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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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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对方是他的妻子,沈顷仍感到一阵不自在。

他今日未束发,乌黑的发丝顺着两颊倾泻落下,恰恰遮挡住他耳根出那极不自然的红晕。听着少女雀儿般清脆悦耳的声音,沈顷稍稍敛目,顺着她的话语声凝望过去。

“这条帕子,还是妾出嫁前绣的呢。那时院子里的腊梅还都没有开,我便绣了一支腊梅在上面,心中想着,待帕子绣完了,院子里的花就全都开了。”

正说着,她的手轻轻拂过帕上那一株还未绣完的梅花,明艳的红色游走在郦酥衣的指尖,她无奈笑道,“谁曾想,这帕子还未绣完,我便匆匆出嫁了。”

少女面上笑着,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多余的情绪。

沈顷顿了顿,问道:“夫人嫁与我,是过得不开心么?”

非也。

郦酥衣摇摇头。

说不上开心,也说不上不开心。

她原先曾以为,自己会在适合的时候,嫁与一位自己喜欢的男子。不求他有何等的大富大贵,更不求他的家世有何等显赫。她所求的,从来都不是什么钟鸣鼎食之家,更不是什么达官厚禄的贵人。

说起来,沈顷待她也很好。

但沈顷对她的好,是出于他的礼节,出于他的涵养,出于一个丈夫对妻子理应尽到的义务。郦酥衣很明白,假若那日嫁过去的不是她而是自己的庶妹,沈顷同样会对她以礼相待,与她琴瑟和鸣、相敬如宾。

她与沈顷之间,一直都隔着薄薄的一层雾。

那样薄、那般浅的雾气,她看不见、摸不着,同样也戳不破。

沈顷自然不知晓郦酥衣在思量些什么。

见少女低垂下头,对方还以为她是在为林夫人忧心。今早面见罢圣上,魏恪同他说了些有关于郦府的传闻。

也就是那时候,他知晓明明是嫡出的妻子,曾在郦家受了怎样的欺辱。

他更知晓大婚那一日,妻子为何会一脸惊惧地窝在自己怀中,温声细语,像只惊惶的小鹿去乞求他的怜爱。

思及此,沈顷的心口处忍不住暗暗泛疼。

他微垂下眼睫。

窗纱未掩,有风自廊檐间穿过,又徐徐吹拂入她装点有致的闺房内。沈顷随着她看着,看着她的手帕,看着她的妆台,看着她那些胭脂水粉、丝绸绫罗……

看着她掩去了眉目间的忧色,转过头,兴致勃勃地举起自己先前完成的刺绣,问他可否好看。

沈顷喉舌动了动,瞧着她素净的脸庞,温声点头:

“好看。”

他的目光轻缓,落在少女唇角边的梨涡上。

一时间,他沉寂数年的心,竟不禁跟随着她的笑容跳了跳。

待郦酥衣转过头时,恰恰对上那一双正出着神的凤眸。

和煦的光影于他面容上落了一层,顺着他的鸦睫,于男子眼睑处投落一片淡淡的影。他不知是在想些什么,眼神正汇在某一处虚无的光点上,直到她轻唤了好几声,对方才终于回过神。

他微微正色,道:“夫人方才说了什么?”

郦酥衣将手里的骨梳放下。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适才沈顷的神色,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

她道:“妾方才见您在出神,问您是在想什么。”

少女的声音缓缓的,像是八角薰笼中徐徐升腾的薄雾,就如此,在他的不知不觉间,慢悠悠地萦绕上人心头。

他适才在想什么?

沈顷抿了抿唇。

“我……”

恰在此时,有风吹拂起他的发梢。

兰花香气于郦酥衣的鼻息下拂了一拂。

清清浅浅,煞是好闻。

下一刻,他听见对方带着笑的声音。

“沈顷。”

“怎么了?”

少女掩唇轻笑,“你脸红了。”

闻言,沈顷果然神色一顿,后知后觉,竟觉得有几分面热。

他抬眸,朝不远处的妆镜望过去。

镜中,男人身形修长,原本白皙的面颊上不知何时竟浮现了一抹红晕。

他方才在想什么?

他方才在想,这是她的闺阁,是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也是一个女子甚是隐秘、从不轻易示人的地方。

从未有外男踏足过此地,他是来到这里的第一个男人。

沈顷低下头,看着她干净清丽的脸庞,内心深处忽然涌现出一个令人面热的想法。

他方才在想……

“酥衣,我可以吻你吗?”

如此想着,他竟将话语脱出了口。

更令他意外的是,自己这一番话音刚落,身前的少女反应了片刻,竟眼一闭、心一横,一股脑吻了上去。

一如大婚那日,大雨滂沱。

二人眼前升腾起潮湿的雾气,温热的吐息伴着清润的兰花香,萦绕在人发烫的口齿间。

这是她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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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顷的第二次亲吻。

他依旧不熟稔,丝毫比不上那个人。

见他双手笨拙得没有去处,郦酥衣在心中笑了笑,牵起了对方的手。

沈顷的唇于她唇瓣上顿了顿,他的瞳眸无辜而干净,似乎想要问她:做什么?

然,不等他问出声。

郦酥衣已轻车熟路地,将男人的手掌轻轻搭在自己纤细的腰窝处。

沈顷一愣,掌心一烫。

男人的脊背忽然变得过分僵硬。

宛若一根绷紧的弦。

022

日影缓缓,漫过春帐。

郦酥衣背对着窗棂,隐约感觉到,冬日里暖醺醺的光晕在沈顷的身上落了一层。

他的浓睫纤长,随着跳跃的光粒轻轻翕动。

明明是同一具身子,明明是同一个人的嘴唇。

却让郦酥衣感觉,大有不同。

不同于沈兰蘅的蛮横与急躁,沈顷吻得很轻,郦酥衣闭着眼,能感觉到他竭力遏制的呼吸声。温热的吐息拂面,宛若一只振翅的蝶停在了春的梢头。

春风轻柔,那对薄翅亦是轻柔无比,嘤咛声穿过一片兰花丛,留下一阵恬淡的馨香。

他的手就这般搭在自己的腰窝处,即便掌心灼烫,也分毫不敢动弹。

二人明明是夫妻。

明明是有过新婚之夜的、名正言顺的夫妻。

沈顷却不敢轻易冒犯她。

郦酥衣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当初,她并非自愿嫁入沈府。

嫁给沈顷后,自己又对他表现得又敬又怕。

沈顷是何等的君子?他心思通透,考虑得细致而周到,自然担心自己莽撞的举止会唐突到她。

他的右手,不知不觉地于她腰窝处收紧。

掐得她软腰似水,好似下一刻,便要融湿于那白醺醺的雾气之中。

郦酥衣的声息也被那一袭兰花香气溽湿。

相比于沈兰蘅的蛮横无礼,沈顷的自持竟让她有几分入迷。男人紧阖着一双眼,唯有那眼睫轻轻颤动着,他的呼吸与心跳声一齐,于她耳畔寸寸放大,终于、终于……

在他情难自已的前一瞬,院落外传来焦急的轻唤:

“世子爷,世子爷——”

有人影闪到窗纱上。

郦酥衣微惊,下意识地推开他。

沈顷未设防,身子被她推得往后退了一退,待他站定,郦酥衣才惊觉——男人的耳根子已红得几欲滴血!

她见过沈兰蘅放浪形骸的样子,却从未见过沈顷这样令人心旌荡漾的模样。

往日的天上月、云间雪,被旖旎的春风一吹,如此施施然来到了人间。

他发丝与衣襟微乱,一贯雪白的衣袂浸染上几分情动的气息。

那人依旧在外头唤:“世子爷,您在里面吗?”

沈顷低低应了一声。

“世子爷,我们老爷在前堂找您,说是有话要同您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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