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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海波和樊红雨的长期缺席,变相增加了曾卫华的权力,他将两人分管范畴中实质性内容据之己有,其它则分给付连天、侯宫升等人。紧接着连续三次对黄海科级以上干部进行调整,将一批自己信得过的人换到要害部门,其独裁程度远超过韩子学。
对此方晟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涉及景区管委会和三滩镇,他原则上不多管闲事。常务副县长是地位非常微妙的角色,在正府班子举足轻重,但到了常委会仅仅一票而已,书记拿当回事还能听几句,倘若不给面子只能暗暗生闷气。至于庄彬、齐志建等人更是明哲保身,不愿出头抗争。一朝天子一朝臣,换干部是一把手特有的权利,现在说了算,但总有说了不算的时候,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日后自有清算机会。
又一次冗长而无聊的常委会,大权独揽的曾卫华滔滔不绝,大讲特讲领导干部要放下身端主动出去吸引外资,必要时打擦边球也未尝不可。常委们听得昏昏欲睡,有的一杯接一杯喝茶,有的偷偷玩手机,有的在笔记本上涂涂画画,好容易捱到曾卫华说:
“……我就说到这儿,大家还有什么需要提出来讨论的?”
通常这是客套话,下一句便是:“没有就散会!”
谁知有人突兀说:“我有!”
大家惊诧而不满地发现竟然是常委会上很少主动发言的蒋树川!
他似乎早有准备,慢斯条理从档案袋里抽出一叠材料,道:“最近连续接到群众来信,举报景区管委会常务副主任程庚明存在贪污腐败问题,经纪委同志初步调查,信中提及的招标工程和项目建设均属事实,而相关老板账务、行为也有诸多疑点,现在常委会骑虎难下通报一下,看后续如何处理?”说到这里他有意无意瞟了于铁涯一眼,补充道,“这些信是于县长转交给我的。”
此言一出,常委们都明白了,这是于铁涯想整治方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不是亲家吗?前段时间一直配合默契,几乎没发生过冲突,于铁涯这是玩的哪出戏?
乍听到蒋树川这番话,方晟也有点懵,再听说与于铁涯有关,更是疑窦丛生,一时搞不清其中的玄机。
经过一年多来相处,方晟对蒋树川有了深入了解:此人性情冷肃,嫉恶如仇,不喜拉帮结派,原则性强不看领导眼色行事,处理案子对事不对人。因此与他相处只须把握好分寸,不刻意巴结,也不故意疏远即可。
但这回于铁涯和蒋树川处理程庚明问题的手法都存在很大问题。
方晟是县委常委兼管委会主任,副手被人举报,于铁涯应该把信件转给他;而纪委也应该第一时间找他了解情况,征求意见,怎会故意绕过他秘密调查?
能坐在这间会议室的,毫无疑问都是官场老手,深黯官场潜规则,涉及查处干部问题,怎么查、查到什么范围、向上追溯到哪个级别都很有讲究,不是蒋树川这样草率地捧上台面。
换而言之,这将使蒋树川以及方晟都没有退路,只能针锋相对对抗到底。
方晟沉下脸——让所有人都看出他很生气,冷冷道:“既然通报,索性把问题说清楚,列举一下蒋书记所说的疑点!”
蒋树川黑脸丝毫不变,清了清嗓子道:“我们归纳总结了九条问题,重点集中在前三条。第一,招标改议标,价格虚涨百分之三十以上,主要有景区园林路径专用鹅卵石和高架巨幅宣传钢架等项目;第二招标中存在串标,如景区北段六个卫生间工程,九家公司参加招标,其中三家均为同一个老板实际控制;第三,故意拖延、压制工程款,向程庚明送礼就能拿到钱,这个问题附有两个老板的亲笔证明,也愿意公开作证。”
听完三条重点问题,方晟的心反而安定下来:这里面有些问题他是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但他绝对相信程庚明,在三滩镇经历朱正阳桃色风波和楚中林收贿事件,他们几个应该懂得如何自我保护,凡在仕途方面有想法的,都不会在钱色两个问题上犯错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晟喝了口茶,重重在桌上一顿,发出很响的声音,然后提高声音道:“蒋书记反映的问题,表面看是程庚明,实质不是!我是景区管委会主任,负责所有招投标项目,偿付工程款也向我备案,所以,如果常委会和纪委要对程庚明采取组织措施,那么先处理我方晟!”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连喜怒不溢于言表的蒋树川都惊异地扬了扬眉毛。
方晟的做法完不按牌理。
往好处说叫勇于承担责任,主动扛下举报信里反映的所有问题;往坏处说是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将自己与程庚明绑到一起。
万一程庚明背地里大搞贪污腐败,即使与方晟无关,也要为今天的背书付出代价。
麻烦的是常委会可以决定双规程庚明,但要双规方晟,则需要梧湘常委会批准。
双规方晟会带来什么后果,几年前那出惊心动魂的大戏已生动地作出证明,当时曾卫华和蒋树川虽不在黄海,也听到官场绘声绘色的传说。别说举报信根本没涉及到方晟,就算有而且证据确凿,曾卫华都得反复惦量。
况且双规一名常务副县长是非常严重的政治事件,必须掌握有相当翔实的证据。众所周知许玉贤向来很关心方晟,每隔段时间就跑到黄海给他鼓劲,等于脸上写着“靠山”两个字,这种情况下要求对方晟采取双规措施,相当于把脸凑上前等着挨巴掌。
反过来说,方晟就是利用这种优势公开向蒋树川叫板,想扳倒程庚明,得先扳倒我方晟!
想通其中关节,蒋树川腮帮子肌肉剧烈抖动,显然愤怒到极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铁涯抢先道:“方县长别激动嘛,蒋书记是认为程庚明个人品质方面存在问题,而不是指责景区管委会的工作,一码归一码,不能混为一谈。”
方晟立即顶回去:“招投标和工程管理是管委会重心工作,蒋书记说的三条问题都与此有关,怎么一码归一码?怎么混为一谈?我看是个别人对管委会不满意,以调查程庚明为幌子,根本目的想搞我方晟!”
“要是调查中涉及到方县长,纪委会一查到底!”蒋树川一张口火药味很浓,并不退让。
方晟立即抓到话柄:“各位都听到了,蒋书记要查我!蒋书记,我想提醒一点,针对县委常委的调查必须经市委领导同意,否则就是违反程序!”
今儿个蒋树川这是怎么了?曾卫华暗暗纳闷,赶紧出面道:
“两位都冷静一下,不要说过头话,工作上的矛盾通过协商处理,吵架不利于问题的解决……”
方晟梗着脖子说:“散会后我就去梧湘找许书记,倒想问问谁给县纪委动辄查县常委的权力!”
蒋树川冷冷道:“有问题天王老子也得查!”
“住口!”曾卫华一拍桌子怒道,“黄海的矛盾就在黄海解决,不准捅到市里!”
方晟耸耸肩没说话。之所以冒出这句是提醒在座常委,许玉贤是自己的后台,天大的事有人罩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曾卫华顿了顿又说:“纪委职权是监督干部,现在有人举报程庚明,启动调查程序是必须的,也是对程庚明同志负责,真金不怕火炼,如果自身行得正怕什么?但景区管委会与县里其它部门不同,自成体系,工作有其特殊性和专业性,这方面没有内行的指导不行。我看这样,常委会成立程庚明问题调查小组,我任组长,方县长——以及纪委派个副书记任副组长,成员抽调纪委三四位骨干,力争短期内把举报信内容核实清楚!”
不愧沉浸官场数十年的老官僚,瞬间想出这么怪异的组合:他亲自任组长,让被排挤到一边的蒋树川无话可说——倘若蒋树川也任副组长,势必天天吵架,根本没办法开展工作;方晟和纪委副书记任副组长,但方晟是常委,实际负责调查小组工作。
常委们均心知肚明,曾卫华这招叫各打五十大板。既采纳蒋树川的意见,对程庚明进行调查;又让方晟负责调查进程,把事态置于可控范围。
若调查结论显示程庚明确实有问题,方晟尽管不会声张,但脸面无光,日后自然悄悄让程庚明挪个地方;若程庚明没问题,可避免方晟与蒋树川直接冲突,彼此都有回旋余地。
对于曾卫华的决定,常委们均无异议。但于铁涯还是阴阳怪气加了个尾巴,道:
“方县长以常务副县长身份兼管委会主任,有时难免分身乏术容易被人钻空子啊……”
庄彬立即顶上去:“照于县长的说法,县长也别兼编委办主任,还有七八个委员会主任的头衔一并辞掉吧。”
于铁涯一滞,暗叫不妙,刚上任时方晟和庄彬联手公开与自己作对的场面再度重现了!
当下干笑两声没再说话,曾卫华见状顺势宣布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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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办公室,方晟没有与程庚明联系。一来违反调查的保密原则,二来现在说什么都没意义,一切等调查结论。
他拨通爱妮娅的手机,讲述了刚才常委会发生的一幕,疑惑道:
“邱海波在省委党校,樊红雨在家喂孩子,失去两位盟友的情况下于铁涯更应该跟我处好关系,今天突然发动进攻是几个意思?”
爱妮娅想了会儿,道:“省市两级都没听说人事变动,说明于铁涯骤然翻脸与外部环境无关,那么,根子很可能在于家。”
“哦?”方晟不解,“最近我跟于家没交集,尧尧专心带孩子,难得跟她母亲通电话。”
“不是,而是于铁涯可能感觉到某种危机,”爱妮娅分析道,“比如说在于家原本把排斥在外的,经过赵尧尧的婚礼以及小贝姓于,如今建立了某种微妙联系,甚至影响到于老爷子和于云复对的观感,这些因素对于铁涯来说都构成威胁。”
“可他忘了方晟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手的人,在黄海,于铁涯想跟我较量还差点火候!”方晟道。
爱妮娅提醒道:“注意把握时机和分寸,无论怎么做都不能让于家看出是耍的手脚。”
“我明白。”
第二天上午,楚中林带着三名纪委骨干一本正经到方晟办公室报到。尽管一万个不情愿,蒋树川还是把几封举报信和前期暗中调查的资料移交给楚中林,由他担任调查小组副组长,负责与方晟沟通和回报。
楚中林仕途虽然也起步于三滩镇,带有明显的方晟派系色彩,但他经过在黄桐镇任职的“洗白”,之后调到纪委低调为官,很多官员以为他已被方晟边缘化。蒋树川更不清楚其中关节,一直信任并重用楚中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晟认真听取楚中林的回报,部署小组成员分工和调查重点、日程安排,并重申纪律和原则,要求大家从保护干部、发展经济、保持景区管委会稳定角度开展工作,言下之意不明而喻。
三名成员离开后,楚中林担忧地说:
“要不要给庚明通个气?”
方晟摆摆手:“不必,就象我那次一样,让纪委查个底朝天,正好是对前期工作的总结嘛,要是没问题,看我在常委会上怎么收拾姓蒋的!”
“万一……我是说万一庚明在经济方面有点小过失咋办?”
“如果说的小过失是指收点土特产,哪怕香烟、酒、皮带什么的,都好商量,我们的干部不是生活在真空里,有时收礼反而为了更好地开展工作,但如果收取现金、购物卡之类性质就不同了,这方面是专家无须多说,我也不可能过于袒护,肯定要在常委会上给大家一个说法。”
楚中林愁眉不展道:“都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处于庚明的位置,唉,有时捆住手也没用啊。”
方晟正色地说:“中林,还记得我们在三滩镇时发生的两桩事吗?一桩发生在身上,明明被诬陷却不得不采取离婚手段才解除危机;另一桩是朱正阳,他确实跟那个杜雅珍有一腿,但我们用了变通办法成功摆平。”
“噢,的意思是说……”楚中林若有所悟。
“对干部来说经济问题是高压线,谁碰谁倒霉,哪个也帮不上忙,”方晟严肃地说,“但愿庚明没做糊涂事。”
于铁涯独自坐在办公室,一脸严肃。
他是一个无趣的男人,对家庭、对爱人哪怕对自己都是如此。没有爱好,吃喝嫖赌都不沾边;生活也不甚讲究,喝茶——只要有茶叶,红茶、白茶、苦丁茶、普尔茶都可以,大麦茶也不拒绝;对所有娱乐统统不感兴趣,从来不追美剧,流行歌曲任外面炒得天翻地覆,至今不知道香港“四大天王”是谁,更不晓得小虎队是两个人还是三个人。电视对他来说永远只有一个节目,即七点整的新闻联播,当主持人说“今天的新闻就到这里”,他立马起身,不会耽搁一秒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于家这样的红色贵族,从小耳濡目染官场沉浮,权力斗争,仿佛吸毒般上了瘾,狂热而决绝地走上了从政之路。有时夜里蓦然醒来,他会觉得空虚无聊,自问如果不当官,成天卷入无休止的文山会海,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他是为了仕途能牺牲任何东西的人。
同样,为了仕途他也会不惜一切手段,搬掉前面的挡路石!
现在,方晟就是挡路石。
自从赵尧尧生下小贝,方晟同意儿子姓于之后,如爱妮娅所料,于老爷子和于云复的态度发生微妙变化,尤其于老爷子话里话外透露出对方晟的欣赏。于渝琴不知趣,有几次提到方晟婚礼上遭到的冷遇,被于老爷子当场批评一通。本来也没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毕竟是一家人,于家接纳方晟也是早晚的事,直到最近发生一桩事,使得于秋荻警觉起来。
为强化年轻干部的培养,加强干部梯队建设,中组部计划派出六个调研组到各省考察四十周岁以下、县处级以上的年轻干部,重点是在县里工作的,之后经过测评和筛选,结合省市两级领导意见,在国范围内进行交流任用,确实有能力、有魄力、有担当的,可以破格提拔,力争将这批干部当中的佼佼者在四十五周岁前走上省部级领导岗位!
消息传开后,京都红色贵族闻风而动,通过各种渠道向中组部传达自己的意愿。虽然中组部后来一再强调这只是系列人才选拔计划中的一小部分,但风声已传出去,骑虎难下。
周末,于家子女们陆续来看望于老爷子——虽然都住在同一个院里,但由于作息时间、生活习惯等原因,各家自行开伙,并不象外界想象的那样每顿饭都凑到一起吃,只有于渝琴一家陪着于老爷子,但三餐也分开来。闲聊间,于秋荻提到中组部的提拔方案,希望于老爷子和于云复打个招呼,把于铁涯的名字列入名单。
要在以往根本不成问题,因为于铁涯是目前于家新生代子弟中唯一下基层锻炼,官至正处级的年轻干部。
这回情况似乎有点变化。
于云复官至政治局委员,不便多说,站在那里作沉思状。于老爷子岂看不出二儿子的心思,当即道:
“秋荻啊,铁涯本来就是中组部备案的培养对象,再打招呼没甚么意义;再有,方晟在黄海也干得不错,要是提了铁涯而不提他,是不是给人厚此薄彼的感觉呢?我们要相信考察组的眼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秋荻听出于老爷子的意思,那就是提两个不太好,提一个又左右为难,索性都不提,凭真材实学说话!
这就有问题了!什么时候起,在于老爷子和于云复眼里,方晟居然跟于铁涯相提并论,而且影响到于家在政坛上的决策!
悻悻回到自家屋子,于秋荻立即把这个信息传递给儿子,提醒说形势非常恶劣,于云复很有可能把对小贝的感情部分转移到方晟身上,同时补偿多年来对赵尧尧的冷淡,着力培养方晟!
“如果有可能的话,反正是县长,毕竟压着他一头,不妨下下套,使使绊子,叫他工作方面施展不开来!”于秋荻恶狠狠道。
浑然忘了自家儿子的能力和水平,也忘了邱海波的铩羽而归。
放下电话,于铁涯辗转反侧彻夜未眠,第二天上午便着手部署对付方晟的计划!
他隐隐听说赵尧尧有过人的炒股天赋,方晟不缺钱,从三滩镇到景区再到县里,从未有过伸手捞钱的传闻。但方晟不贪财,不代表提拔的那帮心腹不贪财,特别景区建设上百亿的资金盘子,每天账面流动数百万,作为程庚明等领导班子根本无须主动出手,稍稍使个眼色便有大把钞票塞进口袋,拦都拦不住。
倘若拿下程庚明,方晟身为景区管委会一把手,当初也是他推荐程庚明做副手,自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纵然不至于遭到行政或纪律处分,起码在上级领导眼里大大失分。
于铁涯找了两个人。
一是景区管委会副主任于勇。韩子学离任前,把一直赏识的县委办副主任于勇调到景区管委会,顺便提了个正科级,按说应该满足了。但他的强项是文字材料,对于事务性工作的处理以及突发事件处置方面力有未逮,明显不如经过基层锻炼的程庚明,也抵不上范晓灵的泼辣作风关键时刻豁得出,在管委会日渐边缘化,分管党群、工会、后勤保障、保卫安等工作。眼看程庚明、范晓灵等人成天忙得连轴转,被众多老板老总奉承谄谀,随便批张条子就是几十万、数百万,举手投足间决定上千万、数亿工程,不满和妒嫉的负面情绪如疯长的藤蔓,很快占据整个身心。他曾私下找方晟要求调整分工,好从庞大的投资建设中分得一杯羹。方晟却微笑着说景区工程管理比他想象的难十倍、百倍,别看程庚明等人人前风光无限,实质压力非常大,以他的年龄和精力难以胜任。
等于拒绝了于勇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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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勇十分恼火,仗着人头熟多次到县委县政府告状,指责方晟只手遮天,在景区管委会搞一言堂,任用亲信打压外来干部等等。由于了解他的能力,县领导们只是听听笑笑而已,谁也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儿。于铁涯当时就记在心里,此次动了杀心,便秘密将于勇约到茶座,直截了当说有个掀翻程庚明的机会干不干?事成之后我推荐主持工作!
这是天上掉馅饼啊!于勇喜不自禁,说干,当然干!请于县长指点迷津!
于铁涯遂让他回去多拉几个人写举报信,可以实名,也可以匿名,然后寄挂号信给自己。
“收到信件后,我会第一时间移交给纪委,”于铁涯笑道,“冲我的面子,蒋书记不敢不查,也不敢包庇!工程项目,招投标管理,这两块领域不知埋葬了多少精明能干的干部,也许程庚明就是下一个吧。”
二是参加招投标的老板。于铁涯让于勇暗中筛选了几个屡次参加招投标却从未中标的工程老板,侧面探听他们的口风,最终挑中申老板和尹老板,两人多次在不同场合抱怨招投标有黑幕,有人串标、低价恶意中标等等。于勇让他们写举报信详细说明情况,并许诺拿下程庚明后给予若干工程。
双管齐下,看方晟如何应付!
楚中林率领调查组来到景区管委会,首先找范晓灵和于勇谈话。范晓灵十分吃惊,认为程庚明担任副主任以来尽心尽职协助方晟工作,亲历而为,工作踏实而认真,同时注意与工程老板们保持距离,从不接受宴请,更不可能出现吃拿卡要等情况。
于勇的说辞与她截然相反。于勇说程庚明在工程老板们面前有两付嘴脸,混得熟的、经常鞍前马后服务的,热情而豪爽,结算工程款一路绿灯,工作人员稍有延误就打电话训斥;而对公事公办、从来没有表示过“意思”的,想尽办法刁难克扣,动辄给人家脸色看。于勇还强调招投标方面也不正常,每次结果出来后都有人大叫“有黑幕”,无风不起浪,他建议调查人员多向参加招投标的公司和私企老板了解。
继续找部分中层干部和员工了解情况,持肯定态度的占大多数,也有人认为程庚明不太注意工作方法,处理内部矛盾时过于简单粗暴,另外尽管他凡事都冲在前面,事必躬亲,但有时过分纠缠于细节,在繁枝末节上反复折腾,经常让员工们有濒临崩溃的感觉。
只有两名员工反映程庚明可能存在经济方面的问题,但仅仅是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紧接着楚中林下令封存所有招投标档案,并调出举报信中提到的景区北段六个卫生间工程招标套资料,着重调查两个问题:
一是九家投标单位或个人的背景,是否存在举报信所说的三家公司均为同一个老板实际控制;
二是招投标过程中是否存在串标、恶意低价中标等行为。
经过查询工商资料、上门实地考察、向同行了解情况,调查组得出以下结论:
九家投标单位、个人均为自主经营自负赢亏的独立法人,其中红光和紫欧两家公司老板原为另一家投标单位顺北公司员工,后辞职自主创业,给外界造成三家公司同出一门的错觉,实际上彼此是竞争关系。通过调阅银行账户流水,三家公司之间从未发生资金往来;招揽的工程队和水电装修人员也无交集,显然之间不存在合作关系。
景区北段六个卫生间工程中标单位是紫欧公司,从银行流水看,工程资金由两部分组成,一是紫欧自有资金,二是银行贷款,从前期投入到中期工程材料款,后期费用结算以及工人工资等,账目清楚,收支脉络明晰,最终净利润为六十七万元,与纳税金额相符。
综上所述,景区北段六个卫生间工程招投标没有同一个老板实际控制多家公司行为,也不存在串标、恶意低价中标现象。
另一个重要调查是举报信中明确指出程庚明故意拖延、扣压工程款,老板们必须要送红包、购物卡才能如期拿到钱,并称有老板愿意作证。
楚中林找到那位卫姓老板,卫老板言之凿凿说自己去年底完成一个小工程,可当他按规定提供发票、合同、验收报告、决算书和审计报告等手续,要求付款时,却被告知必须走流程。四十多万元的工程款,流程走了二十多天还没好,眼看春节将至,工人们都要拿工资回家,急得卫老板天天跑景区管委会,答复总是“请耐心等待”。后来有人指点说象这样不懂事拖到春节后都有可能,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
卫老板豁然开朗,当下买了五张一千元面值的商场购物卡,装在信封里来到程庚明办公室,见四下无人放到他面前,程庚明坚拒不收,推拉了好一会儿卫老板怕别人看到,便扔下信封迅速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后来程庚明给他打过两次电话,卫老板都没接,而工程款仅隔了三天便汇到账,说明购物卡送得不冤。
“怎么证明有过送购物卡的行为?”楚中林问。
卫老板出人意料道:“当然有,送购物卡时我做了录音!”
真是无商不奸!楚中林暗骂道,不由替程庚明捏了把汗。须知此时的程庚明不仅代表他自己,还代表以方晟为首的新兴黄海本地派,是一个政治符号,如果他倒下了,接下来就轮到朱正阳、肖翔,自古以来官场只有墙倒众人推,没有雪中送炭的说法。
“放给我听一下。”楚中林威严地说。
卫老板从手机里找到那段音频并打开,里面果然传出两人的对话:
“程主任,这点小意思您收下……”
“这……这是干什么?快拿走,不可能收的!”
“听我说,程主任,这次工程能顺利完成多亏您前前后后协调帮助,就算不为工程款的事儿,交个朋友也是正常的……”
“越说越离谱,把东西收起来!老卫,景区管委会做事都严格按流程推进,急于拿钱的心情我很理解,也会催促下面的人加快进度,但前提是不违反原则。东西必须要拿走,不然我也会上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主任,真的只是一点小意思,不值几个钱,您就看在长期合作的份上收下吧。”
“快拿走!”
“程主任……”
接着里面一阵杂音,还有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隐隐传来程庚明的声音:
“老卫,老卫……卫老板……”
听完音频,楚中林暗暗松了口气,道:“由始至终,他没有要收下购物卡的意思,相反表明坚决拒绝的态度。”
“可他事实上收了。”卫老板诡笑道。
他妈的,垃圾!楚中林心里暗骂,缓缓道:
“我们核查情况第一注重证据,第二会多角度、多层面了解情况,所以希望如实说明,不要有遗漏……”
“有送礼收礼的录音还不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是不够,而是……”楚中林耐心地说,“我需要完整过程,比如刚才说程庚明后来打了几次没接,那就需要提供具体日期、时间,有没有证人,这些细节都需要一一核实。”
卫老板眨巴着眼睛说:“没接通也能查?”
“利用高科技手段,什么查不到?”
“这……我得好好想一想……”
楚中林严肃地说:“请认真思考后回答我,自从去程庚明办公室送了购物卡后,他有没有本人,或委托其他人退回购物卡?”
“没有!”
“再问最后一遍,是否确定?”楚中林目光灼灼,“要对自己的话负责。”
“绝对没有!”卫老板大声说。
接下来按照纪委工作人员要求,在谈话笔录的每一页都签字、按指纹,并亲笔写声明:
我已看过谈话笔录,记录内容与我陈述的完一致,没有遗漏或错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打发走卫老板,楚中林心里沉甸甸的。按纪委程序,有送礼方出面指证,有现场录音,基本就是铁案,无论当事人如何否认都不管用。
拿着谈话笔录复印件,楚中林当晚赶回黄海,正好方晟还在办公室改材料,遂回报了与卫老板谈话的经过。
捧着复印件反复看了三遍,方晟脸色愈发沉重,起身在办公室一圈圈踱步,眉头紧锁。
“电信那边能不能查到庚明后来给姓卫的打过电话?”方晟问。
“没接通肯定不行,”楚中林说,“而且就算有记录,顶多证明庚明曾有过退卡的念头,但行为本身已构成受礼受贿……”
“现在主动退赔能不能减轻罪责?”
“成立调查组后发生的行为都不算,因为不排除有人透风或暗示。”
“五千块钱就把一个正科级干部拖下水,庚明未免太不值钱了!”方晟恼怒道,“别的不说,就是尧尧代理的股票一年到头帮他赚多少钱?怎能这般不检点?前车之鉴还没吸取教训?”
楚中林也沮丧地摇头,半晌小心翼翼问:“接下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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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晟长长叹息,回到座位,道:“还能怎么办?明早我和一起过去,代表调查组找庚明正式谈话,要求他主动承认错误,退赔礼金……嗯,要做点姿态出来,主动辞去管委会副主任职务,等待组织处理。”
“辞职?”楚中林吃惊不已。
“想想,出这么大就算自己不辞,这个位置能保住吗?不如以退为进,给组织上一个好印象,争取从轻处理……我会设法帮他弄个相对清闲安稳的岗位,避过风头再说。”
“唉,也只能如此了……”
楚中林叹道。
不料第二天上午找程庚明谈话,事情又发生戏剧性转折!
当楚中林委婉地说出卫老板送购物卡的事时,程庚明惊讶地瞪大眼,一口否认:
“没有,我绝对没收,我程庚明什么性格,二位领导难道不清楚?”
有纪委工作人员在旁边记录,楚中林不便多说,提醒道:
“卫老板确实说过事后打过几次电话,他没接,也没再跟见过面,那五千块钱购物卡默认收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肯定没收!”程庚明急得涨红了脸,“不瞒各位领导,我这个位置跟工程老板打交道比较多,的确经常收到红包、卡之类的东西,但每次都及时退回,从来没收过……凭我的收入,我的地位,犯得着收那点小恩小惠吗?”
楚中林道:“问题是卫老板反映,那笔工程款之前流程走了二十多天还没好,等他送了购物卡后,三天就拿到钱,两者之间有没有关联?”
“让我想想。”
程庚明冷静下来,掏出手机记事本查了七八分钟,道:
“情况是这样的,去年底——也就是春节前一个月左右,景区同时有二十七个大小工程峻工申请并通过验收,需付工程款六千四百万左右,但当时我们账面只有不到两千万……”
这一说方晟也想起来了:
“不错,因为省财政结算渠道以及大额款项审查问题,怡冠解冻的额度迟迟不得到位,为此我连续四天给爱总打电话,她也帮我们多方联系,前后折腾了将近半个月。”
程庚明叹道:“这半个月就是卫老板所说的走流程,虽说问题出在省财政和省分行,景区不能把矛盾推给上级,只能承担骂名,以走流程的名义延期付款。从时间点上分析,并非我收到购物卡后就给他工程款,而是怡冠公司解冻资金到账了,纯属巧合。”
楚中林与方晟对视一眼,道:“关于付款问题的解释基本符合情理,但刚才提到的购物卡,到底有没有收?说退了,在哪儿退的,是否交给卫老板本人,旁边有无证人?”
“再让我想想……”
程庚明时而翻找手机记录,时而皱眉苦思,方晟和楚中林也不催促,静静坐着等待。大概过了十多分钟,程庚明一拍脑门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起来了,交给小牛的!”
“小牛是谁?”楚中林立即问。
方晟道:“规划建设股三组的办事员,专门负责水电气等辅助工程协调,正好对口卫老板承建的工程。”
“是的,”程庚明说,“卫老板到我办公室扔下购物卡就跑,我叫了半天没喊住,后来打电话给他又不接——就是刚才说的,三天后按流程把钱汇到他账上,不需要找我了。我工作繁忙,难得在办公室坐半天,更不可能登门找他,后来我就把购物卡交给小牛,让他找机会还给卫老板。这种事过去时有发生,我本人退的话有时老板拉不下脸,总得推让好半天,交给经办人员退,一是让老板明白我退卡的决心,既然让底下工作人员知道了,肯定不可能收;二是老板们一般不愿意跟工作人员多啰嗦,退就退了反而爽快。”
楚中林追问:“把卡给小牛的时候,有没有证人?他写了收条么?”
程庚明苦笑:“没,这种事别人在场也不便说的。”
方晟斟字酌句道:“事情就麻烦在这里。从结果看小牛恐怕没完成任务,卫老板既然没收到购物卡,这笔账要记到头上……”
此言一出,程庚明脸色凝重起来。
卫老板送购物卡有音频文件为证,程庚明说没收让小牛退回去,可卫老板事实上没收到。倘若小牛矢口否认接受程庚明委托,更没收到购物卡,这事儿程庚明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因为每个环节都是一对一,没有旁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庚明咬紧牙关道:“把小牛叫来对质,我不信他敢撒谎!”
楚中林摇手道:“不行,这样不符合调查原则,回避一下,我们会把问题弄清楚。”
工作人员将小牛叫到会议室,他显得局促不安,坐在椅子上双腿明显直打晃,一付心虚的样子。
对于小牛,楚中林可没那么客气,冷着脸,语气里能掉出冰碴来,道:“牛小安同志,我代表黄海县纪委找了解相关情况,必须如实交待,不准有半点遗漏或隐瞒,否则将受到党纪国法严惩,听明白没有?”
最后一句他陡地提高声音,小牛吓得一哆嗦,忙不迭点头。
楚中林单刀直入:“去年底庚明主任委托退给卫老板的五千元购物卡,弄哪儿去了?”
此言一出,小牛瞬时脸色煞白,嘴唇颤抖了好几秒,突然“卟嗵”从椅上滑跪到地上,泣不成声道:
“我错了,我向组织交待,那几张卡没退回去,被我私吞了……”
原来小牛多次帮程庚明退还现金、购物卡及其它礼品,久而久之心理很不平衡,这回卫老板的购物卡只有五千元,比平时经手金额小很多,而且程庚明刚把卡交给他,第二天省里的钱就汇过来,正好偿付了卫老板的工程款。小牛遂起了侥幸心理,暗想这点小钱大概卫老板和程庚明都没入心里去,加之事情又办成了,私吞下来应该没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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