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说堂上众人知晓倪妙之的身份觉得不可思议,便是门外围观的百姓们也都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倪妙之这样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他们当中一些人一辈子也没见过。听说倪妙之还是赵大人的未婚妻,两人又是表兄妹的关系。
莫要说倪妙之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了,就算大男人那三十大板挨下来,也要去掉半条命的。
赵大人竟然舍得打她三十大板?
桑棠晚也是满心震惊。
赵承曦当真铁面无私到这种地步?
打了倪妙之,他回头怎么和倪家父母还有乐阳长公主交代?
要知道,乐阳长公主特别喜爱倪妙之,赵承曦和倪妙之的婚事是乐阳长公主极力撮合的。
“表哥……”
倪妙之听闻判决几乎昏厥在地,一脸凄然的看向赵承曦。
她指尖扣着地面,心里又恨又痛。就因为,因为她对桑棠晚下死手,表哥便这样狠心,要打她三十大板?
可桑棠晚又没死!
她对表哥一片痴心,表哥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好恨!
赵承曦瞧也不瞧她,继续道:“从犯郑道发,受人指使,恶意纵火,判赔偿原告白银四千两,流放黔州徒刑一年。”
郑道发两股战战,磕头道:“大人,小人也是初犯,愿意多罚银子。小人愿意赔给桑姑娘八千两银子。求大人从轻发落,我也愿意挨三十大板。”
挨板子不好受,可用了好的伤药有人照顾伤总能养好。流放才是最要命的。
黔州那地方路途遥远,穷山恶水,说不得死在半道上,那可是得不偿失。
桑棠晚抬手朝赵承曦道:“大人,我同意!”
她在脑中飞速计算了一番。
倪妙之赔一万三,郑道发五千,才一万八千两。赚是赚了,但赚的不多。
郑道发愿意多赔三千两,那自是极好的。
虽然没有达到她的预期,但有赵承曦这个绊脚石,最多也就只能做到这样了。
只能劝自己知足常乐。
赵承曦扫她一眼,合上面前卷宗。
“既如此,便依原告。两名被告另外出资,平摊房主重建铺面的银子。其余从犯,各十五大板。拖下去,行刑。”
“国公爷,您不能对我们郡主行刑……”
倪妙之手下诸人扑上来求情,却被那些衙役隔离开来,将倪妙之往外带去。
杨幼薇在门口抚掌大笑:“恶有恶报,活该!”
桑棠晚则朝赵承曦行礼:“多谢青天大老爷公断。”
赵承曦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
桑棠晚撇撇唇,拽什么拽,后会无期。
她特意在大堂上多留了一会儿,就想听隔壁刑房倪妙之的惨叫声。
可倪妙之还真是倔强,从始至终都没听到她吭一声,就听到板子一声接一声结结实实落下。
最后,只听淑静尖声喊了一句“快别再打了,我们姑娘昏厥过去了”。
看来,赵承曦的板子真是实打实的。
*
“姑姑,拿这些银子去买一辆大马车。不用漂亮,结实耐用便可。回头和盼夏去镖局将东西取回来。”
桑棠晚去了银票,递给曲绵绵。
曲绵绵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你把东西拿回来,还真打算去西域?要我说还不如去江南。”
杨幼薇坐在一旁开口。
“不去西域,也不去江南。”桑棠晚缓缓摇头。
手里的银子比她预想的少,但定阳她还是要去的。
“你哪也不去,难道还指望赖在我这儿,我养你?”
杨幼薇跷着脚,将一瓣橘子塞进口中。
桑棠晚这会儿待的正是她租赁的小院儿。
“我能指望得上你?”桑棠晚笑了一声。
“什么意思?”杨幼薇一拍桌子:“瞧不上我是不是?别看我从前斗鸡走狗的,可也攒下不少银子。”
桑棠晚正要说话,邵盼夏从外面进来。
“小姐,姚大丫来了。”
“哪个姚大丫?”杨幼薇又吃了一瓣橘子。
“是之前受过我们夫人恩惠的姚大丫。我们小姐让她做柳枝篓送来。”
邵盼夏解释。
“让她进来。”桑棠晚吩咐一句。
姚大丫拿着一只柳篓进来,朝桑棠晚行礼:“桑小姐。您要的柳篓我带来了一百只,都是这样的。”
她说着将手中的柳篓递上来。
桑棠晚接过来垂眸查看,又放在鼻下嗅了嗅,微微颔首,笑着朝姚大丫道:“辛苦你们了,等下次有了替我送到定阳府去,我每只给你加一文钱。”
手里的篓有红柳特有的香气,做工也细致。
正是她想要的。
“你要许多这东西做什么?”杨幼薇不解,接过桑棠晚手中的柳篓翻看。
这篓子是挺好看,但有几只放在家中插插花,或是放些零碎的东西就足够了。桑棠晚要那么多难道是打算卖?
可卖这东西又赚不了多少银子。
“我自有用处。”桑棠晚笑着朝姚大丫道:“去找辛妈妈支银子吧。”
“谢谢桑小姐。”
姚大丫连连道谢,这才去了。
邵盼夏跟着出去,不过眨眼便脸色发白的走了回来。
“怎么了?”
桑棠晚不解地看她。
邵盼夏还未说话,贺三的声音传了进来。
“听说桑小姐打赢了官司,得了赔偿,贺某人特来恭喜。”
桑棠晚蹙眉看向门口。
原是贺三来了。难怪邵盼夏如同见了鬼似的。
“他是谁?”杨幼薇也皱起眉头。
这人看着就叫人心里不舒服。
“小姐,您……”
邵盼夏带着哭腔开口,想求桑棠晚别和贺三一般见识。
桑棠晚摆手拦住她话头,朝外问道:“贺喜就不必了。你来有何事?”
她乌眸微转,心中有了论断。贺三张口便提赔偿的事,只怕是为银子来的。
“也没有别的事,只是想来问一问桑小姐接下来的打算。毕竟贱内以后还要继续跟着桑小姐,我也好心里有数。”贺三走进来,朝邵盼夏看了看。
邵盼夏低头,握紧拳头。
她真的很担心贺三这样屡次三番地找上门来,小姐早晚会厌弃她,将她打发回家。
“我打算离开铜官,你同意盼夏跟着我走吗?”
桑棠晚端起茶盏,轻拨茶叶。
“这有什么不同意的?”贺三笑道:“只是出远门的工钱,桑小姐可得加一点。”
邵盼夏愤恨地看他一眼。小姐给她五十两银子一年,做得又不是什么重活。且小姐还管了她们母女吃住穿。
这样好的待遇哪里去找?贺三还好意思再叫小姐加银子。
“这个好说,我心里有数。”
桑棠晚漫不经心地嘬了一口茶汤。
贺三不问邵盼夏要跟她去哪里,也不管女儿接下来如何,张口便只管要加工钱。
可见邵盼夏母女在他心里毫无分量。
不知邵盼夏此番能不能看清?
她偏头看向邵盼夏。
邵盼夏已经红了眼眶,胸脯连连起伏,显然也是气得不轻。
桑棠晚暗暗摇头。
不够,贺三还不够气人。
“桑小姐这一走,恐怕不会再回铜官来了吧?”贺三又问。
桑棠晚缓声道:“应当不会。”
“那……”贺三搓搓手,眼底闪过贪婪的光:“贱内这一去不知多久,家里也无人照应。桑小姐能否先支些工钱给我补贴家用?”
邵盼夏手微微发抖。他果然是为了工钱来的。
“之前不是已经支了一年工钱给你?”桑棠晚疑惑地抬眸看他。
她自然明白贺三是要另外再支工钱,偏装作不懂。
邵盼夏该好好看清贺三的嘴脸。
“贱内一走不知道多久,桑小姐怎么也该支个三年五载的工钱吧?”贺三面上有些许尴尬。
“工钱都支给你,盼夏和南南一文钱都不用花么?”桑棠晚反问他:“倘若南南有个头疼脑热,你打算让她们母女如何?”
“那就以一年五十两算,您再支我五年的。您另外添的就给她们母女。”贺三在心里一盘钻就开口了:“我这也是没办法。不然,她跟您走了,家里我和老娘怎么办?”
听桑棠晚这样说,他反而更理直气壮。
“你们母子难道没有长手?”桑棠晚重重搁下茶盏:“在家躺着等盼夏挣银子养?她才来我这不过大半个月,你已然支走一年工钱。现在还要再支五年,是不是看我年纪小好欺负?”
她冷下脸来。
贺三当真厚颜无耻,这样的要求也好意思提。
“等于说你一下想拿走六年的工钱?你也太过分了。”杨幼薇听了半晌,明白过来,指责道:“说句不好听的,盼夏要是半途有什么意外,你让晚晚找谁说理去?”
不用多问,她一看这贺三就不是什么好人。
“这话说的,我好好的人跟着桑小姐去的,桑小姐自然会看好她。”贺三看向桑棠晚:“桑小姐要是不同意我支工钱,那我就领贱内回去了。”
他看桑棠晚用邵盼夏用的挺顺手,估摸着舍不得放人走。便拿此事威胁桑棠晚。
“请便。”桑棠晚不以为意,靠在椅背上乜着他:“在此之前,劳烦你将剩余的工钱还给我。”
她若着急,贺三只怕更猖狂。
“我不可能跟你回去。”
沉默半晌的邵盼夏忽然开口说了一句。她看着贺三,语气极为坚决。
之前,她没有自我,从来什么都是听别人安排。在娘家听父母的,到婆家听丈夫和婆母的。
跟着小姐之后才知道,原来女子还能自己做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没有小姐的勇气。但跟着小姐这件事,她不会任由贺三摆布。
“你说什么?”贺三闻勃然变色:“你敢这么和我说话?反了你了!”
他说着,便要上前去扯邵盼夏。
成亲几年,邵盼夏从来不敢回他一个“不”字,更别说公然顶撞他。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她!
桑棠晚起身拦住他,口中吩咐:“盼夏,把他推出去。”
邵盼夏愣了一下,脑中乱糟糟的,恍惚间抓住贺三的手腕将他往外一推。
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个时候她若敢不听小姐的,小姐只怕真就不要她了。
贺三正逞威风呢,不想邵盼夏真敢推他。
邵盼夏力大无比,他又毫无防备。
这一推之下他踉跄几步,竟直接摔到门槛外去了!
“邵盼夏,你敢动我?”
贺三勃然大怒,但见邵盼夏摆出一副防备的姿态,又不敢上前。
毕竟,他知道邵盼夏力气有多大。
转头间正看到辛妈妈抱着贺图南在廊檐尽头张望。
他心里来了主意,立刻爬起身朝辛妈妈冲去。
“把孩子给我!”
他是男子,力气大,气怒之间犹如一条疯狗。
辛妈妈胆小,又怕伤着孩子,不用一个来回便被她从怀中抢了孩子去。
“邵盼夏,你敢对我动手。我现在就卖了这个赔钱货去!”
贺三说着,抱着女儿夺门而出。
“南南!”
邵盼夏惊慌失措,当即追了出去。
桑棠晚站在门内往外看。
“快,去帮盼夏把孩子抢回来。”杨幼薇连忙吩咐手下的人。
“不必。”桑棠晚摆手。
杨幼薇不解:“为什么?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贺三把那孩子卖了?”
“不让邵盼夏面对,她不能自立。不能自立她就会永远被贺三拿捏。”桑棠晚眸底露出几许思量。
若邵盼夏再扶不起来,她就只能放弃她,另找合适的人选了。
邵盼夏是堪用之才,但总有个贺三这么拖累着,不是长久之计。
“她能立起来吗?”
杨幼薇将信将疑。
“能吧。”桑棠晚想起自家娘亲:“娘为了孩子,什么都做得出。”
杨幼薇闻没有说话。想起自己的身世,她叹了口气。
片刻后,邵盼夏发髻凌乱的抱着女儿回来,泪水涟涟。
“盼夏,怎么说?你有没有揍他?”杨幼薇高声问。
邵盼夏愣了一下,摇摇头小声啜泣道:“他说要将我休回娘家。”
她怎么敢揍贺三?
被休弃,那是极丢人的事。
何况,她那个娘家哪有人会接纳她回去?
辛妈妈上前劝她,搀着她往后头去了。
桑棠晚扶着门框,立在那处出神。
“想什么呢?”杨幼薇偏头看她:“是不是很为难到底要不要留下邵盼夏?”
换做她也会犯难。
邵盼夏这般忠心耿耿老实巴交的下人很难得的。可偏偏有个贺三跟癞蛤蟆似的,不吃人但它恶心啊!
“我有一个法子。”桑棠晚回神,乌眸中闪过狡黠的光,朝她招招手。
杨幼薇赶忙附耳过去。
桑棠晚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通。
“这么……倒是个好法子。”杨幼薇迟疑:“但是你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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