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六,还有八天。
春风得意楼的人员基本到位,五谷豆坊最外面几间铺子已经上梁……一切有条不紊。
林婉婉知道这个价钱后,立刻嚷嚷着要改行,她还能附送塔罗牌星座占卜。医卜不分家,看看人家赚多少,眼红。
姜永嘉突然冲进门来,险些将祝明月吓一跳,“姜掌柜,出什么事么?”
“刚刚长新楼的钱掌柜说,”姜永嘉气还没喘匀,急急开口,“说陛下要在民间采选美人,充实后宫。”
祝明月外表年轻,气质沉稳,教人猜不透她的年岁。年纪不知,却是个实打实的美人,钱掌柜才会特意透露消息。
祝明月写字的手顿住,强自镇定道:“采选的要求是什么?”
“十三至十六岁,出身良家。”姜永嘉补充道:“三年前采选的要求,这次应该差不多。”
她们当然超龄了,但戚兰娘和赵璎珞刚刚卡在线上。祝明月站起来,“是否要单身?”
姜永嘉:“当然是未婚的小娘子。”已婚的都算还不乱套。意识到祝明月抓住解决问题的关键点,以前同样有很多人赶急成婚,错点过不少鸳鸯。
他可不想眼见事业即将起飞,顶头上司进宫或者胡乱嫁了。小声出着主意,“祝娘子,你快去找三娘子,这种采选不会动到世家门阀头上。”
祝明月站起来,“我要回家几天,酒楼如果有事,派人去我家传信。”
姜永嘉:“你放心吧!”
祝明月戴上久不用的帷帽,将段晓棠叫上赶忙回家,经过五谷豆坊将其他三人一起捎上。
一进门,林婉婉忙问道:“出什么事了,急急慌慌的?”
祝明月:“我收到消息,皇帝要在民间采选十三至十六岁的美人充实后宫。”
段晓棠刚刚没来及问细节,“来源可靠么?”
祝明月:“是姜永嘉从长新楼掌柜处听来的,东市每一家大铺子背后都有靠山,他又是做酒楼的,耳目灵通。”
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是真的,落在头上就是塌天大祸。
宫斗,玩不起!活不过三集就得下线
就算心智最为出众的祝明月也一样,从小众星捧月,不知道什么叫做小伏低邀宠献媚,哪怕靠着一张脸爬上去,也担心她受不了气一刀把皇帝噶了。
何况皇帝老儿据说是和白秀然老爹一辈的人,更不能接受了。
赵璎珞听说过三年前的民间选秀,那时她刚刚踩上十三岁的线,好在消息传到幽州时只剩余波,也引起过一阵混乱。但这次她又踩上十六岁的线,运气到顶人在长安。
“如果不想参选,即刻成婚。”这是逃避选秀最常用的法子,但赵璎珞实在不想用,难道刚出褚家的狼窝又要入虎穴。
林婉婉灵机一动,“我们有一个现成的男人呀!”
日同食夜同寝,戚兰娘赵璎珞如何不知段晓棠的性别,不过为了顶门立户在外伪作男儿。
赵璎珞当机立断,“可以!”假凤虚凰也好过薄情郎。
祝明月为何要把段晓棠拉回来,当然是想的同一个主意,“璎珞,把你的退婚书找出来,我要再看看格式。”
“婉婉,配几幅不伤身但能让人发急病的药丸药末来。”
“兰娘,找找家里有没有红布,”想起此时结婚男穿红女穿绿,“还有绿布,囫囵做几件喜服。”
……
现做衣裳来不及,关键时候段晓棠也不扭捏,“方子写出来,喜服我去成衣铺子买。”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林婉婉龙飞凤舞在纸上写下药材,还有空将桌上做零嘴的干枣推给段晓棠:“吃枣儿。”
段晓棠抬起眼皮,接过药方,“药丸。”
引起民间混乱的选秀一而再发生,却视之无物,庶民的喜乐生死不在最高统治者的眼中。
林婉婉摇摇头,“明年初会有一波婴儿潮。”
祝明月放下刚刚写的草稿:“五谷豆坊那块地价钱要跌。”
影响地价房价涨跌的因素很多,但归根结底是否看好当地发展。某些城市几万一套的房子,真的是房子本身有问题么,不过是大众不看好当地潜力。
以祝明月等人受过的教育来看,采选美人充实后宫引起民间混乱这种事一再发生,甚至不是为了明面上能说得过去的子嗣传承,而是单纯的满足皇帝的个人享乐私欲。
以管窥豹,足够让她们对当前统治集团的政治出发点,统治能力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相应的看跌都城长安的房地产市场,但更令人恶心的是长安几乎是这个世界上最文明的城市。
祝明月越写越暴躁,笔锋如刀,险些划破纸张。
段晓棠身上背着数个任务出门,特意绕路去李家问门房:“你家二郎君在家吗?”如果真要采选,必须有基层工作人员参与。李君璞的位置不上不下,正好合适。
门房认出他是柳家的住户,“郎君未归。”
段晓棠:“如果你家郎君回来,能不能传句话,说我找他。”
大家勉强算是邻居,有些香火情,门房立刻答应,“等郎君回来小的一定转达。”
段晓棠辗转几家成衣铺绣庄布店都没有喜服卖,愈加肯定消息传开了。
进了赵氏医馆,赵大夫认出她是林婉婉同住的亲戚,手上拿的也是林婉婉亲笔写的药方,里头甚至有些虎狼药,但二话不说交代孙子把药抓了。小声交代:“最近别叫你家几位小娘子出门。”年岁超了,但皮相完全能补上这一缺点。
段晓棠点点头,“多谢赵大夫,我知道了。”
祝明月等人平时出行不避人,加上上门求诊的病人,许多人都知道这间小院里住着几位女郎,只有一个男丁。
消息传开,人心浮动,自然有人打着白捡一个媳妇的主意凑上来,在门口晃荡来去,胆大者甚至上前扣门。
幸好柳家的家丁及时出现,将人赶走。
门后的赵璎珞拎着鞭子松一口气,段晓棠离开,家里只有她一人会些武艺,自然承担起谨守门户的重任。
不争气的发财还只会汪汪汪的奶叫,同样被抱出来当做看门神兽。
门铃声再度响起,赵璎珞提着的心忽然又上去了。段晓棠及时发声:“是我,段晓棠。”可惜李君璞还是没回来,连个消息都打听不到。
赵璎珞急忙将门打开仅留一人过的缝隙,段晓棠进门问道:“有人来过?”
赵璎珞:“被柳家的家丁吓走了。”
进到正堂,看到戚兰娘手上拿着一块红布正在缝针,或许是刚开了一个头,看不出成品的模样。“外头的喜服都卖光了。”将药材包递给林婉婉处理。
段晓棠回来,赵璎珞的守卫任务下去一大半,闻言立刻拿起针线帮着戚兰娘一起缝。
喜服嫁衣原本该是怀着期待的将满满的心意缝制进去,两人或许曾经幻想过自己的嫁衣上要缝上哪些绣样,鸳鸯戏水不知足,云水纹、万字纹、宝相花纹……全部绣上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是足以夸耀的妇功,也是一片痴心。
现在通通顾不得,只求简单的缝合,穿上不会散开。错漏百出的针线,是可以让教她们针线的女性长辈和绣娘断绝关系掩面而走的粗糙活计。
祝明月抬头问道:“晓棠,你的生辰八字是哪个?”
段晓棠报出生日,时辰回忆好一会,“老段好像说过,我是半夜出生的。”生来就折腾父母。
现代社会对这些早没有那么看重,有的生日都用的阳历,算命的生辰八字用阴历才算得准。
祝明月同样不在乎,“子时、丑时、寅时你看哪个合适?”
段晓棠:“随便。”
祝明月果然随便填了一个,段晓棠的生辰八字在两人通力合作下新鲜出炉。
段晓棠看着眼前厚厚一塌纸,一张婚书三张纳妾书,对应的则是一张和离书三张放妾书。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祝总果然思虑周到,”
赵璎珞忍不住吐槽:“从未想过有生之年我还有第二份退婚书。”上次好歹是正妻,这次直接变成妾室,长安果然和自己八字犯冲。
几个人轮流在自己对应的文书上签字按印,段晓棠摇着头,深觉荒诞。“当初老段不好的时候,我就想过赶快结婚生个孩子叫他走的安心,结果刚冒出苗头,就被臭骂了一顿。他一辈子不信鬼神,”准确的说是唯物主义者,“却说我这样做才会真的让他走的闭不上眼,做鬼也不能安心。”
“因为寂寞而结婚,因为孤单而生育,对人对己都不负责任。当我真正长成一个大人,懂得承担再做决定。”
“他从小对我的期望是做一个负责任对社会有用的人,如果做不到的话,就做一个健康快乐的普通人。”
段晓棠眼睛扫过赵璎珞触景生情微红的双眼。眼见气氛逐渐低迷,开起玩笑,“转眼间一妻三妾,左拥右抱。”
林婉婉手搭在段晓棠肩上安慰着,“叔叔真的是很好的父亲。”能从车祸爆炸中逃出生天,祝明月如果是发动的钞能力,那么段晓棠也许真的是爱她的父亲在天上保佑着。
过了好一会,祝明月将心底的七情六绪压下去,气氛渐渐缓和下来,方才公事公办道:“这些文书还差一个角色——见证人。”
葛寅原本是拉着秦景去大慈恩寺探望新认识的远房亲戚,虽然分属文武,可杜乔为人并不迂腐,能处到一块去。结果几人刚坐下还没好生聊上几句,丘才便带来消息陛下将要广选民间美人填充后宫。
书生们的朋友圈子上能到达官显贵,下能到贩夫走卒,可谓消息通达。
丘才的本意是提醒杜乔赶快润色一篇文章劝谏君王勿耽于女色,养以德性方能四海升平。
杜乔神色平平,“我知道了。”
将丘才送走后,杜乔转身说道:“我去胜业坊通知一下,两位兄台自便。”
葛寅起身道:“我们和你一起去,他们家现成四个小娘子呢。”
只有杜乔知道,哪只四个,明明是五个。
三人骑马来到胜业坊柳宅,一路见行人神色匆匆而隐晦,心中十分不安。
下马后秦景杜乔牵着马远远站在三丈外,只留葛寅一人上前敲门,“你们不过来?”
杜乔尴尬地笑道:“葛兄,你敲门吧。”天子广选美人,民间早有应对的法子。
三人中只有葛寅成亲,情况特殊瓜田李下,他二人自该避嫌,免得叫人以为趁火打劫。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葛寅见门口木牌上“有事拉铃”四个字,试探拉拉绳索。
段晓棠站在门后,深恨没给大门装上猫眼,故意压低声音问道:“来者何人?”
葛寅耳朵灵敏听出来,“晓棠,是我葛寅,还有仲行和长林。”
段晓棠不管三人怎么混到一起的,连忙开门,不自觉带着几分做隐秘事的小心,“快进来!”
秦景看她的做派,估计听说了消息,“有人上门骚扰过?”
段晓棠:“被房东家的家丁赶跑了。”
葛寅边走边说:“或许要乱上一阵子,不然带家中女眷去乡下躲一阵。”
杜乔简洁了当,“莫不如去寻白三娘庇护。”
葛寅原本也想提起白家,可不知段晓棠他们和白家交情到哪一份上,听杜乔说话,原来他们和白家情谊最深的是白秀然而非白湛。
最直接的办法三人不约而同避开,妙龄女郎胡乱出嫁所托非人谁都不想看到。
段晓棠回头道:“我们已经想到办法,正好你们来了。”将人引到正堂。
杜乔进门见戚兰娘和赵璎珞赶制喜服,刚跨进去的脚下意识想收回来。
段晓棠牵着他的胳膊强硬地将人按在桌边,将笔墨挪到他手边,“来,写上你的名字。”
杜乔瞪大眼睛,万分不情愿,若早知段晓棠拿自己顶包,说什么也不进来。
葛寅劝道:“婚姻大事,慎之又慎。不是只有这一条出路。”
祝明月心知三人误会,冷言道:“让你做见证人,不是当新郎。”想得美呢。
段晓棠站在中间面无表情,右手一指祝明月,“介绍一下,我的正妻,”左手指着其他三人,“我的三个小妾。”
假凤虚凰,岂有此理!
杜乔翻阅桌上的文书,气血直冲脑门,拿起一张纸,颤颤道:“哪有有人刚成亲就和离的。”手上拿的是祝明月和段晓棠的和离书。
“如果接受不了,也可以先签和离书再签婚书,”林婉婉无所谓,“胖哥秦大哥,不然你们帮忙签了。”
葛寅秦景上前看着桌上的文书,脑瓜子嗡嗡的,从未有人如此做过,真正视婚姻如儿戏。
不过也是真正能解眼前困境的办法,何况婚书和和离书、纳妾文书与放妾书一起签署,恰恰证明段晓棠坦荡,免得日后误了四位女郎终生。
想必喜服也是万一时的道具。
想通其中关节,秦景道:“我签。”
为避免漏洞,三人轮流分别在几份文书上见证人的位置签字按印,保证对应的结婚离婚文书上见证人不是同一人。
林婉婉看着终于完工的八份文书,左看右看觉得不对劲,“是不是太新了点?”
祝明月绝不会让自己的计划出现明显的疏漏,“璎珞泡一壶茶来,兰娘生个小炉子。”最后看着林婉婉,“去后头取一只干净毛笔。”
时人喝茶习惯磨成粉末加上葱姜作料煮成茶汤饮用,便是想喝茶也没处寻。直到开始筹备春风得意楼时搜寻食材才找到没有被磨成末的茶叶,拿回家简单炒制后方才有过去习惯的茶水。
林婉婉不解,“拿这些做什么?”
祝明月:“做旧!”
杜乔:“我来帮忙。”纸张做旧,一点点文人的基本修养。
赵璎珞将茶叶泡在一个水壶里拎过来,没有专门喝茶的茶盏,就用平时喝水用的杯子,各一杯分与众人。
葛寅见着褐色的茶水,仰头喝下才问道:“这是什么?”
段晓棠:“茶叶泡水。”
微苦却有回甘,味道不坏。段晓棠家里饮食向来与常人不同,葛寅也不多问,只示意赵璎珞再倒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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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乔和她一样的动作,两人专心致志做旧婚书。
戚赵二人继续缝制喜服,林婉婉磨药,这是第二套方案。
林婉婉觉得无聊,“胖哥,你知不知道哪座城市,四季分明但夏天不热冬天不冷,靠海物产丰富,商业繁荣,吏治清明,民风淳朴的?”
葛寅一时想起许多地方却又觉得都不合适,只问道:“你们想搬迁?”他们本就是外来户,在长安或者其他地方或许没有差别。
林婉婉摇头,手上机械性地磨药,“只想知道世上有没有这样的地方。”
吏治怎么算清明,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可她们亲身体验,首都十环内有土匪劫道。
民风怎么算淳朴,不抢水不械斗不欺压外来户?他们在长安,勉强有些基业,认识几个朋友,靠上白家的大树。长安已是世上最发达最包容的城市,藏身于此正如鱼入大海算不得显眼。
若去小地方,五个女人随便一个小家族就能吃的渣都不剩。不似长安,上头有皇帝和权贵相互制衡,底下有官府和市井反复拉扯,才能获得一丝喘息之机。
葛寅以为他们担心冒然迁移作为外来户被欺压,“若离开长安,不如去齐州,我家在当地有些名声,不会让你们被欺负。”
段晓棠心中有一个疑问:“这次皇帝采选民间美人扩充后宫,你们怎么看?”
杜乔:“非君子之德。”
葛寅:“三宫六院忙得过来么?”
秦景:“民间又要混乱一阵。”
许是交情不到亦或是谈及的话题犯上,三人说的都十分含蓄。但段晓棠依然察觉到他们的不满与愤怒,但这一点出于朴素道德的负面情绪完全不能与自己等人相比。
三人正直好义,杜乔是士子,葛寅秦景是游侠,是这个广袤社会的中层缩影。虽不能将济州和齐州与现代地图准确对应,但齐鲁大地自古两大传统,第一个考公做官,第二个专业造反,兵家必争之地武德充沛。
此时看来,他们似乎还能忍耐下去。
三人被几十年的和平生活娇惯得受不了一丁点气,还是说自幼的历史素养让她们不自觉地站在更冷静的角度看着古代帝王行使权力,只顾自己享受和帝王尊严,升斗小民的喜乐哀乐原就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民如水,君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此下去,迟早有一天翻船。
很久之后段晓棠才明白这时想的还是太简单,长安城的天空并不大,困住了她们的视野。人间一等一的富贵锦绣地,在这里受的一丁点委屈根本不算委屈,真正应该去看看往东往西,往南往北的地方。
自陈胜吴广在大泽乡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亦或是再往前推从女娲补天、后羿射日、大禹治水、愚公移山……算起,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便富有反抗精神,从不信天命,而是信自己是头脑和双手。
同时他们也是最温驯的,只要能活下去,就会长久的忍耐。
杜乔看着段晓棠问完后怔愣着不说话,问道:“晓棠,她怎么了?”
祝明月如何不知道段晓棠在想什么,自己对此都不看好,何况以段晓棠的家教更不可能忍受。此时的沉默不过是思考是做英雄还是狗熊而已。“想酒楼作坊医馆开业会不会受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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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明月烘纸的手一顿,“缓几天。”
林婉婉:“不是算好日子了么?”
祝明月无所谓:“再花钱找那瞎子改句话的事。”待缓过这一阵风波再说。
都说商人迷信,但祝明月表现得似乎特别理性。春风得意楼非要算个良辰吉日无非是尊重传统,合伙人和酒楼上上下下的掌柜小二信。换做全权属于自己的作坊和医馆开业手续就简便得多了。
杜乔:“你们留在长安?”
戚兰娘赵璎珞心中一紧,如果祝明月她们走的话,自己该何去何从?家乡无处存身,好不容易在长安安顿下来,又要开始漂泊么。
杜乔本身就是从地方上来的,转眼便想通其中关节,地方士族官员的做派如何不知。不待几人开口,只说着:“长安果然是最适合你们的地方,如果有条件,也可以去东都洛阳看看。”
林婉婉琢磨着季节,“现在正好是牡丹的花期。”
牡丹,人间富贵花,生长在繁华锦绣地,比之三人如温室娇养的花朵,真丢到荒野上,说不定只剩枯枝败叶。
祝明月:“花市有牡丹卖,买一盆?”
林婉婉:“一盆有什么意思,要看我去洛阳看群芳争艳。”过一会儿,“以前看人做过绒花的牡丹,以假乱真,你们会么?”问的是祝明月和段晓棠。
葛寅没想过她们的话题转变的这么快,绒花牡丹是什么东西?
段晓棠:“你看我像么?”
祝明月:“你觉得呢?”她只喜欢亮晶晶的宝石。
如果不是手上的药材困住了手脚,林婉婉非得现场表演一个笨手笨脚做绒花,戚兰娘和赵璎珞正缝衣裳,连绣线都是现成的。大言不惭道:“等姐姐有空,给你们每个人做花戴!”
赵璎珞抬头意趣道:“那我不要牡丹,要芍药。”幽州多芍药,一望弥涯,四月含苞时,折枝售卖,遍历城坊。
林婉婉原本只是夸口,哪知道真有人下单,“你等我慢慢做呀!”芍药长什么样呢,差点忘了。
段晓棠哈哈笑道:“你等她慢慢做呀,三年五载的等得起。”门口铃声响起,站起身来,“我去看看谁来了。”
秦景担心是骚扰的人上门,“我和一起去。”
幸好当初挑了胜业坊,如果图便宜宽敞去了一般的坊市,现在还不知怎么乱呢。
知道事态紧急,白秀然估摸着人听到铃声差不多到门口,“是我,白秀然。”
段晓棠直接拉开门,看到白秀然后面还跟着白湛和徐昭然,“你怎么来了?”
“秦大哥,”白秀然径直进来,先和秦景打声招呼,“我听到消息,不然你们收拾点东西去我家住几日。”作为备受宠爱的女儿,白秀然当然可以邀请朋友去家中小住几日。
“河间王已经进宫,不久后就会有确定说法。”白秀然本是闺阁女郎,耳目不甚灵通。听到民间选美人填充后宫时也是慌乱了一阵子,想再细细探听内情,父兄竟都不在家中,白湛又未入仕。无头苍蝇似的转了一圈,急忙拉着弟弟做挡箭牌去找徐昭然,他在宫中值宿,必然晓得消息。
徐昭然刚下值,看到白家姐弟找来打听选秀的消息也是奇怪。陛下要美人也和白家不相关,依然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出来,选秀是真但还未下明旨,但他下值时看到河间王进宫。
段晓棠:“河间王是谁?”
白秀然:“陛下的叔父,宗室长者,为人端方持正。”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秦景默默在心头补充一句,河间还是一位掌兵王爷,皇室武功的代表,军中最大的山头之一。
徐昭然上次见到三娘与段晓棠在一起,以为她是长安哪户名望人家的女郎,会连河间王都不知道。
段晓棠:“我们已经做了准备。”
白秀然:“什么准备?”她看见秦景在此,猜测葛寅也在。担心段晓棠她们病急乱投医做了糊涂事。
一行人走进正堂,段晓棠拿起桌上的文书递给白秀然。
“和离书?”白秀然定睛一看,上头的名字赫然是段晓棠和祝明月,再拨弄其他几张,小院中的女人人人有份。情急之策,白秀然倒比杜乔接受度高,一结一离不还是未婚么,“婚书呢?”
轮到徐昭然纠结了,段晓棠和我的未婚妻手拉手,又和其他女人成亲,到底是男是女?
段晓棠手一指,角落里围着火炉的祝明月和杜乔,“在那呢。”
白秀然负手过去看两人在做什么,白湛和徐昭然分看其他几份文书,大受震撼。成亲避祸的见过,离婚避祸的也见过,但真没见过成亲马上离婚的。
这正是祝明月手段灵活之处,两份对应的文书,视情况拿出哪一份。
你问我婚姻状态,可以是结婚,也可以是单身。
林婉婉见白秀然又带一个陌生的帅气男人进来,和白湛站在一起,该不会是哪个未来舅兄?“那是谁?”问段晓棠。
段晓棠附耳小声道:“徐昭然,秀然的未婚夫。”看着林婉婉的亮晶晶的小眼神,“矜持点,朋友妻不可欺。”大明湖畔被鸽了演唱会的爱豆也不是这个类型呀。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两人的小话听得清清楚楚,徐昭然被那句“朋友妻不可欺”雷得不轻,居然被放在“妻”的位置上,险些将手上的文书抖下去。
“哦!”林婉婉转过头顿失兴趣,姐妹的对象只要知道是个男的活的就行,其他的不需要关心,颜狗也是有底线的。
白秀然看祝明月和杜乔小心烘烤的纸张,已经微微有陈旧的熏黄颜色。“可以了吧?”再做黄太旧了,不符合几人的年纪经历。
祝明月举起纸张透光看一眼,“骗骗外行和粗心鬼足够了。”
戚兰娘拿出杯子,给几位新客人添上茶水。
林婉婉伸长脖子望了一眼,“祝总,你这手艺不去做假字画可惜了。”
祝明月换了另一张婚书,“事已至此,情非得已。再进一步,别说婚书连孩子我都能变出来。”
林婉婉回嘴,“打算怎么变?”
林婉婉和祝明月各坐在正堂东西两边,段晓棠坐在桌边勉强算两人中间,闻言转头道:“能不能注意点,别当着我的面讨论怎么给我戴绿帽子!”负重娶妻纳妾就算了,真怕哪天玩大了,名下不明不白多一个孩子。
林婉婉顺口接道:“那背着讨论行了吧。”
段晓棠无聊转着杯子玩,“还是当面吧,好串供。别哪天不知情,你们翻船我还得下水去捞。”
祝明月笃定,“我不会翻船。”
三人只是随口闲聊,在场的男人却是受惊不小,葛寅一口茶水直接喷出来,余者皆是目瞪口呆。头一次见着公众场合有人能把那三个字理直气壮地说出来。
在自家口嗨过了头,忘了还有客人在。祝明月拿着烘烤到一半的婚书挡住脸,林婉婉苍白的解释,“刚刚我们只是在开玩笑,意思是家人之间彼此坦诚,无论如何境况都要互相支持。”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右手在耳边挥舞作风扇状,“夸张、比喻,一种修辞手法。”默默在心里做了一个嘴上拉链的动作。
段晓棠摩挲着杯沿,尴尬的补充,“就是这样,真的是在开玩笑。”
杜乔迟疑,“你们的玩笑,有些吓人。”早知两地风俗迥异,也不该将这些风化问题挂在嘴上。
林婉婉点点头,虚心接受,“对对对,是我们礼崩乐坏。”
白秀然:“不至于说的这么重吧。”
杜乔辩解,“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祝明月解释,“商礼、周礼乃至如今的礼,都是礼,但内涵截然不同。你们觉得天大的冒犯在我们看来微不足道,我们司空见惯的对你们而言或许有伤风化。因为遵守的道德伦理不是同一套。”
祝明月将明确的“大吴”替换成模糊的“你们”,掩盖来历。
赵璎珞自开蒙起便只听说过礼自周始,“商有礼仪?”
祝明月:“商朝祭祀要人殉,现在可以么?”
戚兰娘弱弱道:“可我不觉得我们相处时有什么问题呀!”
“因为人性相通,将心比心,”林婉婉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还记得晓棠是怎么称呼她父亲的吗?叫老段,放在长安上纲上线能给她搞个忤逆大不孝。采访一下祝总,你听到这个称呼第一反应是什么?”
祝明月:“他两感情一定很好。”
林婉婉两手一摊,面向众人,“你看,这就是差别。”
白湛不敢想象称呼父亲老白会是什么结果,大概祠堂跪断腿。不只不能叫老白,连名字说话书写都要避讳着。
杜乔疑惑,“那你们真正忌讳什么,不能百无禁忌吧。”
段晓棠能说什么,我们这两个月来为了生存不断磨平棱角,连真正的愤怒都不敢宣之于口。什么是禁忌,太多太多。“道德和法律,其他的,求同存异吧。”
“法律只是对人最低的道德要求,如果一个人标榜自己遵纪守法,完全有可能是个人渣。”祝明月挑眉对段晓棠道:“与君共勉。”
林婉婉:“所以祝总只说自己遵纪守法,从不标榜是个好人。”
婚书做旧完毕,祝明月满是威慑,“你很闲么?”
林婉婉惊叫,“你别过来,我手上都是药,乱碰要出人命的!”
杜乔沉思道:“如果有机会,我想去你们的家乡看看。”
去见识一个礼崩乐坏却另有一套道德伦理运转的地方。三人祖上是为了躲避战乱的迁徙的汉人,短短三四百年会有如此大的变化么?
“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段晓棠双手枕在脑后,仰头看着屋顶,语气无限怅惘,“可我们找不到回家的路。”
葛寅:“怎会找不到,我这些年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说不定经过你们家乡呢。”
段晓棠:“我们当时遭遇意外,全部失去意识。在这期间遇上人贩子,不辞辛劳将我们带走,又随手抛弃。”
所谓浪漫的穿越,本质上是人口拐卖。不管愿不愿意,通通将人扔到陌生异世界去。
穿越大神不就是人贩子么。
白秀然:“当时应该顺着河流上游再找找,兴许能找到线索。”
徐昭然沉吟道:“你们记得家乡附近有哪些城池山脉河流么?”他见过舆图,或许能帮上一二。
祝明月难得情绪失落,“一般的手段根本找不到。”除非超能力。
“唉,我心安处是故乡,”林婉婉小心翼翼将药粉包裹起来,“好死不如赖活着。”
祝明月抱胸,“如果给你一个机会回去,你愿意么?”
林婉婉语气不屑,“我傻呀!多犹豫一秒,我不姓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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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小院的条件着实称不上好,宁可回去秃头搏论文,挨老师骂被领导批遭病人为难,吸着霾吃着科技与狠活的外卖,也好过享受大吴的原生态无压力的生活。
唉,生来操劳命,不配享福。
段晓棠无话可说,“你还真是头脑清醒!”
林婉婉险些翻个白眼,废话,卷生卷死把大部分人甩在后头,头悬梁锥刺腿没日没夜的念书,最厉害那几年差点搞出心理问题,杜乔读书那点功夫和她根本不能比。
偶尔花痴是排遣压力的休闲方式,大吴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失眠脱发情况好了很多。
杜乔眼睛望着门的方向,“也不知道外头怎么样了?”
一道门隔离了外头的骚乱,同样也断绝了他们的消息渠道。
段晓棠站起来,“我出去看看,家里交给你们了。”
白秀然阻止道:“你能去哪里打听消息?我在家中放了人,有了新消息他们会过来通知。”
一个问题险些将段晓棠拦住,能去的地方无非市井。目前博弈集中在皇宫,有能耐探听到消息的世家大族,既然不会选到他们头上,又何必去关心民间女子的忐忑呢。
而白秀然能动用的人马无非是自己的贴身奴婢,和白家她父兄的人马不可同日而语。
林婉婉怀念以前到处是瓜,遍地线人的时候,别管是不是谣言,至少还能有个信。
徐昭然说河间王进宫,也就是说大家默认这位王叔对选秀持反对态度。但事涉后宫本该太后皇后出面,现在哄抬到台上的却是叔父。皇帝和白隽同辈,掌政多年显然不是会听叔叔话的乖宝宝,否则三年前怎么没拦下来。
大吴皇帝的后宫构成以世家女子为主,民女进去不过是消遣解闷的玩意,或者说炮灰。
祝明月左手支着额头,右手拿出一张新纸,“皇宫现在有多少人?”
这问题外地人根本不会知道,白秀然白湛一个闺秀一个未入仕如何能答得出来。徐昭然硬着头皮,“三万余人。”却不知祝明月问这个问题作甚。
原以为六宫粉黛三千人以已经是夸张,结果居然是三万。
祝明月:“皇宫多大?”
这个问题涉及机密,徐昭然也答不上来。
段晓棠开口,“东西九百五十丈,南北稍窄五百丈左右。”
白湛哑然道:“你怎么知道的?”
段晓棠轻松道:“围着皇宫跑一圈不就知道了吗?”
白湛恍然想起当初厨房屋檐下那半幅炭笔的长安坊市布局图,甚至在报复龚波时段晓棠十分清楚每一条巷道的走向,“很容易做到吗?”
段晓棠这次没画图,没被抓住把柄,坦然道:“你自己跑一圈也知道。”
白湛立即摇头,徐昭然道:“窥视宫禁,是杀头大罪。”
“我又没有往里面瞧。”段晓棠觉得冤枉,换做现代,不光围着跑还进去玩呢。
白秀然:“也许你们的司空见惯,在长安不只有伤风化,还会带来杀身之祸。”只是轻轻提一句,世家大族背地里干能的抄家灭族的事也不少。
段晓棠学着林婉婉翻一个白眼,“我有一句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草,一种植物。
祝明月在纸上不断换算单位,大吴皇宫的面积是紫禁城的五倍。而紫禁城的宫女“够不够三千六”,实际鼎盛时候可以容纳将近十万的宫女太监,甚至因为无法及时供应饭食,导致有人饿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何况规模五倍的大吴皇宫,三万人,洒洒水啦。
林婉婉算数没那么快,但猜到祝明月的办法,“祝总,不是什么都能硬算的,不可能每个人安排一间房,宫女都是挤大通铺的。”
葛寅作为外地土包子还在感慨皇帝老儿家里宽敞,那么多人伺候。这时候才晓得祝明月是在算皇宫里能住多少人。
赵璎珞补充道:“当初幽州选了几个人,都是住在幽州别宫的。”
除了皇宫,还有各地的别宫,安置人的地方有的是。祝明月将笔一甩,“啪”一声,站起来,“我去后头歇会,有事叫我。”
家中人齐齐心头一凉,想起挂在后院树杈上的沙袋。
门铃声再响起,段晓棠:“骚扰的人不会拉铃,谁来了?”她们在长安的关系人员基本都在这里。“我去看看。”
李君璞按着眉心,学着段晓棠那晚的动作拉响门铃,约莫知道找自己是为了何事。
段晓棠站在门口半息也没听到人自报家门,无奈拉开半扇门。
李君璞见段晓棠开门的后的体态动作却是一副防守的姿势,“有人借机闹事?”
段晓棠:“幸亏柳家家丁及时赶到。”
李君璞皱着眉头,“知道是谁么?”
段晓棠摇头,“不知道。”她当时都不在家。
“不用担心,这次扩充后宫是在江南采选美人,与长安无关。”大吴建业皇帝一生钟爱江南,爱的也是柔婉乖巧的江南美女,而非高挑爽直的北地女郎。
李君璞知道段晓棠家中的情况,两个姐妹两个婢女,只有他一个男人。
段晓棠轻轻舒一口气,眼前的祸患没了,至于千里外的江南女子命运她鞭长莫及,只能先顾及自身,是不是很自私?
李君璞透过门与段晓棠之间的空隙,随意往里一看,正堂里影影绰绰,似乎都是男人。
小院中多是女眷,不该有这么多男人上门。“里头是什么人?”
段晓棠回头看一眼,“我的朋友。”
李君璞:“我能认识下么?”嘴上这么说,不等同意,就自行进门了。
段晓棠猜他是不是职业病发作,觉得里头有江洋大盗么?
赵璎珞看见人往里走,“那个姓李的怎么进来了?”赶忙扑到桌子上把桌上几份婚书折好塞到怀里。戚兰娘和林婉婉急忙将剩下的药材拢到一处,拿做了一半的喜服盖上遮掩起来。
三人电光火闪间的动作无不昭示着与来人的不熟悉不信任,杜乔原本坐的离祝明月最近,拿起刚刚测算皇宫结果的白纸,直接扔进炉子里,这才是真正要命的东西。
白秀然站在坐在靠里的位置,看不到外头的情况,“来的是谁?”
林婉婉小声道:“隔壁邻居,在县衙做事。”
赵璎珞补充,“前几天夜里才和晓棠打了一架。”
杜乔心下疑惑,段晓棠的性格向来是以和为贵,不会轻易和人动手,怎么会和邻居打起来。
段晓棠疾步跟上去,将人带到正堂,给诸人介绍,“这是我家邻居李二郎,过来坐坐。”
李君璞往屋里打眼一瞧,排除原有人员,白湛几人穿着打扮明显是士族子弟,杜乔是读书人,葛寅秦景二人身高体格倒有些像游侠。
高门子弟、寒门的读书人、外地来的游侠,奇怪的组合。段晓棠的朋友圈还真是五花八门。
不等段晓棠开口,李君璞注意到杜乔旁边的炉子,“春日天气已暖和起来,怎的还生炉子?”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李二哥,那是用来烤果子玩的,”林婉婉站出来,指着桌上的红枣道:“不过不大好吃。”
理由勉强过得去,李君璞的目光转移到最突兀的葛寅秦景身上,二人一身悍勇绝对见过血光。“二位家乡何处,如何到长安来,探亲还是访友?”
结合林婉婉之前透露的底细,单看相貌李君璞又非贪婪之辈,不问白湛等人而直接找上自己,葛寅如何不知,对方是觉得自己行迹可疑,在盘查呢?
尽职尽责尽到邻居家里来了。
秦景担心葛寅脾气上头,坏了段晓棠的人情。不露声色地将葛寅挡住,“荣国公帐下果毅都尉秦景,护送大公子回长安。”
果毅都尉的官品比县尉高上几阶,但外官进京平白矮一头,地头蛇李君璞对上也不心虚。
段晓棠等人万万没想到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秦景居然是个官身,白秀然给她比了一个六,意为六品。又指指徐昭然,意思是他二人官品一样。
徐昭然年轻登高位,是因为家门显赫。但以白秀然对秦景二人的了解来看,他们的家世不会高到哪里去。做到六品的果毅都尉只能靠功勋。
李君璞正视秦景,慢慢说道:“孙安世今早与人在平康坊斗殴。”
三生不幸,县令附郭;三生作恶,附郭州城;恶贯满盈,附郭长安。万年县倒霉中倒霉,上头婆婆一堆,东西市和长安县各分一个,手上还有整个长安城情况最复杂的平康坊。
秦景没有如预想中的大惊失色,冷静道:“结果如何?”将门犬子也是会些武艺的,寻常人伤不到他。
“都尉不回去看看你家大公子?”李君璞问道。
秦景:“我只负责来回路上安全。”看李君璞的神色也知道没出大事,但明日还是去荣国公府瞧瞧,“世子若是有事,自然令人来寻我。”
李君璞一听就明白了,秦景真正是荣国公的心腹,但和孙安世撩不到一个壶里。荣国公托付路上安全,到了长安秦景长处不在此,自然退位让贤。
有本事有性格,李君璞自然不介意透露点消息,“和他斗殴的是燕国公幼子,受了点皮肉伤。”对方什么事都没有,将门犬子遇上将门虎子,自然完败。
幼子有两个解释,一个是小儿子,一个是年纪不大。总之以孙安世的年纪地位来看,皮肉伤不重,但面子是丢够了。
听到只是皮肉伤,秦景彻底放下心来,明天连荣国公府都不用去。
孙安世并非无的放矢之人,沾上平康坊绝不只是风月场的争风喝醋,对上燕国公幼子多半是为粮饷之事。
秦景拱手,“多谢告知。”
李君璞审视道:“去年奇树岭之战你知道么?”正是因此一战孙家由郡公一跃加封国公。
秦景淡然道:“我是先锋。”
李君璞原本有些疲惫的眼睛陡然亮了,“我能与你比试一番吗?”
秦景欣然应允。
葛寅挪过来和众人站在一处,“李二郎为何要与仲行比试?”县衙不是文官的场子么?
徐昭然:“李二郎家是世传武将,大概是见猎心喜吧。”他认出李君璞,不过是将住址姓氏排行加在一处猜出来的,但李君璞未必认得他。
毕竟能被李君璞认出来不是什么好事,他日常抓的就是在长安坊市闹事的刺头和纨绔子弟。似白湛徐昭然这等就算在平康坊也是安静听曲赏舞的乖宝宝,李君璞当然不认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林婉婉凑过来,“县尉是文官还是武官?”
杜乔急答:“文官,但兼武事。”
徐昭然惊讶道:“县尉?”这才注意到李君璞身上浅青色的官服。
段晓棠与葛寅比试过,林婉婉问道:“胖哥,你和秦大哥谁武功高些?”
葛寅能怎么答呢,“不相上下。”实际秦景更胜一筹。“晓棠,你和李二郎交手结果如何?”
段晓棠:“不分胜负。”加上中间两个等量,可以轻易得出这一场比试的结果。
“哦。”
白湛白秀然等人齐齐放松,比起没打过交道的长安同乡,还是熟悉些的秦景更亲近。
果不其然,李君璞很快落败。两人只是在地面持剑比试,未必是熟悉的武器,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但秦景冲锋过来时,何等万夫不挡之势,是不可多得的猛将,难怪能做先锋。
若非心理素质过硬,岂不当场胆寒。
徐昭然原本跃跃欲试,想要与秦景比试一番,现在就不要上去自取其辱了,尤其是在白秀然面前。
李君璞输一场不怒反笑,近来的郁气排遣干净,长安城的天空究竟是太小了,井底之蛙以为自己世间难得的英才。可长安城也有好处,天才英才都想来闯一闯,让自己能得之一见。
“秦兄,我住隔壁,空时记得到我家去喝酒。”
秦景安安静静的,不似刚经过一场激战,“多谢盛情,若有机会定上门叨扰。”
李君璞得了允诺,转身便走,“段郎君,我先回家了。”
李君璞的背影消在门外,段晓棠关上门,林婉婉方才问道:“他来做什么?”
林婉婉不知道段晓棠曾经找李君璞打探过消息,“说皇帝在江南采选美人,长安没有干系。”
林婉婉松一口气,暂时没想到江南的可怜女人。
秦景闻言,立即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荣国公府今天不去也得去了。
葛寅眼见无事,也跟着走了。
林婉婉一头雾水,“秦大哥他们怎么走了。”
白秀然解释,“荣国公是陛下心腹,他的驻地在江南。”哪怕只掌军机,消息传过去恐怕也会引起一阵混乱。
当秦景急冲冲赶到荣国公府,孙安世正一边唔呼哎呦一边咒骂燕国公家的混账儿子,听见下人禀报秦景求见,一阵恍惚,还以为下次见面会是在返程之时呢。
虽然秦景和自己不大合得来,但同样和底下的兄弟们混不到一处去。孙安世有自知之明,老爹爱将,即使拉不到自己这边来,也不能便宜其他人,索性供起来。
所以一到长安,两相和平分手,只等返程时汇合。
“秦将军,你怎么来了?”秦景的官职是都尉,但花花轿子人人抬,孙安世愿意给面子称呼一句将军。
秦景亦不客套,“我听说陛下要在江南采选美人。”
孙安世没有反应过来,点点头,“我知道。”
秦景情知孙安世误会了,直言道:“全部在江南采选。”
孙安世瞳孔微张,采选美人每次都会在地方引发混乱,何况全部压在江南。荣国公名义上统领驻军,可地方政务难免也要掺和几分。“这个消息从哪儿听来的。”
主君在江南,但荣国公府常年在长安有人手,甚至底下几个弟弟就在长安过活,现在连点风声都没收到。
秦景:“新近认识了一个朋友,在县衙做事,听他说的。”并没有透露李君璞的名姓,听口气,孙安世早上在平康坊的事就是他本人处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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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样职位有一个好处,消息灵通。
孙安世揉了揉眉心,“怎么全安排在江南呢?”就算陛下爱重江南,自家老爹是陛下心腹,也不能可着一只羊薅呀。
秦景纠结半刻,“选秀消息刚传出时,河间王进宫了。”
孙安世认真打量秦景,“这个消息秦将军你怎么知道的?”河间王的行踪自己都不敢轻易打探。如果消息为真,是陛下真的爱重江南还是河间王祸水东引?
同为武将,孙家是皇帝心腹,河间是宗室在军中的代表,两家可不是一个山头阵营的。
秦景:“朋友的朋友在宫中任职,碰巧瞧见了。”
孙安世:“内官么?”
“不是。”秦景不知徐昭然具体职务,但肯定不是内官。
孙安世不再细问,这两个消息都不是寻常人能知道,秦景在长安的朋友圈子他也不想打听太仔细坏了交情。
对方报信,孙安世亦推心置腹,“陛下有意让父亲移驻东莱。”江南虽好,但奇树岭之后无仗可打,不似东莱隔海与高句丽相望。
东莱与齐州不远,秦景自然是期待移防,“选秀怎么办?”祝明月她们的仓惶他知道,江南的女子又该怎么办?
孙安世:“看哪封圣旨先到,父亲与江南总有几分香火情,大约是首选衣食无着的女子充入。”可这样的女子容貌粗陋,最终还是要择良家美人充门面,人数还不能少了。
以上都是后话。
拨云见日祸患远离,林婉婉松一口气,有心思关心其他,“短短几日不见,李二哥憔悴许多,看来最近霉运当头。”
段晓棠:“你什么时候会看相了。”
“自从知道卜者比医者赚的多后,我是精研相术,就等着一飞冲天一夜暴富呢。”林婉婉胡扯,李君璞若是事事顺利,也不会是那副霉相了。
爱笑的男孩运气不会差,可是运气差的男孩能笑的出来吗?
段晓棠笑道:“那你看看我是什么相貌?”
林婉婉假模假样的上下打量一番,自顾自的点点头,“嗯,没错。”一字一顿,“多情且薄情。”
对得起最初的萍水相逢,也对得起最后的一刀两断。说起来像仁至义尽的洒脱,换一头想何尝不是不在乎呢。没人在切割一段感情的时候能姿态好看。
段晓棠是一副极为英气的相貌,无论谁见到也不将她和多情薄情两个词联系在一起。
杜乔和徐昭然不约而同的没有看段晓棠的脸,然后发现对方的回避,于是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
只有白湛毫无顾忌的打量,“没看出来。”
白秀然抱着手,直接问道:“你是这种人吗?”
段晓棠立刻道:“当然不是。”
白秀然指着林婉婉,“看相功夫不到家。”
戚兰娘同样摇头,“晓棠不是那种人。”
林婉婉手搭在戚兰娘肩上,慢慢说道:“戚妹妹,你再好好回忆回忆晓棠父亲说的那段话,反过来听就是觉得晓棠不负责任没担当,所以不敢放她去结婚生子,渣了别人害了自己。”
赵璎珞:“啊?”
白秀然:“你父亲说的什么话?”
段晓棠:“当时他身体不好,我就想结婚生个孩子让他走的安心,结果遭到强烈反对。”将那些话复述出来。
乍一听的确是对孩子的殷殷期盼谆谆教诲,作为读书人,杜乔是玩弄文字的高手,翻来覆去品呷几遍,顺着林婉婉给出的方向思索,迟疑道:“好像有这个意思。”薄情郎见多了,薄情女倒是头一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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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婉:“你们的家庭环境,家人间联系应该不会太频繁。晓棠,你干了什么让亲爹都觉得你不靠谱的?”
顺着这个思路想,段晓棠沉默良久,“我好像从小都不大靠谱。”
段晓棠开始细数从小到大的不靠谱事件,三四岁时老段摁着她剪头发,反手就把老段的头发也给剪了,虽然寸头剪不下来什么。
八九岁的时候偷偷改成绩,老段满怀欣喜的去开家长会,结果才知道自己孩子是倒数,被老师摁在座位上劈头盖脸教育一个多小时。
十三四岁时和朋友们立志摆脱家庭束缚,去外面流浪。结果因为叛徒告密,离家出走半天就被找回来了。
十七八岁临近毕业,老段希望去当兵,结果偷偷改了志愿,拉着箱子去远方读书。
主打的就是一个叛逆,给亲爹添堵。
段晓棠:“当时老段可能发现自己身体有问题,希望我入伍,一辈子生老病死都有人管了。”
白秀然惊讶道:“入伍?”
段晓棠:“我们那儿无论男女都可以从军,但是要求很高。”
杜乔:“大吴男子均需服役,轮流服兵役。”
白湛:“做那么多事,你父亲后来怎么收拾你的?”隐隐有些期待呢。
“还能怎么收拾,顶多骂一顿呗,”段晓棠发现白湛的“不怀好意”,“那是亲爹,能拿我怎么办?”
徐昭然等人将角色替代成自己,骂一顿?最轻都是祠堂跪到底再加八十棍,再重点就是逐出家门。
亲爹,亲祖宗来了都不行。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段晓棠家乡做儿女的才是祖宗吧。
“叔叔情绪真稳定,”林婉婉不得不佩服,“换做你,能做到么?”
“当场断绝亲子关系,多一秒,我都要脑溢血。”段晓棠不假思索道。
“这就是差距,”林婉婉摊手,“叔叔眼光真准,你不适合带孩子。”
这个结论段晓棠认了,“但我真不玩弄人感情。”左思右想也没想到自己渣人的事。
“因为她是故意抛出一个耸人听闻的论断,将人的思路往上头引。”祝明月看完好戏,“你爸只是觉得你不成熟不放心。”
再对林婉婉道:“忽悠是成为成功术士的第一步,你的话术已经可以去秦皇汉武面前现眼了,记得别把我和晓棠供出来,怕诛九族的时候连累到我们。”
一句话把所有人带跑偏,而且是一群自诩为聪明的人。
林婉婉见事不对,立刻往后院跑。段晓棠三步作两步追上去,亏自己还反思了这么久。
赵璎珞吐槽道:“我还在想晓棠怎么薄情呢。”或许受褚家之事刺激,想的刁钻些。
祝明月:“想知道薄情是什么样,还不如问婉婉呢,她知道的可太多了。”
心怀天下,平等的想给每个好看的小哥哥幸福;心碎成了很多片每一片都爱上了不同的小哥哥;心是榴莲做的,心尖尖上全是人……
“啊——”是林婉婉的惨叫。
杜乔迟疑,“不用管吗?”
“罪有应得自找的,不用管。”祝明月看戚兰娘和赵璎珞神态轻松,“选秀有新消息了?”还是好消息。
赵璎珞:“李二郎说皇帝是要在江南选秀,长安城的女子不参与。”因为一个消息,“姓李的”成功拥有了姓氏加排行并且尊称为郎。
“江南?”祝明月兴味道:“扬州瘦马。”这着实是讽刺了。
白湛爱马懂马,“扬州产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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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乔只能不着急了,悬着心道:“不用说请教。”
既然选秀与长安没有干系,以此时的通讯手段,远在江南的风波,不会影响长安人民安居乐业,春风得意楼不必延迟开业。
正好趁着白秀然在这里,“酒楼开业活动,出了几道题,若是客人能答得上来,就能获取相应的奖励,从一桌到一年不等。”
我来考考你之大吴长安版。
白秀然:“一年席面是?”
祝明月:“白养他一年。”从袖中抽出题目,“你先看看,这种文体叫对子,分上下联。来源于骈文与律诗,要求对仗工整,平仄协调。不用答出来,只需瞧瞧难易程度如何?”
杜乔:“不必用我吧。”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祝明月坦诚,“你是我在长安认识的唯一一个纯粹的文人,不找你找谁呢?”
独一无二的看重让杜乔展开纸张,祝明月的解释,对子不就是对句么。但只瞧一眼,“我需要再看看。”自行进屋坐下,仔细思索。
祝明月:“你们亦是从小识文断字,不如也帮帮忙。”
白秀然第一个上前站在杜乔背后,只通读一遍,眉头便深锁起来。徐昭然和白湛跟上前,同样的不解。
白湛看向徐昭然,“徐大哥,你文武双全,能解出来么?”
徐昭然险些怀疑未来小舅子是故意让自己丢相的,今天遭受的打击太多。武比不过,文也被难住。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我自幼好武,文采不足,一时看不出头绪。”
上联:墨
上联:烟锁池塘柳
上联:天若有情天亦老
杜乔终于明白为何不要求应对,只是看看难易程度。思索片刻,“三联中我唯一可能对的出来只有第一联,需要不短的时日拆解字部。”
其他三人原本一头雾水,听了杜乔的话才终于得到一丝玄机。济州举进士果然有水平,可惜不是靠聪明才智,而是穷举方能解。
“其他二联,终我一世都未必能对得出来,尤其是最后一联。”不光格律平仄,还要考虑境界。自己还要追寻理想前程,不可能成日去琢磨一副对子。
白秀然:“如此看来,白吃白喝一年甚至有些太轻了。”
祝明月点头,“明白了。”太难,不合适。
林婉婉垂头丧气地跟在段晓棠背后过来,看起来没有皮外伤,心理上的伤害大家也不关心。看到桌上的纸张,问:“这是什么?”
祝明月:“我给酒楼开业准备的有奖竞答题目,现在看来不太合适,”
前面两联未必知道来历,但最后一句可大大的有名。至上联出,千年来多少顶尖文人试图对上,但各种不足。
直到伟人出世: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林婉婉晃一晃头,“你这对联放上去,十年都未必有人对的上来。”
说不定从开业到倒闭,徒留一段长安都市传说。
林婉婉说十年,杜乔说终其一世,显然前者把握更大些。
白湛问道:“你知道答案?”却忘了杜乔说的是他个人,林婉婉却是将全长安文人一竿子打翻。
林婉婉嘿嘿笑道:“是不是打算知道答案,拿出去显摆一二。遇见人就是我考考你呀,搏一个长安才子的名头。”
看在往日交情的份上,林婉婉决定,这个逼帮白湛装了,反正祝明月已经放弃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白湛:“只是想知道答案。”不知道心里抓耳挠腮心痒的慌,比起长安才子的虚假名头,还是更喜欢武学奇才的评价。
杜乔的思路是对的,林婉婉道:“第一题的‘墨’字拆开来是黑土,要对上就要以同样的颜色和属性物品。比如‘柏’,比如‘泉’。”
祝明月抱胸,慢慢开口,“‘泉’字更合适。”
“没错,”林婉婉打一个响指,“烟锁池塘柳,金木水火土,意境朦胧优美,有些欺负人了。据我所知,尚是绝对吧。”
杜乔:“绝对?”
段晓棠:“就是没人能对出来的意思。”
祝明月报菜名似的,“炮镇海城楼、灯深村寺钟、烛镌河坝松、茶煮凿壁泉…目前公认最符合的是桃燃锦江堤。”
每一句都如醍醐灌顶,顿开迷雾。
杜乔深思一会,鸡蛋里挑骨头,“桃燃锦江堤,字部符合,意象甚佳,可惜平仄稍欠。”
难怪林婉婉说是绝对,公认最符合也就是说尚有异义。
祝明月:“也有人反其道而行之,摒弃五行之说另辟蹊径。楠栖堇背鸫,东西南北中。”
杜乔叹息,“还是差了一口气,”难道只是想以此为引为难长安文人,做一个大大的噱头。“第三联也是绝对?”
天若有情天亦老,倘若苍天有情,亦会因人间悲欢离合而苍老。但真正说的是苍天无情,世人的悲欢离合根本影响不了它。
意境辽阔,富含哲理。
“不是,”祝明月满怀回忆,“伤怀离抱,天若有情天亦老。此意如何?细似轻丝渺似波。”这是北宋的欧阳修。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无恨月长圆。”这是北宋石延年。
“天若有情天亦老,世间原只无情好。”这是金元好问。
声音深沉,“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不符合对仗平仄,”杜乔感叹,“但近乎于道!”
郁气散尽,只余浩然正气。
近乎于道!
白湛品味着其中真意,祝明月和林婉婉戏言,显然这些词句不是她们所创陡然贪心起来,吃了一口美味的鸡蛋,还想认识那只母鸡。“这些词句从何而来?”
林婉婉随意道,“翻闲书看来得呗!”
白湛不信,“闲书?”这些文字怎会出现在闲书上,嫌弃道:“你是学医的,不要胡说。”
居然觉得老娘没文化,林婉婉撸起袖子,“我悬梁刺股夙兴夜寐,正经读书的年数比你的年纪还大。”
已知白湛今年十五岁,林婉婉正经读书的年数都比这长,明明两个人看起来差不多大。
白湛:“那你多大年纪?”
林婉婉脸上阴云密布,声音低哑恐吓道:“你娘没教过你,不能问女孩子的年纪体重和私房钱么!”别说普通朋友,就是亲亲老公来了都未必有实话。
白湛他娘真没教过,只能摇头。
林婉婉扣住他的肩膀,转向白秀然,“你看你亲姐姐会告诉你么?”
白秀然但笑不语,两地风俗各异,但有些事古今中外相通。
林婉婉:“如果没有这场意外,我应该会读书到三十岁才勉强算是头。”
段晓棠靠在门框上看热闹,“然后三十五岁被优化。”
“呵,”林婉婉转移仇恨目标,“三十五岁被优化的只有你。”医生越老越吃香。
白秀然诧异,“优化?”听起来好词,两人说话的语气全然不是善意。
段晓棠心烦意乱地抓一把脑袋,“就是被淘汰的意思。”优化、九九六福报等等新型黑话和程序员息息相关。
读书读到三十岁,然后三十五岁被淘汰。能用来工作赚钱展示才华的时间只有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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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明月冷静道:“人不读书便麻木,若是读了书便痛苦。但宁可痛苦也不要麻木,尤其是女子。”
赵璎珞知道祝明月绝不会害自己,平时亦是敦促她和戚兰娘多多读书习字学本事,老实回答道:“我想不通痛苦和麻木是什么意思?”
祝明月:“以后你会明白的。”
白秀然隐隐抓住其中真意,如果不是父亲自幼疼爱,允许自己与兄弟们一起读书习武,是不是现在也会和其他姐妹一般满足,他日盛装出嫁,相夫教子,儿孙满堂,便是一生。
可她读过书开过智,见识过外头的广阔天地,最终却要被困在后院一角。忍不住想要的更多,终究是欲壑难填,做不到自古传下来的女子闺训。
宁可痛苦也不要麻木!
段晓棠为林婉婉正名,“虽然看起来不像,但我们三个人里,婉婉才是读书最多成绩最好的那一个。”祝明月只是看来像读书很多的样子。
“我们那儿老话,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还有一个说法叫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劝人学法千刀万剐。说的是这两个专业难度高,入门就得做好掉光一半头发的准备,学到最后还很容易丧失人性。”
“婉婉现在这样,完全是因为学习压力太大,偶尔胡闹,”看看漂亮小哥哥小姐姐缓解下压力,还是既没有贼心又没有贼胆绝对安全无害的那一种。“不然得被书山题海淹死。”
林婉婉急忙摆手否认,“我本性如此真的没素质,和专业没关系。我有人性,我没有掉一半头发。”
只是掉了一点点而已,我的露丝、玛丽、爱丽丝…每一根头发都有名字。
杜乔赶忙摸摸自己的头发,还好,丰密茂盛。
人道是腹内诗书气自华,但林婉婉万万不是如此,她给人的感觉说的难听些是幼稚糊涂。
白湛“痛心疾首”道:“你怎么把自己糟蹋成这样的?”
林婉婉怒目圆睁,“什么叫糟蹋?”这是为知识献身。
晋时文人放浪形骸是因时局黑暗,不得不如此寻求解脱。白湛小心地看一眼端坐的杜乔,似乎没有像林婉婉那样“放弃”自己,不然提醒孙无咎,读律书不要太过忘情。
顺便考考他,三道题他应该都答不上来。
林婉婉慷慨道:“你们以后遇到学习障碍,我可以倾情指导,友情收费。”
白湛不放在心上,他一文钱都不会给林婉婉赚。
笑话说完,林婉婉转到正事,“祝总,你这题出的实在偏门。对我们以后的衣食父母能不能温柔点。”
祝总的温柔听说过没见过,说话轻声细语不是温柔而是礼貌。但对着衣食父母能不能装一装,不能一上来图穷匕见“满怀恶意”,把客人吓走了呀。
站着把钱挣了?祝明月的目标从来是让人跪着把钱送过来。
祝明月思虑些许时候,若真与长安城的读书人比试文才,注定立于失败之地,不利于打响春风得意楼的名声。奖励、考题、与文人相关……
祝明月提笔在纸上画出一个简单的图形,似字似画,笔锋奇怪,倒像是用刀刻出的一般。
林婉婉恍的一下站起来,祝明月看着她,笑道:“如何,这就是我最大的温柔?”
深埋在殷墟之下的甲骨呀,愿你能提前重见天日,被世人重视,不必再被当做包治百病的龙骨送入药房研磨成粉。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它不是龙骨,是甲骨,承载着商的瑰丽与辉煌。
林婉婉相信祝明月在逐利而行的画皮底下是有一颗文青心的。
徐昭然旁观者清,试探道:“这是一种文字?”是何时何地的文字,竟从未见过,难道是先秦时代其他诸国的文字?
祝明月不卖关子,“这是商朝文字。”
仓颉造字,天雨粟,鬼夜哭。无人能得知最早的文字是何模样,它再一次出现在信史中是秦始皇书同文,统六国文字为小篆,至汉时隶书到如今。
先秦的列国文字为何,诸多士族之家中收藏的青铜器或有铭刻,可这是在先秦列国,在东西周之前的更遥远的商呢?
周议定礼制,如今中原大地的人伦礼仪皆从此而来。从仓颉造字到周之前这段蒙昧时光有文字么,当然有。
可是却从未有人发现过。
难怪之前祝明月说商朝人殉,她对商王朝十分了解。
杜乔发现更多的东西,祝明月等人的家乡有迥异的风俗、健全的法律,绝不是一个如《桃花源记》中形容的简简单单避祸谷地,那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广袤、辽阔、宽容、自信……从三个子民身上看到她们的母国。
但商朝文字一出,让杜乔将种种顾虑全然抛却,他是追逐前程的红尘客,可也是一个文人,而祝明月她们的的确确是华夏苗裔。
杜乔难以置信,“这也是看闲书看来的?”
祝明月:“先人无意间在商朝旧都获得数块甲骨,发现上有刻刀痕迹,是类似文字的图案。经过长期的研究,确定是殷商时期的文字,称之为甲骨文。”
周朝的文字铭刻在鼎上,比之落后的商朝将文字刻在甲骨之上完全说得通。
白湛:“商朝旧都?”史书记载商朝迁都数次,这旧都不知是亳、嚣、相、庇、奄哪一处。
“你觉得我会知道么,”祝明月轻笑,“不过偶翻闲书记得几个字罢了,还指望皓首穷经考察来历究底。”
杜乔回忆一遍史书上对商朝的记载,落在一句,“殷辛背西伐有苏,有苏氏以妲己女焉,妲己有宠,于是乎与胶鬲比而亡殷。”最后这个神秘的王朝便被周取代了。
林婉婉未必能即时翻译出杜乔吊的书袋说的是什么,但听懂“妲己”两个字就够了。“夏亡以妺喜,殷亡以妲己,周亡以褒姒,红颜祸水。若是没有她们,夏桀商纣周幽还是清清白白的好男人好君王,是不是?”
杜乔立刻解释:“不是这个意思。”
林婉婉丝毫不放过,“妺喜妲己都是降国进献的美女,迷惑敌国君王的礼物,她们出色完成任务,不说比肩西施,至少该是部落英雄吧。或者说夏桀商纣作为君王,居然玩不过一个女人,该不该说他们水平太菜。”
亡国之祸哪是一个女人能担得起来的,杜乔自知失言,只能苍白解释,“我绝无此意。”
“妺喜和褒姒我不清楚,但妲己或许没有说错。”祝明月似乎站在杜乔这一边,“从已知的甲骨中推断,商朝的王后地位并不低,不只是后宫之主,同时担任国家的将军和祭司。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周朝如此仇恨妲己,不惜大书特书她的罪行,是否因为妲己曾经领兵作战击败周的军队?”
“或许我们应该称呼她为妲己将军或者妲己大祭司。”
“如此她担上亡国之名才不算冤枉。”女子祸国不过是臣子文人为君王贴上的一层金。如果妲己担上亡商的骂名的前提是承认她将军的地位,恐怕臣子文人会忙不迭的将她开除出亡国妖女的队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白秀然激动道:“商的王后可以领兵征战?”
段晓棠:“商王武丁的妻子妇好,甲骨中记载她曾多次领兵为商王讨伐周边部落。”可惜学渣不记得卜文词句。
杜乔想到史书中对武丁简单介绍,“武丁修政行德,天下咸驩,殷道复兴”、“武丁得说,乃称高宗”,一位商的有为君王。但史书从未提起他还有位领兵作战的王后妇好。
但既然祝明月和林婉婉未提出异议,就代表这位现在毫无声名的妇好王后、妇好将军确有其人,是她们所知的通识。
一段被历史长河掩埋的截然不同的传说。
如果不是离不得长安城,杜乔和白秀然恨不得顺着史书记载的商王迁都的地址一个个去追寻商的文字,探索不为人知的历史。
祝明月面向众人,“我这个主意怎么样?”
林婉婉竖起大拇指,“好。”好到现在都想去造把洛阳铲去安阳铲一铲了,一弯腰一低头的事。
话说,安阳在哪儿呢?
几处产业中,济生堂是预定最先开业的,毕竟房子是现成的。只待周木匠带着徒弟们打上药斗子和桌子便可以开门营业,广接四方病人。
林婉婉用两张药方请赵大夫介绍一位药商,进了些常用来治妇人病的药材,跟着赵金业站了一天药柜,学习如何抓取称量的药材。
哪个大夫不是从药童一步步爬上来的,唯独的林婉婉的学习顺序叫人咂舌不已。会把脉会看病会写方,却不懂炮制药材抓药辨药,难怪之前只看诊不卖药。
林婉婉:“赵大夫,你还有没有其他孙子。你这里站不下其他人,不如送到济生堂去,我顺道给你教了。”
赵大夫“严词”拒绝,“老夫只有一个孙子。”林婉婉有天分,唯一欠缺的只有经验。他愿意结这一份善缘,也是为了日后能对孙子照顾一二,至少上门请教时不会被拒之门外。
林婉婉领着赵璎珞驾着马车,把这一阵子介绍病人过来的大夫全部拜访一遍,送上段晓棠精心制作的糕点和试做的丸药。一来感谢大家提携照拂之意,二来宣告济生堂的成立,欢迎互通有无。
许多大夫拿着糕点和丸药都懵了,毕竟长安城寸土寸金,这么一段时间,医馆都开起来了?好在大家抵触情绪不多,一来医疗行业的特殊性,二来是能参与义诊的多是大医馆,去大慈恩寺的大夫并非东家。同为打工人,何必互相为难呢。
但不管如何,以后从大夫们这条线上介绍过来的病人会少一些。
朱大夫谢大夫与林婉婉更熟悉几分,一个是她在长安医学界的引荐人,一个算有两分私交。
朱大夫:“我记得她在长安毫无根基吧。”怎么轻轻巧巧的开起医馆了。
谢大夫:“嗯。”他去过小院,至少对林婉婉的家庭情况有些了解,胜业坊的房子是租的,勉强算个富户。“据说是因为各个医馆都不收,在家中看诊影响家人生活,不得不出来开医馆。”
朱大夫点点头,“年轻气盛。”你们不要我,我就自己开。
林婉婉甚至给李家柳家的门房打好招呼,再有病人上门,如果家中无人,麻烦指到医馆去。
祝明月抽空带着家里人去春风得意楼订做制服的绣庄做衣裳,今日终于送到,后院里五个女人挤在一处,显然对新衣裳充满的热情,衣柜里永远少一件,诚不欺我。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祝明月将两件衫裙不停在段晓棠身上比划来去,弄得后者一头雾水。“我特意交待的,给你做的女装。”
林婉婉定睛一看,上衣是豆绿色襦衫,布料清透微微能微微露出肤色,配的是一件橘红的齐胸长裙,因是锦缎所制,本身自带花纹无需再多做绣花。
红配绿在现代是只有时尚弄潮儿才敢尝试的搭配,可在长安似乎是寻常。兴奋道:“快试试!”谁没有一个打扮洋娃娃的爱好,尤其模特还是段晓棠,从来没见过她穿女装。
段晓棠没有格外的忌讳,只是单纯嫌弃女装繁琐不利于活动。
祝明月拎着衫裙,“威胁”道:“你是自己换,还是我们帮你换。”
段晓棠权衡利弊,抢过衣裳钻到帘子后,“我换还不行么。”
帘子后窸窸窣窣,不多时段晓棠换好衣裳出来,大约是头一次穿着,微微有些不自在。摇着手晃荡着大袖子,干活时这衣袖可真是太耽搁事了。
段晓棠的相貌既有男孩子的英气帅气,又有女孩子的青春可爱,前提是她安安静静站着坐着别说话别动作。
“这衣裳太麻烦了。”段晓棠拎着裙角扇来扇去。
林婉婉:“你要不然转个圈圈。”
段晓棠果断拒绝,“又不是三岁渴望南瓜马车的小姑娘。”三米成桶,六米成花,九米成仙。
祝明月将段晓棠按在梳妆台前,端详着她的面容,“给你化个妆。”不等回应自顾自打开各种瓶瓶罐罐。
外头卖的胭脂水粉实在是怕了里头含铅,于是只能简单做一些自用的。
将米泡在水里十几天,等到酸味弥漫捞出来,用磨子推成极细的粉末浆。将清水跟粉浆分开,清水澄出倒掉。剩下的水分蒸发殆尽后,用竹片刮去表面的一层比较粗糙的粉末,底下的就是细腻的成品水粉了。
至于胭脂林婉婉试图复原玉女桃花粉,可惜还在试验阶段。
祝明月将水粉均匀的扑在段晓棠脸上,好在皮肤细腻不至于浮妆。将胭脂的红轻轻在手背化开,再一点点涂抹到段晓棠脸颊上。
实时女子好用红笔在额头及两颊划上一笔称为“斜红”,祝明月对这种审美尊重祝福但并不打算采用,用一支极细的妆笔粘上胭脂红色在眉心画上一朵梅花花钿,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超过一刻钟。
段晓棠自己动手涂上唇脂,看着模糊铜镜中陌生的自己,似乎真的是一个古代仕女。
“头发得重新挽。”赵璎珞走上前,拆了段晓棠的发髻。“梳单螺或者凌虚髻如何?”
段晓棠头发乌黑,大约是回头是岸辞职得早发量还不错,唯一的问题是太短了。和长安女郎动辄及腰及膝的长度相比,只留了一两年的头发实在不够看。
单螺见多了太普通,林婉婉大手一挥,忽略当事人的意见,“凌虚髻。”
赵璎珞将头发梳顺侧分,分成数股,不断交集拧旋,悬空托于头顶。问祝明月和林婉婉,“学会了么?”这两人至今只会梳些简单发式。
林婉婉咽咽口水,“眼睛学会了。”手没学会。
实心的丸子头变成高耸的发髻,段晓棠连脖子都不敢随便动,“不会散了吧?”
赵璎珞从台面上挑拣两支钗簪插进头发里,轻轻拍拍段晓棠的肩膀,“只要不连续翻十八个筋斗,就不会散。”
赵璎珞同样习武,有她担保,段晓棠放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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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试着各色新衣裳,重新挽发,精细的上妆,即使化妆品没有几样,也是玩的不亦乐乎。简单的胭脂水粉用法,对手残党无限友好。
林婉婉美美的欣赏镜中倩影,再转着圈欣赏一遍,果然是美丽佳人。怎么能揽境自赏?“我去找柳三郎玩。”小孩子的眼睛最亮,话最甜。
找柳三郎出来玩没有一点难度,自家租客熟悉得很,而且林婉婉向来很懂规矩,她和柳三郎从来只在门口玩,不会跑远。
比起其他人,柳六娘子可放心多了。
柳三郎从门里蹦蹦跳跳出来,一见人张口道:“林姐姐今天不一样。”
林婉婉原地转一圈,“哪里不一样?”
柳三郎顿了顿,“变漂亮了。”
“姐姐本来就漂亮,今天更漂亮。”林婉婉双手捧脸,“换了新衣裳,梳了新头发,画了新妆容。特意来给三郎看看,好看么?”
柳三郎点头,“好看。”小孩子也是懂美丑的。
林婉婉轻轻摸摸柳三郎的脸颊,“真乖。”
秦嬷嬷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玩的不亦乐乎,如果换一个人来,妥妥的风流浪子,偏偏三郎只有五岁,还是一个孩子。林婉婉能和孩子玩在一处,想必在家中也是极受宠爱,才能保持一颗童心。
柳家顺着围墙根种着一排花,看不出品种,但正值花期,引来不少的白蝴蝶在上面蹁跹飞舞。
跟着出来的玩的小富贵年纪虽小但猫性十足,总想伸爪子去够两只,够不着就喵喵叫。
柳三郎:“林姐姐,我们去抓蝴蝶吧!”
林婉婉不知该怎么解释蝴蝶采花蜜可以授粉,灵光一闪,“三郎,我回去拿点东西。”不多时带出来一根筷子,一团丝线以及一张白纸,
两个人蹲在柳家门口,林婉婉:“给你做个好玩的东西。”将白纸撕碎,用丝线串起绑在筷子上。”走我们去遛蝴蝶。“
牵着柳三郎的手,走到花丛边上,拿着筷子轻轻晃动起来,蝴蝶们以为被丝线绑住的白纸是他们的同类,跟着飞起来。
隔远了看就是林婉婉右手舞动,蝴蝶环绕她飞舞转动。
柳三郎边跳边拍手,“蝴蝶飞起来了。”
林婉婉转了一会觉得累了,将“指挥棒”交给柳三郎,“来,试试。”香香公主和香香的小郎君都安排上来。
段晓棠最近忙着酒楼少在家,等快做饭时,才发现酱油和醋快用完了。后头的祝明月等人忙着试衣试妆,索性自己带上帷帽和竹篮出去买。
林婉婉见她出门有些奇怪,凑近小声问:“怎么出来了?”
段晓棠提了提篮子示意,“打酱油。”
打个酱油而已,不至于危险,林婉婉摆摆手,“快去快去呀!”
柳三郎遛蝴蝶间隙看见人带着帷帽的女郎从小院里出来,“是谁呀?”看着有些陌生。
林婉婉敷衍道:“你祝姐姐。”
胜业坊的商业最繁华的地方集中在坊门口,卖油盐酱醋的杂货店也多开在那里。段晓棠头一次带帷帽,深觉得这玩意遮挡视线,也就遮阳时有些用处了,可现在的天气,正是郊游踏青的时候,不热不冷用不着遮阳。
难怪古时候的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刚到坊门口,买完酱油和醋,便听到路人尖叫,“马受惊了,快跑!”
竟是一匹黑马疾奔而来,马上的蓝衣年轻人显然控制不住,只能大喊,“闪开,快闪开!”一路上人仰摊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段晓棠放下竹篮,疾冲而出抓住缰绳,但没能让马的速度减缓下来,余光看到前头尚有行人躲闪不及,无奈之下,退后些许,一脚踢在马腿处。
黑马吃痛身体后仰,将背上的年轻人甩飞出去。段晓棠快跑过去,在年轻人落地前挡在人背后,帮他卸下一段力。
年轻人劫后余生,大喘一口气,方才说道:“大恩不言谢。”万万没想到也会有被小娘子所救的一天。
“不用谢,”段晓棠公事公办,看他不是主动闹市纵马取乐,也是受害者才这样的,“你没事吧,前面有医馆。”
本想说我送你过去看看,一群骑士飞驰而来,下马道:“七郎,属下来迟,罪该万死。”见主子面上无事,心底暗松一口气。
见家里人来了,段晓棠也不多事,悄然退开,提上竹篮走了。
七郎的注意力刚被终赶到的手下引走一会,再转头刚刚救自己的女郎便消失不见。镇定心神吩咐道:“安抚赔偿沿途受惊受伤的百姓。”
受惊的马匹被段晓棠强行减速受伤,再站起来时只是立在原地。为首的骑士自作聪明,“属下将马儿带回去好生查看是何人动了手脚。”
“不必,”七郎被人扶着站起来,冷言道:“杀掉。”
骑士终于领会主子的意思,不必带回去查证,当场杀掉。“遵命!”这可是从小跟着七郎的坐骑呀。
骑士抽出腰间匕首,靠近马匹,手起刀落,鲜血四溅。
“嘶”马儿一声长鸣,轰然倒地!
七郎不为所动,转身骑上另一匹马,厉色道:“回府。”离开时突然想起,“留两个人查一查刚刚救我的人是谁?”
晚间七郎一边喝着安神汤药一边听着回禀。
“属下问过周边商户,那小娘子是过来打酱油和醋的,不过戴着帷帽,装扮声音并不熟悉。救下您后,提上买酱油的篮子走了。当时人多眼杂,并未有人注意到她的去向。”
胜业坊中住户多是长安中上层民众,过来打酱油的,离开时还记得带上酱油篮子走。以他们当时的位置,是看不见前头医馆的,也是回程时才看见坊门口有一家赵氏医馆。
所以她真的是坊中住户,只是恰逢其会乐于救人而已。
段晓棠也没想过出门打酱油还能“英雄救美”一回,想着骑马比汽车的不可控性高多了,万一出事,影响可大了。
从来只听说过闹市惊马,没听过闹市惊驴的。不然撺掇着祝明月再给家里添几头驴,平日出行时间不紧的话骑驴?
济生堂终于开业,赵大夫祖孙俩离得最近到场祝贺。
赵大夫抬头看着牌匾上的文字——济生堂,林婉婉解释来由,“谢公终一起,相与济苍生,是我很喜欢的诗人写的一句诗。”
赵大夫的文化水平仅限于读懂医书,不知谢公是何人,这句诗里又藏着怎样的胸怀,但“济生”二字显然符合医馆取名规则。真正让他在意的是门两边的对联,但愿世间人无恙,何妨架上药生尘。从未有哪个医者有这番言论。
是呀,这才符合林婉婉的为人,开医馆的第一反应,生意兴隆不是好事。
从此后每个经过济生堂的大夫看到门口楹联都会心头一震。世人将他们当做医匠医仆,可他们也能凭借手中的药箱药囊济苍生!
赵大夫:“这牌匾的字请谁写的,不错。”
林婉婉:“还能有谁,我姐妹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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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婉点头,“当然。”
赵大夫不说话了,这样姐妹合该笼络好,给一个提匾的机会而已。
林婉婉姐妹真好,能帮扶事业能提匾。谁要能帮忙扩大赵氏医馆,他也不介意满屋子挂满人家的墨宝。
济生堂开业,宣告林婉婉正式进军长安医学界,放在玄幻小说里,这就是插下的擂旗,变相的道场。
赵金业觉得周边吵闹,“隔壁怎么叮叮当当的?”
林婉婉往那边望一眼,“还在装修,过两天开业,现在正抢工呢。”
赵大夫听过她语气熟稔,“隔壁也是你家的铺子?”
林婉婉手指画一个圆,“这一块地方都是我们的。”
赵大夫扎根胜业坊日久,这块地什么情况当然清楚,半个月前开始修房子,还以为房主终于凑齐银钱可以起新屋了呢。
“这里,”赵大夫手指着脚下的地方,“租的还是买的?”
林婉婉凑近小声道:“租的。”
赵大夫恨铁不成钢,“租的地方,你替房主起新房?”
林婉婉立即解释,“我们签了契,写的清清楚楚。”具体情况不方便透露。
赵大夫放下心来,知道签契而不是口头约定,还是有几分心计的。问道:“隔壁做什么生意?”
林婉婉笑道:“卖些豆腐豆芽之类的食材,赵大夫你以后记得照顾生意呀!”
卖豆腐不是只需支个小摊就行么,怎么还修上砖瓦新房了。赵大夫打定主意,以后家里的豆腐就在这里买了,反正离得近,爷孙俩一顿饭几块豆腐也能对付。
再过两日,隔壁的五谷豆坊开业,五个人全员上阵。
似豆腐豆芽等便宜食材可以用豆子换,其他便需要银钱买。开业酬宾三日,所有商品七折出售。因为是开业做活动,倒不算扰乱物价。
许多精打细算的人听说消息别说跨坊,连朱雀大街都跨过了。人到了铺子前,看着许多新奇食材反倒不知该如何下手。
“豆腐竟有彩色的,不过价钱贵了点。”
“豆干是什么?”
“凉粉怎么吃?”
……
零零总总不绝于耳。
祝明月早知自己不适合接待客人,揽下搬运补货的差事,她实在没耐心一遍遍解释价钱做法。
段晓棠:“米线是用大米做的,水开扔下去煮,捞上来拌上料就能吃了,不用自己和面。”
林婉婉:“凉粉切开来凉拌就行,平时怎么拌菜就怎么拌它。”
赵璎珞:“五香豆干可以买回去直接当下酒菜。”
戚兰娘:“你远道而来,这几样都不能久放,先买点尝尝。开业三天都是这个价格,你吃的好了,明后天再来。”
……
车轱辘话说来说去,说的口干舌燥。
林婉婉敲着腿,早知道该和祝明月一起搬货。唯独听见铜钱落箱时才有稍许安慰,这可比时不时的诊金冲击大多了。
叮叮叮,听着就喜庆。
赵大夫等到人潮慢慢散去,方才过来,一抬头看见五谷豆坊四个字和隔壁的济生堂一模一样的笔迹,果然是一家。
林婉婉招呼道:“赵大夫,你来了,要什么自己选。”实在没力气再介绍。
戚兰娘站到摊位前严阵以待。
赵大夫看着琳琅满目的食材,发现除了豆腐,其他的都不认识。
戚兰娘猜到他的疑问,“都是婉婉家乡的食材做法。”
赵大夫对此说法持怀疑态度,据他所知,林婉婉是不会做饭的,连熬药都是赶鸭子上架现学的。
戚兰娘一个个给赵大夫介绍产品,“米线是用大米做的,水开后下锅,煮熟后捞起来拌上佐料就可以了,普通人一碗米线可以抵上一餐。”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凉粉切成块后凉拌,可以做一碗菜。五香豆干自带味道,最好做下酒菜。”
“咸蛋是鸭蛋做的,煮熟用来佐粥最是廉宜。皮蛋有鸭蛋和鸡蛋两种,剥壳后生吃凉拌煮汤都可以的。”
……
戚兰娘的介绍没有一丝花哨,却比其他几人详细贴心得多。祝明月若是在这里,高低得让戚兰娘出一本话术,让其他几人跟着学学。
赵大夫爷孙俩向来吃食简单,但比起平民来说他不差钱,尝试新食材算不上压力。“一把米线,再来十个皮蛋。”大米和鸭蛋都是精细东西。
林婉婉和赵氏祖孙来往甚密,连带着戚兰娘对赵家的情况知之甚详,只有祖孙两人。“赵大夫,不如先买两个尝尝,吃得好了再来。我们离得近,方便得很。”
赵大夫头一次见把生意往外推的,疑惑的目光看向林婉婉。
“赵大夫,没哄你。”林婉婉道:“皮蛋是新鲜东西,爱的人极爱,讨厌的觉得它是世上最可怕难吃的。”
赵大夫不信,世上还有比药更难吃可怕的?但听人劝吃饱饭,赵大夫也不会硬顶,“那拿两个吧。”
赵大夫深知今天许多热闹都是冲着便宜来的,一时忧心对林婉婉道:“三天后怎么办?”哪怕其他食材比豆腐贵重,也犯不着开五间铺子呀!
林婉婉可没这份忧心,“三天后,我们的酒楼就开业了呀!”在祝明月的构想中,各个酒楼才是他们现阶段的供货大户。
“酒楼?”赵大夫惊讶道:“还开了酒楼?”
林婉婉:“是呀,就在东市。”
赵大夫:“你要开几个铺子?”
林婉婉算了算,“暂时就三个。”
不算过江龙,也算过江泥鳅吧。
快收摊时,赵金业过来购买晚饭的食材,摊子上大部分东西都卖完了,原本她们怕剩下,保质期短的都不敢多做。
林婉婉:“米线和皮蛋味道怎么样?”
赵金业挠挠头,“米线味道好,皮蛋都被我吃了。”赵大夫果然吃不惯,世上居然有比药还难吃的东西。“皮蛋米线还有么?”爷爷不喜欢,但孙子爱吃。
林婉婉扫视一圈,“皮蛋还有几个,米线没了,粉丝行么?”
赵金业:“粉丝是什么,怎么做?”
林婉婉:“这是绿豆做的,”至于做法,“泡开、烧水,煮熟、捞起来拌料,和米线差不多。”
赵金业知道林婉婉不善厨艺,能说到这份上已经很是不错,“那来一把。”
送走了赵金业,戚兰娘端着一个海碗过来,“婉婉,快去吃饭。我和璎珞来盘货。”
祝明月段晓棠大部分时候泡在春风得意楼,这边工匠一集合,祝明月委托陈牙人请来一个厨娘。他们自备食材,厨娘只负责每日做两餐饭。这两日筹备开业,她们几个基本在这里搭伙了。
工匠们在春风得意楼给他们做饭的是酒楼大厨,哪怕是大锅菜也是有滋有味的。换到五谷豆坊来,厨子水平掉落一大截,但也无怨言,有菜有肉的还不够知足?
李匠人的几个徒弟师侄甚至盼着他能在祝明月这里再多揽下几个活,这家人待匠人着实厚道。
段晓棠跟着李匠人周木匠查看工程进度,之前紧赶慢赶终于将门市房子如期交工,现在要开始动里面了。
段晓棠指着原本预定的工坊地,“茅草棚搭的开阔些,第一批要放三个石磨进来,还要给后头留出余量。”
当初小院里买石磨还是李匠人做中人介绍的,难免担忧,“到时怕是要招几人来专门推磨。”段晓棠家里除了他都是些弱女子,哪能推动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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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木匠沉思一会,“我以前在南方见过,但没有动手做过。”
段晓棠点点头,却没有说准话。人、驴都只是过渡,现阶段最有价值的是水磨,只可惜三人名下没有靠河的地。
李匠人看她的模样,隐隐感觉下一个活在和自己招手,前提是要和周木匠打听清楚那水磨是个什么东西,怎么做。两个人合伙揽下来。
李君璞下职回家,家中只有他一个主人,他回家自然可以开饭。看着桌上菜色,“今日菜色怎么不同于往日?”
管家:“是隔壁段郎君送来的,他家酒楼三日后开业,还送了一份请柬。”
李君璞随手拿来翻阅,常说字如其人,请柬上的字肯定不是段晓棠的。交待管家:“我会去的。”
今日的济生堂颗粒无收,今日的五谷豆坊满载而归。不是形容,而是事实。几个人用拉货的平板车拉着装满铜钱的箩筐回去。
祝明月霎时梦回武功,初来乍到拉着满车铜钱去买东西的社死时刻。幸好今天的收获比之那时不算显眼,箩筐一装,麻布一盖,外头看不出异常。
一进门,林婉婉立即把门栓放下,兴奋地搓搓手,数钱啦!数钱啦!
五人合力将箩筐搬到正屋,没有外人,索性将铜钱全部倒在地上,戚兰娘取来一团麻绳,“一百文穿成一小串,每一千文穿成一串。”一千文即一贯。
几个人盘腿坐在地上,全然不顾形象,谁没有一个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梦想呢。
唯一能安然的只有趴在一旁睡觉的富贵和发财,全然不懂人类的阿堵物叮叮响的声音有多美妙,只觉得吵闹。
林婉婉顾不得嫌弃铜钱脏啊带细菌之类的问题,全心全意的扒拉铜钱,只想着如果换成金子会更幸福。“一文、两文、三文……”
段晓棠哀嚎一声,“婉儿呀,能不能别数出来,我的顺序都被打乱了。”
赵璎珞听她俩一说话,自己的动作也被打乱,拍一拍额头,重新开始数。
大吴的铜线虽然是官铸,无需考虑劣钱的问题。但铜钱的质地不如现代硬币的合金,长时间的使用厚薄等难免损耗,以至于称重,比量高度等简便办法未必准确,只能靠人力数。
林婉婉数完两贯钱后,终于知道这是一个辛苦活,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妙。
试想想,要把一个铜钱拿起来穿上麻绳,重复这个动作一千次、两千次、三千次……别看一文钱不重,可一百文一千文呢,是不是辛苦活。
忍着痛苦麻木,耗费将近一个时辰,好不容易数清楚一天劳动所得——三十五贯。
林婉婉揉着手腕,“再也不说我的梦想是数钱数到手抽筋了。”铜钱不行,纸钞金子勉强可以接受。
戚兰娘微微笑道:“婉婉,你是没有过过苦日子。”才能想得开。
祝明月等人对来历说法暧昧模糊,但戚兰娘也猜的出她们以前是衣食无忧的,如今在长安小院的日子,于戚兰娘是掉进福窝,于祝明月等人等同于落难。
林婉婉从来没过过苦日子,在长安有祝明月和段晓棠护着,哪知道外头求生艰难。或者说她自信凭她的本事,能够养活自己,对钱没那么在乎。
赵璎珞拿出今天收摊时盘货的数据,与祝明月那里的出货数据相互加减,计算出今天的卖出的货品数量种类,以及本该的获得的钱数。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戚兰娘补充:“另外还有二十升豆子。”
与带回家的钱财有些许出入,不过差距并不大,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客人偷拿、计量不准确、切割的损耗、甚至算错账都有可能。
祝明月简单计算利润,“今天的利润在十贯左右。”
林婉婉:“开业酬宾七折,如果原价,岂不是利润有十四贯。”
祝明月放下笔,问道:“数学老师是这么教你的?”
如果不是开业酬宾七折的噱头吸引,哪来那么多的客人,未必能卖出三十五贯。
祝明月拿着货品种类单子,“和之前预估的差不多,卖的最多的是豆芽豆腐和凉粉,这三样最便宜。”如今七折销售,不过些许利润。
戚兰娘:“许多人想要尝试新品,不过只是建议他们先买一点尝尝。如果吃的顺口再买。”长安百姓有钱且对新鲜事物接受度高。
“这没错,我们又不打算做一锤子买卖。”祝明月微微颔首,“今晚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
“尤其是你俩,晚上别熬夜了!”这是特意点段晓棠和林婉婉,只有他俩有熬夜的习惯。
拜长安城的宵禁制度和无聊夜生活所赐,哪怕寅时初,相当于凌晨三点起床,也能堪堪保证六七小时的睡眠。
赵璎珞从马厩牵出驴子来,这可不是租的,而是专门买来拉磨的。蒙上眼罩套上石磨上,将已经泡好的豆子慢慢倒在磨盘里磨出浆来。
祝明月切着各种蔬菜,捣出汁来,用于给豆腐染色。只多这一道程序,一块豆腐就能平白卖出数倍的价格,当然不能放弃。做完这些,再去后院捞出新发的豆芽,在竹筐里码的整整齐齐。
段晓棠和戚兰娘承担最核心的任务,烧火熬豆浆点豆腐压豆腐豆皮煮凉粉……
家中唯一能安睡的只有林婉婉,一来她的工作特殊看诊容不得丝毫恍惚,二来等到下午人流稀少时,戚兰娘和赵璎珞回来补眠,顺便泡豆子磨浆晾晒,或者准备其他耐储存的东西,就只能她一个人看店了。
等到晨光熹微,隐约能看清楚天色时林婉婉起床,这时候她和赵璎珞谁有空就谁陪着祝明月去春风得意楼送货。把板车拉回来,两个人再把豆腐等送到五谷豆坊准备开业。
段晓棠和戚兰娘继续在家里做东西,愉快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林婉婉牵着马,马拉着车,车上载着货,和祝明月走在宽阔无人的街道上,这时候哪怕东市也是一副刚从沉睡中醒来尚未清醒的模样。
林婉婉:“明月,我们现在这样下去不行呀。”春风得意楼尚未正式开业,单单备货就将人力压榨到极致。
祝明月原本打算等作坊正式建成再招工,但食材生意要求新鲜,如豆腐这些东西必须是新鲜现做,过了夜都不行。也就造成她们的早晨必定十分忙碌,酒楼马上开业,段晓棠定然不能长时间留在家里,她的位置戚兰娘可以顶上。
“先招两个来家里干活,优先要附近的。”她们凌晨就要开工,远的赶不过来。
林婉婉也是这样想的,先看看同坊有没有合适的人。胜业坊多是中上人家,不代表没有穷人。
说干就干,林婉婉回去向大家转达当家人的意思,戚兰娘很快寻摸两个妇人过来,看着干净伶俐的样子。
她们毕竟是做的吃食生意,林婉婉发挥一个工具人大夫的基础作用,替她们把了一回脉,确定没有传染疾病。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当初春风得意楼招人时,祝明月也把林婉婉拉过去摸一把脉,图个安心。
两个妇人年长些的是杜嫂子,年轻些的是冯娘子。林婉婉告诉她们:“每个月工钱二百文,包一顿早饭,寅时初上工,巳时下工。月休两天,有事提前请假。”
杜嫂子和冯娘子连连答应,钱多事少离家近,谁不愿意干呢。
林婉婉与两人约定明天上工。
戚兰娘和赵璎珞原本工钱一百文,包吃包住包四季衣裳,是主要做家务的价格。
祝明月原本打算将两人培养成左膀右臂,自然不可能薪资倒挂导致军心不稳,加之最近工作量暴增,早就调整了工钱,同时两人也参与五谷豆坊的分红。
段晓棠急忙将李匠人从豆坊里拉过来在草棚里再砌一口灶,又跑去孙铁匠那里多订一口铁锅。
孙铁匠默默算着几个月来段晓棠在自己这里只锅就大大小小订了几十口,有家里用的,酒楼用的,正做的是给作坊用的,现在又加了一口。每天睁眼带着徒弟打锅,闭眼带着徒弟在梦里打锅。
全似段晓棠家养的铁匠,自夸一句,长安城论打铁做锅的手艺,他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毕竟只有他一家做铁制锅具。好在工钱给的丰厚,抚平了劳累的内心。
只算着锅具数量,就知道李匠人近来做了多少灶台。而且不光建灶台,他本职是泥瓦匠。想想最近腰包估计都鼓的快破了。
如果祝明月等人只做豆腐,两个人足够了。可她们“贪大求全”,发展豆制品产业链,甚至扩充到其他半成品,才导致如今的局面。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二天开业,许多人买了新品尝试的人再来买第二次,顺便搭些其他货品,并且一再确定后天是不是恢复原价。
林婉婉向来佛系销售,“开业活动三天,你看着买,家里人多的可以多买的,人口少的少买些,量人而行。”主打的就是一个买不买随你。
戚兰娘还在顾客宣传,“我们作坊豆子、鸡蛋、鸭蛋都收,你家里若是有多余的,都可以拿来,换豆腐或者拿钱都行。”
若是在乡间,豆腐不叫买而叫换,赚的就是做豆腐用的豆子和换豆腐的豆子之间的差量,积少成多。
长安城内的百姓不会亲自种地,但谁家没有两升豆子,没养几只鸡鸭呢。
这样换来的豆子价格不会比粮店高,而且多一条渠道。
至于鸡鸭蛋,价格相对稳定,但供应量却算不上稳定,长安没有专业养殖户。
五谷豆坊刚刚开业几日,附近就知道胜业坊开了一家作坊,主卖豆腐,兼卖些新鲜食材。
常常守摊子是林婉婉戚兰娘和赵璎珞三人,豆腐西施花落谁家尚未可知。
但精明的顾客早就摸清几人脾性,喜欢挑戚兰娘守摊子的时候来,全因她说话耐心细致,斤两给得公道,遇见老客通常多给些添头。
不是贪图小利,而是在意这份重视。
倒不是说林婉婉和赵璎珞缺斤少两,她俩从来公事公办。半碗豆子换一篓子豆芽,一篓子砸下去,多的拿出来,装的与口齐平就算完事,不似戚兰娘一点点抓到冒尖,最后还添上一小把。
量不多,但谁不觉得自己占便宜了呢。
第二日,有了昨天的经验,三人空的时候就避着人开始数钱,减轻晚上一半的工作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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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璎珞坐在桌旁统计,“今天的进账是五十三贯,豆子三十升,鸡蛋三十个,鸭蛋二十个。”
祝明月:“产品呢,有什么变化?”
戚兰娘:“豆芽豆腐和凉粉老三样依然是大头,米粉和粉丝销量增加,照目前的库存只能再支持十天。而且听客人说法,他们摸索出其他做法,味道还不错。”
凉拌清蒸,于祝明月等人或许不习惯,但人家喜欢就好。
戚兰娘:“盐蛋带盐味,客人很是喜欢,今天卖了一百二十个。库存同样支撑不了几天。”
盐糖都很贵,尤其是盐,人不吃盐就没有力气,自汉时盐与铁就纳入国家专营,成为战略物资。
盐蛋有味道有营养,又省了盐钱,客人当然喜欢。
祝明月:“晓棠,下一坛子盐蛋什么时候出来?”
段晓棠回忆了一番,“再等三天,我明天再配一坛盐水。”盐水可以循环利用,投入虽贵但算下来不亏。
祝明月:“盐蛋每天限量一百个如果卖完了,给客人推荐泡菜。”泡菜也带盐味,里头的酸水还能接着泡其他菜。
赵璎珞问道:“我们给春风得意楼供货快一个月,什么时候结账?”
祝明月估摸着时间,“等开业五天后,缓过气来。以后每个月初一到初五结账,明天我给姜永嘉交待好。”顿了一会,“账上钱不够了么?”
赵璎珞有点金钱不足恐惧症在身上,如今家里有多少钱,段晓棠和林婉婉都未必有她清楚。“后天要给李匠人预备第二期的砖石料钱,付出去账上就所剩无几了。”
段晓棠拍拍她的肩膀,“放心,明后天豆坊还有进账。”五谷豆坊妥妥的现金奶牛,原材料大部分都是先前预备好的,无需另外支出。
赵璎珞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明后天还有进账,七天后春风得意楼还有一笔大的,同一个东家,不怕他们敢赖账。
杜嫂子和冯娘子住的不远,寅时初天还是黑的,两人结伴过来上工。
简单认识了人,祝明月便让两人一个去给磨盘送豆子,一个码豆芽,第一天上工,工作内容简单,都是在家里常做的,不需要费脑子,也不涉及保密。
天光亮时该吃早饭,段晓棠过来问,豆花要甜的还是咸的,两人不约而同选择了咸豆花。最后只有林婉婉吃拌着红糖水的甜豆花。
红糖水拌豆花全是无奈之举,现在还没有脱色白糖的制作办法,她们三个也抽不出时间来钻研,只能将就着。
林婉婉看着红糖水,问道:“晓棠,我们什么时候做凉糕?”
段晓棠吃完一碗豆花抬头,“你也说了叫凉糕。”怎么也要夏天才做。
天色大亮,长安城真正从沉睡中醒来,祝明月和段晓棠去春风得意楼准备明天开业的事,林婉婉和戚兰娘去坊门口做生意。赵璎珞留在家里带着两个帮工泡豆子磨浆洗涮晾晒,做基础准备工作。估计过几日帮工熟悉了流程获得信任,可以参与深层次的加工。
赵璎珞也不敢轻易离开,家中没有自己人总觉得不放心,毕竟放着一百多贯现钱。
虽然段晓棠安慰她:“小院三面被柳家李家包围,他们看不上家里的小钱。外头又是大街,进出都有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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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明月起过心将铜钱兑换成更轻便的金子,一百多贯在金银铺换不出多少金子,还要另出一部分火耗钱。而且换成金子后,不利于平日流通,于是果断放弃。铜钱笨重也能将就着使用。
春风得意楼里祝明月交待道:“姜掌柜,开业后食材自己去五谷豆坊拉。”不然其他酒楼怎么能快速找到目标呢。
姜永嘉:“我明白的。”不光要自己去拉,还要拉的光明正大,大张旗鼓,务必让人知道春风得意楼的食材来源。其他酒楼能学得了食材,能学的了菜谱么?
祝明月:“木板准备好了么?”
姜永嘉点点头,“准备好了。”都是仔细打磨过的。
八块木板做成方块样子,边框用深色木头包边,分成两列。
祝明月用粗毛笔沾满墨水,在每一块木板上各写了一个字,给姜永嘉交待了缘由和对应的大吴文字。
“如果有人能解的出来,送他一桌席面。”
姜永嘉手握答案,“是不是太简单?”一桌席面送的太便宜了,至少第一个字他就能认出来。
祝明月:“开头不简单,怎么吸引人来。”真要把人难住,没得到满足感,客人搞不好望而生畏不来了。
姜永嘉明白第一桌就是白送的,类似古时原木立信千金买马骨。
祝明月:“明天留一间大的雅间,我要招待朋友。”
姜永嘉一口答应,生意再好客人再多,也不能叫东家没了位置。
祝明月绕到厨房,“明天要用的食材单子列出来了吗?”
段晓棠:“能长期储存的已经运过来了,明早先拿两筐豆芽、十板白豆腐、三板彩色豆腐,还有些凉粉凉皮豆干等,不够再去拿。”
祝明月:“其他食材呢?”
段晓棠:“三十只鸡,五十只鸭,猪肉羊肉订了二百斤,各色蔬菜也准备齐全。另外留了一个小二机动,随时补货。”
祝明月沉思一会,“先看看明天的情况。”
万事俱备,只待开业。
开业当天,姜永嘉站在春风得意楼前对四面八方的的客人拱手道:“敝店新开张承蒙诸位惠顾,开业前三日餐食酒水全部七折。”
向后招招手,机灵的小二拎着两行木板过来,挂在招幌上。
姜永嘉:“东家曾读过一本古书,写书人自叙路过商朝旧都,偶然拾得几片甲骨,上有刻刀纹路疑似文字。经过数十年钻研,终于确认为殷商所用文字,名之甲骨文。”
“这里有八个字,与今日使用之文字一一对应。哪位客人能答出一个,敝店便送他一桌席面。”
祝明月为何苦心积虑要出题考一考你,春风得意楼的目标人群是读书人,必定要有与其他酒楼有所区别。
客人挑拣酒楼,酒楼何尝不能挑拣客人,读书少的人能知道商朝是哪个吗。
礼自周始,信史记载也至此开始,但从仓颉造字到周之前便全然蒙昧吗,不可能。却没有任何实物文字可以证实。
现在有人说商朝有文字,刻在甲骨之上,就在他们的旧都旁。博学之人已经开始回忆,《史记》中的商朝数次迁都与如今地名之对应。
总有人心思简单,不去思索背后的学术问题,只盯着陌生的文字看。第一个字左边是一撇,右边不是一捺,而像是一个弯腰的人。试探道:“第一个字是人?”
姜永嘉伸出右手热切道:“恭喜这位郎君,答对了,这的确是“人”字。席面一个月内有效,你是今日用还是先记着。”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答出题的郎君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看看左右几位友人,今日恰是时候。“今天用。”
姜永嘉手将人往酒楼里引,“二楼雅间一桌席面。”
有人开了头,接着就有人按图索骥答出后面两字,“从”和“众”。姜永嘉一点不小气,送两桌席面眼都不眨。
后头人还想四个人是哪个字,却一无所获。
姜永嘉:“招幌一直挂在这里,诸位不如进小店歇脚用些饮食酒水。”将看客们往里头引。
顾客一往里头走,感觉便与其他酒楼大不一样。高挑开阔,四面墙均是刷得雪白,看着便亮堂。
姜永嘉:“小店已备好笔墨,若哪位客人愿意一展诗才,大可提笔在墙上写诗。”
备好笔墨的同时,也备好刷墙用的石灰。万一客人写的诗句可能招来灾祸或实在不堪,第一时间刷掉,意为手动删帖。
好好的大白墙用来题诗,好浪费,好可惜,好刺激!
以当前的传播速度,诗文传抄是极为困难的。从古至今能达成“洛阳纸贵”成就的只有一个左思,一篇《三都赋》而已。
若是题在春风得意楼的墙上,岂不是来来往往的客人都能看到。更有甚者,这毕竟是东市的大酒楼,不免招待达官显贵,万一哪篇诗文入了贵人眼,飞黄腾达近在眼前。
客人对陌生的高脚桌椅一时有些不适应,小二看出他的疑惑,主动解释道:“往常用的矮塌矮几跪坐久了,腿脚麻木血液不通畅。我们春风得意楼的桌椅学的北边胡人样式,专门做的高脚。你试试往后靠脚垂下来,是不是舒服多了?”
人对舒适的追求都是一样,客人顺着小二的指点,身体果然舒展。“你们店里招牌菜有哪些?”
小二:“店里的菜色是主厨专门去外地学回来,长安城其他地方都没得吃。烤鸭、红烧肉、酸菜鱼、葱爆羊肉……都是店里的招牌菜。”
客人;“捡几个菜上吧。”
小二:“几位客人有没有忌口。”
客人大手一挥,“没有。”
小二看着这一桌客人,四个成年人,看关系像友人,没有明显主次之分。“不如烤鸭、葱爆羊肉、酸菜鱼,再加两个凉菜凉拌卤肉和五香豆干。烤鸭附送一份鸭架汤,汤品不用额外点。酒水方面客人惯常饮哪样?”
客人:“来壶梨花春。”
小二:“好勒,不够你再添。”
不多时,小二捧着托盘过来,先上凉菜和酒水,“凉拌卤肉和五香豆干,最适合下酒。”
几位客人相熟,不讲究礼数,各自夹一筷子品尝,再喝一口酒,滋味似神仙。
小二再次过来,托盘上一个白瓷牌子居中,将其他几个小盘子都挤得局促。“这是一整只鸭子片的鸭肉,”放下其他几个小碟子,分别介绍,“薄饼、葱丝、瓜丝、面酱。”
“将鸭肉沾上面酱放在饼中卷起入口,若是怕腻可以再加上葱丝和瓜丝。”
客人第一口鸭肉卷饼自然是上全套的,大口塞卷饼虽然姿势不雅,但都是熟人无需多在意。入口皮层酥脆,外焦里嫩,带着面酱的香甜,还有葱丝瓜丝的清香。
来不及完全吞咽下去,立刻招呼朋友们,“快吃,这个好吃。”
小二再过来两趟,“葱爆羊肉、酸菜鱼。”
“烤鸭皮肉片成薄片,架子煮汤、骨头炸过。这是鸭架汤和炸鸭骨头。客人,你的菜上齐了。”
客人叫住转身离开的小二,“再上一只烤鸭。”吃不够呀吃不够。
至于题诗,吃饱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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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湛不知春风得意楼内情,大摇大摆带着白秀然过来。孙无咎想着祝明月等人肯定会邀请白秀然,到时只有她一个女人场面不好看,便把自己的妹妹,白湛的未婚妻带来了。
培养夫妻感情,不存在。培养姑嫂情分倒是真的有,尤其这个姑姐在娘家地位不低,进门前就要嫁出去,更要趁着有时间拉拢拉拢。
两相一碰面,白秀然和孙无忧站在一处,白湛和孙无咎站在招幌下仰头看着几个似是而非的甲骨文。
白湛扭头道:“无咎,你能认出来吗?”
孙无咎摇摇头,“这真的是商朝文字么,和家中收藏周朝青铜器上的文字到有几分相似。”只是以前完全没人想过去辨认上面的文字。
白湛见杜乔过来,高高挥手,“长林,这边。”给孙无咎介绍,“杜乔杜长林,济州举进士。”
杜乔到了近前,“白二郎。”
白湛扯着孙无咎的胳膊介绍,“孙无咎,家中行二,是我自幼长大的朋友。”
“孙二郎。”
“杜郎君。”
“长林,你可知上头那几个甲骨文字为何?”白湛问道。
杜乔举头张望一会,“只能大致猜出头几个。”
白湛:“前三个字是人、从、众,刚刚问过,已经被认出来了。”
杜乔摇摇头,“那就不得而知了。”
孙无咎感慨,“只不知这消息流传出去,有多少人要去寻访商王旧都。”
杜乔离不得长安,只能想开点。“或许我们能从这些文字里体会商的制度文化。”探究世上是否有一个妲己将军和妇好王后。
林婉婉适时出现,“你们来了,走,跟我去楼上坐坐。”看见白秀然身边的陌生女孩,看起来温顺乖巧的模样,“这是?”
白秀然微微一笑,“无咎的妹妹无忧,”侧过身体给孙无忧介绍,“这是婉婉。”
林婉婉意会到,孙无咎的妹妹不就是白二的便宜媳妇吗。白湛长得人高马大的近似成年人的体型,孙无忧却还是小女孩模样,真是禽兽呀。
林婉婉立刻吩咐人在雅间里再加一张桌子,挽着白秀然和孙无忧的手,“待会我们坐一起,让他们男人拼酒去。”
白湛奇道:“有酒?”他在小院里蹭吃蹭喝许多回,从来没喝到过酒。三人可是将喝酒误事误事的理念刻在心里。
林婉婉挑眉,“从家里专门拿来的好酒,待会喝趴下,我就在楼下叫辆马车把你送回家里去。”
白湛对“好酒”的说法嗤之以鼻,什么好酒他没喝过。
将人引到雅间,林婉婉吩咐先上凉菜,“你们先坐,我下去迎迎其他人。”
孙无咎:“还有谁?”
白湛:“应该是秦大哥和葛大哥。”
孙无咎想了一会,当时一起搞龚波的两个男人,结果大家反被祝明月吓了一跳。
果不其然,葛寅和秦景跟着进来。
林婉婉最后带进来的人却出乎意料,“这是李二哥,上次大家都见过。年纪小的是我们房东家孩子,柳二郎柳三郎。”说完林婉婉才反应过来,转头看着里外数人,“你们好多都行二呀!”
白二柳二李二孙二秦二。
葛寅哈哈笑道:“果然是这样。”
李君璞打量诸人,与上次在小院中见过的人大差不离,看来段晓棠等人在长安的关系网就是这些了。
林婉婉牵着柳三郎,“三郎,待会跟姐姐坐,好不好。”
柳三郎实力拒绝,“我是小郎君,才不要和女人们坐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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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情况下,还是甜甜的饮料对小孩子吸引大些。柳三郎纠结半刻,老老实实坐在女人小孩桌。
陆陆续续上菜,林婉婉搬出几坛蒸馏过的烈酒,介绍道::“这是我们自制的酒,容易醉人,如果喝不惯,酒楼有现成的石冻春、梨花春、富水春、剑南烧春,还有其他饮子。”
拍拍手,“总之,好吃好喝。”
葛寅好酒,闻言先看一坛,“妹子,倒要看看你这酒有什么不一样。”揭开瓶盖,一阵浓烈的酒味直冲入鼻,话音一转,“果然好酒。”
柳恪鼻头一动,这味道有些像那晚林婉婉给三郎降温用的酒。
一桌子男人有熟悉的也有不熟的,但因为段晓棠等人的关系,多多少少有了关联。
葛寅从左到右依次给众人满上,轮到李君璞时知道是上次把自己当贼人审问的万年县尉,“李二郎,不知何时咱两来比比?”
今天是春风得意楼的开业的好时候,当然不会动手,李君璞:“随时恭候。”
一个想着我打不过仲行还打不过你,一个想着我收拾不了秦景还收拾不了你。算盘拨的叮当响,只待实地验证。
轮到柳恪时,葛寅多问了一句,“能喝么?”这小身板看着挺单薄的,似乎指头上多用一份力就能推到。
柳恪怔了怔,身体算不得强壮也不是风吹就倒的,人家也只是关心而已。话却不敢说的太满,“可以试一试。”
葛寅手上有数,给他倒上半杯先尝尝味道。
烈酒入喉,恰似在心底烧起一把火,摒弃任何花哨,只剩最本真的醇烈。
葛寅秦景李君璞等人“酒精考验”过的还好,似孙无咎脸色刷的绯红,咳嗽不止。
林婉婉站起来,担忧道:“如果喝不惯,我叫他们换其他的来。”
孙无咎摆摆手,“我一喝多就上脸,只是没想到这么快。”一入口直接从喉头直冲天灵盖。
林婉婉原以为他是推脱,见孙无忧神色如常便知道是事实如此,有些人喝酒上脸,但确实能喝。
瞄到杜乔身前杯盏空空如也,惊讶道:“你全喝完了?”
杜乔眼神清明点点头,“嗯。”
葛寅哈哈笑道:“妹子,我们东齐故地的男儿哪个不是好酒善饮。”
看起来酒量最差的杜乔都如此教人放心,林婉婉也不多掺和,“行,你们慢慢喝。”
柳恪不需要让人担心,刚刚不过沾唇而已。只要没人硬压着劝酒,他完全可以滴酒不沾,能平安长大,克制是第一要素。
葛寅:“妹子,你们有了这酒,何愁不能吸引四方酒客呢?”至少自己的酒虫是被勾出来了。
“胖哥,这酒不对外售卖的。”李白斗酒诗百篇,喝的是浊酒。换了高度数的白酒来,就是酒精中毒了。何况一群醉鬼和春风得意楼的调性不搭,这里又不是酒肆。
“产量跟不上。”主要林婉婉成天事情挺多,不可能一直盯着蒸馏酒。
葛寅咂舌,“那今天我可要多喝点。”
白秀然依然喝着石冻春,“你不喝酒么?”今天这么好的日子。
林婉婉坐下来,“三娘子,我下午还要看诊呢。喝多了你替我看病呀!”今天又是爱岗敬业的一天。
就中午这一点时间,还是赶完早市才过来的,待会这里吃喝完了,还要回五谷豆坊替戚兰娘和赵璎珞的班呢。“等会明月和晓棠空了,过来陪他们喝。”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白秀然:“她俩能喝?”虽然没尝过隔壁桌的新酒,但想必比平时的酒更醉人。
林婉婉:“晓棠的酒量我不清楚,但明月肯定是能喝的。”
商场上漂亮女人永远是被追逐的猎物,因为你不知道当自己喝醉后会发生什么。有些人家会从小锻炼孩子的酒量,只为了长大后酒桌上不被人所趁。对与不对暂且不说,但实有这份有忧虑。
祝明月的酒量如果不是从小练起来的,接触社会后以她的谨慎也会想到有意识的训练酒量。
最重要的上次他们开过一瓶酒,段晓棠直呼“好辣”,祝明月眉头都不眨一下。
又是思念肥宅快乐水的一天。
若以同龄人相比,大吴的孩子从小是把低度酒当饮料喝的,现代的孩子是真的抱着饮料喝,说不定大吴的孩子酒量更好。
孙无忧轻声道:“林姐姐是大夫么?”
“嗯,我在胜业坊开了一家医馆,”林婉婉开起玩笑,“就不欢迎你常上门来玩了。”
柳三郎仿佛受到了欺骗,犹在挣扎,“林姐姐,你真的是大夫么?”
“是呀,”林婉婉故意夹着声音,“但我只给那些不好好吃饭睡觉的人开药,三郎这么乖,姐姐是不是每次给你的都是糖和甜点呀?”
“嗯,三郎一直都好好吃饭睡觉的。”柳三郎埋头干饭,他自幼教养极好,自己夹菜吃饭,没有弄得到处都是。
另一边几个男人情谊都在酒里,你一杯我一杯喝的尽兴。甚至互相换了位置,葛寅秦景李君璞白湛几个好武的坐在一处,杜乔柳恪孙无咎几个从文的坐在一起,反正说的话林婉婉全听不懂。
林婉婉指着桌面道:“最开始明月他们想在桌面上再安一个圆盘,吃饭的时候转动圆盘就能把想吃的菜转到面前来,可惜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只能做成一个光秃秃的桌面。”
白秀然想了一会,权贵人家分桌而食,就是聚在一桌也是有仆婢专门夹菜的,小户人家爱立规矩的愿意叫媳妇侍奉长辈用饭。这种带转盘的桌子还真是只有做宴饮的酒楼才有用处的多。“慢慢试吧。”
林婉婉指着桌上几道甜品:“你们尝一尝这双皮奶,我之前试过,真的很好吃。”眼睛里有渴望又有克制。
白秀然接触久了,反应道:“吃了会怎么样?”
林婉婉:“嘿嘿,你今天可能要多在校场跑两圈。”将双皮奶推给两人,“反正又不是一顿两顿胖起来的。”大不了从下一顿饭开始减肥。
双皮奶不知是如何做的,色泽凝白,上头点十余颗红豆,看着娇俏可人。
白秀然尝了一口,口齿留香,“以前怎么没见晓棠做过?”
林婉婉半点没有遮掩,“她自己又不喜欢吃这些甜食,还嫌做起来麻烦。”指了指后厨方向,“现在有十几个人听她指挥打下手,当然可以做了。”
以后嘴馋,不用麻烦段晓棠,走几步到春风得意楼就能吃到。
白秀然不以为意,“倒似她的做派。”
隔壁桌白湛正给人推荐烤鸭,“看这鸭皮鸭肉厚薄均匀,肯定不是晓棠片的。”
葛寅从酒中缓过神来,“你是说他刀工差。”那不是基本功么,刀工差还能做厨子开酒楼。
白湛:“上次我们在他家里也吃的烤鸭,那刀工我三,”接收到白秀然的死亡目光,“我自己来都比他片得好。”
林婉婉:“你知道我那天早上有多崩溃么,明月把鸭子、鸡和鱼买回来,以为晓棠会收拾。晓棠以为集市上可以宰杀拔毛切块一条龙服务,结果全是活鸡活鸭活鱼。回来全傻眼,我们三个都没杀过。”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你们若是早来半个时辰,就能看到我在井边英勇杀鸡拔毛的身影。”祝明月和段晓棠全程观摩学习,为何偏偏是林婉婉,因为医学生学习过程中难免会和小白鼠兔子亲密接触,勉强算有些经验。
白湛想起离开武功匪寨之后,段晓棠一直在河边洗手,“原来她以前连鸡都未曾杀过。”当时还以为是怯懦。
杜乔想到段晓棠曾经冷静地模样,她是被困匪寨众人的主心骨,如果她都绷不住,那他们未必能战胜留守寨子的人逃出生天。但在之前连只鸡都没杀过,难怪何金杀人时她会怔住,但也仅仅只那么一瞬,很快调整过来。
林婉婉倒是没想那么多,“后来厨房招了几个杂工,王师傅露了一手,豆腐切得比头发丝还细。晓棠当时都看愣住,就此金盆洗手,让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
段晓棠从雅间外探进头来,笑道:“你们在说什么?”
林婉婉立刻甩锅,“白二笑你刀工差。”
段晓棠无所谓,“比之前有进步就行了。”
祝明月捏着两只酒杯进来,散给段晓棠一只。说着场面话,“多谢诸位长久以来的照顾。”从桌上的酒瓶里倒上一杯,一饮而尽。
林婉婉原本凑过来,是打算将自己杯子里的的甜饮倒给段晓棠的,却被拒绝了。
段晓棠学着祝明月的动作,也给自己,满上一杯。“感谢的话都在酒中。”
酒入喉头有些辛辣,忍不住吐吐舌头,冲祝明月笑道:“我们这算不算把自己坑了。”
祝明月戏嗔一眼,“只有你而已。”酒量不上不下,不似林婉婉有底线,能不喝就不喝。
白湛挪开一个位置,“你们还没吃吧。”
段晓棠自顾自坐下,“别说锅底,连脚底都快冒火了。人人都来问我鸭子呢,我怎么知道鸭子哪里去了。”
林婉婉:“全没啦。”
“反正没活的了,”段晓棠夹了一口菜,填了填肚子,“剩下的不多,不是进了炉子就是准备进炉子。”还得把李匠人叫回来再砌两个烤鸭炉。
段晓棠也没想通,“明明调查的时候,比起烤鸭更喜欢红烧肉呀!”红烧肉可比烤鸭子的流程简单多了。
祝明月坐在女人孩子这一桌,“姜掌柜已经让人去采买了。”没有一只鸭子能活着离开东市。
林婉婉奇怪道:“原因找到了么?”
祝明月摇摇头,“打烊后再复盘。”现在没时间。
白湛同样想不通,“为什么他们不喜欢红烧肉?”难道本公子的口味和大众差别很大。
桌上密密麻麻放了十几盘菜,李君璞之前光顾着喝酒,没仔细打量菜色。“哪个是红烧肉?”能被人推崇至极。
段晓棠指了指白湛面前,李君璞夹了一块,色泽金黄,肥而不腻,口感微甜,入口酥软即化,口感浓郁,最宜下饭。“什么肉做的?”
段晓棠:“猪肉。”
李君璞看了看红烧肉肉皮下面一层是肥肉,绝对肥而不腻,再下面一层是瘦肉,入口即化,下面又是一层肥肉,紧跟着又是一层瘦肉,层次分明。“猪腹肉。”这时可没有五花肉的说法。
祝明月灵光一闪,李君璞从没吃过段晓棠做的菜,他的表现最能代表长安食客最本真的表现。
之前他们调查的人群是哪些呢,对段晓棠厨艺信任的如白湛白秀然;对吃什么不甚在意的葛寅秦景,身份在他们之下平时很少吃肉的酒楼伙计等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这些人可以摒弃大环境的议论觉得红烧肉味美,可实际的社会情况是猪肉为贱,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
不是简单的酒香不怕巷子深,味好可破的。若她是长安本土的客人,特意到酒楼吃饭请客,也不会点红烧肉的。
“你们慢慢吃,我先出去一趟。”祝明月要去交待姜永嘉安排给客人送猪肉菜,具体怎么送还要细细商量。
“祝总今天,”林婉婉顿了顿,方才说道:“只能吃点馒头垫垫了。”
孙无忧颇有些担心,“祝姐姐很是辛苦呢。”从祝明月一进来就盯着她的脸看,不同于时下温婉端庄的审美。祝明月妆容大气,刻意放大五官优势。旁人看见只会觉得这个女人很美丽而强大,不会觉得她在讨好谁。
却不知这已经是祝明月今天第二版妆容,第一版被段晓棠评价,“今天酒楼开业,不是女王加冕,春风得意楼庙小容不得你这尊大佛。”
祝明月从前因为年轻需要浓妆来加强气场,所以初次见面卸妆后林婉婉才会说她妆前妆后不一样。今天一不留神下手重了,才会被段晓棠说不合时宜。不得不改妆,让气势没那么强,多几分“和蔼”。
林婉婉自认祝明月的人生格言应该是:宁可脚底生泡,也不要脑子进水。“放心,吩咐底下人办事,只用张张口。”
君不见祝明月手下另一个员工段晓棠现在只埋头干饭么,心疼资本家还不如抱抱自己。
段晓棠眼睁睁看着秦景和李君璞两人将喝酒的酒杯换成海碗,一碗一碗干下去。瞠目结舌。“他们这么能喝?”不是习惯了低度酒,高度烈酒一见面就能放倒几个吗?
白湛点点头,“军中多好饮酒。”他这点酒量只能敬陪末座。
“敌人趁全军醉酒冲阵,岂不是赢得轻轻松松。”段晓棠想想都觉得这种场景非常窒息。
“将军披甲怎会让自己真醉过去,何况让一支军队全醉过去,要耗费多少酒?”白湛复又问道:“你们那儿军队不喝酒么?”
“军中禁酒。”段晓棠看过太多主将喝酒误事的案例,“普通人平时饮酒后都不能骑马驾车。”
饮酒驱寒壮胆,李君璞终于明白为何段晓棠作为主人家,白湛等人与他相熟却不劝酒,当是知道他们“喝酒误事”的忌讳。“那你们喝什么?”
肥宅快乐水说了也不明白,段晓棠斟酌一会,“果汁。”
这是哪来的小绵羊,葛寅叹道:“那还开酒楼?”
段晓棠微微笑道:“谁会和钱过不去。”酒水的利润多丰厚。
规矩是规矩,金钱是金钱,怎可混为一谈。
祝明月找到姜永嘉,将她的发现说出来。
姜永嘉虽然也觉得烤鸭制作麻烦,但并不同意此时开始推荐猪肉菜,“祝娘子,现在客人的评价和点单都不错,利润应该有保证的。”至于来源是鸭子还是猪肉区别不大。
猪肉价贱,相应的红烧肉定价也比烤鸭低。利润相差不多。祝明月被点醒,给自己荷包贡献小钱钱的是毛茸茸的小鸭子还是肥嘟嘟的小猪仔果真差别不大,谁会管钱是带着鸭子还是猪肉味。
她的系统任务列表里可没有自带推广猪肉的历史使命。
“先看看烤鸭的效果,随时准备推新菜。”祝明月下定决心,“鸭子收购得怎么样了?”
姜永嘉:“已经买了八十只,另外和两个禽肉商贩说定,明天可以随时补货。”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祝明月自信让一只鸭子不能活着走出东市,姜永嘉就有信心让周边几座的酒楼鸭菜销量下降一半,以后让人一提起鸭子就想到春风得意楼。
姜永嘉:“刚刚有客人吃的好了,在墙上题诗盛赞我们的烤鸭。”
祝明月:“哦,我们去看看。”
姜永嘉带着祝明月去题诗的墙壁下,祝明月仰头看着在整面白墙上略显单薄的三首诗。她不会作诗,但自认经过唐诗宋词,九年义务教育的熏陶,自幼读的是最优秀的一批诗作,鉴赏能力是有的。
不发一言回到雅间,林婉婉问道:“刚刚做什么去了?”
祝明月面无表情道:“看客人题的诗。”
白秀然:“怎么样?”
祝明月:“字写得不错。”不说浪费笔墨是对衣食父母最后的尊重。愣是让想找一首及格的来引发舆论都找不到,难道要自己亲身上场剽窃?
林婉婉兴致勃勃,“已经有人写了么,我去看看。”
不是正经宴席,杜乔几人跟着暂时退席,去楼下看诗,已经有不少人围在那里点评了。
几人回到楼上趴在雅间外的栏杆上才敢说话,孙无咎:“文字平平。”写诗的人心里没点数吗。
祝明月站在一旁问杜乔,“会不会觉得不公平?”孙无咎和柳恪学问如何不知晓,但知道杜乔不善诗才。
会作诗不代表会做事会做官会做人,春风得意楼这个平台对杜乔来说没有半分助力,反而会让原本不如他的人声名鹊起。
杜乔:“世上有真正的公平么?”未有科举之前,寒门学子出头何其之难。徐昭然入仕便是六品,秦景却要靠战场拼杀搏命。甚至他的起点是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到达的终点。
杜乔甚至有心情开玩笑,“更刻薄的话我都听过。”
林婉婉嘴上没把门,“什么话?”说完才知失言,不是挖人伤口么。
“岳父,”杜乔眼睛都不眨,“还有朝成公卿暮贬岭南。”
雅间不隔音,外头几人也没故意避人,段晓棠笑的手都快握不住筷子。
白湛问道:“你知道?”
段晓棠刚刚喝酒脸没红现在笑得脸快红了,“一句明月说的,一句婉婉说的。”杜乔长进了,敢当面挖苦祝明月和林婉婉。“我们在武功庄园头一天晚上。”
白湛想起,当时好像把四人安排住在一个院里。
段晓棠:“现在想想真挺刻薄的,换个脾气不好的高低要给她们两下。”朝成公卿暮贬岭南的意思能明白,岳父可有些绕了。
林婉婉立刻撇清关系,“我那句话是说明月的。”好好一个豪门名媛、家族太子女,躺着就能继承家产,没打个商量穿越,不得不白手起家。
祝明月没有半点愧疚:“我说的是实话。”
杜乔:“我知道。”刚经过生死大关,从家乡出发时的意气风发所剩无几,被几人一通点醒。没有其他人的家族底蕴,只能一步一个脚印,一代又一代,也许到重孙子,会有如徐昭然一般的起点。
认运却不认命,我认我时运不济却也信人定胜天。
祝明月看着旁边三个读书人,“你们认不认识诗写的好的文人。”
孙无咎:“什么算好?”
祝明月:“屈宋在世有些难,标准的话,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
孙无咎:“如果有这样的诗作请一定叫我来欣赏。”
要求太高,在下办不到。绝不会反思是不是朋友圈子里的人诗文太差,拱手退回雅间继续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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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乔:“我熟悉的人都不善诗才。”
“祝总,小红靠捧,大红靠命,强捧遭天谴。”林婉婉原本想捏捏祝明月的脸,想想弄花好不容易画好的妆,估计会把自己一脚踢下楼去。只能拍拍肩,“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知道说的是谁么,都不是越级碰瓷,是登月碰瓷了。”
几千年历史和盛唐风华才能养出一个李白,这么容易做到,杜甫都要从坟墓里爬起来喝一杯再写一首诗。
葛寅问孙无咎:“祝娘子说的两个人是谁,你认识么?”
孙无咎夹一筷子五香豆干,“知名诗人,仰慕已久但二人已作古百年。”听说过没见过也超不过。
祝明月坐回位置,化悲愤为食欲。“我应该在之前多考察考察长安的文教水平。”
自信春风得意楼可以靠区位和独树一帜的饮食在长安城存活下来,但这样的泯然众人并不符合祝明月的期望。
白秀然安慰道:“慢慢来。”
段晓棠知道不是情况真的差,只是达不到期望而已。卷王一生孤寡,她可不想跟着一起卷。“我吃饱了,先去厨房,你们慢慢吃,有事找明月和婉婉。”
林婉婉毫不留恋的挥挥手,“好走不送,杀鸭达人。”
段晓棠去后厨也不是真的杀鸭子,主要是看着其他人干活,随时补位搭手。对着林婉婉比划一个割喉的动作,“林大夫,站在岸上不湿鞋看热闹,晚上等着吧。”放完狠话毫不拖泥带水的走了。
柳三郎抬头懵懂问:“林姐姐,段郎君是要打你么?”每次阿娘嘴里说等着就是要揍自己。
林婉婉:“放心,晓棠不会放在心上的。”
李君璞实际和段晓棠等人没什么私交,甚至今天第一次见到祝明月。发现三人私底下居然毫无顾忌的打闹取笑,不会觉得轻浮而是感受到其中的信任,是许多骨肉至亲之间都做不到的。
说好的不醉不归,但大家还是克制,没有真的喝到烂醉如泥。
世间事终有散场时,徒留一桌杯盘狼藉。
白湛被白秀然带走了,孙无咎被孙无忧带走了,给杜乔预付了车资送回大慈恩寺。
李君璞和柳家兄弟林婉婉顺路,结伴回胜业坊。
林婉婉一路担心李君璞是不是真的喝醉,柳恪一脸不解,“林姐姐,李二哥还能走。”就不算喝醉。
林婉婉不得不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小题大做,再看一眼李君璞真没喝醉么,走的怎么不是直线呢。
幸好大家的酒品比较好,祝明月端着两碗醒酒汤去雅间。不是凑合用蜂蜜或者醋兑的水,正儿八经酒楼大厨熬制的醒酒汤,反正闻一闻味道就觉得脑子清醒了。
桌上葛寅和秦景喝的最多,他们寄居客店,没有家人照料。
雅间内二人靠在椅子上假寐,祝明月放下托盘,总要将人叫醒喝了才作数。
轻声道:“秦大哥、葛大哥。”人没反应。
站在两人背后,想着先把人弄醒喝了醒酒汤再睡也无妨。
顺手敲了敲秦景的肩膀,刹那间胳膊和肩关节背控制整个人天旋地转。秦景睁开眼发现是祝明月,霎时收力,此时祝明月的头离狼藉的桌面只剩两寸。
秦景急忙将祝明月拉起来,“祝娘子,抱歉,刚刚…”语无伦次。
祝明月这才感觉到方才的惊险,如果秦景没有反应过来,头砸在桌上肯定会很疼的。试探道:“刚刚条件反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秦景没听过这四个字,只是揉着眉心,酒后知觉动作都会慢上半拍。
“不要站在一个武者背后动作,无论觉得他醉了还是睡着了,都一样。这很危险。”
不是推脱责任,而是认真地教祝明月一些保命之道。
段晓棠虽然武艺在身,但生于安逸,不会有这些反应。祝明月与他打闹无忌,遇上其他人很容易吃亏。
祝明月点点头,意思明白。看秦景说话有条理,动作矫健,“看来醒酒汤是白煮了。”
秦景这才注意到桌上多出一个托盘,托盘上两个瓷碗中盛满了褐色汤液。当然不会自作多情以为是祝明月亲手煮制,先不提有没有这份手艺,今日开业她也没有这份时间。
接着秦景给祝明月实景展示如何安全地叫醒一个喝醉的武者,站在葛寅身侧,开口唤道:“飞鸿,醒醒。”
葛寅全无反应,再叫道:“飞鸿。”还是没反应。不得不轻轻拍拍着他的肩膀。葛寅迷蒙一会,手往后伸捞了个空。迷迷瞪瞪睁开眼,“仲行。”
“起来,喝醒酒汤!”秦景拽一把葛寅的胳膊。
葛寅重复一遍,“醒酒汤?”这玩意喝来漱口么。
祝明月:“葛大哥,今日的酒有些烈,喝多了宿醉后容易头疼。我叫后厨煮了醒酒汤,你们先喝点解解酒。”
葛寅好饮酒,但对醒酒汤敬谢不敏,即使春风得意楼大厨特制的醒酒汤亦是如此,
大约为了打响酒楼招牌,在常规的葱蒜盐生抽以外,还加入了新食材豆芽,使之看起来更像一碗正儿八经的汤。
葛寅从一只肥硕到飞不起来的鸿鸟,变成面色苦涩的鸿鸟,再像汤也不能掩盖是万恶的醒酒汤的事实。但这是祝明月特意端来的,又有秦景的面子在里头,不喝也得喝。
小心用着调羹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真是提神醒脑。
祝明月:“换一个干净的雅间,你们去里面休息。”
“不用,”秦景喝完醒酒汤,摆摆手,“我们先回去了。”
祝明月:“我去叫辆车,实在不放心你们骑马回去。”担心两人再度拒绝,抢先离开。
葛寅靠在桌边单手支着额头,“果真如晓棠所说他们禁酒,饮酒后连骑马驾车都不行。”便是家中娇养的闺秀也不曾被这般呵护过。
他与秦景曾斗酒后单骑百里快意恩仇,祝明月美貌有心计有手段,皇帝选秀却避之不及,内里却是暖房里长大的娇花经不得风雨,若是移栽到外头去很快就会枯萎。
似长安这般富贵锦绣地,有白家的庇护,才能有生长的土壤。
祝明月送走葛寅和秦景,回到后厨找段晓棠。
段晓棠正站在烤炉前头看鸭子,祝明月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后者若无其事的转过头,“有事?”
祝明月扬眉,“打个招呼,没事。烤你的鸭子吧。”
段晓棠看出祝明月想说些什么又闭了嘴,也不多问,想说自然会说的。双手叉腰看着厨房方向,“这才春日呢,厨房几个灶同时开火,已经热的不好待了。”
祝明月:“哦,酒楼开业第一天你作为后厨主管,就跟我要高温补贴?”
段晓棠笑道:“先打个招呼嘛。”用祝明月先前的话回应。
临近打烊时,客流量终于开始减少。祝明月将两个账房加上四个值得信任的小二叫到自己办公的屋子里,开始一场振奋人心的活动——数钱。
六个人在屋里空地上数钱,祝明月则坐在位置上饮茶,享受难得的清闲时光。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段晓棠将今日售卖的菜色统计出来,捏着单子递给祝明月。
一楼大堂有三十五张桌子,多为四方桌,顶多安排八人用餐。二楼隔出十五个雅间,方桌圆桌各半。
段晓棠给出的数据,销售量排名第一菜品不是烤鸭,而是五香豆干,一只烤鸭可不便宜,仅仅挤进来前十。羊肉果然是长安人民的最爱,葱爆羊肉和被寄予厚望的红烧肉堪堪上榜,比预想的情况要好的多。
汤品则是无一上榜,毕竟每只烤鸭都附送一盆鸭架汤。
段晓棠借鉴现代办法,“不然引入现场片鸭?”
祝明月面无表情,“你来片?”春风得意楼又不是烤鸭馆。
段晓棠摸摸鼻子,她的刀工但凡有点见识的都可以鄙视。“吴师傅好好一个白案大厨,都快成专业烙薄饼的了。”
“你有意见,还是他有意见?”祝明月头也不抬继续看单子。
段晓棠立刻解释,“都没意见,单纯吐槽而已。”
埋头数钱的账房和小二头埋得更低,我们什么都没听见,疑似东家和大厨不和。
姜永嘉统计的则是今日的人流,酒楼最挣钱的是午时,拜长安城的宵禁制度影响,是的,又是该死的宵禁,晚市和夜宵根本没有发展的土壤。
长安城唯一不受宵禁管辖的坊市大概只有平康坊。
祝明月看着单子上统计出的人流、桌数等等,快速计算出翻台率及客单价。“客流量比味尚居高,单价不如长新楼。”问姜永嘉,“今天客人提了哪些意见?”
姜永嘉:“酒楼主要是新菜,客人听名字未必能知晓具体内容。”
祝明月很快想到解决办法,“联合前堂的骨干伙计每天拟出一个推荐菜单,培训后和客人形容每道菜的味道特点。”
“今天有几个客人提诗?”
姜永嘉:“一共五首诗,不过未有亮眼之作。八个甲骨文字目前只识别出三个。”
陈账房起身道:“祝娘子,今日的营收一共是三百二十贯。”
姜永嘉补充,“外头大堂还有四桌客人没有结账,总数应该能超过十贯。”
祝明月点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数,比味尚居高了,希望以后也能维持这个趋势。”
姜永嘉心头大惊,他心知味尚居和自家不是一个东家,祝明月怎么会知道味尚居每日的收入。
祝明月站起来,“今天辛苦大家了,等度过开业期,我们再好好庆祝一番。”转头对姜永嘉道:“姜掌柜,明天早上给我最终的数据。”
姜永嘉点头,“没有问题。”
酒楼正式开业,姜永嘉和两个账房排班,每人夜里守酒楼一旬,这会正好轮到他。
祝明月能逃得了春风得意楼的数钱工作,回到家却不得不面对两筐从五谷豆坊拉回来的铜钱。
段晓棠另外拿出春风得意楼的采购单子,林婉婉更是绝望,“我的数钱小工呢!”
戚兰娘刚坐下歇会,不得不站起来,接过单子,“我去配货。”
段晓棠逃避责任,“身上都是汗,我先去洗澡。”
祝明月、林婉婉和赵璎珞坐在地上又开始喜闻乐见的数钱活动。
林婉婉边数边唱:“手里呀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
魔音贯耳,祝明月不悦道:“今天济生堂赚了多少?”
林婉婉立刻切换频道,汇报工作的语气说道:“一共接诊两个病人,诊金加药费一共一百七十八文。”
这点蝇头小利根本入不了祝明月的眼,“全家之耻,明天你就吃窝窝头吧。”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赵璎珞数钱多了也能一心二用,不知道窝窝头是什么,猜是一种食物。“我们现在跟着建房的工人吃大锅饭,难道开锅给她另做,不如让喝西北风吧,方便。”
林婉婉怒上心头,泰山压顶将赵璎珞扑到地上,手上数好的铜钱散在地上,只余闷声飘在屋里,“钱,钱,钱,我的钱勒。”
李君璞从春风得意楼回来,立刻倒在床上睡觉,天将暮时醒来头痛欲裂,这才晓得林婉婉的酒厉害在何处,却也不悔贪杯。
洗漱一番好不容易压下宿醉的症状,路过校场时恍然想起,出门径直走到柳家东跨院,也就是段晓棠现在租住的地方,拉响门铃。
段晓棠洗完澡正抱着富贵玩,听见门铃响,还在疑惑是谁这时候找上门来。
李君璞见大门打开,段晓棠门里探出头来,脸色莹润,发梢带着水汽。
段晓棠:“李二郎?”
“刚沐浴完?”李君璞开门见山,“本来想找你比试一番的。”
段晓棠正愁最近忙事业没机会活动拳脚,立刻答应,“可以呀,”大不了再洗一次澡。
回头看一眼,家里人正数钱呢。“我家里不大方便,在门口可以吗?”
李君璞:“我家有校场,去我那。”
“等等,”段晓棠转身,“我跟家里说一声。”
几息后李君璞在门外只听到里头一阵挽留,似乎是林婉婉的声音,“晓棠,你不要走,我需要你!”凄凄惨惨。
段晓棠抱着猫逃命似的从门里钻出来,催促道:“快走,快走!”仿佛迟一会就走不了了。
李君璞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只从门口看见段晓棠的脑袋,从肢体动作来看,他一直是抱着猫的。
段晓棠微微一笑,介绍道:“富贵,这是我们的邻居李二郎,快,打个招呼。”握着橘猫的前爪向李君璞挥一挥。
“喵,喵。”
李君璞心下震动不已,“你养猫?”
“对呀!”段晓棠眼眯成一条线,“还有一条狗,叫发财。”
李君璞手抵唇咳嗽两声,“名字很是质朴。”以前没想过段晓棠是如此促狭的人。
“想笑就笑吧,”段晓棠毫不在意,摸着富贵小脑袋,“小小身躯承载着大大的愿望。”
两家的距离很近,话音刚落已经进了李家大门。李君璞说道:“我兄长以前养过一只老虎。”
段晓棠脚下生根,“你家现在还有老虎么?”富贵不是老虎的一盘菜,自己也不是景阳冈打虎的武松。
李君璞:“都是很多年以前的事,后来老虎跟着兄长打猎走丢了。”
段晓棠安心些许,觉得那老虎应该不是走丢而是跑了。长安的权贵真会玩,养老虎作宠物。“令兄当时在哪里打猎?”
李君璞:“长安郊外。”
现代一只野猪都能上新闻,长安三环里居然有老虎出没,段晓棠深吸一口气,“长安豢养猛兽做宠物的人家多么?”
李君璞想了一会,“鹰、豹、猎犬,很多。怎么了?”
段晓棠:“婉婉一直吵着要出去春游,现在想想外头比较危险,不如不去了。”进一步动保,退一步口粮。
长安人民老虎、豹子、老鹰都能养,跟风养一只熊猫不过分吧。芝麻馅的黑白团子,好软好糯好rua……要不要给它取名叫“果赖”。
富贵大约感应到新仆人即将见异思迁,不悦地喵喵叫两声。
段晓棠急忙安抚,“最喜欢你了。”在没有熊猫之前。
李君璞以前见过的人养猎犬居多,养猫者甚少,待猫如此卑微者更是闻所未闻。“头一次见如此待猫者。”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段晓棠:“猫奴狗爹嘛。”
李君璞体会着字面意思,“狗能看家护院打猎行围,猫能,”看一样段晓棠怀里比老鼠大不了多少的小猫,“捕鼠。”略微有些嫌弃。
段晓棠:“还能陪伴、招财。”
李君璞:“猫能招财?”
段晓棠:“我们那儿有种说法叫招财猫。”
人人都耻于谈钱,显得为人鄙薄,但段晓棠等人并非如此,明目张胆将求财心切的心意挂在嘴边,家里宠物的名字都叫富贵发财。
李君璞:“你很喜欢钱?”
段晓棠似乎听到很可笑的问题,反问:“谁会不喜欢呢。”
李君璞也不敢说自己真的视金钱如粪土,两人一路往前走,“校场到了。”
看到校场时段晓棠才真的信了徐昭然说李家也是世传武将,只论大小和规整程度比白家在武功的庄园好上不少,当然她也没见过几个正经校场。
段晓棠从富贵脖子底下掏出绳索,系在项圈上,另一头系在周遭的树上。
李君璞目瞪口呆,见过栓狗的,头一次见栓猫的。
“富贵要是跑了或者爬到树上,找不到怎么办?”段晓棠主动解释缘由,两手空空活动关节,“我们怎么比划?”
另外多问一句,“你中午喝了酒,现在还行么?”
李君璞和家中家丁们比试过太多次,彼此熟悉再无新意。上次和段晓棠动手是在暗夜陋巷之中,不知深浅,何况段晓棠这次没有带兵器过来。
李君璞:“没问题,先比划一下拳脚。”
两人各寻一边站定,拉开架势。
拳打、脚踢、摔打……段晓棠力量不足,李君璞苦于灵活不够,最终还是李君璞败下阵来,心下揣测,上次在巷中偷袭不成并非偶然。
近来的打击接二连三,先比不过秦景,后打不过段晓棠,让向来自傲的李君璞深深怀疑,是否因为公事消磨太多时间,忘了外头风云突变。
李君璞疑惑道:“你这套拳法有些像军中搏击之术,从过军?”
段晓棠摇摇头,“的确是从军中流传出来的,叫军体拳。”只照着练无非强身健体的套路,但深刻理解后拆解其中招式每一招都是有用的。“综百家之长,专为军人设计。”
李君璞思索一会,“我未曾听闻大吴哪支军队用这套拳法。”
段晓棠歪头,狡黠一笑,“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可能不是大吴人。”
李君璞:“异域之人在长安自有聚居之处,若你们非大吴人落脚胜业坊时坊正就该上门,并通知左右。”
早知道李君璞是警惕心非常强的人,段晓棠将三人瞎编的那套来历说辞信口说来,末了感慨:“其实我也说不清是哪里人,反正也找不到家乡,但祖上是炎黄苗裔没错。”
李君璞勉强信了,毕竟他没听说过大吴哪支军队能做到禁酒的。不禁深思一番,帮段晓棠三人落籍的应该是白家,他们之间又有何勾连。
段晓棠放狠话,“如果让我找到那个人贩子,非得将它大卸八块不可。”
再浪漫的包装,也不能改变穿越大神是人贩子的事实。除非把人送回去并保证身体完好无损,如此才能大人不计小人过。
这份怨念如此真实,让李君璞又多信了两分。唯有一点疑惑,拍花子的目标多是妇孺,似祝明月林婉婉才合适,绑架段晓棠是嫌命长么。
李君璞:“你若不从军,又如何习得军中拳法呢?”
“我父亲是军人,从小想延续传统让我入伍,”段晓棠仰头望天,“但我不愿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我讨厌一成不变一眼望到头的枯燥生活,没有任何新鲜和乐趣可言。”
李君璞顿时神色复杂,数年以前他都坚定地认为自己会成为一名为国征战的将军,重续家族荣光。从未想过今日会在案牍和鸡毛蒜皮中打转。
想到段晓棠如今的职业,开酒楼做厨子。一个不愿意从军,一个欲从军而不得。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李君璞:“你用的什么兵器。”段晓棠可就带了一只猫一条绳子过来。
段晓棠:“刀,你呢?”
李君璞口齿金贵,“枪。”
段晓棠不由得打个激灵,才反应过来说的是冷兵器长枪。以前还没遇到过。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李君璞:“兵器堂里都有,你去挑一把合适的。”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屋子。
段晓棠信步走进去,差点被琳琅满目的兵器闪瞎了眼,这才是军武世家是底蕴呀!
指着一根长条状的四棱铁质兵器,“铁棍?”
李君璞恨铁不成钢,“这是锏。”
段晓棠没见识的点点头,意思是学到了。“以前只在话本里见过。”
另有一种兵器形如半月,似叉,有柄,中有利刃似枪尖,看着着实怪异,“这是什么?”
李君璞:“镋。”
“听都没听过。”段晓棠看它的样子倒有些像二郎神的三尖两刃刀,不过叉开的大一点,尖上花样多些。
李君璞有些怀疑找段晓棠过来比试是不是一个错误。
各自拿了兵器立在校场之中,枪起刀举,段晓棠不得不承认长枪带来的压迫感是其他兵器不能比的。
很快落败,李君璞都有些难以置信,段晓棠的兵器造诣和拳脚根本不是一个层级的,甚至有些拖后腿。“你练刀多久了?”
段晓棠算算时间,“两个多月,差不多到长安开始的。”
李君璞追问,“以前呢?”
段晓棠:“以前只学过一些拳脚。”
为了不进军营,也够努力的。李君璞无话可说,“平时谁给你喂招?”
“白三娘,”怕李君璞不认识,特意解释。“今天坐隔壁桌。她过来玩的时候我们两一人拿刀一人拿剑对练。”
李君璞想起今天酒桌上一起的喝酒的白湛,他两应该是姐弟或者兄妹。“白二郎呢?”
段晓棠小声道:“老实说,白二打不过他姐。”她和白秀然都嫌弃白湛现在水平太菜。
段晓棠无意间给李君璞透露白湛白秀然的长幼关系都是无关痛痒的细节,暮色下李君璞声音低沉,“你刀法粗浅,仅以初学者而言可以说进步神速,但若是遇上武艺高强者,很容易落败。”
“我知道,月棍年刀一辈子枪,当初选刀就是冲着速成去的,现在火候不到很正常。”段晓棠无可奈何,“上次葛大哥也是这么说的。”
李君璞知道说的是今日同饮的葛寅,“你们比试过,结果如何?”
“我连个边都没摸着。”段晓棠并未丧气,反正时日还长,有的是机会。
李君璞想起今日酒桌上的约战,三人间战力互换,很容易得出结论。觉得近来霉运当头,莫不如打听长安哪座庙宇灵验,去去晦气。提枪站定,“再来!”
实战的机会不多,段晓棠当然不会拒绝。两人在校场中你来我往,连暮鼓声响起都未曾注意,借着点滴光亮继续比试。
段晓棠一轮论落败,同样一轮轮进步,不断查漏补缺,梳理刀法中的瑕疵。
又一轮比试过,李君璞:“再来!”
“不来了,我要回家。”段晓棠将刀放在一旁,转身要去解栓猫的绳子。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李君璞:“酒楼午间才有生意。”不用太早回去睡觉。
段晓棠手往坊门的方向指了指,“我在坊门口还有一家豆腐铺子,寅时初要起来点豆腐。”
李君璞想起这几日进出坊门,总是热热闹闹的五谷豆坊,旁边就是林婉婉坐诊的济生堂,还真是段晓棠的产业。“你不觉得现在的生活庸碌繁琐么?”
“有的人喜欢沙场征战快意恩仇,有的人喜欢市井田园小富即安。选择不同而已,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借用林婉婉刚说的一句话,“我心安处是吾乡。”
李君璞将长枪放在兵器架上,“我送你出去。”
段晓棠一身臭汗,没将富贵抱在怀里,跟在李君璞背后,不轻不重地拉着绳子溜猫。
举头望月不见月,原来是下弦月,黎明时分才能看见。
李君璞发现他的动作,“明早起来就能看见了。”
段晓棠继续抬头,誓要从夜空中“看”出一轮月亮来。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亦或者月是故乡明。李白写了那么多关于月亮的诗,却不知同一条时间线上古代现代九州四海从来只有一轮月亮。
唯一可待商榷的就是不同的位面上是否是同一轮月亮。
以段晓棠如今对大吴的浅薄了解,现在头顶的这轮月亮上应该也不能种菜。
到了门口,段晓棠和李君璞对视一眼,坊丁经过。
段晓棠看着门口有一条小径通往交接围墙方向,小声问道:“能走到围墙边上么?”
李君璞点点头,在前头引路,示意段晓棠跟上。
走到墙根底下,段晓棠把溜猫绳绕在手上,富贵猫抱在怀里。在离两丈远的地方加速,脚轻轻在墙中间借力,手搭上去就此跃上墙头,“再见!”往下一滑,人影消失不见。
徒留李君璞站在原地思索,要不要在墙角底下种些带刺的灌木。
段晓棠“咚”一声落地,赵璎珞循声而来,见是她,“不能走大门?”
段晓棠:“外头坊丁巡逻,真是要命。”将富贵小心放到地上,“盘点完了?”
赵璎珞:“等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锅里有热水,快去洗洗吧,早点睡!”蹲下身摸摸富贵的猫猫头,“下次别带富贵出门,走丢了怎么办?”
段晓棠边走边说:“拴着绳呢,不会丢的。”错身而过时,突然问道:“明月和你说了吗?”
祝明月每天同赵璎珞说无数件事,但今天会被段晓棠特意提及的只有一件事。“姓褚的成亲了。”不出所料对象是符四娘,借的就是前一阵皇帝选秀的东风,急不可待的成婚了。
符家好歹是个官宦人家,选秀也选不到她家头上,无非是褚生坏了名声,肚子里的事又瞒不住,急忙忙成亲岂不是坐实两人私通已久。
选秀一来,不知内情的人看来两人各有各的不得已,险险保住部分名声。这场婚宴,高低要给皇帝安排一个主宾位置。
消息来源是杜乔,据说褚家婚宴没多少读书人去。二道贩子则是祝明月和段晓棠。
段晓棠的意思是既然断了就断的彻底,从此桥归桥路归路。颇有几分好前任就该像死了一样。
祝明月的态度则是不用太关心也不能全然没数,永远不要低估人性的底线。甚至安慰道:“一个孝道加持的愚蠢泼妇婆婆,一个有心机有娘家的儿媳,以后褚家没有安生日子过。”
段晓棠被祝明月说动,原本想诸事忙万一忘了自己补一句,结果祝总的记性果然不错,记人记事记仇的本事都是一等一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赵璎珞又不是真的傻,当初找上褚家无非想求个遮风挡雨的庇护,但褚家不仅不能提供保护反而残害自己。何况就算侥幸嫁进去,在褚家当牛做马肯定没有在小院生活的自在,同样是辛苦,但意义和所得全然不同。
段晓棠听语气有隐隐看好戏的期待,知道是真的放下。拍拍肩鼓励,“美女,早点睡,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赵璎珞拿开肩上的手,无可奈何,“我的好日子是明天寅初起床做豆腐。”
段晓棠仰头看着天上零星几颗星子,“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赚钱都喜欢,但辛苦劳累就不喜欢,人之本性如此。
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杜嫂子和冯娘子经过短暂的适应期,正式介入加工流程。
段晓棠和戚兰娘一人一口锅,早上的大头是豆腐,这东西只能新鲜现做。或者说豆腐是基础产品,后头的豆干豆皮需要多费心再过一道流程。
祝明月将一块大石头压在豆腐模具顶端,“兰娘,作坊还有多久完工?”这几天忙着春风得意楼,都没去工地看看。
戚兰娘:“还在搭茅草棚。”
现在只有春风得意楼一家订单早上都快忙不过来了,但一味的招人并非解决之道,一个石磨两个锅,工具跟不上,人进来只会裹乱。
祝明月:“等做工的草棚搭好,石磨灶台齐备再招人,早上两边开工。”这时候李匠人等工匠没有到场,不必担心建房的尘土,等他们进场时再歇工。
祝明月和林婉婉先将第一批货运到五谷豆坊,然后祝明月跟着春风得意楼进货的车子一起去东市。
林婉婉慌里慌张的将济生堂的门板卸下来,示意医馆正常开业。然后马不停蹄的到隔壁上货,幸好这是大部分人还没到出门买菜的时候。不然一边上货一边接待客人算账非得让人头大。
好好一个大夫成了售货小妹,天理何在。
深刻认识到继续这样下去不行,不然她的医学事业怎么进行,靠医术挣钱更是空中楼阁。
现在忙得让林婉婉看医书制药的时间都没有了。
事有轻重缓急,照目前的态势,至少得等后头的工坊建起来才能让家里五个人肩上的担子轻下来。
以至于等着李匠人带着工程队过来时,林婉婉化身无情甲方,要旨只有一个,催工。
李匠人也知道他们要的急,无奈道:“再快就成豆腐渣了。”
林婉婉他们做豆腐,可不敢在豆腐渣的屋子棚子里做工。“保质保量的前提下尽量赶一赶。”
李匠人:“只能再加人。”
林婉婉松一口气,能靠加人花钱解决的问题都是小问题,“可以。”短时间内增加一部分支出,但相应缩减工期,这点压力是可以承受的。
李匠人“被迫”看着自己的工程队伍再度扩大,待会还要带人去春风得意楼搭烤炉,这一家子真是让他忙不过来。
祝明月到酒楼,姜永嘉立刻送上昨天的最终的数据。简单看一眼,和预估的差不多。
春风得意楼不只是现金篮子,还是展示的平台。祝明月将纸张递还给姜永嘉,“以后每桌客人送一小碟泡菜开胃。”
两个人走到后厨,大部分杂工都聚在这处杀鸭子拔毛,后头晾晒着两排处理好的鸭子,活脱脱的处刑现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祝明月眉峰微皱,“禽肉商那里能帮忙处理吗?”本就紧张的人手全搭在这上头。
与祝明月将宰杀处理外包的想法不同,姜永嘉偏向买活鸭回来自己处理,他们毕竟做的是饮食生意,眼皮子底下更安心。
姜永嘉:“他们估计没有人手。”不是加钱的问题,大部分禽商不过是货源多些,一次能拿出十来二十只。酒楼鸭子的主要来源还是找散户收购,一只两只积少成多。
才经过一天,这种不稳定性已经让姜永嘉开始难受,“能养上一定规模鸭子的都是权贵人家的庄园和田庄,不过它们的出产主要供应主家。”
祝明月双手抱胸,右手轻轻摩挲左臂,“主家几张口还能全吃了?剩下的余量也够我们撑一撑。试着找几家,记住分开找,别让货源被握在一家手里。”
长安周边多少庄园田庄,留下点边边角角也够酒楼用的。
姜永嘉:“我去找找以前的老关系。”
姜永嘉的老关系当然是白家的人,从白家的田庄开始,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又不是挖主家的墙角,他是送钱去的。
女儿给父亲送钱可不是孝顺么。
既然是酒楼杀鸭子,祝明月开口:“鸭绒留下来,我有用。”没到夏天已经要考虑冬天如何度过。
没有空调地暖,没有棉花,注定长安的冬天会很难过。
段晓棠还在家里点豆腐没赶过来,祝明月只能问王师傅:“现在一天能烤多少鸭子?”
王师傅:“选的都是四斤左右的肥鸭,一只鸭子需要三刻钟。两个烤炉,每次能烤四只鸭子。”
祝明月快速计算,一天下来顶多烤上百只鸭子,目前看来是够用。前提是将其他需要使用的烤炉的菜色通通排除掉。
“昨天外带烤鸭的客人多么?”
姜永嘉:“有两位客人。”
祝明月:“订制些食盒,打上春风得意楼的戳记。客人如果外带收食盒押金,还回来退押金。”
上司没有说细则,姜永嘉知道是要自己去琢磨,比如食盒的花样、个数、订金数额等等。“我待会去办。”
后厨是段晓棠在管,祝明月并不清楚。“烤炉再搭几个?”
王师傅:“段郎君的意思是再建两个大的专门烤鸭子。”没想到头一个月的分红居然要靠鸭子。
姜永嘉:“之前还剩些材料,看了下,应该是够的。”
东市渐渐热闹起来,春风得意楼前人潮如织,有人是慕名而来尝试新菜,有人则是特意来见识传说中的商文字和题诗墙。
杜乔被四个同住大慈恩寺的友人拉着“故地重游”,丘才举头望着招幌上几个甲骨字,招呼众人,“快看看,认出来可是一桌席面。”
另一位朋友则是迟疑,“商的文字真是这样么?”
杜乔:“昨日听友人提起,他家有周朝青铜器,上头铭文确与其相似。”
“我家乡离古殷地不远,也曾是商朝旧都,不知能否得见甲骨之文。”
一行人在招幌底下站了小一刻钟都没看出所以然,无奈认清现实,掏钱吃饭。
姜永嘉见杜乔进来,“杜郎君,你来了。”
顶头上司在长安的朋友总共坐了一桌半,姜永嘉作为掌柜不说知道每个人的来历底细,至少认得脸。昨日杜乔回去的车还是他叫的呢。
友人们齐齐疑惑,春风得意楼开业一天,杜长林便成了熟客。
杜乔解释:“我认得酒楼东家,昨日来过。”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姜永嘉原本想将人引到二楼雅间去,杜乔:“姜掌柜,不用特地招呼,我们坐大堂就行。”挑了一个离题诗墙近些的位置。
姜永嘉叫来一个机灵小二招待,自己去后院和祝明月说杜乔来了。
祝明月:“宴请还是用餐?”
姜永嘉:“是和友人一起来的。”
祝明月:“送他们几个菜吧。”
姜永嘉明白送菜是人情,钱还是照收。以后其他朋友来也照此规矩办理。
杜乔既然来过,诸人也不用小二介绍,催着让杜乔点菜,“两只烤鸭、红烧肉、回锅肉、烂肉豆腐、酱肉丝,凉拌卤肉、一壶绿蚁酒。”
住在寺庙里成天吃素,从来不嫌外头油水多,除了烤鸭,其他全是猪肉,不比羊肉价高还实惠。
若说荤素搭配营养健康,烤鸭里的葱丝瓜丝、烂肉豆腐的豆腐,送的泡菜不都是素的么。
丘才听到卤肉就知道这东家是何方神圣,当初曾戏言该在东市开食肆,没想到手笔这么大。“名字好生奇怪,春风得意不知何解?”
杜乔:“几个东家集名,一说得意,一说春风,合起来便是春风得意。联成一句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观尽长安花。”
丘才抚掌,“捷才,果然捷才。”只此一句便可压下墙上数首诗,甚至日后墙上题满诗的时候,未必能有超越此句者。
东家果然是作诗爱诗之人。
祝明月从未对朋友们隐瞒过酒楼有其他东家之事,只不过在她模糊的说法下,其他人不约而同将合伙人当成段晓棠和林婉婉。
烤鸭尚且需要些时间,先上其他菜。
丘才见肉纹理不似羊肉,问道:“这是什么肉?”
杜乔并不多言,将红烧肉推到友人面前,“你先尝一尝。”
丘才夹了一块红烧肉,咸香适口,顿时惊为天人。其他三人跟风,尝了一块后纷纷夸赞。
杜乔方才说道:“猪肉,价钱不及羊肉的一半。”
原本觉得猪肉为贱的及时止口,这个价钱这个味道,是他们赚了呀!
丘才立刻招呼道:“快吃,快吃!”
杜乔:“别吃的太狠,留点肚子吃烤鸭,我点了两只。”五个成年男人解决两只烤鸭轻轻松松。
小二再过来送上来的不是烤鸭,而是葱爆羊肉、鸭血粉丝汤和五香豆干。
杜乔:“我们没点这些,上错了。”
小二:“杜郎君,这是东家送你的。”
祝明月的盛情从来都是直接的,譬如在武功时一高兴就要给自己和白湛送饰物。
杜乔:“那多谢了。”
春风得意楼对面,其他几家掌柜站在一处,心里不是滋味。
原本华天楼是全不放在眼里的,没想到取而代之的春风得意楼强势崛起,仅开业一天就给附近同行带来满满的压迫感。
孙掌柜:“现在都说春风得意楼的烤鸭一绝。”弄得昨日宝隆和压根没杀几只鸭子,算不算积德。
陈掌柜:“听说他们用的是猪肉。”味尚居价格廉宜也是以羊肉为主。
钱掌柜:“新菜谱新食材,连装修布置都是新的。”他的考察更全面些。
陈掌柜不得不安慰自己:“刚开业的时候,谁没几天好日子。”酸,还是酸。
胡屠夫原本是东市一个普通屠夫,他卖的肉更小众——猪肉,准确的说是阉割过猪肉,味道没有寻常猪肉的腥燥。
生意平平,一日才能卖出半扇肉。直到一个姓段的年轻人出现,隔一两日出现,只买新鲜肉。
后来段郎君带了一个姓姜的掌柜过来,每日订十几斤肉。酒楼开业,数量涨到几十斤,还对部位有要求,什么里脊、五花、后臀……胡屠夫不得不每天杀两头猪才能满足需求。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再后来买猪肉的百姓和酒楼越来越多,其他猪肉摊也学着他卖起阉割过的猪肉。
胡屠夫越来越烦躁,那种感觉叫日益增长的猪肉需求和未阉割的猪之间的矛盾。他的货源快没了,恨不得拎着剔骨刀下乡亲自煽猪。
春风得意楼平稳度过开业期,打烊后开一个小型庆功宴犒劳辛苦三日的员工。
姜永嘉汇报三日所得:“一共是一千一百八十贯六百四十三文,一日比一日收入高。”
祝明月并不沾沾自喜,“开业七折,并不能成为常态。”转为关注更根本的东西,“今天有亮眼的诗么。”
姜永嘉:“没有。”
姜永嘉不会写诗,却会读诗。现在满墙近二十首诗,狗屁倒是通的,
唯有一个有优点——字数齐整。五言是五言,七言是七言,绝不会差一个字。
春风得意楼三日来的风光将周边酒楼挤压的苦不堪言,对面某家酒楼掌柜眼中全是熊熊妒火,伙计看到贴心的出着主意,“掌柜,不如明天趁着不注意,把他们门口两株绿植拿开水浇了。”保管坏风水。
掌柜摆摆手,“这计策太毒辣,有伤天和。让你打听的事有结果了么?”
春风得意楼开业活动过后,祝明月不再需要每天到场盯着,姜永嘉是个合格掌柜,遇事不决也知道到哪里找人。
祝明月今天留在五谷豆坊梳理近期的账目,戚兰娘进来,“明月,有酒楼来订货。”
祝明月:“请进来吧。”
一照面两边都愣住了。
“钱掌柜。”
“祝娘子。”
钱掌柜自从知道春风得意楼用了新食材,便留心打听,甚至派出跟踪小队,终于找到来源。
意气风发的上门,然后看到竞争对手的东家,看这主人家的姿态,说是来进货的谁信呀!
我是不是误入对手老巢了?
钱掌柜懂装不懂,“祝娘子怎么在这儿?”
祝明月:“璎珞,上茶。”示意钱掌柜坐下,“这家作坊也是我开的,都是些祖上传下来的方子,长安却无人能知,不得不开间酒楼推广一二。”
一句话将春风得意楼放在辅助的位置,降低钱掌柜的防备心理。
钱掌柜当然不会全信,不急不缓地喝一口茶,恭维道:“好茶。”
抢春风得意楼货源的路子行不通,这俩是一家的。
祝明月微微一笑,“钱掌柜是稀客,既然来了不如指点两句。兰娘,带钱掌柜去看看货。”
既是供应商又是竞争对手,作为东家,更应该矜持些。
戚兰娘:“钱掌柜,请。”
戚兰娘将钱掌柜引到摊位前,一样一样介绍。
“这是豆芽,味道清淡,最适合来凉拌做汤。”
“豆腐不稀奇,但这种彩色的,红黄绿皆有,最是新鲜。”
“粉丝米线,均是细粮所制,适合做汤食。”
……
“皮蛋又名松花蛋,味道怪异,似芫荽爱者极爱恨者极恨,既考验食客的口味,又考验厨师的手艺。”
钱掌柜:“怎么个怪异法?”
戚兰娘当着钱掌柜的面敲碎灰壳,用清水洗尽表面浮灰,再敲碎青白色的鸭蛋壳,露出黢黑的内里。
钱掌柜终于明白它为什么叫松花蛋,因为表面布满松花纹路,像一幅画作似的。
戚兰娘用棉线将皮蛋分成四份,取出一双干净筷子递给钱掌柜,“请品尝。”
辛、涩、甘、咸,皮蛋古怪却着实美味。
钱掌柜看戚兰娘的态度像似真要与自己做生意一般,试探道:“价钱几何?”
戚兰娘:“零卖三文钱一个,若一次拿上五十个,算批发价五文钱两个。你和春风得意楼,我们都一视同仁。”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钱掌柜:“你们往外卖?”需知春风得意楼正是靠独一无二的食材和烹制方法,才短短几日将其他酒楼挤兑得生意凋零。
戚兰娘:“谁会和钱过不去呢,你打听就知道五谷豆坊是先开业的。”
当然知道其中紧要,戚兰娘在介绍的时候特意规避炒法,“不如今日先买一些回去试试。”
白送的谁会珍惜,当然要真金白银花了钱才会真的试菜。
钱掌柜仔细一想,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站在摊子前问过每一样的批发和零售价,指点江山般选菜。
钱掌柜空手来的,戚兰娘拿出一个大号竹篮,仔细将选好的食材妥帖细致的装进去。
春风得意楼的食盒押金可以退,五谷豆坊的竹篮可是直接卖钱的。
“承惠,一共三百一十二文,需要给你叫车吗?”
钱掌柜付了钱,摇头:“不用。”
钱掌柜毕竟是是个成年男子,竹篮便是有些分量,胜业坊与东市相距不远,走走停停的也就回去了。
伙计见到掌柜满载而归,篮子里全是传说中春风得意楼的新食材,兴奋道:“掌柜,你是抄了他们老窝吗?”
钱掌柜气急:老子是抄到他们老窝里去了。
吩咐道:“去,把大厨找来,试菜。”
内室里,戚兰娘没有刚才镇定自若,“长新楼会用我们的食材吗?”
赵璎珞无所谓,“长安几百上千家酒楼,多他不多少他不少,反正已经有了三百文。”落袋为安。
祝明月:“看长新楼能不能用这些食材做出好菜。”
转而提起,“后头的工坊落成了,李师傅那里有草帘子,可以挂在棚外头遮挡灰尘。明天早上兰娘璎珞,你两带上的杜嫂子和其他新人来这边开工,慢慢做些豆芽、豆腐、凉粉等压秤量大的东西,其他精巧些的还是在家里做。”
“豆芽照着往常两倍发,豆腐三倍,不用怕做多,卖不完收拾的办法很多。”
戚兰娘没有异议,“如果在这边开工,原料货物一多,晚上无人值守恐怕不安全。”以前每天的货都是从家里现拉过来的。
“是呀!”祝明月点点头,“我们五个人每天轮流过来两个在作坊睡觉。”
赵璎珞即使心里不是滋味也只能答应,并不想大家分开,但两边都要顾着,不得不如此。
次日清晨,钱掌柜带着一个伙计挑着箩筐跟在春风得意楼的采购车辆背后,内心得意洋洋。
没想到吧,我会突袭,跟在春风得意楼后头也不怕食材被搞鬼。
赵璎珞负责给春风得意楼配货,戚兰娘接待新大户。“钱掌柜,你今天拿哪些?”
钱掌柜:“彩色豆腐一种颜色各一板,粉丝十斤,豆腐皮十斤,豆芽一筐,皮蛋五十个。”看来长新楼在这几样菜上有新突破。
戚兰娘装好货正算账,钱掌柜眼睁睁看着赵璎珞将货品种类规格数量分别写在两张纸上,春风得意楼的伙计看过无误签上名字后就走了。
内心愤愤不平,凭什么人家可以挂账,自己就要付现?
同时也明白这着实是无理取闹,毕竟人家俩是同一个东家,左手倒右手的事。
戚兰娘将钱掌柜送走,本想找祝明月说说好消息,她们有第一家酒楼来订货了。
恍然想起祝明月和段晓棠这会还在家里做腐竹豆皮,若是叫钱掌柜知道,竞争对手的东家和大厨亲手给长新楼准备食材,说出去能吹三天。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赵璎珞斗志满满地在内间将过去一个月春风得意楼的食材账目重新核对一遍,准确地说春风得意楼三月只营业三天,还是开业活动那三天。但架不住一直在装修、招工、试菜,零零总总加起来也不少。
既然收账不只要自己有空,还要对方有空。偏偏两家一个卖菜一个卖饭,刚好错峰。
到下午时,赵璎珞估摸着酒楼的客流量稍微少些的时候,“兰娘,陪我去春风得意楼收账?”
戚兰娘犹豫,“婉婉,你一个人能行么?”
林婉婉想想这时间段零散的客人,不算多能应付,“可以。”自从医馆开业,算是把她彻底拴住,哪里也去不了。
姜掌柜和陈账房一见赵璎珞过来,心下一苦。刚到手的小钱钱还没有捂热乎就要飞走了。
两家不仅同一个东家,还共用一个大厨,段晓棠早上在家里点豆腐,完事了再到酒楼后厨发光发热。
既是如此,少了推诿扯皮,两边爽快地结算总数。赵璎珞特意叫上戚兰娘过来,不是为了算账,而是为了推钱回去。
在等待春风得意楼拿钱出来这段时间,戚兰娘和赵璎珞跑到大堂里找段晓棠。
客流少了,段晓棠也能从烤鸭炉边脱身出来透口气,脱下围裙又是一个英俊的郎君。
赵璎珞学着段晓棠的姿势抱着手问道:“你在看这些诗?”
段晓棠伸出手随手指了一首,歪着头问:“怎么样?”
虽然在家里祝明月和林婉婉经常吐槽春风得意楼墙上的诗没有一首能入眼的,但赵璎珞实话实说,“我写不出来。”
戚兰娘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认得常用字。但此时的诗不说诘屈聱牙,但常用典故显得学识非凡,又岂是一般人能看明白的。“认得字,却连意思都未必明白。”
段晓棠微微点头,“应该写的平易近人些。”别难为学渣,
搜典寻章想出来的典故,知者少,不知者难以懂的其中奥妙。要不说白居易厉害呢。
段晓棠:“你们过来作甚?”赏诗,找我聊天都不像呀。
戚兰娘:“今天是和酒楼结算的日子。”
段晓棠:“用不用我送你们回去?”
赵璎珞摸摸后腰上的鞭子,心底有了底气,看到段晓棠眼下微微青黑,“不用,我俩能推回去。你自己待会到明月屋里眯一会儿。”
戚兰娘赵璎珞回去点数铜钱,徒留段晓棠站在原地,手指轻轻往眼下一抹,黑眼圈很重么?
铜镜清晰度无法保证,明明每天都有六七小时的睡眠,还有黑眼圈么?
偶有食客过来品诗,旁边一位宝蓝袍子的郎君忽然开口,“你能看懂么?”
“你和我说话?”段晓棠左看右看墙边只有二人,“老实说看不懂,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字都认得却实在感受不到其中真意,憋着劲也做不出的阅读理解。
略通文采却学的不深,年轻的郎君寻根究底,“你是春风得意楼的人?”
他在楼上看见段晓棠不是任何一张桌子或者雅间站出来的,是直接从后头出现的,刚刚站在一起的两位女郎也一样。显然在酒楼中行动自由不受限制。
加之看段晓棠衣料不上不下,猜测她在这里的身份是什么,东家、掌柜、还是护卫?
“我是厨子,”段晓棠仔细打量跟前这人,相貌清秀,只嘴唇略有些薄,“欢迎光临,客人,饭菜味道如何?”表情语气无一不是场面上的客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厨子?”舌头险些打结。这个答案显然出乎蓝袍郎君的设想,但两人离得近,确实能闻到段晓棠身上的烟火气息。“以你的身手不该做一个厨子!”
“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段晓棠眼神转为警觉,“郎君,怎么知道我身手如何?”会武这件事眼前之人不应该知道。况且看他的外形姿态都不是浸淫武道之人,不可能照面看穿他人的底细。
“胜业坊、惊马,”蓝袍郎君提示关键信息,“你救了我。”当时风吹开帷帽纱帘,他的确看到段晓棠的脸。
听闻这段前情,段晓棠放下戒备,“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放在心上。”隐约想起当时马上年轻人似乎也穿的蓝衣。
蓝袍郎君拱手,“在下姓乌名友,家中行七。你救我性命,合该报答才是。”
段晓棠挺想问问乌友家中是不是有个兄弟叫子虚,“乌七郎,施恩不图报,方才不叫人为难。”她受不了被救助人找上门来的煽情场面。
乌友想到那天救人后离开,世有千般人,或许她就是如此呢。“不知该如何称呼?”
“段晓棠。”
乌友没没想到轻易问出来,瞧见她身上的男装,斟酌一番,“段郎君。”
段晓棠不欲多客套,“那你吃好喝好,我先去后头忙了。”走出两步恍然想起那天穿的女装出门。
倒退回来,和乌友面对面,脸上强挤出一个笑容。“乌公子,能麻烦你一件事么?”
乌友:“不必说麻烦。”
“我那天和姐妹打赌输了,易装出门。”段晓棠组织语言,“这件事请你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不然我会很丢脸。”
乌友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看模样像是信了。一个男人被强打扮成女人推出门,的确有些丢脸。“我会烂在肚子里,对外不提一字。”
段晓棠微微提起嘴角,“多谢。”逃跑似的奔回后厨。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长新楼上了和春风得意楼一样食材做的新菜,瞒不过邻居。
陈掌柜不经意提起,“贵店的新菜听说评价很是不错。”
钱掌柜:“哪里哪里,都是客人给面子。”
陈掌柜凑近,“老钱,我们这么多年交情,能不能漏漏风你那些食材在哪里进的。”
长新楼向来豪奢,以原材料珍贵出名,若是从前陈掌柜定然不会对长新楼的进货渠道起意,实在是太贵买不起,越关心越显得自家落魄。
但同样使用新食材的春风得意的定价并不高,想见食材成本也不会高到那里去。当然换到长新楼去,一把豆芽在鸡汤里洗个澡,平白要比在春风得意楼贵重几分。
姜永嘉外出带着伙计取回订制的食盒,正打两人面前经过。
钱掌柜两手一摊,“姜掌柜过来了,你不如问问他。”
陈掌柜怒目而视,这祸水东引的手段是不是太低级了,谁会将自家的商业机密和盘托出。
姜永嘉瞧见两人,拱手招呼,“钱掌柜陈掌柜,忙呢。”
“不忙不忙,”钱掌柜接话,“老陈找我打听你家食材哪里进的。”
陈掌柜恨不得把钱掌柜的嘴缝起来,虽说无商不奸,但撬春风得意楼墙角哪能放到台面上说。“姜兄,我绝无此意。”
本想顺着钱掌柜的话风,跟着喊句“老姜”拉近关系,但大家都是开酒楼的,能不知道老姜是做什么的么。那是拍在汤里,浇在料汁里调味,最后还被人特地挑出来嫌弃的东西。
只能称一句姜兄了。
“嗨,你我是什么关系,又不是大事。”姜永嘉哪能不知道钱掌柜故意揶揄,长新楼的新菜打哪来的。“我店里的货都是在胜业坊的五谷豆坊拿的,你到坊门口打听打听就知道,不然我叫个伙计带你过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陈掌柜难以置信,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两奸商要害我。
急忙忙说了句:“店里还有事,我先回去忙。”
看着陈掌柜落荒而逃的背影,钱掌柜意味深长,“以为你骗他呢。”
姜永嘉装模作样叹口气,“这年头,说真话没人信。”
钱掌柜:“你就这么说出去?”
姜永嘉无奈,“总不能拂了上头的意。”
听到这句话,钱掌柜明白五谷豆坊拿春风得意楼做样本有四五分真,无非路子野了些,成本高了些。
看看五谷豆坊的门脸,再看看春风得意楼的门脸,差距
姜永嘉就差在脑袋上写着:快来问我进货渠道,也没几个同行敢凑上去,谁知道会不会是陷阱。
连钱掌柜亦有此忧虑,不敢多上新菜,只能集中在几个菜品上,无非担心哪天被五谷豆坊掐住脖子断了货源。
陈掌柜认定姜永嘉和钱掌柜合伙哄人,却耐不住好奇心,带着两伙计去胜业坊瞧瞧情况。
进了坊门,提上一万分小心,估量着姓姜的姓钱的该不会在这里埋伏自己吧。
顺着道路走到尽头,很快摸到五谷豆坊门口。看着路过的客人询价买菜没有异常,摊位上的的确是春风得意楼的食材。
姜永嘉竟然没说假话!
假装寻常客人细细问过每样食材,陈掌柜大手一挥,“每样都来点。”才知道豆芽多便宜,一文钱能买大半篮,长新楼号称是豆中精华,兑点鸡汤就敢卖出天价。
有春风得意楼和长新楼珠玉在前,还能不知道怎么收拾吗。
戚兰娘留心多问一句,“郎君,你是自家食用还是开酒楼食肆待客?”
陈掌柜:“有区别?”
戚兰娘轻声细语,“酒楼食肆不似自家,用量大。若是一次买多些,我们有批发价。”
陈掌柜知道刚刚戚兰娘介绍的是对散客的零售价格,“批发价又是多少?”
戚兰娘将批发价一一道出,陈掌柜心底默默算着,是要便宜不少。
戚兰娘:“贵店叫什么名字?”
陈掌柜:“味尚居。”
戚兰娘低头附和,“听说过,东市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最是味美价宜。”就在春风得意楼对面。
陈掌柜:“嗯嗯。”
应对酒楼采购戚兰娘有经验,“今天拿些回去试试,若是合适,派人来采买即可。若是哪天哪样需要的量大,叫人来提前打个招呼就行,给你把货留出来。”
陈掌柜刚摸到店,也不敢大肆订货,戚兰娘的考虑极合心意。带着两个伙计抱着大框小篮回去。
叫钱掌柜瞧见,“呦,买回来了?”
陈掌柜微微点头,“嗯。”
钱掌柜:“见着五谷豆坊的东家没?”被吓一跳的感觉如何。
“我见他东家作甚?”陈掌柜不解,现在只是试试水,又不是长期订货,一个伙计就能接待了。
钱掌柜推心置腹,“老陈,你我相交多年,劝你一句,先见见五谷豆坊的东家再决定买不买他家的食材。”
陈掌柜弄不懂钱掌柜意思,“五谷豆坊的东家有问题?”或者更严重的食材有问题。
钱掌柜笑而不语,“你不如去对面问问姜掌柜。”
陈掌柜:“你们打什么哑谜?”姜永嘉透露进货渠道,钱掌柜全程看好戏的模样。
钱掌柜:“你见见就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陈掌柜亲自带人去五谷豆坊,恰好和春风得意楼长新楼的人撞在一起,酒楼采购的时间都差不多。
陈掌柜和钱掌柜的发现差不多,春风得意楼挂账,长新楼却要付现,显见前者的关系更亲近些。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难道是姜永嘉吃里扒外,透露酒楼机密给五谷豆坊拉客吃回扣?
某日陈掌柜偷偷将姜永嘉拉到角落,“姜兄老实说,我这一单你从五谷豆坊拿了多少?”
陈掌柜原意是故意吓吓人,岂料姜永嘉立刻否认,“没有这回事。”哪怕捕风捉影传出去,他也没法在东市立足。
“钱掌柜没和你说么?”陈掌柜能这么问,肯定不知内情。
陈掌柜:“钱掌柜还有干系在里头?”
姜永嘉怕他继续猜下去就成了自己和钱掌柜一起吃回扣,“春风得意楼和五谷豆坊都是祝娘子的产业。”从东家荷包里摸钱,嫌命长么?
陈掌柜目瞪口呆,“同一个东家!”
姜永嘉总不会承认春风得意楼在祝明月眼里和后娘养的差不多,包装一下说法,“春风得意楼开起来一大原因,就是为祝娘子推广五谷豆坊的食材创立。”
“这是为了用上一块浮雕建通天塔呀!”陈掌柜同样想到春风得意楼的光鲜和五谷豆坊的天差地别。
转而想到当初春风得意楼将华天楼取而代之时,连大部分炉具都卖了,新食材新菜谱,会不会连炉具也是新的。
味尚居可没有长新楼的顾虑,本就走的物美价廉的路线,五谷豆坊的食材两样都匹配得上,当然是买买买。一举超过长新楼成为五谷豆坊第二大主顾。
世上所有的秘密的一旦超过三个人知道就不算秘密,十字路口四家大酒楼三家集体上新菜,唯留宝隆和一枝独秀鹤立鸡群。
一家酒楼立足的根本是饭菜,所谓的平康坊红娘子西市胡姬都只是锦上添花。客人一进店问五香豆干有没有,米线有没有,松花蛋有没有……
孙掌柜风中凌乱,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明里暗里给三掌柜许下无数空口的好处,窥得一丝踪迹,马不停蹄地跑到胜业坊去看货。
姜永嘉出门见陈钱二位掌柜站在味尚居门口,“二位忙呢?”
钱掌柜招招手示意过来,“刚刚孙掌柜去五谷豆坊。”他和陈掌柜正是在门口等着看孙掌柜归来的模样。
我们都破防了,你怎能安然无恙,这口裹着蜜糖的毒药吃是不吃?
姜永嘉看穿二人看热闹的打算,无情戳破真相,“我刚和祝娘子议完事出来。”
就是说祝明月此时在春风得意楼而非五谷豆坊,孙掌柜上哪知道真相去。
钱掌柜陈掌柜顿时兴致缺缺,回自家酒楼守店。
姜永嘉返身回去向祝明月报告这一好消息。
祝明月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并不觉得这算得上一个完整的好消息。
五谷豆坊未曾做过大规模宣传,除了开业三天打折,其他时候甚至可以称得上佛系,直钩钓鱼愿者上钩。
现在推进的进度太快,产能未必跟得上。幸好出于种种顾虑,如长新楼等未曾全额订货。否则只供应四家大酒楼,只会让初创的五谷豆坊疲于奔命,何谈其他闻风而来的酒楼食肆。
“我下午去作坊,有事去那里找我。”
祝明月回到胜业坊的五谷豆坊时,果然没有和孙掌柜撞上,进铺子看暂时没有客人,立刻交待:“兰娘璎珞,现在有四个工人,再招四个,分成早中两班。当前的班次是早班,中班从清晨到打烊,工坊全天开工。”
戚兰娘:“加工全部挪到作坊来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对,”祝明月点点头,“所有员工都要签契书。”中心只有一条,保护商业机密,不能将配方和流程透露出去。
戚兰娘:“杜嫂子冯娘子是熟手,可以让她俩各领一班。”
“你看着办。”祝明月只看结果。
戚兰娘等人在长安殊无根基,一下子增加一倍人手找出这么多人来并非易事。“我待会去找杜嫂子冯娘子,让她们荐几个人来。”之前另两个人也是她们推荐来的。
祝明月知道裙带关系尾大不掉自古有之,但这是最简便的办法,“外头招两个,让她们荐两个,人打散了编班。如果荐过来的人出问题她们跟着吃挂落。”以后肯定还要不断往里掺沙子。
戚兰娘点点头,“我明白。”
戚兰娘:“明月,刚刚孙铁匠送来晓棠定做平底铁锅,专门用来捞腐竹,效率更高。”
“我去后头找李师傅问问情况。”祝明月忍不住想捂头,从最开始简单的规划,到现在不知道改过多少遍,增减过多少项目。零零总总险些叫人糊涂,“今天开锅,明天就能用。”
戚兰娘:“嗯。”
李匠人现在也蹲在后头琢磨一件事,拿不定主意。见祝明月过来,忙凑上去,“祝娘子,有件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祝明月:“李师傅,你说吧。”
李匠人:“有人找我搭建和春风得意楼一样的灶台。”
祝明月:“背后是谁知道么?”
李匠人:“没说。”对方未必晓得春风得意楼用的是哪种灶台,只是知道不一样,从自己这里找突破口。“刚刚我问过孙铁匠,没人找到他那里去。”
李匠人现在手下这支工程队伍人多眼杂,从春风得意楼一路跟到五谷豆坊,明眼人都能猜出春风得意楼的后厨秘密他肯定知道。
反观孙铁匠,和酒楼作坊来往不多,不引人注意。
技术扩散难以避免,祝明月只有一个要求,“李师傅,能不能等春风得意楼开业满一个月,再给其他家做。”
“祝娘子,我不是这意思。”李匠人连连摆手,“当初建灶台的图纸都是你给我的,没你的允许哪能给人家做。”何况现在五谷豆坊的活脱不开身,哪有时间接别家的活。
听话音祝明月并不反对开源,只是要给春风得意楼留出发展的时间。
李匠人:“祝娘子,图纸是你的。日后与人修灶合该分你几成利才是。”
在商言商,祝明月也想借此掌握竞争对手的发展进度。“不如一成,取一年。”
一成算是祝明月要的少,“一年会不会太短了。”李匠人觉得灶台生意完全可以长长久久地做下去。
祝明月:“世上不乏聪明人,多建几个灶台,只要舍得拆解,还怕看不出其中关窍?”
工匠做活背人藏一手是常态,李匠人搭建灶台只让几个徒弟参与,如此才能全攥在手心里。
经祝明月提醒方才想通,未必需要将灶台拆了,一个成熟的泥瓦匠只需把铁锅拿起来,就能看个六七分。就算某些地方学的不够精巧,凑合也能用。
不过李匠人和孙铁匠大大小小合作过几十个灶,最是严丝合缝。把孙铁匠交待出去,是另外的价钱。
祝明月同样在琢磨,土灶的兴起,铁锅的泛滥、炒菜的流行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要不要提醒姜永嘉早做准备囤些油。
加工工作全部挪到作坊去,对所有人都有好处,除了去作坊守夜的两个人外,其他人总算不用寅初起床,能安生睡到天亮。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赵璎珞挠着发财的下巴,不无忧虑,“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家里统共五个女人,饶是段晓棠和赵璎珞会武,但多一条狗多一份安全感。
祝明月盘算一番,“婉婉,你再去外头抱一只猫一只狗回来。”五谷豆坊防盗防鼠的需求更加迫切。
戚兰娘想到从前村里耀武扬威的大鹅,别说狗连小孩子都怕。“不如再养几只鹅。”
赵璎珞:“我们恐怕没时间养,想吃不如在集市上买。”她自幼生活在城中,并不懂得村中一霸的彪悍。
段晓棠倒是想到零点五鹅的比喻,别说小孩子连缺乏锻炼的成年人都未必能比鹅厉害。“可我们这里没有河流池塘,能养鹅么?”
鹅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养鹅肯定是要有水的。除了乡下,似乎只有城里的大户人家才能养。
戚兰娘:“没水生活在地上,一样能活。”
祝明月选择相信戚兰娘的生活经验,就像现在后头的小菜地全权交托给她一样。“你们平时在东西市逛的时候,寻摸下有没有鹅苗卖。养大年底还能加个菜。”
祝明月将鹅摆在家禽的位置,不过是有用的家禽,免得年底吃肉的时候舍不得下嘴。
这时候市场上可不是什么都有的,碰上都是运气。“婉婉,你留心下谁家养鹅,有没有现成的鹅苗。”
从孵蛋开始育苗,祝明月等人肯定是不干的。
在富贵没有长成这段时间内,戚兰娘可以用豆腐豆干等隔三差五换邻居家的猫来出趟差,但狗她们却不肯外借,只能自己夜里多警醒些。
全因猫天生比狗差了些良心,狗向来是在谁家的话听谁家话,只能从小养方才养的熟。
林婉婉全程置身事外,“鹅养在哪里?”精心打理的小菜园继猫狗大魔王后又要迎来大白鹅的摧残么?
祝明月:“当然是作坊。”
赵璎珞从未养过鹅,“它们吃什么?”
如今她们吃什么,富贵发财就吃什么,只富贵舌头金贵些,需额外照顾两分。让现代的猫奴狗爹看到,非得掬一把同情泪。
哪里是宠物,分明是土里土气的家猫家狗。
乡下的大鹅向来是散养的,放出去在地里水里就能吃的饱饱的。可现在她们在长安城中,没有这个条件。
戚兰娘:“我们每天做豆腐,剩许多豆渣,拿一点喂它们就可以了。”
简单到让祝明月都险些起了心去找个地方专门养鹅算了,实在是现在五谷豆坊每天剩余的豆渣太多了。
本就是以豆制品为主,长长的产业链似乎无穷无尽,能达到完美的循环。
在第一道环节留下的豆渣,先前不多时戚兰娘拿来肥田,剩下的少量她们自己吃了,不得不说,油盐佐料通通齐备的情况下,豆渣饼的味道还不错。
但后来豆腐越做越多,豆渣越剩越多,一块地五个胃显然解决不了这么大的量。
戚兰娘提出分给几个帮工,第一次遭到反对。
祝明月太清楚一旦开了这个头,后果有多严重。但提出帮工可以用优惠的价格买下豆渣,如果一时拿不出钱,头个月可以等到结算工资时一并扣除。
祝明月只是让戚兰娘想想其中到底是什么道理,戚兰娘苦思许久亦想不通。
赵璎珞旁观者清,或许是长期做账,连人都有向钱串子进化的趋势。“你从前在乡下,邻里间搭把手帮忙,分些东西是人情往来。可我们现在在长安,做的是生意,讲的是锱铢必较。就像你平时多给客人些添头,不是真觉得他人好,而是希望他下次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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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明月的法子,给她们价格优惠,已经是做人情了,还给彼此之间划下道。”
“对,”赵璎珞点头,“而且我觉得可以多加一条,每个人每个月限量一百斤。”
帮工家里可不似她们几个在长安单打独斗,亲故邻里加起来少说几十人,若全借了帮工的名义买,五谷豆坊不如改行专做豆渣算了。
新福利一出,杜嫂子立刻想要将自己的额度全买了,甚至私底下琢磨能不能找其他工人讨个人情,借她们一点额度。毕竟不是人人家里有十几张口,等着豆渣糊口。
十文钱在外头只能买一斗豆,可现在十文钱能买二十斤豆渣,家里人省着吃能对付三四日,再也找不到比这更便宜的粮食。
口味粗糙算什么,能填饱肚子才是正理。
杜嫂子当即找到戚兰娘,想一口气买五十斤,好歹做工一段时日,知道祝明月等人是守诺之人,说一个月有一百斤那肯定是有一百斤的。何况现在天气不热还对付的住。
五十斤差不多是现在一天的豆渣产量,戚兰娘却无多少欣喜,能吃粮食饱腹谁愿意吃豆渣。“杜嫂子,你是付现还是记账等发薪时扣呢?”
杜嫂子无措地摸摸腰间的围裙,掩饰尴尬,“发薪扣吧。”
戚兰娘并不介意,“没问题。”
长安城多是男人在外做工,女眷在家料理家务。若不是家道艰难,是不会让女眷出来抛头露面的。
五谷豆坊从始至终招的都是女工,从两个四个到八个,一来活不重,二来女人细心。
现在八百斤豆渣有了着落,女工们甚至私底下悄悄排了班,每天的豆渣由谁去包圆。
总有人家里快活不下去,也有人家里不缺几十斤豆渣,女工们私下底挪动份额做人情代买,戚兰娘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李匠人将房屋全部建好,带着刚成型的工程队去给人修灶台,五谷豆坊产能初步释放,每日产出的豆渣已经不是女工们能吃下的了。
一斤黄豆加清水泡发平均能出四斤豆腐,一斤半的豆渣。现在不只东市十字路口的几家酒楼,还有其他闻风而来的酒楼食肆。
毕竟除了寻常豆腐,还有彩色豆腐,多加水一斤黄豆出五斤的嫩豆腐,少加水一斤黄豆出三斤的老豆腐,应有尽有,任君选择,真把豆腐玩出花来。
周木匠跟着李匠人做活时,除了处理建屋搭棚的各种木料,屋子建好后放置的各种家具,就是做各种豆腐框,压豆腐的,压豆皮的……
女工们买豆渣通常是上下半个月各买五十斤,不一次买光,一是怕猛的把家里人吃伤了,二是省一些怕下半月打饥荒。
但随着作坊产出增加,累积下的豆渣也越来越多,戚兰娘和祝明月起了同样的心思,甚至想得更远,不如专养些鸭子和猪卖给春风得意楼算了。
连销售渠道都是现成的,想必姜永嘉也乐得如此,安全稳定。
可惜她们一没有田二没有地,说搞养殖都是妄想。
戚兰娘无奈把豆渣也当做一项商品推出去,暂定价十文钱十五斤,零买也卖,不占便宜,一文钱一斤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可惜大头的酒楼食肆看不上,客人来吃饭难道是想忆苦思甜么。买菜的散户又多是中上人家,顶多一次买上几斤充作奴仆伙食,还不能买多,怕担心人家议论主家不慈。
八个女工倒是介绍过一些人来买,多是和她们差不多家境的人。但豆坊不会赊欠,他们一次性拿不出多少现钱,只能买上几斤应应急。
现在戚兰娘和赵璎珞每天守着将近一百斤的豆渣发愁,直到一个自称许二郎的人找上门来,愿意包下每天剩余的豆渣。
看在人家是上门帮自己解决难题的份上,戚兰娘同样退一步给优惠价,十文钱十七斤豆渣或者两斗豆子换三十五斤。
粮食贵但钱更贵,许二郎自然是选择后者。这也帮戚兰娘省一点事,现在每天豆子的消耗量惊人,去粮店买麻烦不说,碰上价格波动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幸好现在作坊的屋舍建好,让她们能够在价格低时少量囤货。
许二郎当即回家推车带着四斗豆子来,顺便把七十斤豆渣推走。
从许二郎的言行,戚兰娘就知道他不是自家吃用的。赚钱的法子无非是将豆渣运到稍远一些的坊市,从中赚取些差价。若是定价公允,七十斤豆渣可以多赚将近一斗豆子。
可这是一个辛苦活,许二郎一个人肯定做不下来,偏远些的坊市治安相对较差,还要带一二个同伴,分润下来并不算多。
直到几日后一个女工偷偷透露消息,许二郎是冯娘子的远房表兄,和一起卖豆渣的是冯娘子的丈夫。
戚兰娘和赵璎珞私底下一商量,只当这事不存在,许二郎的存在的确帮她们解决了一个难题。
只是随着业务增加,门市只靠戚兰娘和赵璎珞支应显然是行不通的,林婉婉还要顾着医馆,只能搭把手。
两人原本想将年轻机灵的冯娘子带到前头来做销售,但许二郎一事显然这个还没出口的想法只能落在想法上。
短短三两个月的历练,至少让戚兰娘和赵璎珞懂得一些职场潜规则,一个是忠诚,一个是利益回避。只能再看看女工中有没有其他合适人选。
戚兰娘看现在客人少,“璎珞,我去后头给工人派活,你盯着点门市和隔壁医馆。”
赵璎珞点点头,“嗯。”
为何偏偏要赵璎珞盯着医馆,因为现在济生堂只是开着门,而林婉婉本人不在这里。
她在哪里,当然是在家里。
林婉婉在家不是偷懒,而是担负着重要任务。每个穿越人士都不可能忘记的致富秘籍——做肥皂,或者说进阶产品香皂。
这其实不是林婉婉第一次接触肥皂制作,早在她们刚在小院落脚后就开始筹备做了。
现在小院里的肥皂主要是用来洗手和洗衣裳,至于洗澡还是用的外头买来的高价胰子。混合着各种名贵香料,使用后肌肤顺滑,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五谷豆坊成立后,更是专门放了两块肥皂,专门叮嘱工人注意清洁卫生。
经过祝明月谨慎的考察市场过后,发现想靠肥皂发家致富只是空想。
富贵人家用胰子,中下层有皂角和草木灰。肥皂乃至进阶产品香皂都只能将目光瞄准中等人群,上等的看不起,下等的用不上。但比起填饱肚皮,清洁需求又没有那么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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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制作时,段晓棠在胡屠夫那里买猪肉时顺手买了一块猪板油回来。
一边熬油一边普及,“脂是指有角动物的油脂,比如羊油、牛油。无角动物的油是膏,比如猪油。比如羊脂白玉,说的是羊油如玉般洁白。人是无角的,形容人生病严重,就是病入膏肓。”
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林婉婉此时的流程和段晓棠一样,先将猪油熬出油,再将去除杂质的草木灰水加入其中,小火加热继续搅拌直到呈薄奶油状,倒入早就调配好的花香精油,继续搅拌。
最后倒在模具中静置将近一个月,等待皂化反应最终完成成品——香皂。
这点花香精油来之不易,全是薅祝明月栽在院子里的各种月季。当然林婉婉不敢摘开得正盛的花朵,只能专挑快凋谢的那些。
虽然花色不同,但炼成精油便是天下月季大同。唯一的问题就是出油率太低,几个人趁着空闲收拾出来好一堆花,结果出来的精油就一个瓶底。
如果不是心里早就有底,林婉婉非得怀疑酒甑出了问题。祝明月还说玫瑰除了浪漫一无所用,只论出油率,玫瑰能甩出月季一大截。
那么几滴精油进去,林婉婉都不多抱有期待,玫瑰的远亲月季香皂,只能聊以自慰。
不如想想接下来适合做哪种香皂,花香先不想了,没有花圃,对外收购花瓣更麻烦。
春风得意楼做菜许多需要用到乳制品,有合作的牛奶羊奶商,买些不成问题。
林婉婉打一个响指,还有艾草,便宜量大易得还能维持自己医者人设。
孙无咎骑马到济生堂却发现林婉婉不在里头,转到旁边的五谷豆坊,忙不及细看是谁,“林娘子在哪里?”
赵璎珞抬头见一个高大的年轻郎君骑在马上,面色略有些苍白急慌,指了指小院的方向,“她在家里,我去给你叫。”
孙无咎:“不用,我找得到。”
来人知道家庭住址,又不可能是病患,说不定林婉婉在外交际的朋友。
赵璎珞略微认识几个,但显然孙无咎不在面熟的范围之内,将外貌形容给戚兰娘听。
戚兰娘沉思一会,从角落里把人翻出来,“好像是孙郎君,白二郎的未来舅兄。”
出于种种原因,孙无咎不会主动往小院里凑,偶尔跟着白湛来玩。后来祝明月等人成天在外跑,小院里白天又有外人做工,白湛方才不来了,连带着孙无咎也消失不见。赵璎珞晚些来,自然不认得。
赵璎珞知道白二郎是白秀然的弟弟,而白秀然又是祝明月等人在长安最重要的友人。有这么两座桥梁,连孙无咎都平白值得信任两分。“我看他似乎很着急的样子。”
戚兰娘:“是不是白二郎出事了?”
赵璎珞摇摇头,“应该不是,着急但还有章法。”亲妹夫出事肯定不是这样的。
孙无咎赶到小院,拉响门铃一时见无人应门,想着家中有人不至于上门栓,情急之下推开门。
闻声而来的林婉婉见是孙无咎,掩不住诧异,“你怎么来了?”根据以往印象,孙无咎应该是一个知道礼数的人。
孙无咎急速说道:“二郎的表兄袁三郎在平康坊被人打伤,肚子上被划了半尺长的口子,又从楼梯上摔下来。大夫说命数玄妙。二郎以前听你说过缝合之法,不知可用否?”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林婉婉听说是外伤,连忙问道:“伤到内脏了吗?”
“肠子都出来了。”具体内情孙无咎也不清楚,袁三郎倒地的一刹那所有人都慌了,何况他不是专业医者,如何分的清楚,只能捡最直观的说。
“我去拿东西,你等等。”林婉婉跑回西厢的诊室里拿出羊肠线和酒精。
林婉婉的骑术孙无咎心里有底,等她过去袁三郎的尸体都凉了,人一出来立刻把她拉到自己马上。
急的林婉婉大喊:“去医馆拿药箱。”
表兄弟血缘很近,白湛现在指不定着急成什么样呢,若是能救不管是情分还是大夫的职责都是一定要救的。
林婉婉后来才知道,白湛家大业大,光序齿的嫡亲表兄弟都有十几个。袁三郎论身份是贵重,但没有那么重要,关键他是和白湛孙无咎一块去的平康坊。
李君璞再一次接到手下报告平康坊又又又出事了,忍不住揉了揉川字纹愈发明显的眉心,在万年县做县尉一年足够折寿三年。如果升迁无望能不能申请和长安县县尉对调,至少把平康坊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
如果是寻常地痞流氓打架闹事根本不会闹到自己这里来,行院就能解决。不知是哪家贵戚子弟,这么闲不如去卫戍边关。
“闹事的人是哪家的?”
“头,这次闹得大了,十几家勋贵,参与的加上的围观的有二三十人,出事的是燕春楼。”如今长安城中最红的歌姬宋玉奴正在其中,“先是越国公三子宋子业和赵郡李氏十七郎李雍为了宋玉奴争执,后来一言不合两帮人打起来,反将来劝和的袁家三郎袁昊嘉捅伤。”
李君璞拧眉,捅伤,是用上兵刃了。长安城中权贵子弟之间的潜规则,可以动拳脚却不能动兵器,有个万一还能推脱年纪小手上没轻重。
正如孙安世和燕国公幼子卢照动手轻易翻过篇,就因为在规则之内,苦主孙安世技不如人没法追究。
水彻底浑了,哪怕彼此动手伤上一二个,也好过将劝架人搅进去。现在一个都跑不了。
“动手的人是谁?”
“一个新进长安的四品官员子弟,跟着宋子业来的。”这是在地方上作威作福惯了,乍入长安不知道敬畏两个字怎么写。以衙差的浅薄认识,他家亲长的四品官职保不住。
李君璞一边往外走一边继续问情况,“袁昊嘉怎么样?”
衙差:“听说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现场血呼啦啦的。”
李君璞心想袁昊嘉活下来还好,若是死了,在场的尤其是闹事的两帮人都得脱一层皮。
赶到后立刻封控现场,防止人员进出。不多时顶头上司万年县令赶到,再过不久上司衙门京兆府大理寺都派人来,这个案子通天了。
在长达一年的互相折磨里,李君璞罕见的和上司达成默契,把捅人的灾祸头子甩出去,等京兆府的人一来,立刻表明万年县位卑职薄担不起,还得京兆府严加查问。
李君璞连伤人者的姓名来历都没问,已经不重要了。这一遭下来想必京兆府法曹才是最头疼的人。
现在只需要严加看管在场人等,不必温和也不必苛待。
大部分都是熟脸,怎么是你,怎么又是你,怎么老是你。说的就是李君璞和这帮纨绔子弟见面的尴尬场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燕春楼内丝竹管弦之音不复,在场之人分作几团,如楚河汉界般怒目而视的是宋子业和李雍两帮人,周边散落着各自三三两两的小团体。
这些才是李君璞的目标,大鱼动不得,还得从小鱼小虾身上得消息。他们的口供有时重要有时不重要,但职责之内不得不做。他与越国公府殊无交情,和赵郡李氏同姓不同宗更谈不上偏袒。
李君璞面无表情的找到第一个目标,又是熟人。“万年县问话,烦请配合。”
进门心底微微有些诧异,全因孙安世旁边的人出乎意料,燕国公幼子卢照。
两人没有打起来,称不上言笑晏晏,但也算和平共处。
孙安世微微颔首致意,“李县尉。”
李君璞例行公事,“两位怎么在一处?”
孙安世:“我与卢弟在此处意外相逢,忆起往日胡闹,正想着天时地利,把酒言欢一笑泯恩仇。哪料到外头就闹起来了。”
实情则是孙安世与宋子业有旧,险些被卷进混战当中,幸好被秦景一把拉出来。
待听到袁昊嘉伤重难治,更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这种事向来是沾上就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少不得受一个申饬。
一抬眼正看见同样焦急的卢照,他两可是有前科,在万年县留过底的。
孙安世向来歪主意多,加上老爹移驻东莱,皇帝有意东征,而燕国公的治地守的是高句丽另一道门户。战争一起,两家必须和气。
两相作用下,孙安世拉着卢照上演一出“年少轻狂,知错能改”的戏码。
李君璞继续面无表情,:“是吗?”
卢照咬牙切齿,“是。”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孙安世将利害关系分说的明白,但当“卢弟”二字入耳,卢照还是恶心的厉害,忍不住冒出鸡皮疙瘩。
不管虚情还是假意,总之两人表明绝无闹事之心,李君璞不会穷追猛打。随意敷衍几句,告辞离开。
秦景从外面进来与李君璞正撞在一块,“李兄。”
李君璞:“秦兄,怎么会在这里?”秦景和孙安世的关系并不亲近,会一起出现在平康坊的花花世界?
秦景:“随大公子一起来的。”
李君璞扭头看看后面站着的卢照,孙安世吃一堑长一智,特意带上秦景,主动伤人定然不肯。但若是卢照年轻气盛忍不住挑衅,今天就得受回大教训。
原来袁昊嘉是替卢照挡下一劫。
孙安世诧异,“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李君璞:“你们上次打架之后。”声音里充满了怨念。位卑职低,但也是京官,孙卢两家根基在外地,管不到头上。“秦兄,衣角上怎么有血迹?”
孙安世原本安静地听曲赏舞,忽的听得外头喧闹,跑出去看热闹,不留神听得熟人声音忍不住靠近些,险些卷进去。
幸好秦景察觉不对,将人拉出来,不然不管是不是冤枉,现在孙安世就该和外头两帮人一个下场。
秦景略去前情,“受伤的袁三郎是白二郎的表兄,刚刚送人去后头救治。”
秦景不认识袁昊嘉,定然是白湛也在这里,才会知道这重亲属关系。
李君璞长吁一口气,“情况如何?”
秦景不通医术,但见过太多外伤。微微摇头,“不太好,失血太多。”
李君璞正待开口让几人安心待在此处不要走动,听到后头卢照低低念叨,“表兄”。谁不知道袁昊嘉是白湛表兄。
岂料卢照怔怔地望着秦景,“你可听说过故东齐将领秦彭。”秦景的长相和母亲手里的画像太像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秦景迟疑,“正是家父。”
卢照猛地扑过来,秦景察觉他并无恶意没有躲闪。“我的母亲姓秦名彤。”和秦彭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你是显表兄?”
李君璞孙安世:我怎么不知道秦景还有一个名字叫秦显。
秦景听母亲提过有一个姑姑早年离散,姓秦名彤,那么眼前的卢照的确是亲表弟。
只是有一个问题需得解释清楚,秦景略有些尴尬的说道:“兄长早逝,我单名一个景字,行二。”
秦彤与家人失散得太早,不知道哥哥嫂子有二胎。
卢照:“景表兄。”拉着秦景在位置上坐定,有些激动,“天下安定后,母亲曾派人回乡寻过舅舅家人,可惜一无所获。”
秦景:“幼时母亲带着我与兄长搬到齐州乡下居住。”秦母并不觉得乱世失散小姑能活下来还能找回来,整个秦家只剩三人,搬迁到他乡隐姓埋名方才能保全。“没想到这样错过了。”
乱世如浮萍,现今的豪门贵妇与乡野寡妇各有各的不容易。
李君璞对全程目瞪口呆的孙安世道:“孙大公子,功德无量。”失散的亲人异地重逢,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喜事。但想到孙安世的初心,不得不说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君璞:“秦兄你与卢公子久别重逢,我就不多打搅了。”转身走到门口,看到远处一闪而过的人影。“咦!”
孙安世人在后头,什么都没看到,“怎么了?”
“刚刚好像看到孙二郎拉着林娘子跑过去,”李君璞转头问秦景,“她不是治妇人病么?”
孙安世咽下口水,“袁三郎是真男儿,”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这是病急乱投医?”
秦景起身过来站在门口,向外张望,“其他病症也能治,只是名声不显。而且她向来和白家姐弟亲近,有个懂行些的人在侧,心里更有底。”只是将一个女人拖进浑水里,并非良策。
李君璞:“白家现在主事的是白二么,太乱来了。”
秦景:“似乎他兄长过来了。”
“白大是个稳当人,”李君璞交待,“我出去看看情况,你们若是不想沾上事便不要胡乱出去走动,招人眼。”
待李君璞走后,卢照好奇,“表兄,林娘子是谁?”一二面之缘也知道李君璞和秦景不是贪花好色之人。两人口中却共同出现一个女子的名讳,看来交情不浅。
秦景面无异色,“是我们的朋友。”
卢照更好奇的是,“表兄,你和李县尉居然是朋友?”
秦景:“李二郎慷慨豪爽,与之相交乃是幸事。”
孙安世卢照:李君璞那张冷脸看谁都像欠他三百贯,我都快不认识慷慨豪爽四个字了。
孙安世意味深长,“仲行,知道他的底细么?”
秦景言简意赅,“姓李,行二,万年县尉。”交友从不看出身来历。
“上次事后我也打听过,”做事这么冷硬怎么还没被人套麻袋,“卢弟,你既是仲行表弟,哥哥也拿你当亲表弟。”孙安世该低头就低头,来一趟长安,心腹爱将去投奔姑父,回去老爹还不扒了自己的皮。
“李二家也是世传武将,兄长是大将军,他舅舅更是大大的有名,先陈国公冯晟。”门生故旧遍天下。
“提兵灭南陈,据说死后去地府做阎罗王的陈国公!”卢照讶然,“怎么到现在还是一个县尉?”八卦不分男女,果然能拉近人的距离。
县尉对寻常寒门的是不错的职位,但以李君璞的家世而言,着实低了。
孙安世假意惋惜,“你们以前没在长安生活过,早十年李二郎名声正劲,论兵无敌,同辈之中无人可掠其锋芒。”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卢照:“吹的吧!”他所见的李君璞只是一个冷硬疲惫的青年人。
秦景回忆两人相交点点滴滴,“李二郎并非贪慕虚名之人。”
孙安世未曾与十年前的李君璞结识过,“我父亲曾说后世不会说李二郎是陈国公的外甥,但会说陈国公是李二郎的舅舅。”毕竟这个舅舅曾经不遗余力地培养外甥。“后来同来被父亲看好的人就是仲行了。”
人比人,气死人。荣国公越看自己儿子不成器。
将秦景和李君璞的名声连在一起,卢照也不能多言,荣国公和李君璞又没有利害关系,犯不着吹捧。“那他怎么还是一个小小的县尉?”又问一次。
孙安世:“陈国公亡故多年,他兄长前些年征突厥坏了事,靠山都没了。等长大该入仕时,早些年锋芒太过遭人妒忌,被摁在万年县尉这个位置上,不得从军升迁外放。”
卢照脱口而出,“谁干的?”
“左不过同辈之人,担心他出了头,遮掩自己锋芒。”孙安世两手摊开,“但出去打听,没人会承认。估计李二郎自己心里清楚。”
卢照进长安这么一段时日,满城都是纨绔,没一个能打的。此时再听孙安世说起李君璞的经历,只觉得遍体生凉,钝刀子割肉不过如此。“还不如一刀杀了痛快。”
将门之人就是这么直接,孙安世摇头,“陈国公虎死威犹在,他兄长只是被迫远离长安,又不是真没了。真要李二郎性命,拼死一搏谁都受不了。”
“只能现在这样,大家一起熬,看谁先熬死谁。”
实乃诛心之言,武将的好年华只有那些年,熬到李君璞骑不上马提不动刀还有什么用,注定此生翻身无望。
秦景语气笃定,“李兄心气未散。”私下的李君璞并无太多郁气,提起武艺军事更是兴致勃勃。
卢照担忧,“表兄与李二郎相交是否有隐患。”
“李二郎不过前程艰难些。”孙安世并未完全说实话,李君璞所遭所遇,与其说早年不知收敛锋芒,不如说是陈国公早年烂账流传到如今,兄弟两遭了池鱼之殃。“如果连周边人都要遭殃,才是犯了众怒。”
白旻接到消息赶来时,正看见白湛在门外一步三步来回绕圈,见到白旻到了,疾步迎上,“大哥!”
白旻沉声,“三郎情况如何?”
“我当时应该拉住他的,”白湛碎碎念,“找了几个外伤圣手,但袁三郎伤口太大。”
声音低落,“还在止血。”
“我已经叫人拿了父亲的帖子去请宫中太医。”白旻表面镇定自若,即使慌张,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经历过了。
不说袁昊嘉与白湛是同行人,看在血缘的份上,也要多关心一二。表弟虽多,但每一个都很重要。
白旻进门,只看见袁昊嘉脸色苍白,几个大夫围在周围,没有半点反应。只能沉着脸离开屋子。
白湛吸吸鼻子,“我让无咎去找林娘子过来,正在赶来的路上。”
白旻不多质疑林婉婉的医术,这时候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听天由命了。
孙无咎带着林婉婉在燕春楼们下马,一手拎着药箱一手抓着林婉婉胳膊,面对门口差役的盘查,大声喊道:“是梁国公府白二公子请来的大夫。”
差役迟疑片刻,眼前的男女年纪都太过年轻,但短短一段时间,里头进去好一拨大夫,只是不知道里头的人能不能救回来。侧身让开,挥挥手让两人进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孙无咎一路带着人飞奔到临时治疗的屋舍,林婉婉不住喘着气,“慢点,我跑不动!”
到了屋子前面见到守在门口的还有白旻,急忙刹住车。林婉婉猛地撞到孙无咎身上,退后半步叉着腰喘气,隐约闻见一股血腥味,断断续续开口,“药箱给我。”
大口吸气稳定下来,微微颔首向白氏兄弟致意,然后头也不回地跨过门槛。
看着林婉婉地背影,白旻隐约生出一种希望,“林娘子能行么?”
孙无咎虽与白家亲近,却与袁家毫无干系,无论亲疏远近都不该开口,当个车马夫已是极限。
白湛:“林娘子曾言,人若受外伤将伤口缝合,救回来的几率更高。我曽见她缝过肉皮和鸡蛋内膜。”肉皮缝合无碍,但林婉婉缝合鸡蛋内膜时是失败的,当天桌上多了一盘炒鸡蛋。
如今死马当活马医,只希望袁昊嘉的脏器和肚皮比鸡蛋膜厚实些。
林婉婉拨开屋里前面的人才看到躺在榻上的袁昊嘉,浑身是血,肠子从腹部流出,手脚不自然地摆放在榻上。
围着他大夫们此时都无心处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而是想尽办法给他止血、按压、针灸、上药。虽然减缓了出血速度,但还是在流血。
林婉婉甚至看到一个熟人,回春堂的朱大夫,手伸在袁昊嘉肚子里按住出血点,“快找找,还有没有其他出血点。”
周边其他几个大夫满头大汗,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刚清空的腹腔很快又被血填满。继续下去神仙难救。
朱大夫针灸术更厉害,但此时按着出血点根本脱不开手。
林婉婉知道一些底细,小声道:“朱大夫,我可以将病人的伤口缝合起来,然后你来给他施针止血。”
乡间畜医手段粗暴倒是有这么干的,在人身上却是闻所未闻。以林婉婉的谨慎小心,若是没有把握,绝对不会开口。
朱大夫:“你来。”尽人事听天命。
林婉婉取出封存的针线,冲着门口道:“来个人帮忙。”
白湛急忙进来,林婉婉下巴指着药箱,半点不客气,“箱子里的酒拿出来,倒在我手上。”
林婉婉站在花盆前,白湛拔开酒塞,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是春风得意楼开业时喝过的酒,酒液倾泄而下打湿双手。
林婉婉举着双手问清情况,“现在有几处出血点?”
朱大夫:“三处,最严重的在肝下。”就是自己现在摸着的这块地方。
林婉婉走过去,“让个位置出来。”
袁昊嘉身边围着四五个大夫,有手伸到他身体里的,有手在身上的。虽然不知其秉性如何,但估计一辈子没被这么多人上下其手过。
此时没有谁有空计较林婉婉的医术性别,已是焦头烂额,她既然有办法,就合该她上。
几个大夫左右合计让出一个插身的地方。林婉婉也不多言,手术台上见缝插针是基本功。“朱大夫,我先缝肝下。”
打开针线包,里头是早就穿好的针线,一手持针器,一手镊子。
林婉婉进针打结,重复以上动作,几息后便将这一处伤口缝好。
朱大夫在周围摸了摸,欣慰不已,“没有出血了。”
林婉婉持针四顾,“下一处。”
朱大夫继续行针,几相配合之下,出血渐渐止住,袁昊嘉原本因失血有些变色的器官慢慢红润起来。
林婉婉缝完几处出血点,又在腹腔内摸索一番,找到最后一处。论对人体组织结构的了解,除了少数仵作,大吴没人能超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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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婉婉心落下半截,“剩下的该塞的都塞回去。”缝合外皮不需要多费心,男子伤又在肚子上,想必除了他妻子其他人也不会在意。
但林婉婉还是尽量缝合得整齐美观些。
白湛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表兄袁昊嘉的身体,原来人重伤濒死时是这般的无力,任人摆弄。
李君璞循着人迹往临时治疗的地方走去,在外围看到守在门外的白旻,却不见白湛的身影。
白旻眼尖发现他,“李二郎。”
李君璞走过去,拱手道:“白大公子。”发现孙无咎站在一边,却不见林婉婉的踪影,进去了?“我过来看看袁三郎的情况。”
“大夫们正在里头全力施救,”白旻面上的忧虑毫不掺假,“二郎,你怎么看?”
白湛原本出来想告诉白旻,袁昊嘉腹部的伤口已经处理完了。刚到门口听见自己大哥正亲切的叫李君璞“二郎”。
大哥,难道我不是你最疼爱的二郎了么?
不对,大哥什么时候和李君璞认识的,上次喝酒也没听提起过呀!
李君璞一推二四五,“我刚过来不知内情,此案已经移交京兆府。”
白旻见套不出实话,转而问白湛,“里头情况如何。”
门前的都不是外人,白湛不多隐瞒,“林娘子缝合好了腹部伤口,眼下正处理四肢的伤势。”
白旻刚站在外头思索处理办法,没有亲眼见林婉婉缝合,“里头呢?”光缝肚皮有什么用,又不是给袁昊嘉出殡,要尸身完整。
白湛:“里头的血也止住了。”
白旻松口气,虽然表弟不成器,但活表弟总比死表弟好。
袁三郎的父母均不在的长安,赶来的是他的伯父袁奇现任太常卿,此时满头大汗。“大郎二郎,三郎如何?”
“大舅,”白旻连忙扶住他的胳膊,“伤情已经稳定下来,大夫正在里头处置。”
袁奇犹不放心,“我进去看看。”
其他大夫忙着处置四肢伤势,毕竟从楼梯上摔下来。刚才来不及处理,全因腹部伤口更要命。
林婉婉对骨科的了解还不如德国骨科呢,就不班门弄斧了。
出门正遇上白旻扶着一个中年人进来,估计是袁昊嘉的本家长辈。
“里头污秽,别靠的太近”
袁奇见林婉婉满身血出来,以为是服侍的婢女,正欲开口呵斥。
白旻及时打断,“多谢林大夫指点,我们会注意的。”
林婉婉垂着手出门,除了脸是干净的,身前全是血污,将近前的孙无咎李君璞吓了一跳。
林婉婉低下头看着不堪入目的形象,虽然自己不避讳,但总要考虑旁观者的感受,“能不能找身干净衣裳来。”
孙无咎迟疑道:“这里是平康坊,可能没有……”
话未说完,林婉婉声音陡然提高打断,“大哥,这种时候还讲究什么。”又不换内衣。
何况嫌平康坊不干净,你们别来呀!
孙无咎担心不是干净与否,而是良贱有别。平康坊大多衣着宽松开放,若是林婉婉换穿此间衣裳,传出去恐怕名声有碍。
白湛想起武功时祝明月林婉婉的穿着,平康坊与之相比小巫见大巫。不过还是招手让随从出去买新衣裳来,包括林婉婉和其他几位大夫的。
袁奇和白旻远远见过袁昊嘉腹部上的蜈蚣型缝合伤口出来,白旻问道:“林娘子,三郎情况如何?”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林婉婉从未直接和白旻打过交道,话不肯说满,“我年轻学艺不精,不如等朱大夫他们出来评估。”
林婉婉的医术白旻不敢打包票,知道她有三把刀,但这刀多长多利没人清楚。就像白家的祖传风疾一般,能诊断出来却无根治办法。
过一会朱大夫先出来带来其他大夫的综合意见,“小郎君失血过多,能不能活过来三分看他的身子,七分看天意。便是活过来,将来身体也会比其他人弱些。”
袁奇当初心疼侄子,没压着苦练武艺,现在该向天挣命的时候悔之不及。
再耿直的大夫面对权贵之家也会多几分保留,何况袁昊嘉的情况确实凶险,能不能活不一定,总之大夫们尽力了。
白家的衣裳买回来,林婉婉先去换了。出来时见朱大夫和其他大夫正在斟酌药剂,最后由朱大夫书写,“林大夫,来看看这方子如何?”
其他大夫纷纷让开一条道,林婉婉证明了自己的医术,合该得到应有的尊重。
林婉婉看过并无异议,但伤口是她缝的,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包裹伤口的绷带一定要开水烫过,烈日下暴晒后方可使用。每天用盐水给他擦洗伤口,避免发炎。”
好歹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林婉婉也不藏私,当着诸位大夫和病人家属直言,“我知道一味药,名唤三七,既能止血又能补血,是金疮圣药。”
白旻扫过药方,“上面没有。”
“三七生于六诏之地,我未曾在长安任何一家医馆或者药商处见过,你们高门大户或许有手段能找到。”
现在西南地区六诏分而治之,诏蒙舍诏位于洱海之南故称之为南诏。三七第一次出现在医书之中是明朝的《本草纲目》。
白湛牢牢记住这个名字,千里之外六诏的三七,“我们会去找的。”
没人质疑林婉婉身在长安,如何知道千里外西南之地的奇药,医家之间各有秘方都是寻常。
一件东西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名字,白湛揽下这个活计,自然是想尽心完成的。“三七外形如何?”
“外皮青黄,内肉青黑色,铜皮铁骨。”林婉婉复述古籍中的记载,转而一想这个说法实在太模糊,回忆曾经看过的三七图片,双手并用试图形容,“叶子椭圆形,花是淡黄绿色,果实鲜红色。每株长三个叶柄,每个叶柄生七个叶片。”
“补血止血主要用它的根茎。”
只听林婉婉的话,也知道她或许只是听说过,没有见过真正。一大段话唯一有用的只有对叶片的形容。
三个叶柄,每个叶柄生七个叶片,故名三七。
几个大夫排班轮流守着袁昊嘉,林婉婉置身之外,她只是来参与抢救的。况且先前情况紧急,没来得及顾虑男女之别。现在有其他人手可以用,自然可以偷闲。
早在大夫们的抢救暂告一段落后,白旻便离开这里去前头找那帮纨绔子弟算账了。
袁奇自恃长辈又信任大外甥的手段,全权委托出去。小辈出面,将来无论如何都有一个缓冲。
长安年轻人的交际同样分成三六九等,如白湛,长安权贵最顶尖的圈子他是混不进去的。
哪怕出身世传豪门梁国公府,但作为没有继承权的次子,有些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所以他身边多是亲戚家的同龄人或者顶尖勋贵家的旁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似孙安世卢照又是另一个圈子,次一等的勋贵家族的未来继承人,有朝一日获封世子继承爵位,身份更上一重。但家族实力又成为他们的天花板,和白湛的交际圈子比起来一时难说清谁更贵重。
如李君璞曾经凭借才华以及长辈呵护打破过圈层,但一朝家势跌落,随即被踢出去。
白旻别看在外不显山不露水,但他注定站在同辈中顶尖的地方,一旦入仕,最基础的目标是三公九卿。
如今燕春楼里头的纨绔,除了掺和到宋子业李雍两帮人争锋的,还有十来个从头到尾没参与过,他们会不会被拉下水全看袁昊嘉情况如何。
李君璞瞅着机会悄悄退出去,和几位上司转达情况,人暂时保下来了。
至于上司们何去何从,快速结案还是在某个朝堂大佬授意下牵连一波,就不是他能管的。
借口出去巡查,却发现无处可去,转道向孙安世等人是包间走去,至少他们没参与进去,又是外地入长安,和眼下这摊浑水交集不深。
李君璞叮嘱他们不要招人眼,孙安世连随从都不敢散出去。卢照年轻气盛受不得现在两眼一抹黑的现状,忍不住想派人出去打探情况,被秦景劝住。
论对长安势力风向的了解,孙安世再圆滑也不如李君璞这个地头蛇。卢照能拳打孙安世,但直来直去惯了,论心计两个他也不及一个孙安世。
既然这两个人既然都稳住了,卢照最好跟着做。
孙安世自斟自饮小酌一杯,神色惬然,“卢弟,现在燕春楼内外几十个勋贵子弟,加上他们的随从,加上内外万年县京兆府的差役。你的人若是在外走动,有人浑水摸鱼做了不该做的事,把你的人丢在不该在的地方,到时满身口都解释不清。”
不在场证明从来对他们无用,因为有的是人手可以去做事,何须本人出面。
卢照瞪大眼睛,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燕国公就算家族有些根基,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军头,生母又是秦景的姑母,多年来家族都没了。卢照成长环境简单,没见过多少阴私算计。
孙安世眼见李君璞回来,激动道:“李兄,外头情况如何?”连忙给李君璞倒酒。
“我只是进来坐坐,”李君璞伸手一栏,“袁三郎的性命暂时保下来了,以后说不定。”
“人活了?”卢照脱口而出,袁家哪位老祖宗保佑?
似他们军旅出身的人,当时看见袁昊嘉的伤势就觉得不好,所以孙安世才一直担惊受怕。
李君璞正色道:“你们在军中可曾听说过缝合之法?”
孙安世一脸迷惘,“那是什么?”
李君璞也未曾真正进屋里观摩过,只能试着形容,“用针线将伤口缝合起来。”世上外伤最多的地方就是军中,所以才向几人询问。
卢照嘴角抽了抽,“军中多是大老粗,哪会动针线。”
“身首分离时为了留一个全尸,会用针线将头和身体缝在一起。”但那活计粗糙得连孙安世都不忍直视,“李兄,你是说有人将袁三郎的身体缝起来救活了,那针线难不成是从女娲娘娘处求来的?”
袁三郎摔在楼梯下破破烂烂的身体,用的针线恐怕绣一个荷包绰绰有余。平时手指上扎上一针都疼,何况皮肉脏器上扎上数百针。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李君璞亦是想不通,“我所知情况便是如此。”
卢照:“不知是哪位神医?”若是可以,请回燕地给父母诊治一番。
李君璞:“林娘子。”
秦景想起当初审问龚波时,祝明月还想让林婉婉去验尸,顿时面色古怪,“袁三郎真活着么?”该不会只是缝起来掩人耳目?
就算白旻袁奇狐狸成精能掩饰下来,白湛林婉婉和其他大夫可没有这份功力。李君璞笃定,“应该还活着。”
孙安世人在包厢心早就飞了,“我们能走了吗?”
李君璞抬了抬眼皮,“袁家委托白旻来处置,照他的秉性,只拿首恶不会株连,宵禁前应该能走。”宵禁是死线。
这帮子祸害不走,李君璞和手下人也得陪着。
刚刚经过孙安世背地里科普,卢照猜李君璞是不是偷偷摸摸盘算过整他的是不是白旻,不然何必这么了解。
人选要年轻还要有能量,之前听评价,白旻似乎并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也没听说过白家和陈国公有过节!
白旻出现在大堂时,宋子业知道他就是代表苦主袁昊嘉处置的人。刚刚已经接到消息,袁昊嘉活下来了,不管以后,至少没有当场死在燕春楼,还有缓和的余地。
“白大公子,姓秦的和我们没关系,不过是进了这里凑上来的,顾念着面皮没把他轰出去。”宋子业立刻冲到白旻面前割席喊冤,“袁三过来说和我们都停手了,哪知道秦构会突然动刀子。”
“哦,秦构不是给你宋三郎助拳,现在倒是推得干净。”李雍冷嘲热讽,“可怜袁三郎一片好心过来说和,反落得如此下场。”
宋子业暗恨李雍看不清形势火上浇油,手指着他大喝道:“姓李的,你说什么?”
李雍冷哼,轻轻捋捋袍子上不存在的灰尘,仿佛是在维护士族的脸面。
“我是赵郡李氏。”岂是一个轻飘飘地“姓李的”能打发的。“袁三郎两边有旧,却遭歹人行刺,平白受这无妄之灾。”
反正人是宋子业那边的人伤的,李雍自认和自己没关系。
“李十七,宋玉奴本在我的包厢里,若非你来强抢,会有这场争执?”秦构伤人已成事实,宋子业认了,但李雍也别想干净。
勋贵的前程靠的是简在帝心,士族可是靠名声传家。不管背地里名声如何,面上总要披一层皮,现在就把这层皮剥下来。
同在长安城,宴饮之时白旻与宋子业在人群中也见过几次,但李雍却是头一次见,是个颇为高傲的年轻人。只是这份高傲有多少是他的姓氏带来的。
白旻无意在二人面前了解前后起因,白湛孙无咎已经说过一次。“是谁把三郎从楼梯上推下去的?”
袁昊嘉的致命伤在腹部,但若非跌落楼梯,他的腿不会断,腹部的伤口或许也不会那般骇人。
当时兵荒马乱的,秦构抽刀伤人,袁昊嘉跌下楼梯,所有人立刻将秦构孤立出来。
而重伤的袁昊嘉是被白湛孙无咎,还有一个秦姓小将送去后头救治的。
从始至终,这帮纨绔都没有沾边。
李雍思索再三,白旻难道是想自己这边也交出一个两边达成平衡,还是借找出“推人者”大肆牵连。“除了秦构还能是谁?”
白旻派人将大理寺京兆府诸位属官照过来,“烦请诸位派人对几位郎君的手、指甲、衣裳仔细查看一番,是否有血迹。”推人者必定要碰触袁昊嘉身体,难免沾染血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白旻没有其他目的,只是一个为表弟主持公道的表兄而已,况且白家与越国公,赵郡李氏的旁支也称不上利益勾连。
若是平常时候,大理寺和京兆府的属官们当然是好声好气待这些权贵子弟,各自进一个房间,美其名曰“更衣”查验身上痕迹。但今天有白旻作主,一切花哨的流程全部省略。
大庭广众之下请诸人伸手,纨绔不似黔首,穿衣还要讲究耐磨耐脏,衣裳若是沾染血迹仔细看是能分辨出来的。
十来个纨绔心下惴惴不安,即使偶有怨言也不敢开口,身份最高的宋子业李雍都不被白旻放在眼里,何况其他人。使唤大理寺京兆府的属员和自家仆役似的。
有的人笃定自己没推,有的人说不清楚自己有没有推,有的人试图复盘当时站位,猜测是谁推的。
不多时,京兆府属员指着一个年轻人大喊:“他指甲缝、衣袖,衣摆不显眼处有血迹。”
年轻人慌张无措,被抓了现行情急之下连早想好的借口全忘了,只能无助的大喊:“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白旻无意也不屑知道此人的底细,只对京兆府属官道:“一切仰仗诸位了。”
孙安世卢照几人透过包厢窗户缝隙看完全程,幸而几人都习武目力极佳。
孙安世按摩手指,仿佛只是得闲看了一眼,“就这么落定了。”只有首恶和刚抓出来的倒霉鬼,其他人不管日后前程如何,至少目前清清白白。
在燕地燕国公老大,卢照便是老二。但设身处地一想,如白旻的位置换做自己,能否压下这么多纨绔。
肯定是做不到的,“白大郎现任何职?”
李君璞:“梁国公世子,身上未有实职。”
卢照见白旻二十四五的模样,早已及冠,连卢照和孙安世身上都挂着几个无关紧要的虚职,学习处置军务,白旻居然还是白身。
卢照试图向孙安世确认消息准确性,后者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卢照:“他为何不入朝?”
孙安世看他是秦景表弟的份上,指点道:“坊间传言,梁国公不理俗务,偏偏妻子早逝家中无人执掌,便只能留长子在家料理家务。”
都说是坊间传言,卢照也不会真信,单纯料理家务,资深的妾室、忠心的管家、信任的旁支,白旻的妻子……哪个不能料理。
偏偏白旻困在府中,连职务都没有。
李君璞无意对旁人解释白旻至今白身的内情,站起身来,“多谢款待,我出去收个尾。待会若是可以离开,你们自行回家便是。”
卢照往日在家向来是习武练兵,这次入长安,燕国公只是为了让他增长见识。正事向来是交给幕僚来办,卢照顶多算一个门面。
大吴军中向来有几大山头,梁国公本人虽不领兵,但白家亲旧旁支依旧把持军职,隐隐是一股势力。河间王肯定算一股,楚国公和过去的陈国公又是一股。
卢家孙家镇守地方,非要在朝中找一个靠山的话,他们是皇帝的人。
“白大郎为何不入朝,你知道么?”李君璞已经离开,卢照拉不下脸回去向幕僚请教,索性直接问孙安世。
单方面当两人是不打不相识。
孙安世也是在地方上长大,弟弟们留长安,但指望这些废物打听消息说不定是埋下隐患。反正离开江南前,父亲只有一句交待:“听陛下的话。”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白家隐身日久,孙安世平日交际也没有涉及到白家的话题,推己及人,“梁国公宠爱幼子?”
秦景轻咳两声,“白家姐弟对兄长极是敬服。”
和秦景一起将袁昊嘉送走的就是白二郎,只看外形,也知道兄弟二人年岁相差极大。
年纪不构成威胁,又无不忿之心,白家内部至少是稳定的。
卢照抓住漏洞,“表兄认识白家娘子?”
秦景正色道:“白三娘并非寻常闺秀,不该被挂在嘴边评头论足。不止是她,连她的兄弟、未婚夫我都见过。”自从认识祝明月一帮人,秦景深刻认识到女人绝不简单。
若是其他人这般形容,定然以为说的是通家之好,但秦景的秉性孙安世还是有些了解的,他只是强调绝无私相授受的可能。“白三娘怎么个不同寻常法?”
秦景正色道:“大公子,若论单打独斗,两个你一起上也近不了白三娘的身。”
孙安世的武艺并不是真的稀松,只是平平而已。无奈找上的对照组太过高杆,反衬的格外无能。
一听秦景的话,孙安世卢照顿时对素未谋面的白秀然贴上四个字——敬而远之,并且格外忧心她未婚夫往后的命运。
孙安世:“那你可知晓白大郎的秉性喜好?”
秦景:“素无来往,但他应该偏好门第卓然的文学之士。”这个消息不是白家姐弟透露的,而是杜乔所言。
在武功时没有下定决心投靠白家,一是白家起家便是靠军功,根基又在陇地,杜乔于此如漂泊浮萍。二则是白旻个人喜好,出头无望。
孙安世得到答案却没有半点欣慰,无论门第卓然还是文学之士,一个都沾不上边。
如孙安世还能附庸风雅两句,卢照大概只知道风雅两个字怎么写。
距离袁昊嘉出事一个多时辰后,滞留于此的纨绔终于能够离开。
所有人鱼贯而出,至于接下来是在平康坊内寻其他地方消遣还是回家就不得而知。
孙安世原本和秦景行在前头,忽然想和后头卢照再套套近乎,留秦景一人独行。
秦景眼角余光扫到街角,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再转头果然段晓棠站在那里。
段晓棠此时看见秦景同样震惊,她印象里秦景不像来平康坊消遣的人,平日爱好不是习武饮酒么?
出于隐秘的忧虑,秦景下马走到段晓棠面前,率先开口,“你怎么在这?”
段晓棠手指了指远处的燕春楼,“婉婉出诊,我过来接她。”林婉婉和孙无咎回济生堂拿药箱的时候留了信。
戚兰娘不放心跑到春风得意楼找段晓棠出面,平康坊对任何一个良家女子而言,都不是能随意进出的地方。
“秦大哥,怎么在这?”
秦景终于等来预想到的问题,语气坦然,“陪荣国公的大公子来。”
段晓棠顿时想到当初李君璞说孙安世与人斗殴,秦景的态度是只要没死或者重伤都不算大事,几乎将两人不熟摆在明面上。孙安世被人打怕了,找秦景来保驾护航,难怪葛寅不在。
卢照打马从后头过来,直接问道:“表哥,你的朋友?”
段晓棠听葛寅提过,秦景家里只有一个老母亲,亲戚皆无,两个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总之葛寅是炫耀在秦景心里,除了亲娘自己最重要。
何时冒出一个表弟?
“晓棠,我表弟卢照,失散二十余年今日方才重逢。”秦景介绍道:“阿照,这是我在长安的朋友,段晓棠。”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段郎君。”
“卢表弟。”
段晓棠心里嘀咕,看卢照的年纪顶多十几岁,如何失散二十多年。何况二十多年前,秦景本人都不记事吧。
卢照倒觉得新鲜,没提郡望来历,官职出身,倒像寻常朋友结交,在长安真是少见。
段晓棠发觉有人径直向这边过来,目光随即甩过去。对方躬身道:“段郎君,我家大公子请你进去稍事休息。”
段晓棠看他的衣着,明显仆役打扮,和白进有些像。“你是白家的。”
“是。”
段晓棠举目发现白旻正站在门口,白旻虽不喜段晓棠的懦弱,但无论看在白秀然白湛,还是今日的林婉婉的面上,都合该给些尊重,颔首致意。
段晓棠与两人告辞,“我先进去了,秦大哥,下次带表弟来玩呀!”
秦景点点头,“那我们也先回家了。”段晓棠的意思当然不是让带卢照去小院,而是春风得意楼。
段晓棠牵着马进了燕春楼,在门口与白旻互相问好后错身而过。
“白大公子。”
“段郎君。”
孙安世从来不打探秦景的私事,所以刚刚并没有跟着卢照一块凑上去。段晓棠的衣着谈吐,可一点不像门第高华的才子,怎的白旻待他却如此亲近。
好在卢照问出来了,“表哥,段郎君是何来历?”
秦景:“晓棠是白三娘白二郎的友人,也是林娘子的家人。”
这样完全解释得通为何白旻为何待段晓棠格外亲善。
卢照热情地邀请秦景跟自己走,兄弟俩好生聊聊这些年的际遇。
孙安世生怕卢照趁机挖墙角,让自己光溜溜回江南被老爹扒皮,“你把仲行拽走,我怎么和他家里人交待?”
卢照立刻做主,“派人传个口信不就好了。”
孙安世心底冷哼一声,要真派人传信,葛寅非得以为他把秦景卖了。
卢照忽然反应过来,“表兄成亲了还是帐中有佳人?”若是表嫂合该去拜访。
秦景正色道:“没有。”佳人没有,死胖子倒是有一个,“是与我同住的友人。”
卢照虽与秦景头一天相认,但敏锐地发现他和孙安世之间并不亲密。但秦景既然端了荣国公的碗,便该给孙安世一些面子,“走,我们先送孙大公子回去,再好生说道。”掺了水的尊重也是尊重。
段晓棠跟着白家下人一路走到后头,看到林婉婉正和大夫们交流,便安安静静站在一边,并不上前打扰。
除朱大夫外,或许还有其他大夫听说过胜业坊出了一个女医,今天方才知道她不是只会治妇人病,而是只能治妇人病。
若非白家晓得底细,将人找来,袁昊嘉今日非得魂断燕春楼不可。
林婉婉是女子,无论缝针的工具还是手法,显然都是经过特殊训练,不知是从何习来。
只有朱大夫隐约知道些底细。
今日若非情况太凶险,作主的又是白旻,林婉婉非得叫白湛立字据签免责协议。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和大夫没关系,防范于未然。
林婉婉心底浮现一点想法,尚未盘算清楚,只能抽空和朱大夫小声道:“朱大夫,这次事完我有点想法,能不能找你商量商量?”
朱大夫不知林婉婉打的主意,知道她不是无的放矢之人,全当为后辈答疑解惑。“行,到时你来回春堂找我。”
袁家执意将袁昊嘉带回袁家休养,林婉婉不由得担忧,“擅自挪动伤口崩裂怎么办?”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孙无咎心中一口郁气难以排遣,“平康坊燕春楼鱼龙混杂,不利于休养。”实则声名太差,袁昊嘉不管是与人争风喝醋还是劝架说和受伤的,只要留在平康坊休养,日后难说清楚。
说的心狠些,袁昊嘉现在捡回一条命,死也要死在家里。
林婉婉扭头,脸上全是兴味,“你们还知道平康坊鱼龙混杂呀!”
林婉婉曾经对传说中的平康坊向往万分,佳人云集莺歌燕舞,谁不喜欢看漂亮小姐姐呢。
直到济生堂开业后接诊了一个未曾透露来历的女病人,一诊治瞬间猜出前因后果,顿时失去所有兴趣,和臆想中单纯的歌舞表演根本不是一个性质。
林婉婉一手提药箱一手提着装着旧衣裳的包裹,正嫌弃两只手都被占着。看见段晓棠来了,奋力将手举起来,“晓棠。”
段晓棠刚走过来,便被迫接过一个包裹,隐隐透出一丝血腥气,“这是什么?”
“血衣,”林婉婉翻一个白眼,刚空出来的手上上下下在身体前比划一番,“你没发现我换了衣裳?”
“哦!”段晓棠理清前因后果,对手上这团衣裳态度愈加随意,反正免不了进灶膛的结局。
洗是不可能洗的,也洗不干净。
“还有多久能走?”段晓棠倒不是不耐烦,而是快到宵禁,到时平康坊群魔乱舞,难以行走。
孙无咎:“袁家白家已经派人去前头清道,等袁三郎挪走,其他人也可以陆续撤了。”
段晓棠眉心皱起,“你参与后续护理么?”
“男女授受不亲。”林婉婉挑着眉,摇头晃脑将这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说出口。何况术后护理向来是苦活累活,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林婉婉亲自来也不会比朱大夫他们做的好。
孙无咎一听话音,就知道林婉婉本人并不介意男女之别。
“咕咕~”
三个人站在一处,纷纷低头寻找声音来源。
反正都是熟人,林婉婉顾不得羞窘,“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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