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塘北岸萧山坝,乃前朝所建,年久失修,难免萧条破败。
白知府继任后,第一件要务,便是倾尽钱塘的人力物力,大修赭山坝。
富户们得了消息,早早地尽数举家迁往南岸,如此一来,北岸便更是荒芜,人迹罕至。
宋璃也是时至今日,方才得知,北岸竟还有无数家境贫寒的窑工,织工落脚。
仅仅不过只是一江之隔,南岸歌舞升平,举酒属客,尽赏钱塘观潮之乐,北岸却是民不聊生,水深火热,宛若人间炼狱一般。
宋璃忍不住低声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大抵,也不过如此。”
她神情中尽显悲悯之色,只顾着极目远眺前方潮水漫灌的灾情,全然不察身后的谢如琢,听闻她念诵起那两句诗文时,眸色一沉。
须臾,二人已疾驰至萧山坝头。
早有白府管家,率领数名钱塘府衙的差役候在此处,远远瞧见谢如琢,开口阻拦道:“谢大人,万万不可再向前了!”
宋璃蹙眉看去,只见潮水湍急,此刻哪里还有什么“萧山坝”?
唯有此消彼长的重重浪涌间,偶尔依稀可见的一点青石坝的断壁残垣罢了。
“萧山坝现下已然被巨潮冲毁,您若是再要执意向前,只怕是会有性命之忧啊!”
那几名差役,奉命守在此地,现下,露出苦口婆心之色,看似循循善诱,实则却是全力以赴,阻止谢如琢与宋璃前进。
宋璃坐在马背上,视野开阔了许多,一眼便瞧见,不远处,又有一间草棚,被这铺天盖地的潮水吞噬,几个小小的人影,尚不及全力挣扎,便已然淹没在决堤的江水中,再没了半点踪迹。
她心下大急。
连日来,她与陶乐山商讨秘色瓷的釉料配比时,早已同这些窑工相熟。
窑工们民风淳朴,对她这位“小姐”,听计从,极为敬重,又怜爱她还是个年少的姑娘,总是想方设法,寻些稀奇的玩意,哄她展颜一笑。
宋璃想到前日还同自己谈笑的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此刻却要眼睁睁看着他们葬身水底,只觉心中一阵绞痛。
“谢如琢,多谢你带我来此,你其实不必以身涉险”
不等宋璃说完,谢如琢已然握紧了缰绳,瞧向那几个差役,冷冷道:“若是本官硬要闯呢?”
为首的那管家,依旧满脸赔笑:“谢大人容禀,为保全钱塘南岸百姓的性命,万不得已,只能于北岸泄洪。”
“谢大人,咱们兄弟几个,也是奉了知府大人的密令,还请大人莫要为难咱们。”
眼见着谢如琢已然招了招手,示意身边亲随,预备强闯,那差役亦沉下面色,皮笑肉不笑地冷硬开口。
“谢大人,这治水之策,乃我钱塘内政,还请大人,莫要再插手了罢?”
宋璃了然——此人必定是得了白知府的授意,暗指谢如琢若是执意要相救北岸窑工,那便是干涉钱塘治水要事,越俎代庖。
谢如琢反问道:“以北岸贫苦百姓的性命,换取南岸富户高枕无忧,这便是你家知府的爱民如子之道?”
“若陛下得知,白大人便是这样治理钱塘的,不知待他入京述职之时,是否还能一帆风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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