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会结束后。
最先轰动起来的,自然是南阳县城。
一大群身穿儒衫的读书人,走出王府,仍旧满脸激动震撼。
他们仿佛起了一些‘戒断反应’。
哪怕已经离席,但脑子里小神童神采飞扬之风姿,却怎么都挥散不去。
就如‘追星’那般。
只要你参加了这场南阳王府的文会,那你绝对会被小神童的魅力,迷到七荤八素!
巧了。
今日王府外面,大量南阳百姓们,也在关心小神童的情况呢。
那黄伦,有没有刁难小神童啊?
方才大量华贵的马车,纷纷赶去王府,可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哎哟,该不会小神童在文会上吃亏了吧!
百姓们情真意切,询问崔岘的情况。
读书人们看的怔怔无言。
此前,或许他们还不懂,为何崔岘会受百姓这般喜爱、尊敬。
但现在,完全懂了。
有些人天生就该站在最耀眼的高台之上,受无数人追捧喝彩的啊!
因此,在南阳百姓们瞠目结舌的注视中。
一群身穿儒衫、向来以沉稳、斯文示人的读书人们,一个个兴奋不已、舞之蹈之、滔滔不绝的讲述今日文会上、堪称传奇的一幕幕。
这个读书人激动道:“黄伦?那是什么玩意儿!他怎配刁难小神童!他的名字,甚至不配和小神童出现在一起!”
周围百姓瞪直了眼:啊?
那个读书人急急又道:“说得好!莫要提黄伦,不重要!今日文会上,小神童和东莱先生、布政使大人、知府大人一起做《听蝉联句诗》,引得满堂喝彩!”
“这首诗,一定会成为联句诗当中的经典!”
周围百姓瞠目结舌:啊!
又一读书人涨红着脸道:“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大梁文坛第一名儒,东莱先生,当场收小神童为师!”
又又一读书人,用更大的声音道:“那可是东莱先生啊!天下文人的领袖!他宣布收徒以后,全大梁名门贵胄,都送来贺礼!”
“包括当朝阁老、李氏、王氏,祁王殿下,甚至太子殿下,都派遣使从前来送上祝福!”
天呐。
百姓们听得齐齐呆滞住。
但这竟然还不算完!
读书人们此刻分享欲爆棚,激动的不行:“当着百家名门的面,小神童作诗《咏新竹》送给恩师东莱先生!”
“红衣俊俏少年郎,当场笔走龙蛇、泼墨作诗!南阳王亲自为他研墨!全场为他惊艳喝彩!”
“最后,小神童还当众接受太原王氏的挑战!自称五年后,会去开封开台,广邀天下群雄英才,前来辩经!”
哗!
这一桩桩、一件件震撼人心的事情,听得百姓们眼睛越睁越大,嘴巴越张越大!
似乎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小神童飒爽张扬的少年蓬勃英姿。
太震撼惊艳了!
百姓们听的神往不已,只恨自己没有亲自去文会,见证这精彩的一幕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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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人们讲完了,收获一波惊叹。
仍旧不满足。
他们离开后,换一波人,继续讲述,然后不出意外,再次收获又一波惊叹!
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就好像自己短暂化身为小神童崔岘,猛猛大放异彩、技惊四座!
简直爽的头皮发麻!
百姓们、读书人们神情振奋。
无人注意到,站在兴奋人群当中的老崔氏、林氏、陈氏三个女人,神情呆滞到久久无言。
良久后。
陈氏艰难道:“娘,她们说的是岘哥儿吧?”
老崔氏哆嗦着道:“是……是吧。”
娘嘞。
岘哥儿,你还有什么惊喜,是祖母不知道的啊!
这惊喜实在太大太生猛,祖母这小心脏,可真要遭不住咯!
另一边。
通过读书人们、以及南阳百姓之口,王府文会上崔岘震撼惊艳的表现,如风一般扩散出去。
百姓们不懂,只顾着为小神童喝彩。
但等这些细节,传遍大梁士林以后,立刻引发了堪称山呼海啸般的大轰动!
一位大儒看完《听蝉联句诗》,震撼高呼:“此诗,必将成为联句诗之经典!”
太原。
王家小公子听完使从讲述文会上的见闻,表情尽是欣赏、与棋逢对手的战意。
他笑道:“崔岘么,五年后,我自会去寻你!”
浙江。
季甫先生看完《咏新竹之南阳王府送恩师东莱先生》后,破防了。
他指着自己的徒弟,大声道:“明年再有新生者,十丈龙孙绕凤池!你瞧瞧人家这徒弟写的诗!东莱那个老东西,往后几十年,肯定都要不停在老夫面前炫耀!”
“我不管,我命令你马上给我也写一首质量差不多的诗,立刻给我写!”
他的徒弟满脸疲惫:“……”
要不你还是把我逐出师门吧。
京城。
太子殿下看完使从带回来的,关于南阳文会的资料,笑道:“可惜。”
可惜什么呢,自然是可惜,这个崔岘年纪还小。
若是再年长几岁,现在就能拉拢培养了。
不过最后。
太子殿下思索片刻,还是说道:“密切关注着吧,以后若是有机会,去送个人情。灶台先烧起来,以后才能热络。”
不仅仅太子殿下。
各方收到消息的名门贵胄,都在考虑,该如何跟东莱先生这位关门弟子,保持好关系。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次要的。
最主要的是,文坛领袖的接班人,正式向文坛下达了战书,要效仿自己的老师,舌战群儒。
这怎能不让大梁文坛震动?
“好!当年我输给东莱,如今老夫花甲之年,要去挑战他的徒弟!”
“老师,您放心!五年之后,我必定去开封挑战崔岘,借此一战扬名!”
“文坛领袖的弟子,可未必就一定能成为新的文坛领袖。”
“我承认,崔岘乃天生诗才!但辩经一事,可跟写诗不一样。”
“他马上九岁,五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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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看老夫五年后,去开封同他辩上一场。”
“他只不过是有一个好老师而已,有什么猖狂得意的?五年后,我要去看看他究竟有几分真本事!”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天下读书人众多,谁肯服一个八岁稚童?
哪怕小有才名又如何。
既然敢请战士林文坛,那就要做好认输的准备!
一时间,文坛风起云涌。
老儒、新秀纷纷被激起战意,无数道目光,瞄准了崔岘。
瞄准了五年后的开封。
届时,一场新任文坛领袖之纷争,将隆重开启!
但,那终究是五年后的事情。
且不管未来如何风起云涌,且不管整个士林文坛,因此事闹出多么大的轰动。
当日文会结束后。
崔岘收起浑身肆意张扬,和老师一起,低调离开。
师徒二人走在熙攘热闹的街道上,耳边隐约能听到,不停有人在赞叹‘小神童’。
东莱先生笑呵呵问道:“一朝成名天下知的感觉,如何?”
崔岘酒劲儿已过,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他轻笑道:“坦白说,方才在文会上,确实觉得很是风光得意。但文会散场,百家使从离去,一切又归于平淡。”
“学生才意识到,其实这些,都是虚的。”
哦?
东莱先生很是惊异于这个回答,但也松了口气:“为师还以为,你会沉浸在风光权欲当中,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逐渐缓过来呢。”
八岁的孩子,成为这样一场如梦似幻的盛事主角,被天下各方瞩目。
其实就算骄傲自得一些,也可以理解。
但东莱先生不曾想,自家小徒弟,能这般清醒自持。
崔岘笑道:“学生今日之风光,全凭老师、凭师叔、师祖等人在撑着。但归根结底,学生自己不立起来,今日之风光,以后怕是再也不会有了。”
“五年之约既已定下,学生自当沉下心来,跟随老师潜心学习。”
“今日,学生跟着老师好生风光一把。五年后,学生也希望,能让老师为有学生这样一个弟子,而在士林文坛风光得意。”
夕阳下。
说出这番清醒豪言的小少年,并不如文会上表现的那般张扬。
但脊梁笔挺,眼含自信,整个人沐浴在夕阳的余韵当中,耀眼到让人挪不开视线。
这样内敛、清醒、身负才气、又如玉如琢的优秀少年郎,将来又怎么可能闯不出一番功绩呢?
未来之大梁文坛,必有你小子一席之地!
不,未来大梁之文坛,都将仰你之鼻息!
东莱先生怔怔看着自己的小徒弟,没有把心里这番话说出来。
而是朗声笑道:“好!走吧,回家。从明日起,来为师家里上课。”
“好的老师。”
师徒二人并排前行,夕阳余辉落在他们身上,在地面投射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当晚。
在南阳王府仆从的帮忙下,足足七辆马车,载着诸多厚礼,同崔伯山、崔仲渊一起,返回崔家。
开门的是老崔氏,她看起来表情平静,并未有任何激动。
崔伯山纳闷道:“娘?你看到这足足七大车厚礼,怎地一点都不吃惊。我跟二弟回来的路上还在猜测,说你看到这么多好东西,怕是又要激动到晕过去呢!”
这次晕倒是没晕。
毕竟老崔氏已经提前收到消息了。
可看到这足足七大车的厚礼,老崔氏还是很没出息的、激动到眼前发飘。
她浑身发软,靠在门边,一双眼睛直愣愣盯着那七辆大马车,讷讷道:“哎哟,伯山、老大媳妇,快来扶一把娘。娘两只腿不听使唤,要摔倒了!”
她不中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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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点不夸张,真的摆满了,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甚至连堂屋里、厨房里、鸡棚上,都堆放着各种礼盒。
这个一打开,娘嘞,青铜雁足灯。
那个一打开,娘嘞,羊脂玉带钩!
再打开一个,得喊两声‘娘嘞’,因为那是一对金银胡瓶!
全都是好东西啊。
随便挑出来一两件,都能作为普通人家的传家宝了。
因此,崔家院子里,‘娘嘞’的惊呼声就没断过。
也是让他们跟着岘哥儿,见识到真正的好东西咯!
陈氏抱着小闺女,看着满院子的礼盒,没来由感慨道:“咱家这院子,还是太小了呢。”
全家人闻言都看向她笑。
哎哟!
这才刚搬家多久,就嫌院子小啦。
而嫌院子太小的原因,竟然是因为礼物太多,家里摆不下。
这是不是有点太嘚瑟啦!
陈氏说完,自己也笑了。
崔岘坐在娘身边逗弄妹妹,闻言轻声笑道:“等下个月吧,下个月,赵志案就能结了。”
“齐师兄跟我说,下个月结案后,会把赵宅拨给咱家。”
谁?
老崔氏闻言怔愣道:“齐师兄是谁?他说话管用不?”
崔岘眨眨眼:“钦差齐大人,我老师的师侄,他都发话了,应该……管用吧。”
听闻这话,全家人又开始惊呼:娘嘞!
老崔氏捂住胸口,表情晕晕乎乎:“哎呦我现在,真是感觉自己每天跟做梦似的快活!”
“岘哥儿,那按照你这么说,咱家很快便能住上大宅院啦?”
崔岘笑眯眯强调道:“是崔府,崔氏大宅。”
老崔氏‘噗嗤’笑出声,感觉脸要笑僵了。
其余崔家人,在听到‘崔府’二字,也是止不住的傻乐,眼睛里满是期待与憧憬。
从河西村清贫崔家,到南阳崔府,这其中之差距,可谓天壤之别。
但,岘哥儿愣是凭借一己之力,带着大家走出来了!
回望来时路……呃,好像挺轻松的。
一不小心,就跟着躺赢被带飞咯!
看着一家人喜滋滋的场面,崔岘也眉眼含笑,神情格外惬意。
相比于文会上,被众人欢呼捧场的风光得意。
全家人一起把小日子越过越好,反而更踏实、更让他觉得舒心呢。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见老崔氏仍旧在整理那些礼盒,林氏笑着道:“娘,要不明天再收拾吧。反正都是那些东西,跑不掉的。”
结果。
却见老崔氏摇了摇头,认真道:“东西确实都是这些东西,但谁家送了什么,都要记清楚,以后有机会,都是要还的。”
“岘哥儿出息了,咱家才能收这么多礼。但这并不代表,是咱家出息了。”
“人家这些金贵人家,随便送份礼来,咱们就开心的不行。这才是真的出息人家。”
“岘哥儿还小,这些人情,我都得替他记着。以后他年岁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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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话说完,整个院子都安静了。
全家人都怔怔看向老崔氏。
或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苍老的眼睛里,带着光。
跟之前在河西村整日狰狞歇斯底里的她,完全不一样了。
见一家人都看着自己不说话,老崔氏有些纳闷:“都怎地了这是?”
崔岘笑道:“我们都觉得,祖母方才那番话,很有道理哩。”
老崔氏有些赧然。
但想了想,她还是鼓足勇气道:“岘哥儿,祖母最近在学习识字、算账。虽然学得不好,但也在认真学着。”
“等咱搬到大宅子里后,要修缮房屋、要请仆从,要跟各家往来。还要为你们以后科举仕途、娶妻生子攒银钱,花销大着嘞。”
“咱家的泥宝斋,祖母已经熟悉了。到时候,你教祖母做别的生意,祖母多多赚银子。让咱们崔家,也变得跟你似的,有出息。”
“好不好啊?”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认真搞事业的人,最是好看。
总之,现在的老崔氏,整个人格外有干劲儿!
崔岘笑道:“好啊!但是祖母,想要把生意做好,带着咱家出息,不好好开蒙识字,可不行哟。”
老崔氏脸色一僵。
当晚。
她的卧房里照旧一直点燃着油灯,隐约还能听见老太太的小声啜泣:“太难了,怎么会这么难啊!”
“锥子呢,老大,你的锥子呢。扎娘一下!”
“啊——!我不能给岘哥儿拖后腿,我得咬牙学!我这个年纪觉少,最适合学习了!”
“啊——!我要带着崔家一起出息,成为名门望族崔氏!”
次日。
崔岘起床的时候,隐约还能听见祖母的读书声。
他心中咂舌。
这是学了一整晚?老人家可真够拼的啊!
用过早饭,崔岘和崔钰一起,前往裴氏族学。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是去上学的,是来办理‘退学手续’的。
到了伏牛巷口。
裴坚、庄瑾、高奇、李鹤聿四人,照旧在等待着他们。
只是今日,几位大哥都有些沉默。
唯独裴坚,走一步,便龇牙咧嘴倒抽两口冷气。
崔岘关切道:“大哥,你这是怎地了?”
裴坚虚弱一笑:“被我祖父给揍的。”
众人无言。
大家一起往族学走,气氛仍旧有些低沉。
后来还是庄瑾没忍住,问道:“岘弟,你以后就不来族学啦?要跟着你老师上课?”
其余几位少爷闻言,都看过来。
崔岘点点头:“对,老师让我今天就过去跟着他学习。不过几位大哥放心,我会经常来找你们玩儿的。”
“我走了,你们可不能荒废学业。到时候,我把老师教我的学习心得,传授给你们。”
唉,好吧!
年轻小男孩的心思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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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会把友谊看的很重,关系好的话,就想一直待在一起。
一起上学,一起玩闹。
因此几位少爷都有些怏怏不乐。
根本没有去深思,方才崔岘说的那番话,蕴藏着一份多么、多么厚重的‘厚礼’。
等到了族学。
不出意外,学子们瞧见崔岘,又是好一阵激动崇拜。显然,他们听说了崔岘昨日在文会上的风采。
当得知崔岘是来办理退学的,大家都很是不舍。
让崔岘再三保证,经常来族学探望,这才肯放他离开。
是以,一个简单的‘退学手续’,耽误了许久时间。
吴清澜摆摆手,冲崔岘笑道:“去吧。”
崔岘抱着书箱,弯腰对吴清澜回礼,而后在裴氏族学众师生的注视下,转身离开。
一整天,族学里气氛都闷闷的。
裴坚四人,更是无精打采。
放学回去的路上。
高奇突然暴躁的一脚踢开路上的石子,嘟囔道:“我脑子很乱,想了一整天了。脑子里总有个模糊的想法,我感觉,咱们距离岘弟,越来越远了。”
“我不是指不在一处课堂上课,你们明白吧,兄弟们?”
“嗯,我的意思是说……”
说到这里,高奇一时间又不想说了。
因为真相何其残忍。
昨日那场文会,他们都在场,也见证了岘弟神采飞扬的一幕。
以后,岘弟会走出南阳,去开封、去京城,在大梁文坛、官场,熠熠发光、耀眼夺目。
然而他们四个呢?
只会被远远甩在身后,连岘弟的背影都看不到。
其实高奇想说,如果可以,要不咱哥几个努努力,咬牙也拼一拼。
就算赶不上岘弟的步伐,但好歹跟着他走,去见识一番外面的精彩世界。
这话往常也轮不到高奇说,裴坚肯定会先说的。
但小裴少爷不知拧巴在哪里了,竟一句不吭声,没等高奇说完,自己扭头直接走了。
高奇有点恼了:“他这什么态度!”
庄瑾安抚道:“好啦好啦,我感觉裴坚肯定比咱们仨更难受。”
高奇跟李鹤聿互相对视,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这话。
另一边。
裴坚默默走在回家的路上,故作轻松的哼着小曲儿,似乎心情还算不错。
回到裴府。
裴老爷子虽然把小孙子毒打了一番,但终究是疼他的。
见小孙子回来,板着脸道:“老夫跟布政使大人请辞一年,在家亲自教你。以后你白日去族学,晚上回来跟着老夫学习。”
“明年三月,你下场参加童生试。”
裴坚‘哦’了一声。
心里想的却是,就我这样的废物,去参加童生试也是浪费银子和笔墨,还不如让岘弟那样的天才去呢。
等等?
这个念头一出,裴坚整个人都一激灵。
他突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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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心里有了想法,裴坚表现的愈发乖巧,佯装好奇问道:“祖父,童生试的报考流程是什么啊?”
裴崇青闻言很是欣慰,心想,这孩子上道了!
甚好、甚好啊。
在心中默默夸赞一番,裴老爷子笑道:“我大梁对科考一事,非常重视。因此哪怕是童生试,也十分严格。”
“要在考试前一两个月,找到五名参加考试的考生,互相签署联结保单,然后还得寻一位本县在籍廪生,出具担保书。”
“这些人,祖父都帮你联系好了。”
“最后,考生要写一份身家清白文书,并户籍资料,和以上两张保单一起,呈交县衙礼房。”
“等考试当天,县衙还会现场对每一位考生,现场再次核查资料,搜身,而后才能进入考场。”
“这一套流程审查非常严格,杜绝了一切作弊、冒籍、替考等舞弊的可能。”
“根据《大梁律》,凡出现舞弊事件,按情节轻重,分别会被枷号示众、斥革功名、杖责流放、严重者甚至有可能会被斩首!”
说到这里。
裴崇青表情严肃很多:“所以,坚哥儿你要记住。你要老老实实科考,莫要起一点歪心思,否则,便是连累家族的重罪!”
裴坚眨眨眼,保证道:“你放心吧祖父,我知轻重,我肯定不会作弊的。”
因为作弊的前提是,他得去参加科举考试啊。
“孺子可教也。”
裴崇青满意点头,又说道:“好了,开始吧,祖父教你如何作八股文。”
另一边。
崔岘离开裴氏族学,带着自己的书箱,去了老师家。
以后,这里便是他的‘学堂’了。
东莱先生的仆从将门打开,笑着接过崔岘抱着的书箱:“小公子,快进来吧。”
崔岘拱手致谢:“多谢罗爷爷。”
仆从老罗笑的满脸褶子,放下书箱,又慌忙给小公子准备茶水、糕点。
东莱先生在旁边只觉得没眼看。
啧,瞧你那个不值钱的样子哟!
片刻后。
崔岘从怀里掏出一小壶桂花酿:“老师,学生孝敬您的。”
东莱先生喜滋滋接过来,同样笑的满脸褶子:“哎哟,又给为师买好酒啦。”
仆从看着这一幕,无言的抽了抽嘴角。
但喝酒是次要的。
学业为重。
因此东莱先生没有喝酒,他看向崔岘,认真道:“你来为师这里学习,只有一条规矩,你且听好了。”
“那就是五年之内,前往开封之前这段时间,你不可以再作任何诗词,只能跟着为师,在这小院里潜心读书学习。”
崔岘一怔,隐约明白了老师的意思。
见他一点就透,东莱先生很是欣慰:“先前为师高调给你举办收徒宴,是因为此事根本无法低调。做了我的弟子,你势必会成为焦点。像是黄伦那般想要来挑战你的人,更是会源源不断。”
“你不能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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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百家恭贺,五年辩经之约,看似非常高调。实则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反而让你能顺势低调下来。”
“因为咱们定好了五年的期限,所以这五年,不会有人来烦你、挑衅你,试图踩着你扬名。”
“从今日起,就让小神童崔岘的浑身光芒,暂且熄灭。你要沉淀下来,潜心汲取学识,磨砺心性,以待将来。届时才能有底气,有实力,去舌战群儒。”
“所以这个小院子,会护住你五年,也会困住你五年。”
说到这里,东莱先生朝里屋扬了扬下巴,笑道:“而护住你、或者说困住你的东西,都在里面。”
崔岘走上前,将门推开。
门后面,是一片‘书海’。
堂屋、卧房、书架上、床上、柜子里,凡是目光所能看到的地方,全都是书。
秋日暖洋洋的光线,透过窗户,洒下满室碎金。
一些书页被吹得哗啦啦作响。
想要辩经文,前提是,你得博览群书、去书山文海里走一遭。
不然又如何能出口成章、引经据典?
当日崔岘在裴氏族学,引‘邺侯插架,刘向校书’拜师。
而今日。
他的老师东莱,广搜天下藏书,回馈自己的关门弟子。
崔岘怔怔看着满室藏书,很是震撼,也很是感动。
茫茫书海,每一本,都是老师的拳拳心意啊!
见他没说话,东莱先生笑呵呵道:“怎么,舍不得自己一身光环?想想看,若是你五年不露面,无任何诗词作品问世,神童之名一定会遭受质疑。伤仲永之说,必然会甚嚣尘上。”
“大梁文坛人才济济,会有新的神童崛起,会有年轻的天才争相耀眼夺目,而后忘却你崔岘的存在。”
听到这话,崔岘笑了。
他转过身,对着东莱先生躬身致谢,然后径直走进那片‘书海’。
随意选一本书翻开,在窗边坐下,小少年略带笑意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
“我给他们五年,且让他们尽情耀眼发光去。”
说完。
他低下头,坐在‘书海’当中,认真开始看书。
东莱先生笑呵呵瞧了片刻,不再打扰弟子,去小院中坐下,悠哉品尝桂花酿。
屋子里。
崔岘近乎贪婪的汲取着知识,忘却了时间。
偶尔看到精彩篇章,他或激动大笑,或振奋赞叹,取来笔墨抄写。
仆从老罗负责给小公子送饭、提醒时间。
有时,崔岘感觉自己才刚坐下不久,可一眨眼,天就黑了。
他潦草用过饭,点灯继续。
仆从老罗看的十分佩服,连东莱先生都侧目又惊叹。
这份沉稳定力,实在令人心折。
时间在少年的指尖,随着书页哗啦啦翻过,一月时间悄然而过。
金秋十月。
赵志案正式结束,赵志被缉拿去京城,择日问斩。
而赵家则是被抄家,全家流放岭南。
离开南阳前,钦差齐大人,把原赵宅的钥匙、房契,送到了崔家。
三日后。
在一众仲景巷邻居们不舍的目送下,崔家,再次风光搬家了。
正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
当年他们深陷穷困,苦苦无法翻身。如今一朝起势,便乘风驾云,一飞冲天。
数辆马车,搬了好几趟,才把东西搬过去。
伏牛巷。
位置最好的核心区。
曾经气派的三进大宅‘赵宅’的牌匾,换成了‘崔宅’。
这牌匾,是东莱先生亲笔题的。
在两个儿媳妇的搀扶下。
一身新衣的老崔氏,站在门外,看着这座气派大宅,激动的声音发颤:“二十年前,卖掉家里大宅的时候,我日日都在想。”
“卖掉的东西,究竟还能不能赎回来呢?”
她话没有说完。
旁边。
在老崔氏怔忪的注视下。
小孙子岘哥儿,从怀里掏出一对金玉手镯,戴在她的手腕上,笑的十分灿烂:“能赎回来的,都能赎回来的,祖母。”
老崔氏看着那对金玉手镯,眼泪刷的一下就流出来了。
那是她被丢在典当行里,曾经遭人践踏过的尊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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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赶忙说道:“娘,大好的日子,可不兴哭。咱们得开开心心的,住进大宅子里呢!”
对,确实得开心呐!
老崔氏擦干净眼泪,拉起岘哥儿的手,往宅子里走。
她边哭边笑道:“其实我刚才想说,我以前只敢想,把大宅子赎回来。”
“赎回大宅子,就是我这辈子,能想到的最风光的日子了。”
“但现在,咱家新的宅子,比以前更大。站在大门外,我觉得,咱们崔家风光的日子……这才刚刚开始呢。”
豁!
听听这话说的,多有劲儿啊。
一家子人互相对视,都在咂舌。
连崔岘都很是侧目。
没想到,你是这样有拼劲儿、有野心的老太太!
众人说着话,一起走进新宅子,而后眼睛都直了。
这……也太气派、太宽阔了吧!
虽说经历了一波抄家,赵宅里值钱的东西都被搜刮走了,可大宅子终究搬不走啊。
足足三进的宅子。
里面亭台、假山、连廊、花园,设计的十分雅致。
三进院落,分别用垂花门、抄手游廊相通。
从刚一进门的门房、客房、会客厅、仆从房、庖厨等。
到内院的正房,两侧耳房,西厢房、东厢房。
接着,是最深处的后罩房,天井庭院、仆从屋舍、储物屋舍等,都在这里。
一大家子参观了一圈自家新宅,竟累的有些喘。
这也太大了!
最开始,老崔氏还龇着牙傻乐呢,可看完以后,表情越来越忐忑。
林氏说道:“娘,咱们是不是得请些仆从?这么大的宅子,只是走一遍都累得慌,更别提以后打扫。”
陈氏说道:“要是请仆从的话,是不是还得请个管家?避免仆从欺主。但,肯定要花费很多银子吧。”
崔伯山说道:“娘,后罩房有几间房屋漏了。正房前面的花圃,里面很多花都已经枯萎。西厢房卧房门坏了,门槛也磕碎了一些,估计是他们抄家的时候弄得,得赶紧修缮。”
崔仲渊说道:“咱们搬新家,是不是要宴请裴、高等几户人家,礼尚往来一番?”
老崔氏瞬间头都大了。
儿子儿媳说的话,她自动翻译成俩字:花钱。
没等他们商量出个所以然。
竟然有人来崔宅递帖子了,人家那仆从说的客气:想请崔家两位夫人,去参加赏花宴。
崔家两位夫人?
林氏、陈氏怔愣很久,才茫然回过神来,谁,我们俩吗?
哎哟!
等那小厮走了,林氏有点慌:“娘,我不行,我哪是能赏花的人呐!根本坐不住,有那闲工夫,我宁肯去地里割二亩麦子!”
陈氏也跟着点头,神情很是紧张:“万一去了闹出笑话,咋整。”
岘哥儿太有实力了,带着一家子猛猛往前窜。
但正如裴坚等几位少爷会觉得有压力,崔家人也会觉得有压力啊。
跟不上节奏,根本跟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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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一家人都很慌。
老崔氏镇定道:“别怕,有娘在,一切都不用慌。”
她表情笃定,很是自信的样子,让全家人都找到了主心骨,狠狠松了口气。
关键时候,还得是娘顶事儿啊!
然而,当就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老崔氏捂住嘴巴,慌得直哆嗦。
咋整,这可咋整啊!
一大堆的事儿,根本理不出来头绪,她也有点顶不住啊。
当年崔家还富贵的时候,都是婆母在当家,她年轻的时候跟着学了一些,可二十年过去,哪还能记得清楚哟!
算了,硬着头皮上吧,不然还能怎么办?
于是,在老崔氏的指挥下,一家子开始风风火火……呃,磕磕绊绊的住进了大宅。
当天下午。
裴坚乐呵呵来到崔宅,夸赞道:“祖母,您这新宅子,可真漂亮呐。”
瞧见他,老崔氏放下手头的活儿,热情把人拉进来:“坚哥儿来了?你今日不上学?来来快坐,祖母给你拿零嘴儿。”
各种吃的,糖果、蜜饯儿摆了一桌子。
裴坚也不客气,坐下开吃,一边吃一边笑嘻嘻说道:“祖母,你真好,我在家都吃不饱饭的,我祖父祖母天天虐待我。”
这就纯属瞎说了。
老崔氏嗔怪瞪了他一眼,而后说道:“你来找岘哥儿的是吧,他不在,去他老师那里学习了。”
裴坚当然知道岘弟不在。
岘弟跟人精似的,他哪能忽悠的住?
有些事,就得趁岘弟不在才能办。
裴坚从书箱里拿出一份文书,笑道:“哎呀,祖母,我不是来找岘弟的,我是来找你的!我这明年,不是准备下场考科举了吗?”
“我祖父让我填写籍贯资料,和身家清白文书。我字儿丑,写不好。刚好听说了,祖母你最近在练字开蒙,想让你帮我写嘞。”
“有您老帮忙,那我还愁什么呢?我什么都不愁了啊!”
小裴少爷要是存心想哄人,那一张嘴,能把人甜晕咯。
至少老崔氏听到这话,笑的脸都快僵了。
但她有自知之明,因此想了想,把崔仲渊喊来,道:“老二,你帮帮坚哥儿,看这个文书,要怎么写。”
崔仲渊乐呵呵来帮忙。
裴坚说道:“崔叔,这样,你来写一份,我跟着再照抄一份。”
崔仲渊有点为难:“坚哥儿,你得把具体情况说出来啊,要不我怎么帮你写。”
裴坚转了转眼珠,道:“我的情况比较复杂,这样,你就照着岘弟的情况写。给岘弟写一份身家清白文书,再把岘弟的籍贯资料写了。”
“我跟你说叔,这事儿可马虎不得,岘弟以后早晚都要参加科举的。你得提前学学,怎么写这些东西。”
崔仲渊觉得有些奇怪,他参加过科举,自然知道流程,根本不用学啊。
但老崔氏一听,就赶紧附和:“对对,老二,你赶紧写。”
啊这,行吧。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于是,崔仲渊便写了一份崔岘的身家清白文书,又写了一份崔家三代的户籍等资料。
裴坚眯起眼睛,看着他写。
而后装模作样又照着誊抄,写了一份自己的文书。
等写完了。
他拿出印泥,在自己的文书上,按下手印,开玩笑道:“叔,你也来按个手印。”
这可不是瞎按得。
崔仲渊摇头失笑:“按这干什么呢?”
裴坚眨眨眼,用开玩笑的语气,半真半假说道:“你按了手印,我就能拿着这份文书,给你家岘哥儿报考科举了啊。”
崔岘如今八岁,到明年科考的时候,是九岁。
《大梁律》规定,十岁以下为稚童,科举考试需要家中长辈报考。
但,就算在这份文书上,按下手印,也是无效的。
因为还得五个童生互相联保,还得去找本县在籍廪生出具保书,还得呈去县衙礼房核实。
崔仲渊以为裴坚开玩笑呢,摇头直乐。
老崔氏纳罕道:“咿,坚哥儿,你怎地要给岘哥儿报名?岘哥儿才九岁,不着急,还没到时候呢!倒是你,明年下场,可得好好考。”
裴坚继续半真半假的开始诉苦:“哎哟,祖母,您这话说的,跟我不想好好考似的。我这人吧,纨绔一个,笨的很,怎么学都学不会。”
“我这考科举,铁定是没指望咯!倒是你们家岘哥儿,厉害的很,以后绝对是状元郎。”
“你说我要不把自己的保单、资料丢了,把岘哥儿的报上去。这样一来,是不是就算你家岘哥儿替我去考试啦?那将来他中了状元郎,绝对得有我半份功劳!以后就算是他再厉害,也还得叫我一声大哥。”
“祖母你先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崔氏听得直笑,安慰他:“莫要妄自菲薄,你也很厉害呐。”
裴坚眼底浮现出一抹自卑,随后很快便掩饰过去,大惊小怪嚷嚷道:“祖母,您最近学得也太棒啦,都会用成语了!”
“你这么厉害,岘哥儿是随了您呐!”
老崔氏被夸的一直笑。
裴坚趁热打铁:“您想想看啊,咱大梁王朝一百多年以来,最年轻的童生县案首,似乎是11岁吧。最年轻的状元郎,好像是21岁。”
“咱岘哥儿,明年九岁,下场中县案首!全大梁王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童生县案首,那不得轰动整个大梁。”
“然后他再接着考,三年后,十二岁,吧唧,中状元了!”
“等上朝以后,陛下坐在朝堂上,眯起眼睛四处打量,疑惑道:咿?状元郎呢?咱家岘哥儿穿着绯红状元袍,小萝卜头似的,费劲挤开群臣钻到最前面去,大声道,我在这儿呢!”
“所以你看,就这手印,按不按吧!”
他讲的绘声绘色。
老崔氏和崔仲渊都乐不可支,最后老崔氏一上头,贼兮兮道:“按一个,按一个!仲渊,咱自己私下讨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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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仲渊一想,看似按个文书,但其实没人联保、互保,又不呈交县衙,那其实就是废纸。
裴坚这孩子,总不能真敢去给岘哥儿报名。
于是半推半就,在裴坚的玩笑声中,按了一个手印。
裴坚欢呼出声:“九岁、县案首!全大梁都找不出第二个了!祖母,崔叔,你家得发达咯!”
老崔氏、崔仲渊想想那个画面,哎哟,美的龇着牙乐!
后来因为要忙着收拾新家,他俩没再特地留意这个事儿。
那张文书似乎也没想起随手扔哪了。
裴坚精明的很,又玩笑般打了个补丁:“祖母,崔叔,今天这事儿,可别跟岘弟说哦。他要知道咱编排他,指定不高兴。”
老崔氏笑的肚子痛:“你放心,祖母肯定不跟他说。”
裴坚放心了,拿着那两份按过手印的文书,悠哉悠哉离开。
出门的时候,刚好遇见崔岘回来。
他立刻警惕的把文书收起来,表情略显心虚:“咳,岘弟,回来啦?”
“大哥?”
瞧见裴坚这副模样,崔岘眯起眼睛打量他:“你怎么看着有点不对劲,干什么坏事了?”
我去!
你是个人精吧!
裴坚轻咳一声,转移话题:“哎呀我能干什么坏事儿,我来找祖母聊天呢。走了走了。”
说完后,他赶紧开溜,生怕自己绷不住露馅。
看着裴坚狼狈离去的背影,崔岘表情狐疑,但一时间又没想明白怎么回事。
另一边。
东莱先生收到了老师郑霞生的信件。
信上,郑阁老大概意思是这样表述的:“咱家小崔岘,最近风头太盛了,你压一压他。帮他挡住外界干扰,让他潜心学习,咱们也借着这个时间,好生把他培养长大。”
“他还小,暂时不让他一直处于舆论漩涡当中。等成长几年,再展露锋芒。届时可不仅仅是开台辩经,还要走科举仕途。”
“让他接我们的班,集文坛领袖、内阁首辅为一身,咱们把他送上大梁人臣最高位去!”
东莱先生回想这段时间,小徒弟低调看书的场景,回信道:
“老师,我办事你放心!咱家小崔岘,马上就要泯然于众人了!低调的很呐!”
“一切出风头的事情,都跟他无关。”
“他现在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八岁稚童罢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因为裴坚耍了个心眼。
所以老崔氏、崔仲渊也没跟崔岘提,裴坚让帮忙写身家清白文书、籍贯资料一事。
当然最主要的是,崔家人自己也忙的不可开交啊!
这次搬进了大宅,跟先前情况完全不一样。
每个人都在手忙脚乱的适应。
嗯……除了崔岘。
他现在,完全沉浸在老师家的‘书海’当中,彻底做到了物我两忘。
甚至因为没看完某本书,干脆把书带回家,一边吃饭,一边翻阅。
“岘哥儿?”
听到祖母喊自己,崔岘茫然抬起头。
便见不知何时,桌上的餐食都被收走,旁边放着一盏油灯。
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老崔氏笑着道:“哎哟,你最近这一读起书来,什么都给忘啦。快回房间吧,今日搬家着急,只把几间厢房收拾出来了,你睡东边大屋。”
“好的祖母。”
崔岘点点头,合上手中的书,拎起油灯回房。
虽说回去了,但也没有休息,他屋子里的灯,一直亮到了后半夜。
住在隔壁的崔钰被卷的瑟瑟发抖。
作为‘小神童’的兄长,他本就压力很大。最近阿弟废寝忘食的读书,崔钰看在眼里,自然慌得很。
半夜。
崔钰起来出小恭,瞧见隔壁阿弟的房间还在亮着,整个人一个激灵。
于是,片刻后。
崔钰房间里的灯,也亮了。
他本就不如阿弟聪明,若是再不比阿弟努力,那以后,就彻底跟不上阿弟的步伐了!
对面厢房。
老崔氏的屋子也亮着灯。
她在满脸痛苦的算账,请仆从要多少钱,请几个。请管家要多少钱,修缮花圃、房屋,又要多少钱。
除此之外,家里富裕了,是不是还得再买辆马车?
那搬迁宴要怎么办,开几桌席面?
算不明白,完全算不明白啊!
当然,崔家两个儿媳妇,也没睡好。因为她们一想到即将要去参加什么赏花宴,就忐忑的不行。
因为陈氏总翻身,崔仲渊被吵醒了。
他拉开窗户,本是想看看外面什么时辰了。
结果好家伙!
娘、大哥崔伯山、钰哥儿、岘哥儿房间里的灯,都亮着呢!
这下,崔伯山哪里还能睡得着啊?
当即点起油灯,开始‘奋战’!
一夜过去。
次日,其余崔家人神情恹恹起床。
唯有崔岘,虽然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仿佛真的在茫茫书海里,汲取到了精神食粮。
还是大补的那种!
等岘哥儿吃过早食,神采奕奕的背着书箱出门后。
全家人苦兮兮对视,无语凝噎。
怎地岘哥儿不仅聪慧,甚至连体力都这般远超常人呢?
老崔氏一咬牙,非常有气势的说道:“都看到了吧,咱家,都要向岘哥儿看齐,使劲努力。谁敢给岘哥儿拖后腿,别怪我家法处置!”
咿?
崔伯山好奇道:“咱家还有家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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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崔氏神情一梗:“大户人家有的,咱家都得有!马上就要请仆从了,不提前定下家法,那以后日子还不得乱套了!”
嗯……这话其实很有道理。
但现在这么多事情要忙,还得定家法。
全家人佩服又崇拜的看着老崔氏,心想,娘不愧是娘,厉害啊!
老崔氏得意接受儿子、儿媳们的赞叹。
全然忘了自己昨天晚上崩溃的时候,有多狼狈。
另一边。
崔岘来到老师的小院,跟罗爷爷打过招呼,而后继续看书。
这是他上辈子考研考博练出来的本事。
两眼一睁,就是学。
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而且说实话,崔岘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踏实学习、汲取知识的爽感了。
穿越来以后。
为了谋生,为了扬名,为了带着全家人过好日子。他做了很多事情,一步一步地筹划。
但现在,有大宅安家,有名望、有背景,有名师。
他终于可以暂时不用考虑任何身外之物,而专注于学习本身。
这种感觉……真的很爽。
崔岘虽说储藏着上辈子的学识。
但来到这个陌生的朝代,仍旧需要阅读大量藏书,汲取这个时代各种知识,充实自我。
方能做到真正的,集百家之长,成一家之言。
他崔岘,既然要去铸高台辩经,自然要先‘拿下’这片茫茫书海!
院子里。
看着小徒弟手不释卷,物我两忘的模样,东莱先生一开始非常欣慰。
后来有点嘀咕,这样学,真的没问题吗?
再后来。
东莱先生:孩子,你歇一会儿吧,别学了,为师有点害怕!
因此东莱先生每隔上俩时辰,就会过来‘打断’崔岘一番。
一开始崔岘有些不开心。
但东莱先生是个很好的老师,也很会传授学问。
不管崔岘在读哪本书,他都能知道其中的内容,并且出几道扣题的八股时文。
比如今日,崔岘在读的书,是《大学衍义》。
这本书,主要阐发《大学》的思想,强调修身持家治国平天下。
东莱先生略作思索,出了一个题目:“论诚意正心为治国之本。”
没等崔岘思索着该如何作答。
东莱先生便自己开始破题:“盖治国之道,莫先于治心;治心之要,莫切于诚意。”
而后,他更是不用笔墨。就这样随意坐着,口述,讲了一篇八股文。
不愧是文坛领袖,这般本事,实在令人叹服。
东莱先生自顾自讲完了,也不问弟子听明白没,说道:“你且继续看书吧。”
崔岘就低头继续看。
大儒教导弟子,也是讲究方法的。
比如东莱先生从不给弟子布置作业,甚至不会特地提问问题。
他把自己所有的藏书,都拿到徒弟面前,让他自行去翻阅、汲取。
然后自己作刘校,不管崔岘读到哪一本,他都能引申到辩论、八股文上面,先出题,再给出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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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岘只负责看,负责听,负责写。
每日雷打不动,一个时辰的练字,也是必须的。
常言道:山中无岁月。
但其实这方小院,在崔岘眼里,也短暂失去了岁月。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来到这个陌生时代,化身一块干燥的海绵,贪婪地汲取知识。
塞满房屋的藏书,一本,又一本被他翻阅。
他看的书越来越多,眉眼也越来越清亮。
世界仿佛变成了黑白两色,他游走其中,陶醉其中。
直到某日。
崔岘在看书的时候,没来由突然笑着说道:“我喜欢今日。”
东莱先生微怔。
仆从老罗好奇问道:“为何,今日有什么好事吗?”
崔岘继续看书,头也不抬的高兴说道:“今日天好似格外亮堂,一直亮堂着,看了好久的书,天都没黑。”
东莱先生和仆从老罗都愣住了。
而后,东莱先生看似抱怨,实则骄傲的感慨道:“老夫好好的聪明乖徒弟,竟读书读成了一个痴儿。”
仆从老罗忍住笑意道:“小公子,不妨抬头看看呢?”
崔岘闻言疑惑的从书本上抬起头,然后眼睛倏然瞪大。
因为外面,是白茫茫的一片雪。
他欣喜的放下书,来到院子里。雪花簌簌落下,不一会儿,便撒了他满身。
少年鼻尖冻得发红,站在雪地里,笑的眉眼弯弯。
原来在他埋头读书的这段日子,日子悄然流淌而过。
秋去,冬来。
时间即将迈入大梁王朝嘉和十七年。
距离他穿越过来,已经一年了。
回望这一年,他开启了新的生活,有了家人,朋友,老师,和满身光环。
他已经完全融入大梁,成为这个王朝的一份子。
实现了一场,独属于他自己的完美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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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天气寒冷,但街道上往来的百姓们,都一副喜气洋洋的姿态。
因为马上便要过新年了。
劳累辛苦了一整年,也就这个时候,能安心舒坦享几天清福咯。
崔岘照旧在屋子里看书。
东莱先生掀开帘子走进来,说话的时候嘴巴里冒出白气:“马上都过年了,还看呐?别看了,别看了。”
“哪有小孩一直没完没了看书呢?你出去玩一玩,逛一逛,歇歇眼睛。”
“我看你那几个朋友,最近每天都眼巴巴来门外寻你呢。”
崔岘闻言,恋恋不舍把书放下,朝着老师拱手,而后走出院门。
外面路上的雪还没化,但行人很多。
大家都忙着置办年货,拎着各种采买来的东西,笑闹声、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格外热闹。
崔岘略显茫然的站在人群中,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要去做什么。
最近时间一头扎进书海里,每日安静读书,骤然来到喧嚣的环境中,竟多少有些无所适从。
正在这个时候。
砰!
一个雪球,刚好砸到崔岘后脑勺。
雪花飞溅,落在脖颈里,凉的他一个激灵。
再然后,他便同时被好几个人扑了过来,拦住肩膀。
“哈哈,还真是岘弟你。”
“刚才我在远处瞧见,差点都没敢认。你怎地瞧着呆呆的,还有啊,我们哥几个最近天天去仲景巷里寻你,但又没敢敲你老师家的门。”
“岘弟,吃冰糖葫芦。”
“说起来,感觉好多天都没见岘弟你了啊。”
围上来的,除了裴坚、李鹤聿、高奇、庄瑾四人,还能有谁?
冬日寒冷。
他们穿着厚厚的衣衫,脖子上戴着围领,瞧起来有些憨态可掬的臃肿。
崔岘正欲开口,嘴巴里便被塞了一个冰糖葫芦:“大哥……唔……”
裴坚笑嘻嘻看着他,道:“今日小年,你应该不会还要看书了吧?咱们兄弟,多久都没聚了!说好的,去了东莱先生那里以后,会经常找我们来玩。”
“结果倒好,根本见不到你人影儿!”
庄瑾三人纷纷表示赞同,一起控诉崔岘。
但控诉归控诉,揽着人家肩膀的手,却始终舍不得撒开。
崔岘咬了一口嘴里的冰糖葫芦,又甜又脆又冰凉。
咽下去以后,感觉整个人都从迷糊状态中清醒过来了。
他反手揽住几位大哥,笑嘻嘻讨饶:“是小弟不懂事了!这样,今日小弟什么也不做,专陪几位大哥开心!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小弟来结账!”
哦豁!
听到这般豪爽话语,裴坚几人都欢呼出声,纷纷表示要‘宰大户’。
然而,当兄弟几人在摊位上,挑选了一些爆竹,等着大户结账的时候。
崔岘从怀里掏出一本书。
他愣住片刻,去袖子、腰间去掏,结果掏出来的,是几本不同的书。
这就尴尬了。
崔岘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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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坚很是无言,笑嘻嘻付了银钱,还不忘戏谑道:“岘弟,你现在越发像个书呆子啦!”
几人拿着爆竹,在空旷的雪地里点燃,而后纷纷撒腿就跑。
砰的一下,雪花飞溅。
跑得最慢的庄瑾被喷了一脸雪,怒道:“裴坚,你故意的吧!”
裴坚满脸无辜:“我不是,我没有!”
他俩当场就闹腾起来。
崔岘费了好大劲,才成功从中调和。
最后闹到没力气了,五人干脆就地一躺,并排睡在雪窝窝里,看着天空发呆。
冬日寒冷,呼出来的气,都是白色的。
他们几个突然不说话,崔岘觉得有些奇怪。
他护住手中的书,避免被雪沾湿,下意识问道:“几位大哥,我最近忙着读书的时候,你们在学堂,没有偷懒懈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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