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钓鱼执法,所谓何意?”面对朱高燨提出的概念,朱棣自然要问个清楚。
他一问话朱高燨便笑道:“所谓钓鱼执法,便是儿臣前世官府时常使用的一种方式,即当事人本身没有违法意图,但在利益引诱之下进而犯法。”
“眼下朝廷的问题便是如此,贪官污吏与东南沿海官吏怠政之举都确实存在,可彼等官官相护,难以将其拔出。”
“故而要想铲除这些害虫,就需要一个引子,来诱使彼等主动出来,方可一网打尽。”
“而纪纲便是这样一个诱饵!方才父皇问儿臣为何知晓纪纲犯禁,还要让其南下,便是因为此人身份特殊。”
“纪纲之所以犯禁,乃是因为其人手握重权,他背靠锦衣卫,故而凡是官吏见之便要畏上三分。”
“由是纪纲南巡便会带来一个现象,那就是贪官污吏为了防止纪纲构陷,便要对其献上奉金。”
“就如眼下纪纲巡视三十余县,所获却有百万之巨,彼等官吏哪来如此之多俸禄?”
“所以这样,就给朝廷提供了一个名单,凡是献上供奉之人,来日皆可全部抓获,仔细调查。”
“如此便可将东南沿海之罪官一并铲除,有此震慑百官,来日朝廷变法便可无往不利!”
“可是现在东南沿海官吏都在上供!”朱棣一时气闷道:“纪纲巡视三十余县,巴结供奉者连军带官,足有数百人之多,总不能全部查处了事!”
他何尝不知道纪纲此举,能带出一大批贪官,问题就在于几乎所有基层官吏都在上供。
你说抓贪官,总不能将一条利益链上上上下下所有官吏全部抓捕吧?还是那个问题,抓完了,谁来做事!
不过对此,朱高燨却笑道:“此事也不难办,众官不能全部抓捕,那咱们就可以划定范围。”
“比如上供多少视为贪?窃以为可以一千贯为标准,一千贯以上者,抄家流放,一千贯以下者朝廷警告。”
“另外处置官吏的标准,不能单独以贪污多少为准,也当考察政绩,以及其人在当地的名声。”
“毕竟眼下大明官吏如此,问题是出在了根本制度,有的人生性清廉或许不贪,但这种人未必就没有空谈之事。”
“有的人确实可能在贪,但也可能只是迫于形式,故而此次查处标准,不能以金额多少论罪,而当综合考虑政绩和名声之后,再行问罪!”
“此事倒也可行!”朱棣听得此,眯眼道:“不过眼下只能私下收集证据,彼等内官没有弹劾之权。”
“要想论罪,需得朝廷官吏方可,你说此事让谁去考察?户部?还是刑部?亦或是吏部?”
“六部皆不可用!”朱高燨笑道:“六部乃是朝廷官署,除刑部外,彼等不该有司法权,故儿臣建议,改组都察院,建立检察院。”
“将原本翰林院的官吏除了那等修书腐儒之外,全部调入检察院之内,以后让检察院专门官吏的纠察和检举!”
“日后都察院将分为两部分,一个部分是官御史,负责弹劾京官,一个部分就是这些检察官,负责巡视地方,纠察检举。”
“彼等的政绩便是纠察检举成效,设立之后,在此基础上设立监察部,负责监察检察院的绩效。”
“整个检察院实行轮换制,绩效出众者,则外出当官,绩效末尾者,则淘汰进入文学院。”
“如此有了上下通道,这些检察官便会积极四处巡视,依律查处,而轮换制可以保证检察院的清廉。”
“有了这个机构之后,来日这些地方官吏在想肆意妄为,便要考虑考虑会不会被检察院盯上了。”
“这便是你之前所监察权了吧?”朱棣考虑了一会儿,又道:“那设立检察院之后,彼等有没有司法权?”
“当然没有!”朱高燨解释道:“司法和监察历来不可兼有,兼有便会诞生独权!”
“比如眼下的锦衣卫,纪纲之所以敢肆意妄为,就是因为锦衣卫权力过大,除了对父皇负责之外,不对任何部门负责。”
“如此,只要有纪纲这种小人在位,皇权便会是其人的扩张权力的工具,不仅为让人贪赃枉法,还会滋生权力欲,进而窥视神器!”
“所以,你的意思是,纪纲不仅违法乱纪,还有心造反?”朱棣一时间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纪纲对于他来说,历来只是一条好用的狗,他之所以要用纪纲,就是为了让人帮他做些脏事,比如铲除建文余孽。
他现在之所以恼怒,就是因为这条狗似乎有些脱出掌控的趋势,可他没想过,这条狗会有翻身做主的念头。
可朱高燨闻,便笑道:“如果儿臣没记错的话,纪纲确实有意造反,永乐五年,父皇下令选秀女,此人便将貌美者藏匿于家中。”
“后查抄吴王府邸,此人收得冠服,也藏匿于家中市场穿着!更勿论此人还养着死士、制造了数以万计的刀枪、盔甲和弓箭。”
“在儿臣的前世,父皇主持射柳比赛,此人还效仿过指鹿为马之典故,意图查看百官态度,可满朝上下,无一人敢违逆......”
在他述说之下,朱棣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直到最后已然一巴掌拍在了案上道:“纪纲尔敢!”
他本以为纪纲只是在这两年有些膨胀,没想到远在永乐五年,纪纲就敢偷藏朝廷的秀女!
须知,那年徐皇后去世,选秀女实际上是在给他选妃,纪纲此举无异于在他头上带上了一顶大绿帽子!
“此贼可恨,不凌迟处死,不足以消朕之恨!”朱棣一时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把纪纲抓回来处死。
而他如此作态,朱高燨却道:“纪纲自然当凌迟处死,然则现在的问题本质不在于纪纲,而在于监察权与执法权分立!”
“不然今日杀了一个纪纲,来日还会有无数的纪纲,即便父皇建立东厂来监察,权力也只不过是移交罢了。”
“儿臣也不瞒父皇,东厂建立之后,几十年后又会建立西厂,一轮轮的转移之中,我大明多得是那等大权在握的权臣。”
“故而现在最应当做的,便是先建立检察院,而后逐步改变厂卫机构,移除厂卫的检察权或者执法权,唯有如此,才能限制下一个纪纲的出现!”
“此事朕自会处置!”朱棣听到此处,心中已然有了打算,在之前,他只是觉得厂卫用起来方便。
可现在见得纪纲如此,他突然发现,他自己给锦衣卫的权力似乎太过大了一些,大到了足够挑战皇权的地步。
这种事,即便朱高燨不,他也会着实消减锦衣卫的权柄,至于东厂,暂时他还有用处,并不准备削之!
想了一会儿,他便道:“来人,现在去把解缙等人唤入宫内,今日朕便要便要拟旨建立检察院!”
朱高燨闻之,便回头看了一眼天色,建议道:“今日正是中秋佳节,不便宣布大事,眼下将近酉时,晚会即将开启,何必再生事端?”
朱棣听着,朝着殿外一看,这才发现太阳确实已经开始下落,现在即便把解缙等人唤来,也商量不了多久。
思虑片刻,他即颔首道:“也罢,就先让彼等过个安生节,节后便开始立即暗访纪纲党羽!”
一番话语之中,朱棣眼中的杀意也变得越来越浓烈,他确实不想大开杀戒,可这官场确实已经烂到骨子里了,不杀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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