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莲池亭榭。
崔岘在众多读书人的振奋欢呼声中,率先于里面落座。
正如南阳王所说,桌案上好酒好菜散发着诱人香气。
而酒菜最中间,置放有一块木牌,镌刻着今日联句诗的主题:听蝉。
如今正是夏末初秋的时候。
这个主题,搭配此刻王府中缭绕的蝉鸣声,倒很是应景。
崔岘看过木牌后,心下稍安。
他并非孤傲猖狂之人,很多时候,并不会主动和人发生纠纷。
但方才不管是‘指教’黄伦,还是接下南阳王作联句诗的邀请,都表现的比平日张扬些。
因为他做了东莱先生的弟子。
今日这就是他的主场。
他得表现的足够优秀,好堵住各方质疑,给老师长脸。
其次,以后类似于‘黄伦’这样的人,绝对会隔三差五找上门来,同他叫板。
他这位仕林大儒的亲传弟子,不张扬些,如何震慑旁人?
我崔岘,不惧任何人来讨教。
但也不是随便来个垃圾货色,就有资格挑战我的。
独坐在亭榭内,迎着各方打量。
崔岘脸色带笑,神情轻松自信,看的好多人心生佩服赞叹。
别的不说,且看人家小神童这份气定神闲的姿态,都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毕竟,亭榭里即将要玩的游戏,可是联句诗啊!
见崔岘落座。
南阳王笑眯眯看向众人:“诸位,请吧。”
李端和东莱先生哈哈对视一笑,接着相伴走进亭榭。
东莱先生略作思索,笑着和崔岘隔了一个座位坐下。
这是个很有意思的座次。
师徒二人相错而坐,中间隔着一个人。
待会儿作诗的时候,可以互不影响,各自出彩。
李端则是坐在了崔岘的下方,东莱先生的上方。
在坐下的一瞬间,他低声尴尬道:“乖师侄,师叔不擅作诗,你待会儿记得让让师叔啊。”
崔岘知道他在同自己逗趣,忍俊不禁:“好说好说。”
亭榭里是一张八人桌案,如今已有三人落座。
除去南阳王一个位置,还得有四人入场。
钦差齐大人硬着头皮进去了,他坐在了东莱先生的下方。
今日东莱师叔收徒,这种开心场面,他得懂事一点,好好作陪。
齐大人一坐下,率先跟崔岘打招呼,热情的简直不像话:“崔小公子,赵志案最近已经查的差不多了。等下个月结案,你若是有空,且去赵宅看看。”
这就是要借花献佛,把赵宅送给崔岘的意思了。
看来。
宋知府这个老油条,提前跟齐大人通了气。
再细思一番,齐大人是次辅阁老的徒孙,被安排来查与崔岘有关的赵志案,本就存有照拂崔岘的意思。
朝中有人好做官啊!
崔岘小声道:“多谢大人。”
齐大人连连摆手,能跟崔岘攀上交情,他也是开心的很,否则今日哪有机会上桌?
但齐大人是钦差。
他都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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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叶怀峰县令也得硬着头皮跟上。
宋知府坐在了钦差齐大人的下方,而叶怀峰坐在了宋知府的下方。
还差最后一个位置,始终没人敢进去。
人群顿时开始起哄。
裴坚见状,大声嚷嚷道:“祖父,爹,你们上啊!多好的机会,快上——呜呜呜——”
他话没说完,被亲爹裴开泰一把捂住。
坑爹玩意儿!
这种人均两榜进士的高端局,他一个举人,怎么敢上啊?
上去丢人现眼的吗?
庄瑾则是起哄吴清澜:“吴夫子,你上——呜呜——”
吴清澜眼疾手快捂住庄瑾的嘴巴,低声威胁道:“再敢胡说一句,回去扣十分。”
庄瑾吓得紧紧闭上嘴。
但因为裴坚这一嗓子,把裴家两位举人架起来了,因为在场就他们两位举人。
最后没法子。
裴家祖父裴崇青恶狠狠瞪了一眼孙子裴坚,抱着老脸丢光的心态,咬牙走了进去。
他坐在了叶怀峰的下方。
而再往下,是南阳王,再接着是崔岘,刚好坐满一个圆桌。
游戏可以开始了!
王府内。
氛围轰然变得振奋起来。
大家各自找地方落座,没有心思玩游戏,目光都紧紧盯着亭榭里。
或振奋、或期待、或……不怀好意。
因为这种高端局里,作诗作的好,自然有人会帮忙传颂。
可你要作的不好……
那就别怪现场一片嘘声哄笑,让你丢尽脸面了!
联句诗比对对联更加残酷。
对对联,你对不上,或者对的不好,也就那样。
可作诗的时候,上家作的一句诗,跟金子似的灿烂。到你接下句,宛如狗粪,岂不贻笑大方?
所以现在这个局面就很有趣。
外面围观的一群人,水平不咋地,倒成了乐子人。
里面明明一群大佬,此刻却个个神情紧绷,内心惴惴难安。
南阳王在崔岘上方坐下,笑道:“想必诸位都已经看过今日联句诗的主题,本王不才,自己作了第一句。”
“规矩只有一条,以一盏茶时间为限,接不上视为认输。”
“诸位各自掷骰子,从数字最小者开始,如何?”
骰子这玩意儿,从三国时期已经发明了,最初似乎是用来做占卜的。
后来上了酒桌,便一发不可收拾,代代相传延续至今。
众人自然应允,先后开始掷骰子。
宋知府手气最差,掷出了‘一’点。
但他却很是高兴,因为最先开始,代表着难度最低。
南阳王念出了自己作的第一句诗:“高树多凉吹。”
不出众人所料,这第一句平平无奇,意思便是:高大的树木在风中摇摆,凉风阵阵穿梭而过。
但因为是王爷作的诗,也没人敢笑话。
重头戏在后面呢!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了宋知府。
宋知府轻咳一声,战略性端起茶盏。看似老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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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脑子,快想啊!!
他这一句,其实也很重要,因为要给本首诗定音调。
而且最好还得点明一下主题。
毕竟南阳王的第一句诗,并无提到蝉鸣,但却把场景置放在了树木上,这样想倒也有几分雅趣在。
宋知府脑子转的飞快,却始终想不出来合适的,急的他猛喝一口茶水。
不曾想茶水太热,烫的他一个激灵。
但他凭借着毅力,愣是把热茶面不改色的咽下去,这才没有闹出笑话。
最后因为被烫精神了,还真让他给想出来一句,强笑着说道:“有了,我接:疏蝉足断声!”
这句同样比较一般。
意思是蝉鸣声断断续续的传来。
但好歹点了题,而且是第二句,虽说浅显直白了些,但也并未显得过于突兀。
所以众人没有表示质疑。
宋知府心知这一关过了,坐着默默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他下方是叶怀峰。
叶县令大概是‘刚毕业不久’的原因,脑子里知识还没忘光。
故意适时停顿半盏茶功夫,给上官留足面子,这才装模作样苦笑一声,道:“下官不才,接一句:已催居客感。”
这句还不错。
意思是,阵阵蝉鸣声,让客居于此的人,有了伤感的愁绪。
诗句从这里,算是渐入佳境。
从表面言物,到开始初步言情。
压力给到了下方的裴崇青。
外面裴坚开始喊话:“祖父,你快接啊!”
裴崇青:“……”
且看回家后,老夫不把你这倒霉孩子给打死!
但那是回家以后的事情,现在裴崇青除非把自己打死,否则就得接诗。
他也开始战略性喝茶。
可喝茶也想不出来,最后实在没辙,在一片嘘声中站起来,声称自己要找找灵感。
外面的嘘声越发大了起来。
当然嘘声最大的肯定是裴坚,他好像生怕自己能活的过今晚似的。
眼看一盏茶工夫就要到了。
裴崇青卡着时间,硬着头皮赧然接了一句:“更始旁人惊。”
这……大概意思是,让旁人感到心惊?
说实话有些勉强。
把叶怀峰上一句‘已催居客感’刚刚带起来的小氛围,给冲歪了。
一帮看热闹的文人们发出指指点点的嘲弄,半点也不给举人老爷留面子。
因为这是文会,技不如人,被嘲笑也只能受着。
甚至有人喊着这一句算裴崇青输了。
可这毕竟才第一轮,不好闹得太难堪。
作为主家的南阳王笑着道:“高树多凉吹,疏蝉足断声。已催居客感,更使旁人惊。”
“看来,我王府的蝉鸣声实在恼人啊。既让人伤感,又让人心惊。”
说完后。
南阳王笑眯眯看向崔岘:“崔小公子,到你了。”
一时间,众人也都看向崔岘。
小神童崔岘,以《咏鹅》《悯农二首》在大梁王朝诗坛‘出道’。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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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大家都对他抱有期待。
或者说……抱有怀疑。
今日这场联句诗,作好了,小神童就能彻底坐稳神童之名。
可若是作不好,那接下来等待他的,怕是会有诸多质疑。
迎着众人神情各异的目光。
崔岘不慌不忙道:“王爷莫要多想,今日您好酒好菜招待。纵使蝉鸣声恼人,但我等坐在一起,开怀赴宴,旨在宾主尽欢,互诉情谊。”
说完后。
他笑道:“我这一句,接:晚夏犹知急!”
此句一出,桌上众人都眼睛一亮。
东莱先生更是夸赞道:“妙哉妙哉。”
围观的文人们也都纷纷鼓掌叫好,眼睛里尽是惊艳。
裴坚、李鹤聿几人根本不知其所以然,但不妨碍他们把手都拍肿了,大声夸赞。
因为裴崇青上一句诗,把情绪冲掉了。
崔岘这一句,无法陡然拔高立意。
只能令改出路,将意境稳稳地往上托举,摒除掉伤感、心惊的元素,再来一个落得住跟脚的转折。
晚夏犹知急,意思是:夏末的蝉鸣声,依旧非常急促。
‘犹’与‘急’二字,一改前诗之颓废、低落。
意思虽然简单。
可一下子就把整首诗给‘点’活了!
这首听蝉诗,从这里开始,瞬间灵动起来,鲜活起来,开始有了‘生命感’和‘高级感’!
“晚夏犹知急,当真好句!”
“不愧是能作出《悯农》的小神童,今日我等,也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真正的天才!”
围观的文人们,咂摸着这句诗,越咂摸越觉得惊艳。
大家互相传颂,不出意外响起一片叫好赞叹。
南阳王眼睛亮起来,当场道:“好!好一个晚夏犹知急啊!本王建议,我们为此佳句,共饮一杯,可好?”
众人纷纷笑着举杯。
而后促狭的看向崔岘。
年幼的小男孩们肯定都有过这样的经历:你跟着一群爷爷、叔叔、伯伯、哥哥们,在一个酒桌上吃饭。
然后被他们不怀好意怂恿着,让你喝一口白酒,或者舔一下沾过白酒的筷子。
然后等你被辣的龇牙咧嘴,满桌人哈哈大笑。
这大概是成年人共有的恶趣味?
南阳王看着崔岘,笑道:“崔小公子,喝一个?”
崔岘推开手边的大杯,笑道:“换个小杯来。”
哦豁!
这便是要喝的意思了!
周围顿时响起更加热烈的欢呼声。
南阳王命仆从换来了一个小小杯,给崔岘稍微倒了一小口。
崔岘半点不怯场,举起酒杯:“这里岘最年幼,合该岘敬诸位前辈。”
说罢,一口饮尽。
古代以清酒居多,入喉并不算辛辣,但因为年幼,崔岘脸上霎时间便浮现出一层红晕。
红扑扑的,白里透红,越发显得俊俏。
众人看在眼里,当真叹服的很。
小神童不仅学识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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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妙的是。
他那一句‘晚夏犹知急’,还给下方的李端大人,留好了接诗思路。
因为小神童刚才跟南阳王谈话的时候暗示了:旨在宾主尽欢,互诉情谊。
果不其然。
放下杯盏后,李端嘿笑一声,立刻接道:“新秋别有情!”
晚夏犹知急,新秋别有情!
夏末的蝉鸣声,依旧非常急促,但初秋的蝉声,却别有一番情意在呢!
一下子,这个意境就从恼人,到欢快热络起来。
这一句诗让南阳王格外满意,呲着大牙傻乐。
由此也能看得出来,联句诗属实难作。
至少这酒桌上,得有几个能随时控场的高人在,时刻负责把上家泄掉的意境托起来,保证这首诗能成功顺下去。
比如现在,经过崔岘‘画龙点睛’把控,李端跟上步伐平稳过渡,这首听蝉诗,算是初具雏形了。
那么接下来,该如何往下推呢?
从恼人,到有情,确实是欢快了,但总觉得,似乎还差点什么意思?
差的是立意。
多人合作诗,句句相拼接,想要真的确定好一个明确的立意,还是很难的。
压力来到李端下方的东莱先生身上。
但老先生博学多才,自然不会被难倒,笑呵呵道:“危湍和不似!”
不愧是天生师徒俩。
他们两人都抱有极强的控场心态,且很有个人风格,善于大胆用动词,不仅要转换立意,还要把诗盘活。
这一句的意思是:那蝉的鸣叫声,不像是湍急的流水声那般急促。
看来,东莱先生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对前面那几句,其实是不满意的。
又是恼人、又是心惊的,也属实不太行。
还好有崔岘托举了一把。
于是东莱先生趁势,再次往上托举。
以湍急流水类比蝉鸣,试图把整首诗的意境,从宾主尽欢,托举到更高的层面上去。
众人听到这句‘危湍和不似’,纷纷叫好。
很明显,这首诗开始上‘劲儿’了!
可这就苦了下方的钦差齐大人,他能懂东莱师叔的意思,也想接着这股劲儿往上冲。
但实力不允许啊!
因此,在无数意味不明的嘘声中,齐大人硬着头皮,接了一句:“细管学难成。”
这意思是:蝉那纤细如乐管一般的声响,我们很难学得来。
不是说这句不行。
好吧,就是不行。
因为这才刚托举起来的劲儿,一下子又掉了。
齐大人很是羞愧,在一片嘘声中自罚了三杯。
东莱先生没说什么,但其实有点小不开心。
他并非小心眼之人,换做别的场合,别的游戏,肯定不会这样。
可自己刚起势,准备奋力往上冲,下家‘轰’的一下,把你这股气势全给卸掉了。
这谁能绷得住?
正当东莱先生不开心的时候,突然注意到,乖乖徒弟崔岘朝自己眨了眨眼。
于是东莱先生一下子就高兴了!
他读懂了乖乖徒弟的意思:老师莫要不开心,一会儿等这些小菜鸡都认输了,咱俩师徒互对,尽兴作一首诗出来!
东莱先生是真稀罕徒弟身上这股张扬自信的劲儿,跟他年轻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因此,东莱先生打起精神。
心里却在想,今日联句诗一成,小徒弟怕是又要狠狠扬名一番。
刚好,上百家士林官场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派遣了仆从来拜师宴送礼,此刻还尚未正式露面。
且等待会儿,我们师徒二人作完听蝉联句诗,艳惊四座。
再让这些人进来,高调为我家乖徒送上贺礼。
把这场收徒宴,办的风风光光,震撼全场!
届时,整个大梁士林官场的目光,都要聚焦南阳,聚焦在我家乖徒身上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钦差齐大人接了一句‘细管学难成’,引来周遭一片嘘声。
但他这一句好歹算是过了。
问题是,宋知府坐在钦差大人的下方。
钦差大人丢了颜面,他哪敢表现自己?
莫说听蝉联句诗接到这里,已经让宋知府压力倍增,迷失了方向感,不知该如何接。
就算他能接下一句,也不敢接啊!
因此。
宋知府装模作样、思索良久,最后面露苦笑:“看来,我也得陪齐大人喝三杯咯。”
这便是要认输的意思。
他认输了,小叶县令更不敢拿乔。
但他面皮薄,终究是说不出‘陪大人喝三杯’这种腻歪话,只赧然老实道:“下官才疏学浅,实在没有头绪。”
压力又来到裴崇青身上。
老爷子神情似哭非哭,看起来快要碎掉了。
这次连外面看热闹的裴坚,都没再忍心起哄自家祖父。
因为上一轮,联句诗就是在裴崇青这里泄掉气势的。
如今,东莱先生再次起势,被钦差齐大人拖了后腿。
那也就是说。
新的一句诗,必须要把气势再次往上推,甚至还得压过东莱先生那句‘危湍和不似’。
方能借力打力,配合东莱先生,把这首诗无限往上拔高。
这也是宋知府和叶县令主动认输的原因之一。
他俩哪有这本事啊?
对此裴崇青表示:这本事你俩都没有,那我也没有。
裴老爷子默默给自己倒了三杯酒,先后一饮而尽。
接着他看向崔岘,赧然羞愧道:“岘哥儿,看你的了。”
围观的读书人们一片失望哗然。
这才刚进入第二轮,竟已有三个人认输了!
不过联句诗是轮转的,这一轮认输,下一轮还可以继续参加。
当然,下一轮认输,还要继续喝。
总之:要么肚子里装满墨水,要么肚子里装满酒水。
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南阳王一看这个情况,有点着急。
他是本次文会主办方,既出钱,又出力,就为图个美名。
哪能眼睁睁看着这场联句诗游戏彻底垮掉?
那岂不白忙活一场。
因此。
南阳王看向崔岘,目露期待:“崔小公子,方才你那句晚夏犹知急,作的极妙。”
“如今前面三家接连认输,想来是准备保留实力,蓄势待发。”
“但小公子你年轻气盛,合该崭露锋芒,好生表现一番。所以本王的意思是——”
说到这里,南阳王停顿片刻,自己绷不住先笑了。
他笑着继续道:“所以本王的意思是说,要不这一次,小公子试着接两句?把咱们这首听蝉诗的意境和气势,都拔高一截。”
这就有些不讲规矩了。
但换个思路,游戏现在快要进行不下去,南阳王这是在找崔岘救场呢!
顿时。
宴席上在座的人,都看向崔岘。
周遭围观的大量读书人们,也都看向崔岘,目光里尽是期待。
联句诗难作,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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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肯定想要见识一番呐!
而后,在全场赞叹、惊呼中。
便见崔岘粲然一笑:“王爷,诸位前辈们。大家都接一句,岘接两句,岂非占了便宜?”
绝了!
怎么会有人年纪轻轻,能这般张扬肆意,又君子谦谦。
分明是来救场的,可话一开口,又不会让任何人尴尬。
更重要的是——
他这话,分明便是接下了王爷救场的请求啊!
南阳王哈哈大笑,看向崔岘的目光中,尽是欣赏与热络。
他顺势风趣道:“无碍,这般便宜事儿,你大可多占一些!”
于是。
在全场众人期待的注视下,崔岘略作沉思,而后得意挑了挑眉梢。
应该是刚才那小杯酒下肚的原因。
他脸色微红,也不再刻意掩饰情绪,这般得意挑眉的表情,意思很明显:他做出了一句相当不错的诗。
自己都觉得很是得意!
周围一帮人简直要被钓成翘嘴了。
南阳王更是急不可耐道:“小公子可是作出来了?快讲快讲,我等洗耳恭听。”
崔岘含笑看向东莱先生,道:“我这两句是:当敩附金重,无贪曜火明!”
轰!
此两句诗一出,如奔雷乍起,天光骤现!
甚至不必去深究其意,单看用词,便有扑面而来的大气磅礴之势!
原来最普通的听蝉诗,也能写的这般恢弘!
满场为之惊艳震撼。
甚至有读书人急切掏出纸墨,涨红着脸开始飞速起笔,将这首诗记录下来。
很显然,崔岘这句,不仅仅是把这首听蝉诗点活了。
更为其拔高了无上的立意。
当敩附金重,无贪曜火明!
接上一句‘细管学难成’,意思便成了:
蝉那纤细如乐管一般的声响,我们很难学得来。但我们应该效仿金石那般厚重,而莫要去贪恋萤火般虚浮的光亮。
此两句,堪称神来之笔!
“好!”
“这两句诗一出,此首听蝉联句诗,绝对能在联句当中占有一席之地!”
“今日见小神童,才知人外有人,何为荧光见皓月!”
在场读书人们激动的脸色发红。
包括吴清澜都在使劲鼓掌。
裴坚、庄瑾等人,远远看着岘弟在亭榭里大放光彩,既激动,又艳羡。
尤其是裴坚,眼睛里浮现出一抹无人察觉的低落和自卑。
他好像跟岘弟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亭榭内。
南阳王被这一句‘当敩附金重,无贪曜火明’震得瞠目结舌,久久无法回神。
李端同样惊艳又尴尬。
惊艳,自然因为这一句写的十分出彩。
尴尬是因为他接不住啊!
大势奔雷破竹涌来,裹挟着金石之厚重,煌煌不可阻挡。
此时,已无任何华丽辞藻可挡其势。
既然挡不住,那就只能承接,用最朴实无华,大巧不工的文字,做一张网。
将其势尽数裹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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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比起势更难。
尤其是,还得在短短一盏茶的时间内对出来。
很多苦吟派诗人,在联句诗游戏里都会饮恨败北,就因为它非常考验你的快速临场发挥能力!
正当李端犹豫是否要认输的时候。
东莱先生噌的一下,竟站了起来!
老先生神情激动,苍老的眼睛亮的惊人,他看向崔岘,激动的连赞了三声‘好’。
而后,一手举杯,一手提壶,给自己倒了三杯酒,激动对李端说道:“李端,你且退开。这三杯酒,师兄替你喝了!”
说罢。
老先生豪爽连饮三杯!
李端心中暗喜,面上却一副‘真是受不了你’的表情:“师兄请。”
很显然,东莱先生是被崔岘这一句给惊艳到了。
所以他要来接下一句!
三杯酒下肚,东莱先生脸色也开始泛红。
他沉吟许久,目光在四周围的景物上快速流连扫视。
当看到王府内那几株古松后,眼睛猛然亮起来,激动道:“有了,崔岘你且听好了,看老夫这一句,如何?”
“青松四面落,白发一重生!”
好一个‘白发一重生’!
此句一出,周围再次响起雷鸣般的欢呼声、叫好声!
这句的意思是:青松树木的针叶,簌簌从四面八方飘落,鬓边的白发又长出新丝,时光与岁月,在悄然间流逝而去。
年幼者肆意张扬。
年长者感慨光阴。
一老一少携手,为这首听蝉联句诗,注入了灵魂!
文会的氛围,在此刻毫不意外被推上了最高峰。
无数读书人神情激动,举起酒杯,要为这四句旷世惊艳之作碰杯。
甚至连崔岘本人,在听到‘青松四面落,白发一重生’之后,脸上都浮现出浓浓的惊艳。
他站起来,主动举起手中的小杯,赞叹道:“先生大才,岘敬您一杯!”
东莱先生显然也对自己这句极为满意,涨红着脸回敬崔岘:“你方才那句当敩附金重,无贪曜火明,也着实让老夫惊艳。当浮一大白!”
二人对视,而后一饮而尽。
显然,这是兴致上来了!
诗词配酒,越喝越有!
棋逢对手,遇强则强!
他俩这般肆意姿态,看的在场无数人心折神往。
想来今日许多人,此后多年都无法忘掉这场文会,无法忘掉文会上东莱先生和小神童对饮作诗的惊艳场面。
自古以来,书生免不了被诟病‘百无一用’。
八股文、诗词之流,同样被指责没有意义。
但能穿透千百年光阴,在文化长河中尽情闪耀,文字诗词之魅力,又岂能被贬低为‘无用’?
至少,在此时,在此刻。
东莱先生和崔岘,为文字赋予无上魅力,而他俩,也因文字诗词,绚烂耀眼。
在场无数读书人神情激动,眼冒星光。
因为今日这场文会,必将震动大梁士林诗坛。
《听蝉联句诗》也一定会成为一首经典名作!
他们见证了一首名诗的诞生!
甚至文会还没有结束,《听蝉联句诗》已经被激动的读书人们,迫不及待宣扬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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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王终于回过神来,他激动不已,大声笑道:“崔小公子,东莱先生,二位果真盛名之下无虚士!”
“本王佩服!”
“有二位珠玉在前,实在让我等惊艳又惭愧。”
“因此,本王提议。接下来的诗句,大家自行选择接与不接,如何?”
这话,让钦差齐大人、宋知府、叶县令、裴崇青四人狠狠松了口气。
他们已经不敢再接下去了。
生怕自己毁掉一首有可能名扬士林的联句诗。
那可是会遭无数人耻笑、怒骂的啊!
倒是李端,被师兄东莱、和师侄的豪情感染,也有了些思路。
他端起酒杯,同样一饮而尽,笑呵呵道:“那我来接下面的两句:向夕音弥厉,迎风翼更轻。”
这一句,也引发无数人叫好。
虽说和前面四句无法比拟,但李大人作为次辅徒弟,也是有才学在身的。
向夕音弥厉,迎风翼更轻。
意思是:临近傍晚的时候,蝉鸣声会更加激烈。蝉翼迎着秋风振翅,显得越发轻盈。
此句不仅扣题,而且声音、画面都十分灵动。
但这两句,是顺着东莱先生的那两句来的,行文意境很平。
所以接下来,还得再次往上起势。
这个是崔岘擅长的。
因此李端接完诗句后,直接点了崔岘,笑道:“小崔岘,你来。”
夏末凉风起,池面水波荡漾。
亭榭内。
一身红衣的崔岘,衣袍猎猎翻飞。
他被突然点名,也毫不怯场。
反而一扬眉,将手中的杯盏放于案上,脱口而出道:“单嘶出迥树,馀响思空城!”
南阳王激动的站起来,大声道:“好!”
他这一声‘好’落下。
周围的人们才反应过来,纷纷激动夸赞叫好。
显然,气氛玩儿嗨了!
好诗配好酒,崔岘彻底放开手脚,现在接诗竟能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接下句。
这得是多么敏捷的才思,才能将诗词玩儿的这般得心应手啊!
单嘶出迥树,馀响思空城!
意思便是:孤蝉的嘶鸣声,穿透茂密的树林,高亢余音在整座城市中回荡。
文会行进到这里,人们已经彻底无心其他游戏。
读书人们自发站起来,围在亭榭外,看向崔岘的目光中,尽是惊艳叹服。
还有人大声急切道:“记下来了吗,记下来了吗?”
因为实在是太精彩了!
推杯换盏,言笑晏晏间,脱口便是佳作金句。
谁不为其风采心折?
今日文会结束,崔岘之名,必将同《听蝉联句诗》一起,再次震撼整个士林诗坛!
东莱先生站了起来。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般尽兴了!
不仅是今日之酒,今日之诗,还是眼前的乖乖徒弟,都让老先生满意至极。
他朝着崔岘赞叹微笑,而后道:“这首联句诗,作到此处,还剩四句。你我一人各两句,作为收尾,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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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岘笑道:“先生请。”
二十句联句诗,已作十六句。
也该到收尾的时候了!
前文从忧愁、心惊,到宾主尽欢,再到金石之重,白发之轻。
引申到蝉鸣激烈、回荡孤城。
这样一番堪称复杂的心路历程,走到最后,会作何结尾呢?
人们看向崔岘,看向东莱先生,眼睛里满是期待。
也有些紧张。
因为这关乎此首联句诗,是否能平稳落地,作最后的主题升华!
而此时,大家才猛然意识到,八岁的崔岘,已经能和名震大梁的第一名儒东莱先生,共创诗篇了!
这是多么了不起的成就啊!
纵观大梁诗坛,往前百年,往后百年,怕是都不会再出这样一位神仙人物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
东莱先生也谨慎很多,怕毁掉一首佳作,思索许久,这才道:“嘒唳松间坐,萧寥竹里行。”
咿?
怎地到最后,风味儿竟变得有些寂寥了呢?
嘒唳松间坐,萧寥竹里行。
大概意思是:在激励清亮的蝉鸣声当中,于树荫下静坐,在萧瑟寂寥的竹林里,独自慢慢前行。
明明并未用华丽辞藻,可此句诗一出,却莫名让人恍惚伤感。
一股知天命年纪的寒霜扑面而来,钻进人骨头缝里,让人冷得无所适从。
那是岁月无情的寒气!
再联想东莱先生妻离子丧的悲痛过往,很多人眼含惋惜同情。
大抵这便是诗词文字的魅力?
明明前一刻还在把酒言欢,张扬肆意,可到最后落点的时候,又不自觉布满哀愁。
可怜白发生啊!
纵然是世间名儒,也逃不掉岁月的桎梏。
那么,崔岘会选择怎么接这一句呢?
因为他这一句,是一首诗的收尾句。
所有人都看向崔岘。
但崔岘只看向东莱先生,他起身离席,向东莱先生执弟子礼,而后笑道:“先生,这最后两句诗,岘想送给您。”
哦?
东莱先生笑着颔首,眼神好奇又期待。
崔岘看着自己的老师,稚嫩的脸上满是认真:“我想送给先生的这两句是——”
“但饮枝头露,高洁自得名!”
整个王府文会霎时间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在品味着这两句收尾诗,或者升华主旨的诗,被震撼到失声无言。
万万没想到,小神童不仅善起大势。
连最后的收尾句,做的都如此隐逸清雅!
但饮枝头露,高洁自得名。
接东莱先生上一句,意思便是:
不管您为何寂寥,又为何在林中孤独前行。但您只管饮枝头之清露,因为您高洁之名,早已传遍四方了啊!
至此,这首诗主题彻底蓬勃升华。
这不再是一首简单的听蝉诗。
而是一首言志诗!
且写的恢弘壮阔、又超然高洁。
与前文‘当敩附金重,无贪曜火明’遥相呼应!
东莱先生将这句‘但饮枝头露,高洁自得名’默念数遍,表情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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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红着双眼,看向自己的小徒弟,颤声道:“好,好啊!好一句‘但饮枝头露,高洁自得名’,为师很喜欢,为师很喜欢啊!”
这一句,足以抚平他前半生的所有悲痛了!
但文会上此刻的气氛太过热烈。
很多人甚至还没有意识到,东莱先生这句‘为师’所代表的含义。
大家神情激动,各自奋笔疾书,为见证一首名诗的诞生,而欣喜振奋。
甚至有读书人大声朗诵这首听蝉诗的全篇诗句。
高树多凉吹,疏蝉足断声。
已催居客感,更使旁人惊。
晚夏犹知急,新秋别有情。
危湍和不似,细管学难成。
当敩附金重,无贪曜火明。
青松四面落,白发一重生。
向夕音弥厉,迎风翼更轻。
单嘶出迥树,馀响思空城。
嘒唳松间坐,萧寥竹里行。
但饮枝头露,高洁自得名。
这首诗,越往后越大气磅礴,越往后越震撼人心。
收尾借蝉言志,更是将本首诗之意境,拔上了高峰!
读书人们越读越惊艳,甚至纷纷恳请道:“小神童,请给本首诗取个名字吧!”
南阳王也很期待这个环节。
甚至希望这首诗可以命名为《南阳王府文会听蝉联句诗》。
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南阳王默默站了起来。
包括李端,钦差齐大人,知府大人等人,也都默默起身,走到了亭榭一旁。
将主场交给本就是今日主角的一对师徒。
方才,他俩合力,默契做出一首足以风靡仕林的优秀佳作。
此刻氛围已经被推上顶点。
也是时候,为今日这场文会定性了——
这不是一场简单的文会,这是一场东莱先生为爱徒精心准备的收徒宴。
文会逐渐安静下来。
激动的读书人们,这才注意到,怎地除了小神童和东莱先生,其余人都起身,站到一旁了呢?
发生了什么?
大家神情茫然,显然还没意识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
庄瑾大声道:“怎么回事,岘弟他——”
吴清澜再次捂住这倒霉孩子的嘴:“十分。”
庄瑾:“……”
亭榭里。
东莱先生看着崔岘,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赞扬、喜爱、欣慰、骄傲。
他微笑着道:“老夫向来孤傲,这些年也见过不少才子天骄。他们都很优秀,但老夫总觉得,还差点意思。”
“于是老夫等啊等,就这样一晃眼,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有时候老夫也在发愁,这般大年纪了,再不收个徒弟,自己这一身衣钵,该由谁来传承?”
“好在,上天对我周雍不薄。在老夫五十三岁这一年,把你,送到了老夫膝下。”
哗!
听闻这话,周围读书人们哪里还有不懂得?
一个个震惊瞠目哗然的看着这一幕,呆滞当场!
大梁第一名儒,士林文坛的无冕领袖,东莱先生,竟然要收徒了!
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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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呐!
这是足以让士林文坛震动的大事件啊!
在无数人呆滞的注视下。
崔岘看向东莱先生,笑道:“能得老师青睐,亦是岘之幸事。”
说罢。
脊梁笔挺的小少年一甩长衫,双膝下跪。
正所谓:天地君亲师。
今日这一礼,便结下后半生师徒情缘,漫漫人生路,自此相伴前行!
东莱先生站在原地,欣慰的看着弟子给自己叩首,不知为何,哽咽到几欲落泪。
等崔岘行完大礼。
东莱先生赶紧蹲下来,将自己最得意的徒弟扶起来,颤声道:“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
崔岘起身,郑重唤道:“老师。”
东莱先生激动‘哎’了一声作为回应。
他们师徒情真意切。
殊不知,周围一群读书人们,早已经被震到呆滞了。
可今日似乎是怕他们还不够震撼。
更震撼的一幕,来了!
几乎是在崔岘起身后的瞬间。
王府的中门,轰然打开!
伴随着一道又一道唱名声。
无数代表着大梁王朝各方高官、名儒、贵胄的使从们,先后带着贺礼,鱼贯而入。
“阁老徐大人,祝小徒孙崔岘:乘风扶摇上,恣意向阳生!”
“吏部尚书周大人,祝东莱先生喜得爱徒,祝崔岘小公子:人生正方启,世路始平铺!”
“礼部侍郎王大人,祝东莱先生与爱徒崔岘小公子:薪火传灯,桃李成蹊!”
“肃国公府,祝东莱先生与爱徒:德润门庭师表正,才辉黉宇学徒贤!”
“季甫先生,祝东莱先生与爱徒:师道授业如春雨,徒心承恩似竹生!”
“陇西李氏一族,祝东莱先生与崔小公子……”
“太原王氏一族,祝东莱先生与崔小公子……”
唱名声,足足唱了一盏茶的功夫!
在无数读书人震撼到头皮发麻的注视下,携带厚礼的各家仆从们,挤满了偌大的王府。
其浩瀚宏大之声势,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而这,便是当今文坛领袖,东莱先生的恐怖影响力!
自古士林官场不分家。
在儒林一呼百应的大儒东莱先生收徒,往深了想,那就是文坛领袖找到了自己认可的接班人啊!
当唱名声好不容易停下,众人狠狠松了口气,以为终于结束了的时候。
高亢的唱名声,再次响起!
“太子殿下恭贺东莱先生喜得爱徒!”
“祁王殿下恭贺东莱先生喜得爱徒!”
“首辅陈大人,恭贺东莱先生喜得爱徒!”
哗!
这三道唱名声落下,整个王府文会,彻底沸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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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许久的唱名声,终于结束。
全场无数读书人看的瞠目结舌,被这浩大场面震惊到呆滞失声。
原来今日这场文会,竟然是东莱先生的收徒宴!
小神童崔岘,拜东莱先生为师。
当朝两位阁老,名门望族,仕林大儒,甚至连祁王、太子殿下,都纷纷派遣使从,前来恭贺!
本以为,今日文会上作《听蝉联句诗》,足以让小神童再次名扬士林。
结果真正的重头戏,在于拜师收徒!
单看这些前来恭贺的宾客名录,便知这场收徒宴,有多么隆重盛大。
今日。
整个大梁两京十三省,从文坛到官场,天下之目光,都聚焦在南阳。
聚焦在小神童身上!
想到这里。
文会上的读书人们齐齐转身,呆滞又怔愣的看向亭榭里的崔岘。
崔仲渊、崔伯山二人,脸色涨红,嘴巴张的老大。
兄弟二人甚至在想,百家名门望族给岘哥儿送上厚礼,甚至连太子殿下,都派遣使从,前来祝贺。
待会儿这些礼带回家去,娘怕是又要激动到晕过去了!
而裴坚、庄瑾、高奇、李鹤聿四个小少爷,更是四脸震惊,眼珠子瞪得滚圆。
天呐!
这些人,全都是来恭贺岘弟的?
莫说他们。
连亭榭里的南阳王、钦差齐大人、宋知府等人,都满脸惊异。
毫不夸张的说。
纵观整个大梁王朝,也不可能找到比今日,更加隆重的收徒宴了!
而这场收徒宴的主角,才八岁!
年轻到足以让在场文人汗颜羞愧,又艳羡神往。
别人才八岁,就已经斩获了他们一生都无法企及的成就啊!
亭榭里。
被全场众人瞩目的崔岘,也怔愣住了。
三两杯小酒下肚,他本就有些许醉意。
万万没想到,一场收徒宴,竟然被老师办的如此张扬、声势浩大。
他迷蒙起醉眼,怔怔看着这一幕,而后不再掩饰情绪,脸上浮现出绚烂笑容。
夏末凉风起。
站在亭榭中的红衣少年郎,神采飞扬,青春正好。
今日,是他崔岘的主场啊!
正所谓:人生得意须尽欢。
此刻他崔岘,绝对衬得上‘人生得意’四字!
东莱先生看向小徒弟,笑呵呵自得道:“怎么样,为师替你张罗的这场收徒宴,可还满意否?”
那可太满意了!
崔岘朝老师拱了拱手,笑道:“承蒙老师厚爱,学生——”
但凡今日没喝点小酒,崔岘都会谦虚一把,说上一句‘学生愧不敢当’。
但酒意朦胧,人生得意。
他又这般年轻,在自己的主场,张扬一番,又如何?
因此。
说到这里,崔岘含笑一扬眉梢,整个人看起来意气风发:“学生,却之不恭!”
好一个却之不恭啊!
东莱先生抚掌大笑,而后朝外面扬了扬下巴,骄傲道:“去吧,名门百家为你恭贺,你自该走上前去,收获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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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让他们瞧瞧,老夫收了一个多么优秀的徒弟!”
全场为之咂舌。
这是得对小神童有多满意,才能说出这般溺爱之话啊!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
崔岘抬脚走出亭榭,立于台阶之上,笑着朝前来恭贺的百家使从拱手致谢:“小子崔岘,感谢诸位不远千里,送来祝福。”
“然,岘一八岁无名稚童,不敢托大。心中自是清楚,诸位今日携厚礼前来,并非因为岘。”
“而是为岘之师,东莱先生。”
“承蒙老师厚爱,自今日起,岘得以成为东莱先生之徒。”
“方才,老师问我,可还满意这场他为我准备的收徒宴。”
“想来为操办这场收徒宴,老师一定提前准备了许久,才能有今日这场盛事。”
“岘,不胜感激。”
说到这里。
他回望亭榭里的东莱先生,笑的十分绚烂:“岘年幼,无法效仿老师这般大手笔,但也想尽自己绵薄之力,回馈恩师。”
“想来在场诸位也多少听说了,岘如今,在外也算小有一些薄名。”
什么?
听到这话,在场无数人都怔愣住。
随后一个个反应过来,激动的瞪大眼。
小神童所谓的‘薄名’,自然是因为《悯农二首》《咏鹅》这三首诗啊!
难不成,小神童要当场为恩师东莱先生作一首诗?
天呐!
想到这里,在场无数人发出惊呼。
这对师徒,还嫌今日之收徒宴声势不够浩大吗?
继《听蝉联句诗》、名门百家贺喜之后。
小神童竟然还要当场作诗!
难以想象,今日文会结束,将在大梁王朝士林引发多大的轰动!
果然。
在众人惊呼中,崔岘继续笑道:“老师为学生劳心操持,岘无以为报。因此想作诗一首,在这场收徒宴上,在诸位的见证下,赠与我的恩师,东莱先生。”
全场沸腾了!
东莱先生是真没想到,弟子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整个人惊喜又激动。
南阳王更是兴奋道:“来人,传笔墨纸砚,本王要亲自替崔小公子研墨!”
名门百家见证。
南阳王亲自研墨。
无数读书人现场目睹。
原来这场收徒宴,不仅老师在精心准备。
弟子也同样不落其后啊!
很快,笔墨纸砚已备好。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崔岘转身返回亭榭。
他一手执笔,先向南阳王致谢,而后看向东莱先生,笑道:“先前,我与人斗诗,对方写了一首《咏新竹》,赠与自己恩师。还阴差阳错,赢了我的《咏鹅》。”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发笑。
这桩趣事,随着小神童的扬名,如今已经被许多人所熟知。
但为何小神童会无端提起这桩旧事呢?
便见崔岘继续道:“这件小事并不重要,但,别人家恩师有的,岘之恩师,自然也不能落于人后。”
“所以,岘赠与恩师这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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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他自己先笑了。
笑完后继续道:“叫做《咏新竹》。”
全场发出善意哄笑。
且不提这首诗的内容如何,单看这个名字,已足够‘雅趣’了!
自古以来。
歌颂老师之诗篇众多,其中崔岘脑子里,不乏一些‘春蚕到死丝方尽’、‘落红不是无情物’等千古名句。
但这是拜师宴,崔岘与老师刚认识不久。
《无题》讲述的是男女离别相思,后被引申为歌颂老师。
《己亥杂诗》讲的是辞官离京之愁苦。
不仅场景对不上,连情绪都对不上。
谁家拜师宴,又是让老师‘春蚕到死’,又是让老师‘蜡炬成灰’的啊?
太扫兴了!
太凄苦了!
在场文人众多,东莱先生自己更是名儒,胡乱抄一首出来,可是要闹笑话的。
好在,感谢老祖宗们文采斐然者众多,随便扒拉扒拉,总能找到几首名篇!
比如郑板桥这首《新竹》。
全诗意境蓬勃、且充满生命力,蕴藏着对长者的感恩与祝福。
最是适合今日之场面!
在东莱先生,和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
崔岘提笔,一边写,一边念出声来:“《咏新竹之南阳王府赠恩师东莱先生》!”
听到这个名字,南阳王一张老脸都快要笑僵了。
他知道,这是崔岘在对自己‘研墨’一事致谢呢!
而文会上其余人,则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紧紧盯着小神童,生怕打扰到他的思路。
王府明明挤满了人,却一片安静。
风仍旧在吹。
在莲池一侧,竹林随风簌簌摇摆。
去年的老竹更高更壮,今年长成的新竹,虽矮一些,却更加翠绿。
还有几株长势生猛喜人的新竹,节节生长,竟比老竹都要高一些。
新老丛竹相绕,一片郁郁葱葱。
在无数人惊艳的注视下。
便见小神童抬眼看了看那片竹林,而后笑着落笔,边写边念:“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老干为扶持!”
前两句一出,全场为之叫好!
不仅用最简洁之文字,描述新旧竹子之势。
此句,更是在借竹,感谢恩师东莱先生啊!
最妙的是,小神童把这首诗命名为《咏新竹》。
咏的是新竹,实则赞的却是‘老竹’啊!
果然。
东莱先生听到这前两句,笑的眼睛都眯起来,表情满意极了:“大善!”
崔岘的诗,还在继续写。
既已谢过恩师‘老竹’,那么接下来,该如何往下写呢?
王府里的风,越发的大了起来。
池面皱起涟漪。
松针簌簌落下,竹林随风狂舞。
崔岘的红色衣袍,也在风中猎猎翻飞,配上三分醉意,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张扬肆意,耀眼夺目。
这个堪称惊艳的名场面,必定会停留在许多人心中,久久无法忘怀。
于烈烈风中。
崔岘扬了扬眉,笑看了东莱先生一眼。
而后在全场震撼到头皮发麻的注视下,笔走龙蛇,为这首诗,画上完美落点。
少年清脆且掷地有声的话音,于王府之内响彻,尽显蓬勃之朝气,肆意之张扬!
“明年再有新生者,十丈龙孙绕凤池!”
龙孙:竹子的别称。
凤池:常用来比喻宰相。
所以哪怕这首诗句里‘龙’、‘凤’皆有,也不会逾矩。
这得是一个学生对老师尊敬、感恩到何等程度,才能写出这般蓬勃真挚的美好祝福啊!
此句一出。
整个王府都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叫好声。
而东莱先生本人,更是激动到整个人都涨红了脸。
十丈龙孙绕凤池!
好一个‘十丈龙孙绕凤池’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崔岘一句‘十丈龙孙绕凤池’,引得王府全场为之沸腾!
“我等有幸,见证了一首名诗的诞生!”
“今后赠恩师之诗篇当中,又多了一首旷世佳作!”
“崔小公子,当真文采斐然,令人心折叹服啊。”
“文会结束后,小神童崔岘之名,必定再次名动大梁王朝士林诗坛!”
“不愧是东莱先生的弟子。假以时日,我大梁文坛,必定会再出一位名儒!”
“这实乃我大梁文坛之幸啊!”
文字诗句之魅力,在此刻,在文会上,在崔岘身上,被展露到淋漓尽致!
不仅在场读书人们为崔岘之才华心折。
连前来恭贺的百家使从们,都满眼惊艳震撼。
来之前,他们早已做足心理准备,料定东莱先生收的徒弟绝对不凡。
但未想到,这个叫做崔岘的少年,竟这般芝兰玉树,才华横溢,有龙驹凤雏之姿!
方才红衣小少年笔走龙蛇,当场作诗之风采,仍旧在众人脑海中,久久挥之不散。
什么是天才?
这便是天才!
横空出世,耀眼夺目,一露面,便引来士林文坛震动。
当年。
东莱先生也是这般,于群贤毕集的大梁士林当中,悍然崛起,压得各路天骄才子抬不起头来。
如今,他又收了一个比自己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徒弟!
各家使从们互相对视,都看懂了彼此眼睛里的凝重。
难不成,大梁王朝士林,又要诞生一位‘小东莱’?
其中,以太原王氏一族的使从,神情最为紧绷。
因为王氏一族,同样出了一位声名赫赫的神童。
据传,这位王家贵公子,天生过目不忘,精通六艺,善辩经文。
如今才12岁,已被王氏一族,视为下一代话事人。
王家使从盯着亭榭里意气风发的崔岘,眼含佩服。
除了自家小公子,这是他头一次,在同龄人当中,见到如此令人心折的年轻优秀天才。
想来小公子看完《咏新竹》这首诗后,定会欣喜吧。
人生路漫漫。
若无几位棋逢对手之人博弈,岂不无趣?
但怕是只有小公子会这么想。
整个王家,都得严阵以待了!
是以,王家使从今日不仅仅是单纯来祝贺的,也是来……下战书的。
王小公子资质超然,是王家传承千百年来,天资最优渥者。
这关乎着,太原王氏是否能造就出一位当代文坛领袖,在士林一呼百应。
延续王氏先祖之荣光。
因此,在一片欢呼赞叹声中,王家使从站了出来。
另一边。
东莱先生正因乖徒送自己这首诗而欢喜激动,他连道三声‘好’,整个人脸色发红:“这首《咏新竹》,为师很喜欢,很喜欢呐!”
“想来今日过后,全天下的老师们,都会羡慕为师!但,且让他们羡慕去。”
“因为不必等到明年,老夫的十丈龙孙,今已节节长成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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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老师这般夸赞,崔岘正欲接话。
不曾想。
一位自称是王家使从的中年男子站了出来,朗声道:“鄙人太原王氏一族使从,问东莱先生、崔小公子安。”
“方才,观崔小公子当场作诗之风姿,属实令人叹服。”
“但鄙人今日,代替主家而来,有些话,想提前问个明白。若有扫兴得罪之处,还望东莱先生、崔小公子,以及在场诸位海涵。”
听到这话,全场都安静下来。
其余读书人们神情茫然。
但前来祝贺的各家使从们,却并不意外。
因为,这同样也是他们今日来的目的啊!
崔岘惊讶看向那位王家使从,而后又看向老师,心中隐约明白了些。
东莱先生也并未意外,笑呵呵道:“你且问吧。”
王家使从抬眼看向东莱先生,问道:“敢问先生,假以时日之后。可会让崔小公子,效仿先生当年,广邀天下士林名儒才子,开台辩经?”
听闻这话,无数读书人终于反应过来,瞪圆了双眼。
而后。
便见东莱先生笑呵呵一抚胡须,看向崔岘。
崔岘哪里还有不懂得?拱手道:“学生听老师的。”
于是,东莱先生扬了扬下巴,骄傲道:“自然。”
哗!
听到这话,不管是全场的读书人,还是百家前来祝贺的使从,都为之侧目哗然。
虽然心中有了猜测。
可答案确定那一刻,仍旧让无数人震撼。
因为这已经代表着,东莱先生不仅宣布收徒,还准备将徒弟,培养为下一任文坛领袖!
王家使从并不意外听到这个答案,又追问道:“可否定下期限?”
东莱先生略作思索,道:“十年。”
徒弟天资卓越,有他悉心教导,十年勤学不辍,大可横行这大梁士林!
十年么。
听闻这话,王家仆从点头:“好,十年之后,我太原王氏,自会有人来向崔小公子讨教!”
结果他话音刚落。
却见崔岘突然站出来,道:“且慢。”
东莱先生,和王家使从俱是一怔。
难道崔岘觉得,十年太短,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学习?
不曾想。
崔岘认真看向东莱先生:“老师,岘认为,十年太长。以老师之博学,教导岘学习,又怎需要十年之漫长?”
在全场惊叹的注视下。
便见崔岘看向那王家使从,笑的从容不迫:“五年吧。五年之后,我去开封府开台。不管是你王家人,亦或者其余人,都可来登台同我辩经。”
“我崔岘,静候诸位莅临!”
少年之话语,自信骄傲,掷地有声。
全场为之侧目惊叹。
仿佛已经看到五年后,开封府,崔岘小公子舌战天下群雄的风姿!
那该是何等令人神往的盛事啊!
而今日文会结束后。
崔岘小公子打算在五年后开封府开台辩经之消息,也势必会传遍整个大梁!
东莱先生抚掌大笑:“哈哈哈哈,好,好啊!不愧是我东莱的徒弟,诸位,既然我家徒弟,已把话说明白了。”
“那咱们就五年后,开封见真章吧!”
王家仆从向东莱先生拱手行礼:“五年之约既已达成,鄙人着急赶回去,告知主家这个消息。东莱先生,崔小公子,告辞!”
随着王家使从的离开。
其余百家使从,在得到想要的答案后,也先后告辞离开。
这场声势浩大的文会,或者说收徒宴,终于落下帷幕。
但,它引发的后续动荡,才刚刚开始!
大量读书人,在离开文会后,手舞足蹈的兴奋谈论文会上精彩纷呈的一幕幕。
《听蝉联句诗》、东莱先生收徒崔岘、《咏新竹》、以及崔岘小公子五年后开封府开台辩经的消息,不出所料,如风一般,传遍大梁两京十三省。
整个士林为之侧目震动!
士林文坛领袖之接班人,崔岘,向这天下群雄,下了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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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轰动起来的,自然是南阳县城。
一大群身穿儒衫的读书人,走出王府,仍旧满脸激动震撼。
他们仿佛起了一些‘戒断反应’。
哪怕已经离席,但脑子里小神童神采飞扬之风姿,却怎么都挥散不去。
就如‘追星’那般。
只要你参加了这场南阳王府的文会,那你绝对会被小神童的魅力,迷到七荤八素!
巧了。
今日王府外面,大量南阳百姓们,也在关心小神童的情况呢。
那黄伦,有没有刁难小神童啊?
方才大量华贵的马车,纷纷赶去王府,可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
哎哟,该不会小神童在文会上吃亏了吧!
百姓们情真意切,询问崔岘的情况。
读书人们看的怔怔无言。
此前,或许他们还不懂,为何崔岘会受百姓这般喜爱、尊敬。
但现在,完全懂了。
有些人天生就该站在最耀眼的高台之上,受无数人追捧喝彩的啊!
因此,在南阳百姓们瞠目结舌的注视中。
一群身穿儒衫、向来以沉稳、斯文示人的读书人们,一个个兴奋不已、舞之蹈之、滔滔不绝的讲述今日文会上、堪称传奇的一幕幕。
这个读书人激动道:“黄伦?那是什么玩意儿!他怎配刁难小神童!他的名字,甚至不配和小神童出现在一起!”
周围百姓瞪直了眼:啊?
那个读书人急急又道:“说得好!莫要提黄伦,不重要!今日文会上,小神童和东莱先生、布政使大人、知府大人一起做《听蝉联句诗》,引得满堂喝彩!”
“这首诗,一定会成为联句诗当中的经典!”
周围百姓瞠目结舌:啊!
又一读书人涨红着脸道:“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大梁文坛第一名儒,东莱先生,当场收小神童为师!”
又又一读书人,用更大的声音道:“那可是东莱先生啊!天下文人的领袖!他宣布收徒以后,全大梁名门贵胄,都送来贺礼!”
“包括当朝阁老、李氏、王氏,祁王殿下,甚至太子殿下,都派遣使从前来送上祝福!”
天呐。
百姓们听得齐齐呆滞住。
但这竟然还不算完!
读书人们此刻分享欲爆棚,激动的不行:“当着百家名门的面,小神童作诗《咏新竹》送给恩师东莱先生!”
“红衣俊俏少年郎,当场笔走龙蛇、泼墨作诗!南阳王亲自为他研墨!全场为他惊艳喝彩!”
“最后,小神童还当众接受太原王氏的挑战!自称五年后,会去开封开台,广邀天下群雄英才,前来辩经!”
哗!
这一桩桩、一件件震撼人心的事情,听得百姓们眼睛越睁越大,嘴巴越张越大!
似乎脑海中,已经浮现出小神童飒爽张扬的少年蓬勃英姿。
太震撼惊艳了!
百姓们听的神往不已,只恨自己没有亲自去文会,见证这精彩的一幕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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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人们讲完了,收获一波惊叹。
仍旧不满足。
他们离开后,换一波人,继续讲述,然后不出意外,再次收获又一波惊叹!
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就好像自己短暂化身为小神童崔岘,猛猛大放异彩、技惊四座!
简直爽的头皮发麻!
百姓们、读书人们神情振奋。
无人注意到,站在兴奋人群当中的老崔氏、林氏、陈氏三个女人,神情呆滞到久久无言。
良久后。
陈氏艰难道:“娘,她们说的是岘哥儿吧?”
老崔氏哆嗦着道:“是……是吧。”
娘嘞。
岘哥儿,你还有什么惊喜,是祖母不知道的啊!
这惊喜实在太大太生猛,祖母这小心脏,可真要遭不住咯!
另一边。
通过读书人们、以及南阳百姓之口,王府文会上崔岘震撼惊艳的表现,如风一般扩散出去。
百姓们不懂,只顾着为小神童喝彩。
但等这些细节,传遍大梁士林以后,立刻引发了堪称山呼海啸般的大轰动!
一位大儒看完《听蝉联句诗》,震撼高呼:“此诗,必将成为联句诗之经典!”
太原。
王家小公子听完使从讲述文会上的见闻,表情尽是欣赏、与棋逢对手的战意。
他笑道:“崔岘么,五年后,我自会去寻你!”
浙江。
季甫先生看完《咏新竹之南阳王府送恩师东莱先生》后,破防了。
他指着自己的徒弟,大声道:“明年再有新生者,十丈龙孙绕凤池!你瞧瞧人家这徒弟写的诗!东莱那个老东西,往后几十年,肯定都要不停在老夫面前炫耀!”
“我不管,我命令你马上给我也写一首质量差不多的诗,立刻给我写!”
他的徒弟满脸疲惫:“……”
要不你还是把我逐出师门吧。
京城。
太子殿下看完使从带回来的,关于南阳文会的资料,笑道:“可惜。”
可惜什么呢,自然是可惜,这个崔岘年纪还小。
若是再年长几岁,现在就能拉拢培养了。
不过最后。
太子殿下思索片刻,还是说道:“密切关注着吧,以后若是有机会,去送个人情。灶台先烧起来,以后才能热络。”
不仅仅太子殿下。
各方收到消息的名门贵胄,都在考虑,该如何跟东莱先生这位关门弟子,保持好关系。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次要的。
最主要的是,文坛领袖的接班人,正式向文坛下达了战书,要效仿自己的老师,舌战群儒。
这怎能不让大梁文坛震动?
“好!当年我输给东莱,如今老夫花甲之年,要去挑战他的徒弟!”
“老师,您放心!五年之后,我必定去开封挑战崔岘,借此一战扬名!”
“文坛领袖的弟子,可未必就一定能成为新的文坛领袖。”
“我承认,崔岘乃天生诗才!但辩经一事,可跟写诗不一样。”
“他马上九岁,五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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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看老夫五年后,去开封同他辩上一场。”
“他只不过是有一个好老师而已,有什么猖狂得意的?五年后,我要去看看他究竟有几分真本事!”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天下读书人众多,谁肯服一个八岁稚童?
哪怕小有才名又如何。
既然敢请战士林文坛,那就要做好认输的准备!
一时间,文坛风起云涌。
老儒、新秀纷纷被激起战意,无数道目光,瞄准了崔岘。
瞄准了五年后的开封。
届时,一场新任文坛领袖之纷争,将隆重开启!
但,那终究是五年后的事情。
且不管未来如何风起云涌,且不管整个士林文坛,因此事闹出多么大的轰动。
当日文会结束后。
崔岘收起浑身肆意张扬,和老师一起,低调离开。
师徒二人走在熙攘热闹的街道上,耳边隐约能听到,不停有人在赞叹‘小神童’。
东莱先生笑呵呵问道:“一朝成名天下知的感觉,如何?”
崔岘酒劲儿已过,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他轻笑道:“坦白说,方才在文会上,确实觉得很是风光得意。但文会散场,百家使从离去,一切又归于平淡。”
“学生才意识到,其实这些,都是虚的。”
哦?
东莱先生很是惊异于这个回答,但也松了口气:“为师还以为,你会沉浸在风光权欲当中,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逐渐缓过来呢。”
八岁的孩子,成为这样一场如梦似幻的盛事主角,被天下各方瞩目。
其实就算骄傲自得一些,也可以理解。
但东莱先生不曾想,自家小徒弟,能这般清醒自持。
崔岘笑道:“学生今日之风光,全凭老师、凭师叔、师祖等人在撑着。但归根结底,学生自己不立起来,今日之风光,以后怕是再也不会有了。”
“五年之约既已定下,学生自当沉下心来,跟随老师潜心学习。”
“今日,学生跟着老师好生风光一把。五年后,学生也希望,能让老师为有学生这样一个弟子,而在士林文坛风光得意。”
夕阳下。
说出这番清醒豪言的小少年,并不如文会上表现的那般张扬。
但脊梁笔挺,眼含自信,整个人沐浴在夕阳的余韵当中,耀眼到让人挪不开视线。
这样内敛、清醒、身负才气、又如玉如琢的优秀少年郎,将来又怎么可能闯不出一番功绩呢?
未来之大梁文坛,必有你小子一席之地!
不,未来大梁之文坛,都将仰你之鼻息!
东莱先生怔怔看着自己的小徒弟,没有把心里这番话说出来。
而是朗声笑道:“好!走吧,回家。从明日起,来为师家里上课。”
“好的老师。”
师徒二人并排前行,夕阳余辉落在他们身上,在地面投射出两道长长的影子。
当晚。
在南阳王府仆从的帮忙下,足足七辆马车,载着诸多厚礼,同崔伯山、崔仲渊一起,返回崔家。
开门的是老崔氏,她看起来表情平静,并未有任何激动。
崔伯山纳闷道:“娘?你看到这足足七大车厚礼,怎地一点都不吃惊。我跟二弟回来的路上还在猜测,说你看到这么多好东西,怕是又要激动到晕过去呢!”
这次晕倒是没晕。
毕竟老崔氏已经提前收到消息了。
可看到这足足七大车的厚礼,老崔氏还是很没出息的、激动到眼前发飘。
她浑身发软,靠在门边,一双眼睛直愣愣盯着那七辆大马车,讷讷道:“哎哟,伯山、老大媳妇,快来扶一把娘。娘两只腿不听使唤,要摔倒了!”
她不中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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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点不夸张,真的摆满了,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甚至连堂屋里、厨房里、鸡棚上,都堆放着各种礼盒。
这个一打开,娘嘞,青铜雁足灯。
那个一打开,娘嘞,羊脂玉带钩!
再打开一个,得喊两声‘娘嘞’,因为那是一对金银胡瓶!
全都是好东西啊。
随便挑出来一两件,都能作为普通人家的传家宝了。
因此,崔家院子里,‘娘嘞’的惊呼声就没断过。
也是让他们跟着岘哥儿,见识到真正的好东西咯!
陈氏抱着小闺女,看着满院子的礼盒,没来由感慨道:“咱家这院子,还是太小了呢。”
全家人闻言都看向她笑。
哎哟!
这才刚搬家多久,就嫌院子小啦。
而嫌院子太小的原因,竟然是因为礼物太多,家里摆不下。
这是不是有点太嘚瑟啦!
陈氏说完,自己也笑了。
崔岘坐在娘身边逗弄妹妹,闻言轻声笑道:“等下个月吧,下个月,赵志案就能结了。”
“齐师兄跟我说,下个月结案后,会把赵宅拨给咱家。”
谁?
老崔氏闻言怔愣道:“齐师兄是谁?他说话管用不?”
崔岘眨眨眼:“钦差齐大人,我老师的师侄,他都发话了,应该……管用吧。”
听闻这话,全家人又开始惊呼:娘嘞!
老崔氏捂住胸口,表情晕晕乎乎:“哎呦我现在,真是感觉自己每天跟做梦似的快活!”
“岘哥儿,那按照你这么说,咱家很快便能住上大宅院啦?”
崔岘笑眯眯强调道:“是崔府,崔氏大宅。”
老崔氏‘噗嗤’笑出声,感觉脸要笑僵了。
其余崔家人,在听到‘崔府’二字,也是止不住的傻乐,眼睛里满是期待与憧憬。
从河西村清贫崔家,到南阳崔府,这其中之差距,可谓天壤之别。
但,岘哥儿愣是凭借一己之力,带着大家走出来了!
回望来时路……呃,好像挺轻松的。
一不小心,就跟着躺赢被带飞咯!
看着一家人喜滋滋的场面,崔岘也眉眼含笑,神情格外惬意。
相比于文会上,被众人欢呼捧场的风光得意。
全家人一起把小日子越过越好,反而更踏实、更让他觉得舒心呢。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见老崔氏仍旧在整理那些礼盒,林氏笑着道:“娘,要不明天再收拾吧。反正都是那些东西,跑不掉的。”
结果。
却见老崔氏摇了摇头,认真道:“东西确实都是这些东西,但谁家送了什么,都要记清楚,以后有机会,都是要还的。”
“岘哥儿出息了,咱家才能收这么多礼。但这并不代表,是咱家出息了。”
“人家这些金贵人家,随便送份礼来,咱们就开心的不行。这才是真的出息人家。”
“岘哥儿还小,这些人情,我都得替他记着。以后他年岁渐长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这种往来人情只会更多,岘哥儿越走越高,我这当祖母的,可不能拖他的后腿啊。”
这番话说完,整个院子都安静了。
全家人都怔怔看向老崔氏。
或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苍老的眼睛里,带着光。
跟之前在河西村整日狰狞歇斯底里的她,完全不一样了。
见一家人都看着自己不说话,老崔氏有些纳闷:“都怎地了这是?”
崔岘笑道:“我们都觉得,祖母方才那番话,很有道理哩。”
老崔氏有些赧然。
但想了想,她还是鼓足勇气道:“岘哥儿,祖母最近在学习识字、算账。虽然学得不好,但也在认真学着。”
“等咱搬到大宅子里后,要修缮房屋、要请仆从,要跟各家往来。还要为你们以后科举仕途、娶妻生子攒银钱,花销大着嘞。”
“咱家的泥宝斋,祖母已经熟悉了。到时候,你教祖母做别的生意,祖母多多赚银子。让咱们崔家,也变得跟你似的,有出息。”
“好不好啊?”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认真搞事业的人,最是好看。
总之,现在的老崔氏,整个人格外有干劲儿!
崔岘笑道:“好啊!但是祖母,想要把生意做好,带着咱家出息,不好好开蒙识字,可不行哟。”
老崔氏脸色一僵。
当晚。
她的卧房里照旧一直点燃着油灯,隐约还能听见老太太的小声啜泣:“太难了,怎么会这么难啊!”
“锥子呢,老大,你的锥子呢。扎娘一下!”
“啊——!我不能给岘哥儿拖后腿,我得咬牙学!我这个年纪觉少,最适合学习了!”
“啊——!我要带着崔家一起出息,成为名门望族崔氏!”
次日。
崔岘起床的时候,隐约还能听见祖母的读书声。
他心中咂舌。
这是学了一整晚?老人家可真够拼的啊!
用过早饭,崔岘和崔钰一起,前往裴氏族学。
只不过这一次,他不是去上学的,是来办理‘退学手续’的。
到了伏牛巷口。
裴坚、庄瑾、高奇、李鹤聿四人,照旧在等待着他们。
只是今日,几位大哥都有些沉默。
唯独裴坚,走一步,便龇牙咧嘴倒抽两口冷气。
崔岘关切道:“大哥,你这是怎地了?”
裴坚虚弱一笑:“被我祖父给揍的。”
众人无言。
大家一起往族学走,气氛仍旧有些低沉。
后来还是庄瑾没忍住,问道:“岘弟,你以后就不来族学啦?要跟着你老师上课?”
其余几位少爷闻言,都看过来。
崔岘点点头:“对,老师让我今天就过去跟着他学习。不过几位大哥放心,我会经常来找你们玩儿的。”
“我走了,你们可不能荒废学业。到时候,我把老师教我的学习心得,传授给你们。”
唉,好吧!
年轻小男孩的心思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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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会把友谊看的很重,关系好的话,就想一直待在一起。
一起上学,一起玩闹。
因此几位少爷都有些怏怏不乐。
根本没有去深思,方才崔岘说的那番话,蕴藏着一份多么、多么厚重的‘厚礼’。
等到了族学。
不出意外,学子们瞧见崔岘,又是好一阵激动崇拜。显然,他们听说了崔岘昨日在文会上的风采。
当得知崔岘是来办理退学的,大家都很是不舍。
让崔岘再三保证,经常来族学探望,这才肯放他离开。
是以,一个简单的‘退学手续’,耽误了许久时间。
吴清澜摆摆手,冲崔岘笑道:“去吧。”
崔岘抱着书箱,弯腰对吴清澜回礼,而后在裴氏族学众师生的注视下,转身离开。
一整天,族学里气氛都闷闷的。
裴坚四人,更是无精打采。
放学回去的路上。
高奇突然暴躁的一脚踢开路上的石子,嘟囔道:“我脑子很乱,想了一整天了。脑子里总有个模糊的想法,我感觉,咱们距离岘弟,越来越远了。”
“我不是指不在一处课堂上课,你们明白吧,兄弟们?”
“嗯,我的意思是说……”
说到这里,高奇一时间又不想说了。
因为真相何其残忍。
昨日那场文会,他们都在场,也见证了岘弟神采飞扬的一幕。
以后,岘弟会走出南阳,去开封、去京城,在大梁文坛、官场,熠熠发光、耀眼夺目。
然而他们四个呢?
只会被远远甩在身后,连岘弟的背影都看不到。
其实高奇想说,如果可以,要不咱哥几个努努力,咬牙也拼一拼。
就算赶不上岘弟的步伐,但好歹跟着他走,去见识一番外面的精彩世界。
这话往常也轮不到高奇说,裴坚肯定会先说的。
但小裴少爷不知拧巴在哪里了,竟一句不吭声,没等高奇说完,自己扭头直接走了。
高奇有点恼了:“他这什么态度!”
庄瑾安抚道:“好啦好啦,我感觉裴坚肯定比咱们仨更难受。”
高奇跟李鹤聿互相对视,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这话。
另一边。
裴坚默默走在回家的路上,故作轻松的哼着小曲儿,似乎心情还算不错。
回到裴府。
裴老爷子虽然把小孙子毒打了一番,但终究是疼他的。
见小孙子回来,板着脸道:“老夫跟布政使大人请辞一年,在家亲自教你。以后你白日去族学,晚上回来跟着老夫学习。”
“明年三月,你下场参加童生试。”
裴坚‘哦’了一声。
心里想的却是,就我这样的废物,去参加童生试也是浪费银子和笔墨,还不如让岘弟那样的天才去呢。
等等?
这个念头一出,裴坚整个人都一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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