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泠月过了午时从荟萃楼回来，给府里各房都带了一味斋的点心，让孟春跟季夏分头送去。太夫人与秦氏那里，自是她亲自过去。

谢溱那边自是也有的，只不过秦氏对女儿护得紧，她就不过去了，让丫头跑一趟便是。

等忙完这才回了自己院子坐下喝口茶。一盏茶还没喝完，孟春悄步进来，低声道：“少夫人，大少夫人她们从普济寺回来了。只是……奴婢瞧着，大少夫人回来时眼睛红肿，像是哭过，精神反倒比去之前更差了些。”

江泠月拨弄算盘的手指停了下来，“大夫人可还好？”

“奴婢瞧着倒还好，”孟春道，“反正没从大夫人面上看出什么。”

“我让季夏打听的事情可有结果了？”

“那丫头是大少爷书房服侍的，是大夫人身边的人。去年年底的时候，听说大少爷要给她开脸，但是后来没成。”

既是没成，必然是有人阻挠。

这个人是谁，都不用多想。

看来二人的事情，汪氏早就知道了。既是如此，她就更不会多事了。只是看着那丫头在外都敢这么胡闹，私下里还不知什么样子。

都已经是谢长庚的人了，汪氏却压着不给开脸，既不抬成姨娘，连个通房的名分也不给，可见汪氏有多厌恶她。

那丫头这么嚣张，早晚会生出事儿来。

一连几日府里都十分安静。江泠月这段日子往外跑的频繁，焦氏在太夫人面前上了几次眼药，秦氏自然不乐意，两妯娌的关系就更紧张了。

这日，江泠月跟蕴怡郡主又在荟萃楼见面。蕴怡郡主最近春风满面，婚事已经有了眉目。

“你看，这是什么？”

江泠月定睛望去，就见蕴怡郡主从带来的小箱子里拿出一个包裹放在桌上。她看了她一眼，伸手解开包裹，这一看愣了一下。

包裹里竟是一件黑貂皮，这颜色极其难得，黑得发光。貂皮这等贵重之物，非权贵之家不能穿用，满京城里能穿貂皮的也就那么几家。

“收来的？”

“意外吧？”

“确实。”江泠月伸手拂过紫貂皮，皮毛绵密顺滑，色泽光润，这样的成色即便在京城也极少见。“郡主有什么打算？”

蕴怡郡主笑，“这东西，你跟我是不能穿的。”

江泠月点头，“以我们目前的身份，确实还不够格穿戴。”

“我打算将它献给祖母。皇上的万寿节快到了，祖母为了寿礼正在发愁，我便说是你跟我的心意，如何？”

江泠月瞬间明白了蕴怡郡主的意思。她们送给长公主，长公主给皇帝做寿礼，自然会在皇上面前略提一提她们的名字。

“能为长公主分忧，我自然是乐意之至。”江泠月将貂皮重新包好，看着蕴怡郡主道：“郡主替我在长公主殿下面前告一声罪，我就不亲自过去给她老人家请安送礼了。”

“啧，你就是太小心了。”蕴怡郡主瞪了江泠月一眼。

江泠月浅浅一笑，“郡主好意我知晓。等你婚事定下来，我必登门贺喜。”说完微微一顿，“你跟颜世子相处如何？”

蕴怡郡主看中的是义国公府的世子颜放，只是义国公府那边对这门亲事并不是很积极。

长公主的名声虽响，但是年事已高，指不定哪日便驾鹤西归。蕴怡郡主的父亲虽在工部当差，但是本人性子温和，没什么上进心，而且公主府内斗不断，长房如今虽然式微，但长公主也并未将公主府交给二房，前途未卜。

这样的情况下，与蕴怡郡主结亲，义国公府不愿意沾惹麻烦也情有可原。

但是，颜放与蕴怡郡主相看后态度有了变化，义国公府那边最近态度松动。

“瞧着比旁人顺眼些。之前相看的那些汲汲营营，就差把我摁在秤上掂掂斤两，功利心太重。颜放性子温吞，我也不是特别喜欢，但是他家世好。”

她虽是公主的孙女，但是父亲未必能袭恩，她身上最值钱便是这个郡主的名头。

江泠月却是知道，上辈子蕴怡郡主就嫁了颜放，婚后两夫妻十分和睦。颜世子性子温润，蕴怡郡主自幼在公主府这样的环境长大，性子上争强好胜，两人正好互补。

“我倒听说颜世子是京城闺秀们心中的温润佳公子，可不是什么温吞。郡主若是看好了，就早点下决定，免得被人抢了去。”

“跟人跑了，我也不稀罕。”蕴怡郡主话说得狠，眼里也有几分心虚，“不过，你说得对，我看上的人，被人抢了，我这面子往哪儿放？”

江泠月笑了，“郡主明智。”

蕴怡郡主被江泠月这么一笑，只觉得双颊通红，侧头打开窗子，旋即“咦”了一声，转头看着江泠月，“你看看，那是不是你们府上的大少夫人汪氏？”

江泠月闻立刻往窗外看去，不过她只看到了一个背影进了对面的金楼。

“你看清楚了吗？”江泠月问蕴怡郡主道。

“有七八成像她，应该不会错。”

汪氏最近在府里谨慎小心。从普济寺回来后，她院子里日日熬药，顺风时，江泠月远远地都能闻到那药味儿了。汪氏想着过继，但归根结底还是想自己生一个。

“我去看看。”江泠月站起身道。

“我陪你去？”蕴怡郡主问。

江泠月摇摇头，“我悄悄过去，郡主这一身衣裳太过显眼了。”

蕴怡郡主哼了一声，“罢了，你自去吧，我正好回府还有事情要做。”

两人在荟萃楼分开。江泠月出门一向穿着低调，身上莲青的衫裙在人群里并不显眼。

她带着丫头进了金楼，眼睛一扫，根本没看到方才见到的身影。她一路过来盯着，那女子根本没出门，既然不在一层，难道在楼上？

她抬脚就往二楼去，却被店小二拦住了，“客官，二楼有贵客不便打扰，还请见谅。”

店小二有些眼力，看出江泠月衣着不俗，故而态度客气，只是婉阻拦。

江泠月下意识地扫了通往二楼的楼梯一眼，竟然不许人上去，这就有意思了。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