魂归梦里,林知府望向他时露出的笑容,让他也是泪湿满襟。
今夜隋瑛下榻在林府,自然与林清共枕而眠。许是环境放松,在深爱之人怀里,又经历了一场死别,林清做起许久不做的梦来。自他进京赶考那年起,他便告诉自己,永不再做这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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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现在,又在隋瑛这里做回林安晚了。
他环抱隋瑛,望他怀里缩,若受伤的鹿。隋瑛抱了他,在他额头、眼角轻轻吻着。就听林清半睡半醒,模糊不清地呢喃着:“他是清白的……”
“嗯。”
“我依旧恨着……”
“嗯。”
“我会查清楚的……”
“我也会。”
“我中意你……”
“我亦中意你……”
“……”
无声时刻,隋瑛抱着林清,直至他再次入睡。暗自叹息,隋瑛只恨不能把错过的那些年都悉数补了回来。
几日后,陆府举办丧礼。文渊阁大学士、吏部尚书的丧礼上,百官群集,陆渊膝下无子,只有一女儿远嫁江宁。作为学生,林清和隋瑛披麻戴孝,跪在最前面。哀乐中,萧慎偷偷揩拭眼泪,二皇子萧葵也红了眼眶。只有太子并未现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仪式结束时分,张邈来到林清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林见善这回可是为陆大人送终了。只是你师母年事已高,以后也得多来探望。”
林清抬了泪眼,看向张邈,目光里情绪复杂,却最终落在一道感谢声中,“下官代家师谢过元辅。”
除却张邈,郦径遥、冯延年等人皆是简单和林清打了个招呼,就和隋瑛说话去了。听闻圣上有意,要让隋瑛接过吏部尚书这个职位。过往隋瑛是陆渊门下,和张邈等人保持距离,但如今陆老头已去,他在哪一方,还真不好说。
太子特意嘱咐了郦径遥,说是要好生招呼着隋瑛。
“可近日他却是和林见善走得近了,”郦径遥和隋瑛寒暄完,便拉了冯延年在一边,忧心道:“听闻这几日都住在林府呢。”
“他一外官,归来后连个住处都没有,贤良寺近日也在修缮,我看,这只不过是林见善那人的有意拉拢罢了。”冯延年老神在在地道。
“呵呵,他林见善能给他的也不过就这点好处了。”郦径遥摇头叹息,难道他林清还能给隋瑛许个入阁的盼头来?可他们就行,只要隋瑛表态,入阁不过是一张公文的事。
“倒是圣上,心思真难猜啊,怎的,老师走了就把位置给学生了?”冯延年早就不想在刑部干了,用他的话说,这属于脏活儿。他觊觎吏部已久,除却户部,这个位置才是肥差。
“听闻是陆老头的死谏,连版檄都拟好了,不走内阁,直接就进了圣上眼底。听闻圣上发了怒,却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郦径遥摇了摇头,心想这吏部尚书的位置看来已是定论,那陇州跑的跑躲的躲的官员,有的不惜连家财都散了半成,就为躲避新上任的总督。这回可好,总督摇身一变,成为掌管百官的任调之权。除非是辞官,这回谁都不好跑了。
院内哀乐不停,哭声不止,程菽拨开人群来了隋瑛面前,先是安慰一番,后又是叙旧。两人先前本身就因心学交好,又在政论上异苔同岑,彼此间好些言语似是讲述不尽。说到最后,程菽挽了隋瑛的胳膊,若兄长般在他肩上拍了拍,道:“今夜还是去我府上罢,你知晓,我那府中可是冷清的很。也许你有所不知,这林见善,已是入了岐王的府,生起了些不该有的心思来。怕是你这几日下榻林府,招惹些闲话来。”
隋瑛心忖,这京中人还真是无所不知。他笑着摇头,“陨霜兄,我和那林见善,算起来还是师兄弟,尚很多事要共同操办呢,怕是离不开彼此了。”
“这话说的,什么事白天不能办了,还得在夜里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笑了,拍了拍陨霜的手背,“夜里要办的事,很多,很多。”
程菽也没往别的方面想,只是品出隋瑛话里不愿和林清分开的意思,于是便问:“这么说,在山也是有所选择了?”
隋瑛颔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回头,目光穿透人群,落在一袭素白麻衣的林清身上。此际他站在灵柩边,默然垂首,身边除却学生萧慎,再无他人。
隋瑛轻声说,“彼之择,即是吾之择。”
程菽的笑容僵在脸上,须臾,他神色渐柔,拱手道:“道路且艰,还请在山,守良知,行正途,成大业,穷光明。”
人群后,林清兀地抬眼,和隋瑛对上目光。隋瑛爽快地笑了,音色明朗,意气风发,拂袖道:“自然!”
第31章第三十章你就是我的选择
栖云苑中,琴声悠扬。水光潋滟,波纹映照,水洗般的天色之下,几只鸳鸯在湖心戏水。陆渊丧礼之后,又忙碌了小半月,林清终于得了空来到萧慎府中。此时,圣上的圣旨已经下了好多天,隋瑛早已回到朔西总督府进行交接。数算日子,今日应当是要来京了。
苑中,林清和萧慎正在对弈,一边落子,林清一边在对萧慎讲述自己对前方的布局。
“吴宪中手下的陈青和,和你有战友之情,你也曾在朔西征战沙场,有自己的部队,再者,朔西也是隋瑛的地盘,这样一看,朔西这一方,算是在你的名下了。”
林清落下一子,继续道:“但东州军权仍在那个赵瑞手中,赵瑞是借了元辅的光,才坐稳那个位置,咱们得想法子把奚越调过去。你曾在沙场上拼死救过他的命,对他有救命之恩。且奚家主事和隋瑛有交情,这两姐弟还算是听他的话。如此看来,待奚越镇守东州,这一东一西,抗击东夷和北狄的军权,将全在你手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说得云淡风轻,但萧慎皱着眉头,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怎么了?”林清注意到学生的异样。
萧慎抬头,看向林清,也不隐瞒,道:“您是把隋大人归到了我这一边,可您也瞧见了,当日在陆师葬礼之上,有多少人围着他,不说郦径遥冯延年等人,就是程菽也与他挽手并肩,交谈甚欢。我又怎能……”
萧慎低头,不知该怎么说出口。他知道他们心中有彼此,可他不愿意承认,隋瑛若是选择了他,是因为林清选择的他。
他们之前的感情,助益他,却也刺伤他。
可林清却会错了意,他以为萧慎是没有能给出期许的能力,妄自菲薄了,于是他抚住学生的手,拍了拍,宽慰道:“隋瑛是个明白人,他会选择你的,没有人能比你再适合坐上那个位置,我明白,他亦明白。”
萧瑟凄切地笑了,酸楚道:“你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这怎算得上心有灵犀呢?无非是殊途同归罢了。无论先前走的什么路,最终都是为了大宁朝。”
萧慎垂首,风吹起他额前一缕黑发,遮盖眼眸中的情绪。他看起来很忧伤,可林清看不到他的这份忧伤。他只是心心念念他的遇安,以至于对眼前这份快要满溢而出的爱意感受不到丝毫了。
他全乎当成是少年的彷徨、忧虑,需要自己的宽慰罢了。
是以后来物是人非,林清总会思量起这份过错来。他始终认为,若是当初能早点察觉,将这份懵懂的爱情消减,事情也不至于会到那种地步。可惜,他错看了萧慎,也错看了爱情,更错看了所谓的因缘际会,向来由不得人所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就如这对弈,落子无悔,他也从不后悔。
只是此时清风拂面,有心爱学生在前,有毕生挚爱向自己奔来,他何以不感受到幸福呢?
他微笑着,举杯品茶,可瞬息之间,这微笑僵在脸上。
金瓜一路小跑而来,站在门口低声道:“隋大人,他,他方进城门,就,就去太子府了!”
“什么?”萧慎站起身来,脸色煞白。
“千真万确,那,那太子的人在城门候了几天,一等到就请到太子府了!”金瓜焦急解释,萧慎缓缓移动目光,看向了林清。
林清依旧不动声色,抿了口茶,放下了茶盏。
“何必惊慌?殿下,还请和臣把这盘棋下完罢。”
萧慎凝眉,终是坐了下来。
——
太子府上,郦径遥和冯延年已然落座。这方庭院面向池水,雕梁画栋,绫罗绸缎,好不奢华。隋瑛向众人行礼,举止大方自然,让三人喜笑颜开,认为开了个好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落座,身后,韩枫小心地候着,心中焦急万分,心想这可怎么了的,自家主子定是要惹人误会了。
“隋大人,这两年在朔西可是辛苦,本宫时常挂念您。”萧裕笑道。
“是啊,那朔西不是冰雪就是黄沙,这回您回来了,高子运升了巡抚,估计也眼巴巴地想回京呢。”郦径遥补充道。
“哪里,在朝为官,何处有需要,做臣子的,就当奔赴哪里,以解圣忧。”
“隋大人尚未在京中置办宅院罢?”冯延年问道,他可是听说隋瑛几年前调离京城时,租住的那方宅院早已易主。
“尚未置办,说来惭愧,我在京中并无产业。”
“哎哟,这可怎么了得,如今都是尚书了。”郦径遥哈哈笑道,便从袖里掏出一张地契来,“这是本官的一点心意,还请隋大人笑纳呐。”
“真是极好的地段!这宅院啊,就跟权力一般,最看重的就是位置呀!”冯延年起哄道,此际,三人的目光全都灼灼地落在隋瑛身上。
手中的茶盏定定落下,笑容不变,隋瑛道:“在山不才,受不住这份大礼,且这宅院和权力于我来说,都不如一个德行重要。还请郦大人收回。”
郦径遥笑容有片刻僵滞,但很快反应过来,心知这招本身也无几分成功可能,便收了地契,不无讥讽地道:“是咱们老了,腿脚不利索了,隋大人青年才俊,可不在意位置如何,上朝就算走个个把时辰都不会嫌累呢。”
冯延年看向太子,问:“殿下不是说今日也有好礼相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裕眯着眼睛,广袖一挥,斜倚到太师椅上,漫不经心地道:“连那上好的宅院都看不上,兴许本宫的更是入不了隋大人的眼。”
隋瑛颔首,“殿下,你我、还有两位大人,相知多年,有话何不直说呢?”
“说了,便有用么?”
“有用无用,也得说了再论。在山愚钝,做不来谜语人。”
“你这话说的,倒是指责本宫为谜语人了。”
“臣绝无此意。”
“罢了,”萧裕拍了拍手,就见两名侍女小心翼翼地抬了一方绸布包裹的物什出来。“这方唐代古琴,可是本宫花了数月于江南寻来,特意留到今日,献给隋大人。”
绸布揭开,绕是隋瑛,都禁不住呆住,多看了几眼。
那方古琴名为“独幽”,七弦,为灵机式。琴面由桐木所制,黑红相间漆,交织梅花与蛇腹断纹,背面则是梓木,印有牛毛断纹。龙池呈圆形,上方刻“独幽”,池内有“太和丁未”四字。琴轸为翠玉,琴徽则似玉非玉,冠角、岳山、承露由硬木支撑,色泽典雅,线条优美。
只消拨弄琴弦一声,便是天籁入耳,叫人身处天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琴送至隋瑛面前,他放了茶杯,呆望这独幽,手便痴痴地落在琴弦之上。
一曲《平沙落雁》,壮志凌云愁四起,琴声杳杳若雁鸣,节奏三起三落。初弹似鸿雁来宾,极云霄之缥缈,序雁行以和鸣,倏隐倏显,若往若来。其欲落也,回环顾盼,空际盘旋;其将落也。息声斜掠,绕洲三匝,其既落也,此呼彼应,三五成群,飞鸣宿食,得所适情:子母随而雌雄让……
如叹息,似呐喊,心旌起,悄无言。
一曲落罢,皆是沉默。
良久,萧裕起身,心服口服地朝隋瑛拱手道:“今日听闻隋大人弹奏此曲,本宫也算是不枉此生。这琴,也算找到了应有的归处。”
郦径遥和冯延年皆站起身,只见隋瑛恋恋不舍地抚摸这独幽,嘴角含着微笑,并不看三人,仿佛神游在外。良久,他起身,朝三人行礼。
“隋在山一生之荣幸,便是得以弹奏此琴,殿下恩情,在山没齿难忘。只是,这演奏当中,在山悟得我方知我,我方是我,便是一刻也不能再在殿下此处多待了。”
没想到隋瑛说出这话,三人皆惊,萧裕问道:“你这是何意?你要走了?”
“是的,殿下,臣要走了。”
“你不要这琴了?”
“臣从未想过拥有这琴。”
“你要去哪里?”
“去臣该去的那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萧裕气极,指着隋瑛的鼻子骂道:“你哪儿来的胆量,竟敢戏弄本宫?”
“臣从未戏弄,也无此心。”
“你可知这叫拒绝?”
“臣知。”
“你可是要与本宫对着干?”
“若不得不如此的话。”
“隋瑛,你会后悔的!”
“臣告辞。”
说罢,隋瑛无视众人,大步流星,走出庭院。
岐王府内,对弈早已结束。萧慎急切地来回踱步,就连林清也无法再保持和缓面容,坐在院内,暗自沉思。萧慎焦急,却不知林清心中亦有恐惧。
隋瑛知晓他最大的秘密,倘若这秘辛有半分泄漏,别说大业,怕是他林清此时已性命不保。无人瞧见他的手在发抖,他小心地隐藏着,控制着,叫自己的恐惧不至于被旁人察觉。
天色渐暗,夕阳西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慎苦涩地笑,道:“林师,如今已是日影西斜,他不会来了。”
“不,他会来,他一定会来。”
“接受现实罢,他有所选择了。”
“我就是他的选择。”
“林师……”
“我就是他的选择。”
“——不错!”林清话音刚落,就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隋瑛在金瓜的带领下越过菊园朝栖云苑大步走来。
走到两人跟前,走到林清面前。
蹲下身,在萧慎惊诧的目光中,他好似激动万分,毫无顾忌地将同样呆滞原地的林清拥入怀中。
“你就是我的选择。抱歉,让你久等了。”
第一卷完
第32章第三十一章他们的不甘有天壤之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置办的宅院位于顺天城城东,一片破落巷子中唯一体面的宅院,林清和萧慎都曾提议给他寻一处靠近皇城的宅邸,隋瑛却说与民相亲,他倒也是乐得自在。
且他离开朔西时,带了十余名养在巡抚衙门里的护卫。朔西多流匪,他从乡民中抽调这十余民精壮,不乏有当初在沙尘暴中救出他与林清的人。这些人都对隋瑛死心塌地,隋瑛也向他们许了保其出人头地的诺言。这也人也算是隋瑛的私人护卫。是以在这破落巷子中,他也好为他们置办些许院子,用于住宿、训练之用。
“以后若是有用人的差事,我的人都给你们备着。只是要是来找我办事,也得先见了百姓再说。”他刮着林清的鼻梁,眼底里无不宠爱,林清既羞又喜,萧慎则是默默移开目光,望向一边。
自从隋瑛入京,三人时常相聚,每回萧慎都需要强撑起笑容,跟称呼林清一样,他称呼隋瑛“老师”。和林清为他暗中铺路、笼络人手不一样,隋瑛更注重于他自身的修养,隋瑛时常递给萧慎全国各地的灾情民情,叫他提对策,行实际。有几次萧慎答不上来,隋瑛便对林清说,要让殿下多读《左传》和《荀子》,闲暇时刻去二皇子府上听程菽讲心学。既然隋瑛说了,林清也应允了,萧慎也只好照做。
他心底是尊敬隋瑛的,只是林清的存在,让这份尊敬只浮在了表面。
而林清,则仍孜孜不倦地在权力这张棋盘上落下自己的子。无数次,他对张邈露出的笑容里,隐藏着绵绵恨意。有回处兵部的一个案子,他得以翻阅刑部的卷宗,无人处他好不容易翻到他的父亲——林可言联合江宁权王谋逆的卷宗,见到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且抄斩地点就在广陵,他不得不撑着案卷架才能勉强站稳。
从刑部出来后,他冷汗涔涔,直奔隋瑛那处,抓着他的两袖问,当时看的人多吗?百姓们都说什么?你瞧见了吗?
那是隋瑛第一次说谎,他不敢回答,也不忍回答,于是说,他没瞧见。
但他听见了,百姓们无不叹惋,无不伤心。
那一日,林清在隋瑛怀里哭了很久。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哭。哭完之后拂袖而去,说再也不会为此流泪。
可隋瑛抓了他手,说,在自己怀里,无论流多少次泪,都是可以的,都是应当的。因为晚儿在他面前,不必那么坚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咬着唇,躺在隋瑛怀里。这世间偌大,却只能在这人怀里做回他原本的自己。
至于在朝堂之上,他依旧是那个心机深沉,让人猜不透的兵部侍郎,岐王老师。
他叫萧慎去忠王府上听学,也别忘了带上金瓜前去。忠王府上有些太监与金瓜是幼时就相识的,要时刻拉拢着,充当在忠王府上的眼线。该打点的要打点,该给的钱要给。
他要萧慎和奚越时常通信,关心朔西战况。同时和徐无眠交好,时刻注意东州的动向。尤其是赵瑞,林清默默在私底下结交赵瑞党羽,收集他行贿证据,审时度势,按而不表。
只是有些事,林清做了,却叮嘱萧慎不要让隋瑛知晓。
“他是个心地敞亮的人,见不得这些阴暗手段,他不愿做,我来做。”林清对萧慎说。
“只要您说,让隋师去做,他定是会去做的,只是您不愿意他手不干净罢了。”
林清垂下眼眸,笑道:“如此,又有什么不好呢?”
“您顾着他,却没顾着自己。”
“我也只是依凭自己心意行事罢了。”
林清很满足,因为他认为,此番大业当中,总有一个人要行走在阳光下,他林清不能,但隋瑛能。如今,他已经引得萧慎走在阳光下了,他只希望来日隋瑛不要对他侧目而视。
他知晓,自己所行之事,是决计不会讨他喜欢的。
百官当中,见隋瑛倒向岐王,跟随而来的多不胜数,原本冷清的岐王府如今时常宾客盈门,文官武将都对萧慎刮目相看,前有陆渊,后有隋瑛,这两名响当当的铮铮铁骨都选择了他,即便他林见善名声平平,但有前两者,已经足够引得自诩清流的官员纷纷造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有件事,林清一直记挂在心头,某夜他搂着隋瑛的脖颈,轻声问:“岑长青,还记得么?”
“自然是记得。”
“他今日又来求见了。”
“你没见他?”
“你不见,我亦不见。”
“为何?”
“怕独担了为师正名的功劳。”
“独担了就独担了,我只恨不能把所有的功劳都记在你名下。”
林清软软地贴靠在隋瑛身上,就像一团温润的水,叹道:“我要那些功劳做什么。”
“一份功劳便是一份保障,如今为师正名,将来还要为父正名,为国正名,晚儿,道阻且艰,哥哥心疼你。”隋瑛在林清唇上吻了吻,便道:“明日还是去见那个岑长青罢,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哥哥有所猜测了?”
“向来不愿意忖度恶心,奈何朝堂不正,人心败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柔柔地笑了,“哥哥还是快入阁罢,不然还得讨程菽的光,才能见那折子一二。”
“讨他的光没什么不好的,你我最多不过立德立功,然立德止于一身,立功止于一时,而立言则传之久远。他是立言之人,非你我可相较之。”
“哼,你倒是自谦得很,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哥哥行的是立德,将来是要创制垂法,博施济众的,那程菽怎可与你相比。”
“那晚儿呢?”
林清叹息,“一时的立功,晚儿便知足了。”
“总之——”林清咬着隋瑛喉结,低声道:“看来在哥哥眼里,晚儿是不如那程陨霜了。”
“怎么会!”隋瑛翻身压了林清,借烛光看他,“这天底下谁都比不了晚儿,哥哥口拙,晚儿赏哥哥巴掌吃。”
说罢,就拿了林清手,望自己脸上拍。林清急忙缩回手,惊道:“你这是做什么?戏言你一句,就当真了?我几斤几两,我自己还不清楚?”
“不,你不清楚。”隋瑛捧了他脸,动容道:“你真的不清楚。”
他想说,就是天上月,也比不了眼前人。
可是,再多的话,在一道吻里都是多余的了。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城西的一处偏僻宅院里,挂起白绫,传出连绵哭声。
隋瑛和林清从马车上下来,抬头望向宅门上的牌匾——“岑府”。
两人相视一眼,韩王两名长随就上前去叩门,听闻是隋林二人的到来,府门大开,方进了大门,就见岑长青披麻戴孝,跪在院中,朝两人磕头。
“隋大人,林大人,都是下官的过错!都是下官的过错啊!下官愿意以死谢罪,只是下官从未想过要玷污陆师的名声!”
这岑长青三十出头,两人对其多多少少都是熟悉的,这人秉性纯善,只是为官智慧尚有欠缺,此前陆渊丧礼,为了避免惹出争端,叫陆师母不愉快,就挡了这人在外。听闻在陆府外的石阶上,岑长青跪了一天一夜。
没想到,这岑府,足足哀悼了近一月。
“岑长青,陆师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行如此恶行?叫陆师死不瞑目?”
林清这话说得狠厉,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这口气需得替老师出了。岑长青顿时脸色煞白,连连磕头,“林大人,下官绝无此意!陆师是下官的恩人,臣感恩不尽,哪成想……”
登时,这岑长青嘴唇颤抖,脸色发青,定定地望着二人,从腰间掏出一柄匕首来。
“下官百口莫辩,愿以死明志……”
说罢,他便用刀尖直刺自己咽喉,林清大惊,而隋瑛则大步跨前,抓了起手腕,轻轻一瞥,咣当一声,匕首落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这是要陷林大人于不义了。”隋瑛冷道。
岑长青哑然,呆望隋瑛,落泪两行。
隋瑛抓着起手腕将其扯了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君跪父跪师,你朝我和林大人下跪,莫不是贬损了自己,也折煞了我们。”
“隋大人……我……”
隋瑛松开他的手,站到了林清身边,道:“算起来林侍郎才是陆师的关门弟子,我这个出了师的,也听林大人的意见。岑长青,林大人此际来见你,绝非是要看你这副模样。”
林清冷笑一声,“一个四品官员,说死就死,连自己性命都不知晓爱惜的,何谈德行一说,何敢称陆师为老师。”
“下官知错……”岑长青按丧垂首,见他那副衰败模样,林清也不由得心软。
“说罢,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会去送陆师那些黄金?”
岑长青苦笑摇头,“下官何曾知晓那盒子里有黄金?前些日子,进京前,在路途上留宿于一道观,听人说,这道观里有道人善炼丹药,下官心忧陆师身体多时,便去求了那道人。那道人说我赤心感人,便拿出一方紫檀木盒,说仙丹就在其中,但切勿擅自打开,怕日月精华泄漏……”
“于是你也没打开盒子,没看那药,就送了陆师?”林清不禁哂笑,“你也是两榜进士,书读圣贤,为何如此轻信黄老之道?”
“下官……下官糊涂啊……”岑长青不住揩泪,好不后悔,“别人都说好,下官心切,就,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别人,哪个别人?”
“为我赶车的车夫,那车夫一路上给我讲了好些奇闻逸事,叫下官心智都迷惑了。”
林清眼睛倏尔睁大,“那车夫呢?还在京里吗?”
岑长青苦笑,道:“林大人想到的事,下官何曾没想到,陆师一出事,下官就去寻了那车夫,却听闻到他的死讯,说是马儿发狂,将他给踩死了!”
林清和隋瑛相视一眼,隋瑛便问:“那道人呢?”
“说是云游四方去了!”
线索这下可就断了,即使有所怀疑,也死无对证。两人再和岑长青聊了几句,对其安抚了一番,便乘马车回府。车内,林清问隋瑛那弹劾陆渊的折子到底是怎么写的,又是谁写的。隋瑛道:“自然是监察御史所写,可他们精明得很,丝毫没提黄金二字,只是说收了钱财珍宝,听闻圣上当日就派了北镇抚司的人前来核对,叫陆师把近日收到的礼品全乎摆了出来,陆师哪里受过这种气,却没想,北镇抚司的那位镇抚使倪允斟,搜出了黄金。”
林清听闻心下骇然,怪不得倪允斟出现在陆府。只是他也不禁叹息,陆渊是信不过自己,还是不愿自己牵入进来,连北镇抚司的人来过都未曾向他提及。
而隋瑛却是知晓。
见林清不言,隋瑛猜测到他心中所想,便宽慰道:“倪允斟来过这回事,并非陆师有意瞒你,弥留之际他对我说,你是岐王的老师,怕你和岐王情急之下,为了他与北镇抚司的人争辩起来,得罪了他们。”
“我明白,只是,圣上此行是为何意?这样,不是叫陆师百口莫辩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凝眉,道:“圣上心思难猜,陆师多次谏言改革,圣上怕是对陆师不悦已久。”
林清愤愤不平起来,“若是如此,我们还有什么查证的必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说罢,林清又咬了牙道:“只是,我不甘心。”
隋瑛叹息:“我又何尝甘心,只是这事急不得,待后日我面见圣上,一定会详述缘由,只望陛下可以念及君臣之情,为陆师恢复名誉。”
林清看了一眼隋瑛,这时,他意识到了,他的不甘心,与隋瑛的不甘心,有天壤之别。
隋瑛只是不甘心不能为陆渊正名,而自己的不甘心,则在于他不能使这件事成为一柄对付张党的利剑。
第33章第三十二章缘分这东西,人说了不算……
马车将将驶到隋府,便见一道旖丽身影伫立在门口,看清来人是谁,原本要在隋府的过夜的林清却放下马车帘幕,说还是回林府好了。
“晚儿……”隋瑛牵了他手。
“无妨,哥哥不要挂念,可别叫人等了。”
“生气了?”
“把我看作什么人了?哥哥安心。”说罢,林清笑着远远地朝奚今颔首,奚今微微屈膝,朝林清行了个女仪,便目送马车消失在夜色里。目光移动,她见到隋瑛朝自己走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日思夜想之人终于见面,夜色下奚今的脸庞绯红,睫羽微垂,遮盖眸中羞涩。
“好久不见,奚今。”隋瑛面带微笑,问:“这些年还好吗?”
“很好,隋大人。”奚今朝隋瑛屈膝,隋瑛连忙扶起了她,“何必这样多礼?进屋说,只是我府上寒酸,还请不要介意。”
奚今点了点头,便给身后侍女一道眼神,侍女便拎着一个布裹,递给了韩枫。
“这是?”韩枫看了看隋瑛,又看了看布裹,不知道该不该收。
“这只是我做的一些点心,感谢隋大人在战场上救了奚越一命。”奚今柔柔地看向隋瑛,道:“还请大人收下吧。”
隋瑛点了点头,韩枫这才伸手,接了过来。
“谢谢。”韩枫小声对侍女说。
隋瑛笑着道:“这下,我和我的长随都有口福了。进屋罢,我差人泡点茶。”
屋内,奚今环顾这属实有些简陋的府邸,心想,这么多年,隋瑛还是一点都未曾变过。原先在京内所租住的宅院也比这好不到哪里去。茶水上桌,奚今轻声道谢,叫没怎么见过女子的韩枫都讪讪红了脸,躲到了一边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天色渐暗,府内掌了灯。明灭烛光中,奚今看向隋瑛,问:“大人回京后,小女听到了些传闻,不知是真是假……”
“可是和岐王有关的?”
“嗯。”
“那便是真的了。”
见隋瑛答得爽快,奚今追问道:“为什么?家父一直教导我和奚越,要,要循为臣之道,切莫参与皇权争夺……”
隋瑛微微一笑,“奚今可是对我失望了?”
“不谈失望,只是不解。”
“一句话,君正才使民安。我们做臣子的,的确要遵守本分,但也不能囿于这本分,倒忘了为国为民的初心。”
奚今颔首,思量片刻,道:“您可知,您的选择,就是我们奚家的选择?”
“我从无此意。”
“不,”奚今摇头,“奚越崇拜你,我亦……如此,您既然如此坚定,我们奚家必定为您助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摇头,道:“奚越暂且不说,只是你,奚今,朝党之争,非女子可参与,这倒不是我轻看女子,只是……大哥不知晓该如何去保护女子,你知道我对你心有祝福,那便是,觅得良人,安稳一生。”
听到隋瑛自称“大哥”,又说出那等话语,奚今不禁咬了嘴唇,轻声道:“可不知良人何处。”
“妹妹天人之姿,良人自会到来。”
奚今抬头望向隋瑛,杏眼灼灼,情深款款,一时之间竟真情流露出来:“可是,大人,我……你当真不知,这些年奚今对您的心意么?”
隋瑛何尝不晓得,只是他心里住着人,住了太久了,太深了。他捂住自己心口,叹息一声后,坦白道:“且不论大哥是配不上你的,大哥这心中,也是住了一个人。有了这个人,便是对谁,也无法再生爱恋了。”
奚今睁大眼眸,诧异问:“可,可从未听大哥提过?是哪家闺秀?我,我认得么?”
隋瑛苦笑,他并不打算隐瞒,他的爱一直都很坦荡、敞亮。
“你认得的,只是不是哪方闺秀,就是方才在府外,与你打招呼的那人罢了。”
奚今的惊诧彻底僵在脸上,良久,她吐出一句:“男人?”
“男人。”
“林侍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侍郎。”
奚今站起身,好似想到什么,问:“是因为林侍郎,才选择岐王?”
“半分为他,半分为自己的考量。”
“何曾,何曾有这回事了?从前也未曾听闻你二人……可是在朔西?”奚今从未现出如此的不淡定,她是武将之后,面上婉约,实则心直口快,雷厉风行。
“很多年了。”隋瑛抿下一口茶,苦笑摇头,“不怕妹妹笑话,大哥暗恋林侍郎已久,恋得可苦。”
“如今他……他回应你了?”
“嗯,我们在一起了。”
“在一起……”这三字犹如雷鸣,猛地撞击在奚今心头,如此笃定回答让她知晓自己这份心意,是绝无结果得了。这里不谈输赢,只是一股深深的懊丧席卷了她。她有些想哭,却不知道为何而哭。
隋瑛瞧见她面容神伤,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她,只能打开奚今送来的糕点,拿起一个咬了一口,连连称赞:“妹妹真是好手艺,大哥也跟着妹妹享福了!”
只可惜,他太不了解女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奚今恨恨回头,热泪道:“但愿大哥今日所说都是真话,否则奚今永不会原谅这等戏弄!”
说完,奚今便快步而去。隋瑛起身追了两步,却讪讪停下脚步。尴尬地望着奚今出了府门,消失在黑夜里。
韩枫凑了上来,低声道:“主子勿忧,奚小姐是个善人,她只是,只是太伤心了。”
“唉。”隋瑛叹息,“我又何尝想惹她伤心,这个情字,还真是难解。”
——
熏风阁,暖帐摇。
林清落座于自己时常包下的雅座,叫了几名堂倌泡茶,便品着茶吃着果子听起曲来,这是他唯一闲暇时刻的爱好。熏风阁的茶皆是来自江南的新茶,泡茶所用之水也是极好的溪水和泉水。尤其是果子,更是深得江南人手艺,个个模样精巧,甜而不腻。
至于这曲,以古琴为主,对林清来说,只有在这古琴声中,他才敢思念那人一二,如此一来,他便成了这熏风阁的常客。
只是近日他刚落座不久,茶才喝了半杯,就听珠帘声响,一手便掀开了帘幕,站到了他面前。
林清的手滞在半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倪大人……”
“何必客气,在下表字‘择之’。”倪允斟自顾自地走进来,“林大人不是说常见面么?怎的,不邀请我一同坐一坐?”
“哪里的话,您快进来。”说罢,林清就指着身边的一个蒲团,倪允斟笑了笑落座。
“讨林大人一杯茶喝。”他瞧着林清,心底涌出一阵说不清的欢喜,他也不知这欢喜为何,只是近日在外看到了林府的轿辇,心想林清定是在此处,便寻了来。不过,要说他是完全来吃茶的,林清是半分不相信。
“昨日出了口恶气?”抿下一口清茶,倪允斟也不听曲,反倒是凑近了林清,似笑非笑,低声问着。
林清微笑不变:“何谈出气一说?那岑大人也不是故意的。”
“哦?此话怎讲?”
林清移动目光,凝视倪允斟,道:“择之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听林清叫了自己择之,倪允斟眉开眼笑,再度凑近:“为什么这么说?哦,我明白了,林大人是在埋怨我呢,可是择之也是奉了旨意,圣命难违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幽幽抬眼,“我何曾说过这种话……倒是择之,还一口一个林大人的,如此生分,倒是叫见善逾矩了。”
“我怕叫你亲昵,惹得别人不高兴。”
“谁会不高兴?”
“是啊,谁会不高兴?”
“倪大人是要在这里和我打哑谜了。”
“哪里的话。”倪允斟抬了手,自然而然地握住林清手背,“只是和见善说话,有意思。”
“听不出来哪里有意思。”
“见善倒是什么藏得好,可是藏着,叫择之就越是心里发痒,想一探究竟呢。”
林清的手颤动几分,问:“哦?我怎不晓得自己还藏了?”
倪允斟闭眼,摇头笑道:“手在发抖。”
“被锦衣卫握着手,谁会不发抖?”
“你怕我吗?”倪允斟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怕,也不怕。”林清掷地有声地答道:“怕的是欲加之罪,不怕则是身正自有公道。”
“好一个欲加之罪,好一个公道!”倪允斟松开林清的手,就在林清缩回时,又抓了他的手腕,往面前一带,力度之大,叫林清直接撞进他的怀里。疼得眉头一皱,嘶嘶几声。
“倪大人,你这是做什么?要抓我去诏狱也得有个旨意,我林清堂堂三品官员,也是叫人如此轻薄的?”林清从倪允斟怀里迅速脱开,眼底已有愠怒。
“轻薄你了?”倪允斟兀地松开林清的手腕,那白皙皮肤上已是斑驳红痕,“那真是抱歉了,见善,我以为你不会在意的,毕竟牵你手,握你手腕的人,不止我一人。我以为,官员间这样都是可以的。不是吗?”
林清揉着手腕,不禁冷笑,意识倪允斟话语中处处指着隋瑛,便道:“那也得看关系如何?”
倪允斟潇洒地撇了撇嘴,“看来我们的关系一般,不过,我看,再冷的关系,也有热乎的可能。”
“缘分这东西,人说了不算。”
林清按捺住性子,耐心应付着倪允斟。只见他衔着一股真切的笑,谛视着自己,好似在欣赏什么美物。林清最不喜被人这样盯着看,索性转了身,望向窗外,侧对倪允斟。
“见善恼了?”
林清冷道:“哪里敢?”
“我错了,是我太没分寸。”倪允斟拉了拉林清衣袖,见林清似乎真不愿意搭自己,便挪移位置,凑到了林清跟前,“我来是有事的。”
林清斜睨了他一眼,“有事就说,何必戏弄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哪里戏弄你。”倪允斟轻轻地掰了掰林清的肩,这一瞬,他觉得自己好似一个调戏良家妇女的登徒子,恬不知耻。而林清则像个气鼓鼓的小媳妇,要说别的什么的都是装的,这一刻的小脾性,却是真真切切的。
倪允斟心忖,终是见到了这人真实的一面了。
“我向你道歉。”倪允斟说,“且我要送你一份礼物。”
“我不收礼。”林清依旧冷冰冰。
“这礼你不收也得收。”
闻声林清望了过来,就见倪允斟指尖蘸了茶水,在桌面上缓缓写下“紫莲”二字。
林清蹙眉,就见倪允斟凑近,几乎是咬着他的耳朵道:“小叶紫檀,紫檀中极品,刻有祥云交织莲叶花纹,簇拥朵朵睡莲,唯宁中紫莲居可制……”
林清双眸倏尔睁大。
“怎么样?这个礼物,见善还喜欢罢?”
林清抿唇,侧头,鼻尖差点相触,他不由得朝后一缩。
“怕什么,这里又无人瞧见。”倪允斟笑着,眼底藏着顽劣。说到底他年纪与林清相仿,自小习武,在北镇抚司见惯了形形色色之人,可不知为何,这时林清那怯怯地往后一缩,倒是如一根松针般戳了他心口,叫他生出股难耐的心绪来。
“就算无人瞧见,也不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能什么?”
林清咬了唇,不禁红了脸,他不知这北镇抚司的镇抚使大人为何对自己生出这等心思来,真的假的都叫他无所适从。
见林清眼眸润得快要滴出水来,倪允斟爽朗一笑,收起了心思,站起身来,朝林清行礼:“今日之事,全是择之的过错,还望见善莫放在心里。我这个人,虽行的都是龌龊事,却还是望人圆满,到底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说罢,倪允斟也不走正门,推开二楼的窗户就跳了下去,叫林清惊呼一声,久坐原地,半晌都未回过神来。
第34章第三十三章只羡鸳鸯不羡仙
当日夜里,隋瑛捻着林清的袖口,疑惑问:“这手腕子怎么了?怎的又红又肿?”
林清啊了一声,连忙收了回去,辩白道:“不小心扭到了。”
“怎么这样不小心,”隋瑛心疼地拿来红花油,为他手腕上涂了又抹,这副认真的神态,倒是让林清恍惚间生出一种欺骗的歉疚来。不知为何,他竟下意识地隐瞒了自己和倪允斟的两番交谈。
隋瑛抱了林清在榻上,又是仔细地检查起他的脚踝,先前的断骨早已愈合,但伤筋动骨一百天,直到近日林清走路都是慢腾腾的。
隋瑛不放心,夜里时常为他揉按穴位。
林清盯着眼前人,神情专注,衣衫半敞,露出他所迷恋的炽热胸膛。那握着自己脚踝的手,粗粝、温柔。真是只有在此刻,四周阒然无声,世间也变成这床榻的小小一隅,没有任何别人,只有他和自己,林清才觉得,这一生还是有几分值得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哥哥……”
“嗯?”隋瑛抬了头,手却不停。
“晚儿爱你。”
“爱”这个字眼,隋瑛想,对于他们读书人来说,是很难轻易说出口的,过于炽烈,过于浓厚,也过于直白,可是晚儿说了。他长发垂落,隐隐盖着半边面庞,纱衣下,他双肘撑着那单薄身体。他看起来就像月光,冷的,透明的,就像不存在似的,可他却说爱自己。
浓烈的情感,似乎要冲破这副身躯,朝他涌来。
难以遏制地,他拥抱林清入怀,他感受到自己在颤抖。于是他将脸深深迈进那瘦削的颈窝当中。
“哥哥……”林清将手落在隋瑛后背,“陪我一辈子。”
“一辈子,两辈子……千千万万个轮回,哥哥都要在晚儿身边,再也不放开。”
林清笑着,用手捋着隋瑛的黑发,心想,若是如此,怕是要惹得仙人都要艳羡了。
近段时日,隋瑛时刻穿梭于吏部衙门、皇宫和自家宅邸三处,忙得不可开交,只有夜半时分才能去寻林清。而林清也同样,无非是兵部衙门岐王府林府三点一线。这段时日庆元帝已经彻底不再上朝,除却一些重要事务,不见大臣,只与内阁偶尔会晤。据皇宫内流传,庆元帝宠妃怜妃近日已有身孕,圣上花甲之年再添喜事,自然是喜不胜收,将朝政悉数放了一边。
几日后,林清在指导萧慎读书时,思量倪允斟那事,便问起萧慎那北镇抚司前指挥使夏炎的案子来。
萧慎凝眉思索,道:“夏炎指挥使的确是倪允斟的老师,这是大家都知晓的,不过夏炎问斩约莫是近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是个幼童,不谙世事,其中由来不甚清楚,不过,二哥定还记得,抽时间我去问二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点了头,嘱咐道一定要旁敲侧击,委婉些问。
翌日下午,萧慎就去了忠王府,先是按照隋瑛的嘱咐听了程菽讲心学,听得他昏昏欲睡,半分未进脑子,下课后,萧葵肯定是要留他吃晚饭。平常他都委婉推辞了,今日却应了下来,叫他的二哥好不开心。
饭间萧葵饮了酒,萧慎便也抓住空档,问起夏炎的那回事来。萧葵醉醺醺的,说自己记不得,萧慎便央求他好生想一想,萧葵便眼珠一转,啊了一声,道:“哦,就是那个夏……夏……热热嘛。”
萧慎点头,“对,就是那个热热!”
他知晓以前在宫内,大哥和二哥都叫那名锦衣卫“热热”,据说他还教习他们练剑铸体来着。但不知为何,某一日突然落了大狱,在狱内挣扎了一两年,就成了刀下亡魂。说起来,死时也不到四十岁,朗朗清清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热热不该啊,他不该和张邈走得太近,谁知道那张老头……哦,不对,那时他还不是老头,年轻气盛,正攒着劲儿往上爬呢。”
“走得近?”
“说是挚友来着……当年有三个,三个……”萧葵打了个嗝,道:“他们说,三个,死了两个……记不清了,你二哥那时也不过七岁,哪里还记得清这档子事,大哥倒是知事了,应当是记得,对了,慎儿,你问这些做什么?”
“只是好奇,还以为那倪允斟和陆师有什么仇怨呢。”
“也是圣命难违啊,陆渊……谁和陆渊没有矛盾?但仇恨,谈不上,他是个好人,顶好的人,他那个学生也一样,隋瑛嘛,我大宁朝的一柄利剑……”
“林师也是好人,也是利剑。”
“哦,对。”萧葵傻呵呵地笑了,“忘记了,你老师也是陆渊的学生。不过,这‘好’字,二哥可是论着民生、论着忠君来讲的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师也体恤民生,更是忠于父皇!”萧慎最听不得有人将林清比了下去,便道:“二哥定是知晓了慎儿的心思,觉得慎儿是受了他人撺掇。可二哥何曾不知,慎儿这辈子受尽了冷眼和委屈,过去在宫中,说得上话的也不过你和……那些教坊司的奴婢们……总之,二哥,这一切都是慎儿的意思,是慎儿要去争,不关他人的事!”
萧葵瞪大了眼睛,瞧着萧慎愠怒发红的脸庞,倏尔笑了:“慎儿,就是这种模样,这种脾性,你才像个少年人嘛。二哥喜欢,来,喝一杯!”
他给萧慎斟了一杯,捧杯后一饮而尽。萧慎许久没有如此开怀了,索性一杯接一杯,醉倒之后,嘴里不停喊着什么不关林清的事,一切都是自己要开始的。说什么是林清撺掇他夺嫡,根本就是虚妄之言,他是皇帝的儿子,是他自己要争!
萧葵则是醉醺醺地拍手,夸他有志气,有胆量,可是自己就不想当皇帝,因为皇帝最没意思,一辈子都困在皇宫里,当个潇洒王爷最自在!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说到最后都不知彼此在讲些什么了。只是这些话,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听了去,传到他们的大哥太子耳里,叫他们的大哥登时就摔了酒杯,说这两人都反了天,居然想要联合起来推翻东宫!
可是气归气,到底是他人府上私语,口舌之言无证据,只能自己气自己。思前想后,太子心中又不知生出多少计谋。可这些计谋翻来覆去一想,让他在漫漫长夜里也不禁唏嘘一二。
他们可都是自己的亲弟弟啊。
他想,自己少年时,心里是真的有过他们的。
可是现在,他们心里还有自己这个哥哥吗?
第35章第三十四章君子文人风骨,不乏剑气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翌日,萧慎从宿醉中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岐王府,迷迷糊糊地移动视线,发现身边坐着林清,再往前看,门口影影绰绰地现着一道身影,他眯了眯眼睛,发现是隋瑛。
“你昨日喝了太多。”林清叫金瓜端来一碗解酒汤,“今日怕是很难再读书了,可是叫你隋师白跑了一趟。”
林清语气并无怪罪,却叫萧慎心中生出了愧疚与担忧。
“抱歉,两位老师。”
站在门口的隋瑛却爽朗地笑道:“少年人喝点酒,实乃常事,见善莫不是太过严厉了些。”
说罢,他就朝林清伸出手,道:“今日就让殿下好生休息,你我二人还是先走罢。”
“学生就不送了。”
萧慎看到林清起身,朝隋瑛走去,他浑身软得很,想留,却没有力气也没有由去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人消失在门口。金瓜还在他面前捧着醒酒汤,一边劝他喝着,一边解释说,昨夜萧慎喝得太醉,意识神志混乱,被林清知晓了,亲自去忠王府接的他,把他送回岐王府后,自己就和衣睡在外厅的太师椅上。今日一早,隋瑛就来了。
“等了您约莫一个多时辰。”金瓜说。
“嗯……”
萧慎心里生出许多复杂情感,喝了醒酒汤,在金瓜的搀扶下起了身。如今已经立夏,阳光盛烈,屋外边的地上落银一片,全乎看不见青砖的纹色来。萧慎披了件提花绢轻衫,便朝王府东边的落云苑走去。
这落云苑,是他新挂上去的牌子,就是沅儿所在的那处荒僻院落。可如今,这院子已经焕然一新,因为他对沅儿的宠爱,这里早是应有尽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走进院落,进入屋内,窗户前摇着几根翠绿竹子,而窗前,沅儿伏案,黑发挽起,配了萧慎送的黄玉流云冠,那瘦泠泠的脊背在朱红绸衣下若隐若现。萧慎看着这道瘦小身影,心想这沅儿不过十五六岁,加冠并不合规矩,可是因为自己,他才打扮成这副模样,全然是为了讨自己喜欢。
沅儿此时专注得很,连萧慎来了身后都不知晓。
“在做什么?”萧慎一问,沅儿吓了一跳,连忙藏起手中的书来。
“在看书?”萧慎来了兴趣,“你还识字?”
沅儿红了脸,支吾着说:“认,认得几个……”
“怎么想着要读书了?”萧慎想,因为隋瑛自己近段日子读得都快头大了,这沅儿放着舒服日子不过,却看起书来。真是自讨苦吃。
“我……我……”沅儿怯生生地抬头看了萧慎一眼,红着脸道:“殿下博古通今,什么都知道,沅儿却只认得几个字,沅儿……沅儿不配得殿下喜欢。”
萧慎笑了,这一刻,也不知是出于真心还是出于别的,他竟握了沅儿的手,道:“我可不是因为你会不会读书写字而喜欢你,怕是你这几月在院子里待得久了,胡思乱想,今日我带你出去走走罢,逛一逛我的府邸。”
“真的吗?”沅儿睁大了眼睛,既好奇,又害怕。他害怕见到别下人,害怕那些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真的。”萧慎一手摘了沅儿头上的流云冠,就牵着他手,走出了落云苑。方一出院,沅儿便好似觉得周围气息都不同一般了。湿润、甜腻,微风扶疏,远处可见湖泊粼粼一片。
被心爱之人牵着手,走在众人的目光里,沅儿只觉得这世间最大的幸福也莫过于此。
两人走了不到半柱香时间,便见王府花园里有几名侍女借着风在放风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快夏天了,她们还在放风筝哩。”沅儿像个孩子般笑着,眼里光芒闪烁。萧慎一见他那眉眼,心底便软得不行。
“只要有风,什么时候都可以放风筝!不在乎是不是春天。”萧慎捏了捏沅儿的手,问:“你可是也想放风筝了?”
“我?”沅儿垂头,懊丧道:“我已经很久不放风筝了,戏园子忙,偷玩就会挨打。”
“如今没人敢打你了,我最喜欢放风筝,小时候在皇宫里,我放的风筝最远,最高!”萧慎踏上了草地,那几名侍女行礼后就将风筝递给了他,“过来,沅儿,我教你放风筝!”
一片厚云应时地遮挡了刺眼阳光,空地上风势渐起,仿佛为了这风筝而来,萧慎扬起手中的燕儿风筝,逆风跑了几步,一手就松了线轴,随着风筝越来越高,线轴哗啦啦地转着,萧慎一手放线,一手捏着线不断抖动风筝,没过多久,这风筝就飘出了王府,飘进了云端!
“来,沅儿,你拿着!”
沅儿兴奋地跑过去,萧慎将他环抱在怀中,手把手教他让这风筝越飞越高。微风之下,两人黑发缠绕,好似注定纠缠的命运般无法分开。沅儿仰着头,阳光和风筝一起落尽他漆黑的眸中,这是希求不来的极乐,是纯粹的幸福。是以今后的漫长人生中,沅儿总会想起今日这风筝,很多时刻也许是假的,但这一次放风筝,却一定是真的。
因为那人是从来都不放风筝的。
不知不觉,日影西斜,晚上萧慎便在落云苑和沅儿用了晚膳,夜里就着灯,教他认了几个字,读了几篇文,沐浴后,沅儿自己穿上了那套朱红色的三品官服。虽不知晓为什么,但是他猜测,这是萧慎的某种癖好,只要萧慎喜欢,他什么都愿意。
萧慎的确喜欢,握住他的双肩就吻了上来,吻得动容。掀开这官服下摆,漫漫长夜,都未曾让沅儿全乎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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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隋瑛当了这个吏部尚书之后,府上就没有清净过。
今日不是这人登门送礼,后日就是那人登门喊冤,大后日就是各方来人诉苦连连。除却后两者,这隋府大门还让他们进去一二,前者更是连门槛都跨不进,就被韩枫几扫把打发走了。
“嘿嘿!”后院里韩枫遇了王朗,傻笑地掰着指头,“最高的是四品!我可是用扫帚赶过四品!”
王朗撅嘴,不服气地道:“我还同王爷一起吃过茶哩!”
“照你这么说,我跟着主子在太子府上,也算是吃茶啦?”韩枫骄傲地从厢房哩那出一个梨花木盒子,递给王朗。
“前几日端午,定国公府上送来的粽子和果子,给你。”
“给我?”
“嗯!”韩枫点头,眨着眼睛道:“奚小姐亲手做的,差人给主子送来的,可主子吃不了那么多,全留给我们这些下人了。”
王朗稀奇地接了过来,“奚小姐不生气啦?”
“她是个顶好的人,怎么会生气?倒是你家主子爱生气,前几日夜里,我看他还对我家主子动手了哩!嘿,若不是门关着,我高低要进去帮衬帮衬我家主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朗咬着果子,满嘴的艾叶清香,皱眉问:“胡说,我家主子怎么会向你家主子动手?”
“就是动手了,我在门外都听见了,你家主子拿拳头锤我家主子呢!嘴里说什么坏呀坏的,不过我家主子就是厉害,一把就把你家那弱不禁风的主子给抱了起来,扛在了肩上!嘿嘿!我家主子打架就是厉害!”
王朗一听,顿时羞红了脸,“这叫打架么?这叫……这叫,哎呀我看你是个榆木脑袋!”
“不是打架还是什么?过一会儿就听你家主子在喊了哩。喊得那叫一个惨,真不知他们在做什么,怎么白日那么要好,晚上要打架。”
见韩枫皱眉摇头,不像是在开玩笑,王朗撇了撇嘴,心道,这小子不愧是乡下来的,这么没见过世面。还是他王朗厉害什么都懂。
就在两名长随躲在绿荫下闲聊时,屋内的两位主子,却在一些奏疏上犯了难。
“这已经是第三次被打回来了。”隋瑛沉重道,“官员冗余,尸位素餐,我有心整顿,给岐王一个多一些话语权,却没想到这折子打回来的真快,别说递到圣上那里批红,我估摸着是我递进去的,他们连看都不想看。”
“你是如此,我亦然。”林清拿了一柄纸扇,轻轻摇着风,“好在这些时日弹劾我的折子少了。陆师走后,内阁就是张邈的一片天,所以说,哥哥,早些入阁罢。”
隋瑛抬眼,笑道:“这哪里是我想进就能进的,前些日子面见圣上,为陆师说了些话,叫圣上的脸色是黑了又黑。不过,晚儿,那一回,我向圣上举荐了你,升任兵部尚书,圣上倒是说可以思量一二。”
“哦?”林清看向隋瑛,问:“哥哥想给我升官了?”
“两个原因,一是因为杜尚宣早已没了做实事的心思,一门心思去做学问了,拿着朝廷的俸禄,过自己的圣贤日子,我认为不甚妥当;二则是,杜尚宣卸任之后,你就是最好人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笑得两眼弯弯,“哥哥倒是没有私心,这可如何是好,在旁人眼底,没私心也是有私心了。”
“他人目光,何须在意,但求坦荡光明,无愧于心。”隋瑛洒脱地笑了,搂了林清就接过扇子给他扇风。说什么他先把吏部内部整顿好,绝了那陆渊病后又再度升起的买官授爵的风气,再整顿整个朝廷,行考核制度,尽自己最大努力给岐王一个清廉高效的朝堂。
届时,该反的冤案要反,该伸张的正义要伸。
虽困难重重,但疾风知劲草,他只会前进,绝无半点退缩。
听他讲着,林清知晓,这绝非是口中之言。隋瑛从来都是说到做到,而自己最喜欢的就是他这副模样。
君子文人风骨,不乏剑气箫心。
他想,自己爱的就是他这份正直与坦荡。
直到翌日清晨林清才出了隋府,去兵部衙门前,他回了趟自己的府邸,就听王朗说,前些日子派出的探子回来了。
“好,叫他来见我。”
这探子名为来周,是徐无眠为林清从东州的军队里挑选而来的一名侍卫,二十来岁,身手矫健,功夫了得。林清就给了他一个林府护卫的身份,养在了身边,做一些不方便的事。那一日在熏风阁听倪允斟提了那紫莲居,就暗地差来周去打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半月过去,来周终是带了消息回来。
只是这一切,林清半分都未曾对隋瑛提及。
第36章第三十五章“宋大官人?你是哪个宋大……
“说是个穿着讲究的绸衣男人将黄金送去紫莲居的,特意嘱咐要把金子镶嵌在盒子内壁。”来周说,“他们可机灵来着,不愿告诉我那人是谁,还是花了点银子打点了一个账房先生,找出了名字。”
“叫什么?”
“姓麦,别的就不知晓了。”
“都察院里可有姓麦的官员?”林清问道,王朗赶紧在一旁答道:“没有的。”
林清笑了,“那就是个假名号了,也是,谁做这等事还留个真名。既然穿着绸服,就说明是官员,看来行事还不知晓低调,也不是个有脑子的人。”
林清捻了一粒葡萄喂进嘴中,思索片刻,便道:“看样子只能用笨法子了。来周,拿着都察院的那几个御史的画像,找那迎宾的小厮挨个儿问罢。小厮要钱,便给了他去。记得要小厮写个证据,好生看管着,来日许是个证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来周答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王朗凑了上来,说是有来自东州的信件,林清接过信看了看,落款是徐无眠。看完信,他笑着将信烧了个干净。
就在林清出了林府,前往兵部衙门的时候,城东的一家唱昆曲的戏楼里,一名身着红衣的清隽少年摇着一柄山水画纸扇,一脚踩在木凳上,一手搂着一名娇香温软的戏女,面对一众艺伎和来找乐子的浪荡少爷们侃侃而谈。
“嘿,你们说,这知行合一,是先有知,还是先有行?”
“当然得先有知咯!”一名华服公子抢先答道。
“错!你看你就是没去忠王府上听过程圣人讲学,所谓知行合一,就不论先后,知在行中,行也在知中,正所谓‘为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未知。”少年得意地扬起下巴,手中纸扇直摇,扬起鬓间一缕黑发,眉眼间顾盼神飞,颇有神韵。
殊不知,这场辩论被一处幽静包厢内的品茶之人听到了耳里。
“不对,古人说知行做两个,亦是要人见个分晓,一行做知的功夫,一行做行的功夫,即功夫始有下落!”一人叫道。
“你这是搞学搞颟顸了!”少年扬起声音,却莫名有些女子般的娇音,他道:“阳明先生有曰‘此却失了古人宗旨也。某尝说,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功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若会得时,只说一个知,已自有行在;只说一个行,已自有知在。古人所以既说一个知,又说一个行者,只世间有一种人,懵懵懂懂的任意去做,全不解思惟省察,也只是个冥行妄作,所以必说个知,方才行得是。又有一种人,茫茫荡荡悬空去思索,全不肯着实躬行,也只是个揣摸影响,所以必说一个行,方才知得真。’”
“你倒是背得熟!可怎么证明此为正确,若如此,学中我能背出很多来哩!”华服公子不满道。
“哼!谁说我只会背了!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宋大官人一生都践行知行合一!”
“宋大官人?你是哪个宋大官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下户部郎中,宋知止是也!”
品茶之人手一颤,无奈地摇头微笑,片时他就放了茶盏,掀开珠帘,走到众人身后,仰望那站在阶梯上侃侃而谈的红衣少年。
“这么说,宋大人是常去忠王府上听程陨霜讲学咯?”身着布衣,神情淡雅的程菽嘴角衔着笑,迎来红衣少年疑惑却略带心虚的目光。
“正……正是!你是谁?”红衣少年问道。
程菽微微一笑,“宋大官人许是近些日子太清闲了,竟放着税务上的活儿不干,来此处听曲儿了。”
“怎的,你听的,我听不得?”红衣少年佯装镇定,但已经意识到自己在这人面前有七八分露馅了,于是朝身后一面容幼态的小厮挤眉弄眼。
这一幕,倒是让程菽忍不住笑了。
“听得,自然是听得,只是听曲是应该,妄论圣人之言却是不应该,冒他人之名行风流之事更是不应该。”
“我行什么风流之事了?”话虽如此说,却讪讪地松开了搂抱戏女的手,面色红得一塌糊涂,须臾间,少年马上反应过来,扇子一指,对程菽怒目而视:“你到底是何人?竟敢惹小爷,看你穿着也不是个什么有官职的,怎敢议论朝廷命官?”
程菽微笑不变,淡道:“那也得是朝廷命官。”
“嘿!怎的,你是个假货?”方才的华服公子看向红衣少年,“我就说嘛,户部的人怎会要你这个弱不禁风的,你多大了?还郎中,瞧着不过十六七岁而已,你中举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时,旁边也有人起哄起来,“是呀,假冒朝廷命官,可是死罪!”
“你们就是说不过我,你们这个搞学的,什么存天,灭人欲,在这儿听曲呢,还灭什么人欲,你们就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红衣少年恨恨骂道,底下的人不干了,纷纷辱回怼起来,有的甚至扬起了拳头,要给这红衣少年好看。这红衣少年从楼梯上一跃而下,朝程菽扑来,恨恨撞了他肩后拉着小厮的手夺路而逃,戏园子的老板连忙跑了出来,拍着大腿直喊:“哎哟,钱还没给呢!”
程菽揉着肩,看着红衣少年远去,无奈摇头,“记在我账下罢。”
熙攘街市中,红衣少年拉着小厮一口气跑了几条街才停下,两人纷纷喘着粗气,脸色通红。
“小姐,咱以后别去那种男人去的地方了!别说让少爷知道了要挨骂,今儿个咱俩差点在那里就挨了打!咱们入京不久,这里,这里可比不了咱们的益州……”小厮摘了帽巾,揩拭脸上的汗水,拉着自家小姐就坐到了河边的一片树荫下。
那红衣少年此刻红唇半张,杏眼里全是不甘,娇眉一拧,恨道:“都怪那个人,拆我老底,哼!”
“许是认识少爷的,穿着布衣,说不准是这京中的商人。”
“哼!本小姐迟早要让他好看!”宋知止胞妹,宋步苒狠狠扬起拳头。不同于她哥哥那宋绵绵的软懦性子,这宋步苒自小胆识过人,常以男子自居,若非女儿身,高低也要参加个科举考试来京上混上一两个官职。如今不过十六岁,出落得亭亭玉立,听闻哥哥受了伤,便得此机会,央求父母,以照顾哥哥为名,来到了京中。
而宋知止根本招架不住这无法无天的妹妹,别找照顾自己,能不给他惹麻烦他都得烧高香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在宋府里,宋知止虽然当家,但自从宋步苒入了京,家中下人们才体会到什么叫做“小祖宗”。奈何宋知止对胞妹又宠爱至极,两人虽然时常打闹,但情深至切。下人们虽苦不堪言,但看着这道春天般的靓丽身影穿梭于原本些许冷清的府内,心中便也宽慰些许。
宋步苒回了宋府,发现庭院下,宋知止独坐,手里似乎拿着什么,嘴角含笑,两腮绯红。
她朝周围下人做了个噤声手势,便蹑手蹑脚地绕到宋知止身后,抓了他手中那物便跑。
“哇!是封信诶!”宋步苒笑得狂浪,毫无女子形象,跑得发髻都散开半边,“还是封情书!”
“你还给我!”宋知止一惊,羞红了脸,连忙去追。
“哈哈,就不还你,让我瞧瞧落款是谁?奚离忧?怎的是个男子名字……”宋步苒嘟嘟囔囔地停下脚步,皱眉念道:“待我回京,定要娶绵绵为妻,绵绵可千万别恋上他人……”
“宋步苒!你太无法无天了!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大哥!”宋知止已是夺了那信,又气又羞。
宋步苒则满不在乎地歪了歪头,“都说我胆子大,我看你胆子也不小,好嘞,这下咱们宋家要绝后了!”
“宋步苒!”宋知止气得扬起了手。
“怎的?你想动手?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宋步苒挽起了袖子。
宋知止的手凝滞在半空中,最终悻悻落下,表情变得哭丧,拉住妹妹的衣袖,委屈道:“别让他人知晓了,特别是,爹爹和娘亲。”
宋步苒小手朝前一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意思?”
“封口费呀大哥。”
宋知止蹙眉,不悦道:“你来京中花太多钱了,我的俸禄不高。”
“骗谁呢,你可是在户部,肥差。”
“肥差我就要贪么?这样,有违天,有违良心,也有违程师对我的教导。”话虽如此,宋知止还是从荷包里掏出了一小锭银子,“这个月最后一回了。”
“那好!我替你保密,也不再找你要钱,但你得带我去忠王府上听程菽讲课!”
“你怎么直呼程师大名?”宋知止好似自己被冒犯了一般,焦急道:“你要学会尊重,尊重,懂吗?”
宋步苒扬起眉毛,“是,你们男人就只知道教导女人三从四德,我可不吃那一套,是你老师,又不是我老师,除非收我当学生,我就尊敬他一回咯。”
“哪有收女子当学生的……”
“怎的没有了?”
“程师可和我们乡下的私塾先生不一样,他是个圣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收女子,算得个什么圣贤!总之你要带我去,你不带我去,我就顶你的名去!我知道你最近忙得很,那个程菽就叫你做事了,自己却三天两头地讲课,我看啊,也是个尸位素餐的主儿!”
“宋步苒!你说我可以,不准说我老师!”
“哼,你们两个我都要说!”宋步苒扬起下巴,向天把银子一抛再紧紧抓住,“看好了老哥,我宋步苒,一定会在京里闯出个名头来,叫你们看看,这天下可不只属于男人!不让我考科举,行,你们就等着以后也叫我一声宋大人罢!”
宋步苒昂着头走了,留下宋知止一个人站在远处,心道,叫你大人可以,只看你受不受得了这做“大人”的苦了。
摇头叹气,宋知止看向手中的信笺,心中又涌上阵阵柔情。
“娶什么娶,还真当我是女子了。”
说完,他笑靥如风,夏日阳光落在他白皙面庞上。
第37章第三十六章“你留一下。”
吏部衙门签押房内,隋瑛默然不语,站在案后,手指间有一下没一下地点在案上。两名侍郎分立左右,文选、验封、稽勋、考功四清吏司郎中站立下方。
“这份名单。”隋瑛的声音不怒自威,“说说罢,怎么回事。”
两侍郎垂首不语,四名清吏司也是面面相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这些都是我革了的人,怎么又用起来了,用起来了不说,怎么没人知会我一声?怎么,还真当我隋在山是个摆设了?”
见众人不说话,左侍郎朝前一步,转身向隋瑛拱手:“这些人的任用都是内阁拟了票,到圣上那边批了红的。尚书大人,这都是圣上和元辅的意思。”
“哦?这么说,举荐这些人的折子,是无端地入了内阁的?”
左侍郎颤动嘴角,解释道:“元辅要人,叫下官们写了折子,未曾让尚书大人过目,实在是下官们的失责,还请尚书大人责罚。”
“还请尚书大人责罚!”
众人异口同声,明知隋瑛对其责罚也不过是扣些俸禄。他们倒是打了个好算盘,想必此时腰包已经鼓鼓囊囊,不在乎那些钱罢了。
隋瑛冷笑一声,“我责罚?怕是我隋在山这个摆设没能力责罚,不过各位大人们,今日这事,隋在山是记下了。来日方长,有些事,我们且行,且看。”
说罢,隋瑛拂袖转身,众人纷纷离去。自从陆渊病重这些人便悉数倒在了张党旗下。此次举荐的人可谓是囊括了各部门的各种重要官职,特别是都察院,御史都有三名。本来都察院针对林清的弹劾就没停过,如今怕是要变本加厉了。
隋瑛目前虽然进不了内阁,但好在庆元帝对他似乎青睐有加,常私底下招他去皇宫议事。只是有些事情,隋瑛想不明白。
某一日庆元帝来了兴致,说是要和隋瑛下棋。于是在御花园里,两人对弈起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黑子落下,庆元帝忽然道:“朕知道你想问,朕为什么总是召见你,却又在那些人的任用上批了红。”
隋瑛向来是个直言直语的人,回道:“不错,微臣心中有惑。”
“好,今日朕便给你解了这惑。”庆元帝落下一子,道:“因为朕要你坐在这个位置上。”
顿了顿,庆元帝看了隋瑛,继续说:“这些人坐不上这些位置,郦径遥他们不会放过你,参你的折子朕已经看不过来了,也不想再看了,所以多与少无异。只是你这个吏部尚书的位子,还没坐稳,可别叫人掀了桌。”
隋瑛连忙拱手,感激道:“多谢圣上,一语点醒梦中人。是隋瑛过于急切了,险些辜负圣上的一片苦心。”
庆元帝笑了,看向隋瑛的眼神里意味不明:“那么朕问你,你对朕有惑,也对朕有谢,那么你是否对朕也有怨?”
“陆师一事?”隋瑛笑道,“陛下心中早已明晰,不是吗?”
“可朕不愿意给陆渊正个名声。”
“恕臣愚钝。”
“因为给他正了名,就是承认朕错了,一个皇帝,是不能错的。”
“不,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陛下也是可以错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庆元帝微抬眼眸,笑道:“陆渊死后,也只有你敢同朕如此说话。说到底,你才是他的学生,那个林清,只能算半个。”
“陛下是想念陆师了。”
“想念无用,无用也想念啊。本想敲打敲打他,别忘了自己是臣的身份,三天两头用列祖列宗、江山社稷那一套来压朕,逼朕对付张邈,可他又懂朕的苦衷么?哼,终究是是心气太高,怪不得了别人。”
庆元帝眼中露出寂寥的怅惘,多年的君臣情谊,也非朝夕可以忘记。他的确思念陆渊,年少是自己的侍读,而后又是那个敢在朝上和他对着干几十年的忠臣。
他的确是个忠臣,可庆元帝知道,他爱君,但更爱民。他忠的不是他们萧家,是这个天下。
就如眼前这名年轻人,他喜爱这样的臣子,却不敢靠近这样的臣子,可越越不敢靠近,却越想靠近。
身为帝王,他怕的东西不多,唯独有些臣子眼中那隐隐流淌的无声斥责,是他招架不住的。
是以他常叫来隋瑛,也不论朝政,就是下一下棋,叫隋瑛讲一讲朔西的风土人情、战况等。偶尔,他们会聊到陆渊,又聊起张邈等人。
说到张邈,庆元帝的神情总是很复杂。
“我大宁朝没有奸臣。”庆元帝时常挂在嘴上,叫隋瑛满肚子的话都说不出来。张邈弄权,郦径遥贪腐,冯延年涉冤……要说庆元帝半分不知道,那是不可能。但对于皇帝来说,无论是清流,还是奸党,亦或是中立,都是必须的存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忠奸向来势不两立,两方都希望对方可以死绝。
“既然都是忠臣,陛下还是多瞧一瞧林见善罢。”隋瑛说,“杜尚宣虽好,心思却已乱了。程大人虽兴学问,但从不耽误正事。如今兵部,看似杜尚宣做主,却是林见善担了全部担子。还请圣上明鉴。”
“此话你已说了很多遍,朕今日就吩咐姚然传朕口谕到内阁,你回去之后,安心出你的板檄。只是,隋卿,朕告诉你,林清不清,见善也未必善,倘若你真的跟他交往甚切,从此以后你与‘清’这个字,恐怕也相去甚远了。”
“微臣只行实际,不谈外在名声。”
庆元帝笑了,“青出于蓝胜于蓝,你们这些人啊,让张邈头疼,也让朕头疼啊……”
说罢,庆元帝便说自己累了,要去怜妃那边歇息。隋瑛出了宫后,迫不及待地去找了林清,说是今日圣上已经同意给他升官。林清喜笑颜开,抱了隋瑛,说若不是隋瑛在前方开路,他和岐王还真会步履维艰。
“哪里的话,这是你该得的。只是圣上其中意味也很明显了。”
“无非是想用你我二人来压制张党,岐王那边,陛下是半分都不愿提提及?”见隋瑛点头,林清脱了他的怀抱,摇着折扇,冷笑道:“想让岐王当磨刀石,只怕这把刀不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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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林清升任兵部尚书,接替官印时,杜尚宣望向他的目光很复杂。他很想知道是什么让隋瑛对这个林清死心塌地了,可他看了又看,最终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离开衙门时,只有武选司的一名名叫齐桓的郎中过来和他道别。当时齐桓手里活儿多,听到消息后便寻了杜尚宣来。他当初能从地方进京少不了杜尚宣的帮扶。
“梁甫,好好干,林大人也是个慧眼识人的。”杜尚宣拍着齐桓的肩道。
“大人……”齐桓显然内心百般不舍。
“该提你为侍郎的,你有能力。”杜尚宣叹气,只怨自己过往心思已经不在衙门内,大事小事都给人拢了去,到被调任的这一刻,才猛然惊醒,自己手上已经没什么权了。
“只想为大人多分忧啊。”齐桓道。
杜尚宣摇了摇头,“此去益州,日后定是不得再常见面了,你性子淡漠,不喜结群,要保护好自己。来日,来日若有机会来益州,定是要来见我。”
“一定。”齐桓似乎有些哽咽了。杜尚宣再度对其鼓励叮嘱了一番,就离开了兵部,回府上收拾细软了。
几天后,这降职调任时刻,前来送他的却只有程菽一人。
“杜兄倒也不必伤感,立德立功都已过去,立言便在前方,心学还要靠你我发扬光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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