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郡县二级制
对外战争,皇帝是比较关心的,是的,只是比较。
远没有人们想像中那样,分外关心。
因为国家机器是非常复杂的,战争只是其中的一项,而且还不是最重要的。
皇帝真正在意的,首推皇权,其次自己的健康问题,再次就是朝堂的这帮大臣们。
他一个人是管理不了国家的,那麽帮助他管理的就是中枢,而中枢需要藉助地方州县官员,从而形成一个金字塔形状的权力构造。
以大唐当下的国力,吐蕃是完全没有可能对关中地区造成影响的,包括突丶契丹等外族。
但中枢可以,中枢一些看似微小的变动,都将是影响深远,而当下的李隆基,将中枢全都交给了李林甫。
那麽为了保证中枢的稳定,李林甫是肯定不会让李适之上来的,因为在他眼里,李适之就是一个SB。
而陈希烈,是个二逼。
「你的脑子是怎麽回事?灵符已经找到,圣人龙颜大悦,这个关头,你竟然什麽都没有做?」
李林甫在门下省见到陈希烈之后,直接劈头盖脸道:「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本相推荐你,左相这个位置就一定是你的了?」
陈希烈尴尬的笑了笑,不敢反驳。
其实他是一个非常通透的人,做为当今朝堂道学魁首,圣人派人去函谷关尹喜故宅寻到道祖灵符的事情,由他添砖加瓦的捧一捧,无疑是最为合适的。
而他也做好了所有准备,但就是没有任何动作。
原因就在于,他担心自己冒头,抢了风头,惹李林甫不高兴。
所以今天面对李林甫的叱骂,他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有些事情我知道该怎麽做,但却不能去做,除非你让我去做。
这简直就是一个完美的下属,也正是李林甫最看重他的一点。
是我糊涂,右相之言醍醐灌顶,将卑职骂醒了,」陈希烈赔笑道:
「圣人有意改元,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那麽我便趁此机会,促成改元之事。」
李林甫淡淡道:
「本相再给你提个醒,圣人狭殷周之制度,尚秦汉之规模,改州为郡的事情,也可以提一提。」
陈希烈点了点头。
事实上,在武则天时期,便打算改州为郡,但是当时有人提议,州与周同音,不能改,武则天一想也是,随即作罢。
郡县二级制,与州县二级制,其实没有什麽区别,就是换了个名字。
但因为郡县二级制是由秦始皇正式施行,为的是破除地方诸侯分封制,汉朝沿用了这一行政制度。
那麽在唐朝之前,最强大的就是汉朝,最牛逼的皇帝是赢政,所以仿秦汉制,寓意着大唐能像汉朝一样繁荣昌盛,李隆基会是赢政那样牛比的皇帝。
不要说什麽秦朝短命,再短命也是开创了华夏大一统的先河,奠定了中国两千馀年政治制度格局,功绩无出其右。
再加上,郡名确实比州名更好听一些。
并州,太原郡,蒲州,河东郡,华州,华阴郡,郑州,荥阳郡,恒州,常山郡。
李林甫这边,是早知皇帝心意的,因为今年圣人迎道祖神像,明摆就是在压制二王之所带来的不利影响,虽然那时候二王还没死,但李隆基早就知道,他们一定会死,太医院一直在伺候着,就是因为基哥要判断两人具体什麽时候死,
好提前应对。
而李林甫挑唆杨慎矜指出李适之家里的坟有问题,也是为了转移这一不良影响。
总是要有个背锅的,有人背锅,问题就解决了。
如今灵符寻到,藉机改元,一扫颓靡之气,是非常有必要的事情。
而李林甫认为,那个陈王府神神叻叻的田同秀,多半是李适之找来破局的。
这一招真的厉害。
达奚盈盈派人来求救了,当然,不是她出事了。
而是颜令宾不见了。
这个女人以前不怎麽重要,但是当下非常重要,因为达奚盈盈那里的帐本,
她全都看过。
平日里很少离开南曲,更别说平康坊了,前天出门一趟,是因为家里的火炉生锈,破了一个窟窿,颜令宾打算购置一个新的,再找铁匠补一补日炉。
结果人就没有回来,随行的两个婢女,也一并失踪。
「这都两天了,你怎麽才说?」李瑁皱眉道。
李也像一个跟屁虫一样,跟着一起来凑热闹了,案子的事情大概查的查不多了,而他文特别好奇李瑁离开十王宅之后都在干什麽,所以粘的李瑁特别紧。
达奚盈盈颇为着急道:「头一晚没有回来,我便已经发动人手去寻,金吾卫我也打了招呼让他们帮忙,两天没找到,这才赶紧找你。」
「人是在什麽地方丢的?」李瑁问道。
达奚盈盈叹息道:
「就在平康坊北回巷子,坊吏那边都已经问过了,没有出入记录,她一定是被人拐了。」
「一个妓女,被人拐走,也不算稀罕吧?」李朝李瑁道:
「你还跟妓女打交道啊?」
妓女是贱籍,名妓也是,你就是长安第一花魁,也是贱籍,也就是说,县衙都不会立案,官府是为庶民以上的人解决问题的,不是下人。
而李说的也对,奴婢妓女失踪是常有的事情。
比如一位世家子弟在街上偶遇一个漂亮娘子,动心了。
那麽他就要打听对方来历,韦家的?那我不敢招惹,什麽?妓女?给我绑了!
听起来,似乎长安都不算法治社会,是的,它本来就不是,严武就干过这种事。
而一般被绑走的贱籍,基本上也就算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李瑁懒得搭理李,而是看向达奚盈盈道:
「南曲遍布你的耳目,平康坊甚至长安,你也有不少线人,金吾卫也出面找人了,既然都毫无头绪,找我来,我也帮不上忙啊。」
达奚盈盈道:
「但你知道谁绑走颜令宾的可能性最大,不是吗?我已经派人找过窦,但是连大门都没进去。」
李顿时一愣,好家夥,窦鳄也算是驸马了,直呼名讳啊?你这个女人也是大有来历嘛。
韩庄当初是被吴怀实秘密处理的,所以李没听说过达奚盈盈。
「噢~~~~」
李忽的一脸恍然的看向李瑁,张着嘴巴后知后觉道:
「丢的这个颜令宾,该不会就是卢奂的那个相好吧?」
达奚盈盈眼下还不知道李是谁,但是对方的紫金鱼袋已经说明,人家不是宗室就是公爵之后,只见她点头道:
「就是国宝郎的相好,这位郎君既然与隋王相熟,也可以帮我们寻一寻人。」
李笑了笑:「你还别说,我这几天去过窦家里三次。」
窦做为原告,李肯定是要问询对方一些事情的,事实上,也就是他这麽一问,让窦鳄察觉到,李磷的审案结果,恐怕不会对李瑁造成什麽影响,所以,
人还真是他绑走的。
绑走颜令宾,自然就是要指正李瑁交构卢奂了。
今时不同往日,窦鳄现在不鸟卢奂了,因为卢奂背刺了右相。
听到李这麽说,达奚盈盈已经猜到对方身份了,故作惊讶道:
「敢问郎君名讳?」
「家中排行十六,」李笑了笑,指着李瑁道:
「比他高两位。」
达奚盈盈嘴角一抽,一脸震惊的赶忙行礼道:
「妾身拜见永王,永王果然贵气逼人。」
「别奉迎我,」李摆了摆手,淡淡道:
「你在十八郎面前没怎麽客气,自然心里对我也敬重不到哪去,虚伪的让人讨厌。」
达奚盈盈一愣,下意识看向李瑁,你这个哥哥这麽直白吗?人情世故好像不太会的样子?马屁都不接?
李瑁沉声道:
「如果真的是窦,事情反倒好办了,就怕不是他。」
「怎麽个好办法?」李直接咧嘴道:
「去窦家里找人?为了一个妓女?你有那麽大的能耐,那是公主府,父皇不点头,你敢去查?」
李瑁一脸鄙夷的看向李,嘴角挂着嘲讽的冷笑。
李这小子只要是跟自己斗嘴,脑子就不灵光了。
如果人真的是窦鳄拐走的,那麽肯定就是冲着他和卢奂,既然如此,颜令宾就是关键人证,窦肯定会保护的好好的。
根本不用去搜查,因为窦鳄会自己将人推出来。
不过李瑁纳闷的是,窦拿一个妓女,来检举他和卢奂?哪个衙门也不会立案啊。
一是贱籍,二是卑告尊,不合法。
于是李瑁一脸疑惑的看向达奚盈盈,皱眉道:
「你不会是给她抬籍了吧?」
达奚盈盈叹息一声,点了点头,看向并不知情的李,解释道:
「颜令宾实为罪臣之女,本是出身琅琊颜氏,妾身已托人给她抬籍,颜家那边也愿意认她回去,那麽就算来历正经的庶人,符合立案标准。」
抬籍,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其实就是将一个奴婢变成一个平民,没有多复杂,又不是将平民变成贵族,需要谱认证。
实际上人家颜令宾,就是贵族出身。
抬籍这种事情,你找县衙的户曹,就能办了,再高点的官都用不着。
李一愣,琅琊颜氏?他异的看向李瑁,道:
「就是那个颜真卿他们家?」
李瑁点头道:
「就是颜真卿的堂妹。」
李恍然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卢奂那麽清高一个人,竟然能看上一个妓女,原来是出自文昌之家。」
他只觉跟着李瑁,能听到很多有趣的事情,比他在十王宅做井底之蛙强多了,时时刻刻都有新鲜感。
琅琊有两个大家族,琅琊王和琅琊颜,后者多出儒学丶文学丶书法丶绘画的顶尖大才,所以被称为文脉昌盛。
李瑁淡淡道:
「既然已经不是贱籍,那麽如果是窦将人拐走,多半是打算检举我交构卢奂,河西兵的案子还没有了结,他就这麽着急吗?」
了结了......李嘴角一抽,我当时告诉他和昌乐公主,案子已经全部审完了。
李顿时陷入沉默,看样子是自己泄漏了口风,因为当时窦夫妇一个劲的追问,会给李瑁定个什麽罪,李当然不会说,只是来了一句:你们为什麽觉得这样一件事,能对一个皇子造成多大影响呢?
想来就是这句话出的问题,因为李自认自己在其他方面绝对没有说错话。
交构交构,庆王他们是SB吗?想对付李瑁就不能换个法子?这个法子能对付他,能不能对付你们呢?
十王宅里,哪个不忌讳这两个字?偏偏你们总是喜欢钻这个牛角尖。
「我明天就要进宫了,这件事我会找机会向父皇提及,」李颇为仗义道:
「我可不是帮你说好话,只是不愿欺瞒父皇。」
李瑁与达奚盈盈对视一眼,笑道:「怎麽?你认为我没有交构卢奂?」
「交构他有什麽用吗?」李挑眉道:
「帮人安排几个职位?除此之外还能干什麽?」
李瑁一愣,你的想法好天真啊,是瞧不起卢奂,还是觉得基哥好糊弄?
铨选大权在你这,就这麽不值钱?
突然,李直视李瑁道:
「不算交构,但肯定算结交,那麽你结交他,究竟是什麽目的?」
李瑁呵呵道:「我与卢奂并无交集,真要有的话,御史台风闻奏事,父皇早就知道了,还轮得着别人来检举我?见过几次面不算结交吧?」
李冷笑道:
「怪不得其他人总是说你在外过于张扬,我这几天也算是耳闻不少,够潇洒啊,你就不怕把我们气死?活该别人总是想方设法对付你,也就是我无能,否则我也不饶你。」
「永王这是人善心好,」达奚盈盈赶忙道。
李挑眉道:「你知道我在说什麽吗?」
「好了好了,越扯越远了,」李瑁赶忙打断。
李也意识到自己的言论有些过头了,看向达奚盈盈道:
「敢乱言,剥你的皮。」
他刚才的言论,无疑表达了亲王们对于常年在十王宅的不满,嫉妒李瑁的牢外生活。
他们不是不知道自己类同囚徒,但圣人美化加上他们常年自欺欺人,别人又不敢揭破,所以李下意识觉得达奚盈盈应该没听懂他那句话的意思。
但随即他也反应过来,其实他们这帮人的窘迫,世人皆知啊。
「这个女人到底是干什麽的?」李大声问道。
李瑁撇了撇嘴,不知道该怎麽跟他解释,长安地下银行分行行长?南曲娱乐集团实际控制人?杨玉瑶建筑集团名誉合伙人?
妾身只是一个卖艺的,」达奚盈盈笑道。
卖艺的能知道这麽多?还能给人抬籍?能特麽跟李瑁关系这麽亲近?李冷哼一声:
「那简单,跟我回永王府,让本王瞧瞧你的技艺。」
达奚盈盈表情一僵,眼神求助的看向李瑁。
李瑁摆手道:「他是吓唬你,好了,人,我们继续想办法找,如果真是窦拐走的,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那麽我就让他再快一些,」窦鳄起身道:
「我今晚就入宫。」
如果你有十天的假期,你肯定舍不得失去一天。
那麽李之所以打算提前一天将河西兵的案子呈报李隆基,是因为他又看到了一件案子。
「事情经过我大致了解了,你觉得,我禀奏父皇之后,父皇会不会交给我来承办?」李坐在马车上,朝同车的幕僚韦子春道。
韦子春刚才已经从李口中,知晓了大致经过,皱眉道:
「我只是想不明白,附马为什麽总是着隋王不放?冤雠自然是有的,但恐怕还到不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如今总是拿交构说事,似乎太过火了。」
李笑了笑,没有明说,是你小瞧了兄弟翻脸之后,到底会有多狠。
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兄弟。
小仇小怨,在我们这里就是大仇大怨,因为失势的人,会被得势的人轻而易举的一句话,搞得很惨很惨,旁人兄弟争的那是什麽?我们争的又是什麽?
人分三六九等,亲王们,也分。
我若不是自小被养在少阳院,李瑁会将我放在眼里?我总是挑他的刺,不过是太子不方便这麽做,我来做罢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李道。
韦子春点了点头:
「牵扯皇子的案子,照例不该是您来主办,但河西兵这件案子,圣人还是交给永王,其中恐有深意,只是卑职难以揣测,如今这桩事情,永王既是亲历者,
恐怕圣人还是会交给你。」
李嘿嘿一笑:「我也是这麽想的。」
实际上,李也察觉出一丝端倪,他认为,父皇很可能是想藉此敲打一下李瑁,也有挑拨他们兄弟感情的目的。
因为做为父亲,如果真的希望儿子们和睦,一句话就可以解决,是会将事情压下去的。
而父皇没有,他故作公正让自己调查此案,实存挑拨之心。
太子正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才嘱咐他轻拿轻放。
李突然觉得,离开十王宅,并非他想像中那样自由潇洒,其实也很危险。
杨洄这一次做为军资转运处置使,在西北战事结束之前,拥有极大的权利。
他是不需要亲自去西北的,主要是在长安,负责统筹调度,按期将每一批的军资如数送往西北。
路上有重兵押运,没必要操心,难道还有人敢劫这个?你也劫不了啊。
那麽他自然而然要打开武库了。
太原的北都军器监,主要是供应长安武库,确保库存数量,而武库则是主要供应关中地区以及特殊情况下供应西北。
李瑁借着巡查皇城的机会,见到了正在武库外忙活的杨洄,于是凑过去小声道:
「既然开了库,给我的勋一府拨一些甲胃弓箭。」
杨洄一愣:「没法给你拨啊,要拨也是拨给左卫,你们勋一府哪来的卫库?」
勋一府,只是左卫下面的五府之一,没有独立的军械库。
李瑁道:「就是拨给左卫,但是我会记在勋一府的名下,免得别人取用。」
这种事情其实不算多难,比如李林甫兼领的左右领军卫,这两个地方的各种日常需求,都是优先供应的,而且杨洄经办过,驾轻就熟。
「要多少?不能太多啊,」杨洄小声道:
「要不是这次兼了转运处置使,我也不敢给你开这个方便之门,数量不多的话,记在损耗上面即可。」
李瑁小声道:「铁甲一百领,弓箭若干。」
「是不是太多了?」杨洄一脸惊愣,一百枪矛,一百刀,那是洒洒水,一百领甲,你别害我啊?
李瑁鄙夷道:「办不了就算了。」
杨洄一愣,好家夥,瞧不起谁呢?
「好了好了,你回去吧,让你左卫的胃曹参军傍晚过来找我,」杨洄小声道。
李瑁哈哈一笑,就这麽转身去其它地方转悠了。
杨洄眼下特别吃这一套,因为这小子正在争取弘农杨宗长,所以习惯了对亲朋好友的要求尽量满足,以获取大家的支持,等他真做了宗长,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左卫府眼下管事的,是长史嗣鲁王李颖,但李颖肯定是管不了李瑁的。
李瑁跟对方打了一个招呼,于是便去找胃曹参军元崇礼。
李颖倒也不觉得有什麽,李藉机给自己的卫府捞点军械,很正常的事情,
又不是捞回自己家里,所以他答应的很痛快。
至于那个元崇礼,是李璃的大舅哥,半年前还在京兆府任职,如今被调至了左卫。
元崇礼带着李瑁来到库房,打开库门道:
「地方多的是,就存进这间库中吧,我会记在你们勋一府名下,保准不会让别人取用。」
李瑁点了点头。
接着,元崇礼突然又道:
「六郎服丧之后,多半会有新的任命,还需隋王帮着出出主意啊。」
李璃现在是有职位的,虽然他几乎都不去上班,窦鳄滚出右金吾之后的位置,就是李璃接了,宁王这麽一死,李隆基肯定是要好好安顿人家的儿子们。
所以李璃的下一份工作,级别绝对不低,不是一把手,就是二把手。
不过那是三年后的事情了,李瑁不认为自己能够再等三年。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服丧期间,李璃便能有新的任命,先占住位置再说。
「不必你说,我自有筹划,」李瑁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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