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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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柚柚,怎么自己到这儿来了?”

辛妈妈双目红肿,一脸忧心地进门。

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眼下都是曲绵绵在操劳。老爷出门就没再回来,也不知去了何处。

她趁着桑棠晚正在昏睡去前头帮忙。

谁知这孩子醒了不声不响跑到饭厅坐到桌边,脸儿煞白地坐着,不不语也不哭泣,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看着桑棠晚一个人孤孤单单坐在那里,木木地看着早上夫人用剩的早饭,心里淋了醋般又酸又疼,眼眶禁不住湿了。

这可真是天降横祸啊。

辛妈妈侧过身悄悄擦了眼泪上前。她是个胆小的,若寻常时遇见这样的事,只怕早便要六神无主。

可眼下夫人不在了,姑娘没了娘无异于天塌,她不能再添乱。

她强忍悲痛小心开口:“这桌上……”

桌上茶盏里有未曾喝完的茶水,点心也没少几块,早上的豆腐脑也还在。一切都和夫人在时一模一样。

只可惜已经物是人非。

一早家里事情没断过,这满桌残羹她还没来得及收拾。她上前打算收拾了。

一会儿有人来吊唁,这般放着也不是回事。

“辛妈妈,我来收拾吧。”曲绵绵提着泔水桶进门来,擦擦眼泪温和地道:“姑娘,夫人接回来了。刘县令原本要将夫人留在县衙,让仵作验一验。安国公说不必,他径直接管了此案,这才让我们顺利地把夫人接回来。接下来要忙的事情还多,姑娘要多注意身子才好。辛妈妈,你扶姑娘回屋歇着。晚点我和你一起给夫人擦拭身子,换身衣裳,总要让夫人干干净净地走……”

她说着上前伸手,便要收拾那些碗筷。这会儿她也顾不得遮掩自己脸上的疤痕,任由面颊上那丑陋的伤疤暴露在外。

桑棠晚忽然起身,拿过娘亲早上用过的茶盏,将里头茶水泼了去收起,丢下一句话起身往外走。

“我去给娘擦身子。”

辛妈妈不由看曲绵绵,见她端起那碗豆腐脑来不由道:“绵绵,你先跟着姑娘去吧,我来收拾。”

她胆小不济事,怕做错了事,便想让曲绵绵先去。

曲绵绵将手中的豆腐脑倒进泔水桶,放下碗点点头:“你收拾一下也来。”

堂屋,桑棠晚白衣缟素,额上绑着孝布,神色平静一丝不苟地替自家娘亲整理遗容。

她垂着鸦青长睫,唇瓣紧抿。手中动作轻柔,好似怕惊醒了睡梦中的娘亲。

除了一双通红的眸子,她的举止竟看不出一丝异常来。

她不让辛妈妈和曲绵绵上前帮忙,两人皆是满脸悲切地在边上立着,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外头忽然传来动静。

辛妈妈和曲绵绵抬头,便见冯兴怀头上包着纱布,被两个手下左右搀扶一瘸一拐地走进门来。他走得太急,手腕上那圈红绳绑着的金钱袋剧烈晃动。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曲绵绵一惊,忙不迭迎上去。焦急之间脚下一个踉跄,竟险些摔倒。

辛妈妈赶忙扶住她。

冯兴怀却顾不得她们,一眼看到平躺在棺材盖上双目紧闭的桑如枝。

他脸色灰败,神色大恸,大颗的眼泪滑落,抽出双手欲扑上去:“枝娘,枝娘啊……”

辛妈妈和曲绵绵忙上前拦着。

“不能啊老爷,眼泪不能滴在夫人身上……”

辛妈妈强忍不住,眼泪直顺着脸颊往下滚落。

照着京城习俗,生人的眼泪滴在去世的人身上,会让去世的人留恋世间,灵魂不得安宁。乃大忌。

“我无用,是我无用,没能护住你……我无用啊……”

冯兴怀跪趴在地上浑身颤抖,以头抢地,号啕大哭,悲痛欲绝,全然不见平日的斯文儒雅。

一个已过不惑之年的男子,这般悲痛之举实在叫人为之动容。

辛妈妈抑制不住,捂住嘴跟着大哭起来。

夫人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回来就成了这样。她尚且如此,姑娘心里该有多痛啊!

曲绵绵看着地上痛不欲生的冯兴怀,眼泪也是止不住往下流。

三人泣血捶膺,唯有桑棠晚如同他们不存在一般,垂眸细致地摆弄着娘亲的发丝。

“老爷,人死不能复生,您要注意身子……”

曲绵绵一边擦眼泪,一边劝慰冯兴怀。

好一阵,冯兴怀才止住痛哭。曲绵绵扶着他从地上起身。

他抬头看向桑棠晚,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两鬓边竟生出几缕华发,浑浊的眼含着泪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岁。

“老爷,你这么弄成这样?”曲绵绵忍不住询问。

冯兴怀摇摇头,双目红红道:“我悄悄跟过去藏身在巷内,想护着枝娘。不料却被人从后面袭击,也是死里逃生。”

曲绵绵闻啜泣一声。

此时,桑棠晚已然替娘亲整理好仪容。她拉着娘亲的手在八角凳上坐下,从始至终一双眼睛没有离开过娘亲的脸。

她眼里只有娘亲,旁人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柚柚……”

冯兴怀想与她说话。

“你走吧。”

桑棠晚依旧看着自家娘亲,淡淡说了三个字打断他的话。

同甘不共苦,紧要关头又没能救了娘的性命。这般无用的负心汉不配在她娘亲的灵前故作姿态。

“柚柚,我……”

冯兴怀嘴唇颤了颤,看着她目光复杂,摸索着手腕上红绳系着的金钱袋,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老爷,夫人派人来催您快些回定阳去呢。”

外头,有家丁跑来禀报。

冯兴怀朝外看了一眼,回头望着桑棠晚嘱咐道:“柚柚,你娘给你留了话吧?你好好的,一定要听你娘的话,不可违逆她的意思。”

桑棠晚垂着眸子,不理会他。

她的事情,与他无关。

冯兴怀无奈地仰起头闭了闭眼睛,在手下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去了。

赵承曦来时,正是深夜。

灵堂之上一片缟素,烛火摇晃更显悲凉。

桑棠晚一袭孝衣,正阖眸倚在棺材上。

本就苍白的脸儿被孝衣映照得更是一片煞白,连柔嫩的唇瓣都泛着白。好似一朵离了水的牡丹软软耷拉着失了颜色的花瓣,再无半分往日的鲜活灵动。

辛妈妈陪在她身旁,眼见赵承曦进来,连忙起身欲行礼。

赵承曦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两人都未出声,桑棠晚却睁开了眼。

她并未睡着,只是想这样靠近娘一些,像小时候倚在娘怀中那样。

“凶手找到了?”

看到赵承曦,她开口问了一句。黯淡了许久的眸中终于有了一丝光亮。是仇恨的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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