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明一朝,官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主要是都察院御史和六科给事中组成,品级不高,但权势极重。
一般来说,官的职责包括但不限于规谏皇帝、左右路、弹劾百官、按察地方等。
可以说,朝廷上下,就没有官不能说的地方,而且这些人身处清水衙门,钱财是不敢想了,只能以直博名,换个好名声。
于是,官就成了皇帝和手握大权的重臣最讨厌的一群人,每每有什么国家大事,这群人都要跳出来指手画脚。
比如此时,一听朱棣要大动干戈,就有人迫不及待要出来劝阻了,这人是个御史,唤作任永良,一个七品小官。
眼见此人出列,朱棣便抬起眼来,淡淡道:“爱卿有何事要奏,若是与变法无关,便向内阁递个折子即可!”
而他如此一问话,任永良便持朝笏一拜道:“陛下,微臣奏报,便与这变法有关!”
“方才听得圣旨云以太子殿下统筹新学,一改旧制,并改翰林院为文学院,不再增加翰林。”
“斗胆敢问陛下所谓新学为何学?旧制又是何制?莫不是陛下要改之学,乃是圣人之,要改之制,乃是科举旧制?”
“若真是如此,下臣敢情陛下收回成命,不然一旦广而告之,必惹天下读书人之唾骂!”
他这一冲锋,众人便找到了进攻的方向,眼下虽然皇帝要行变法,可终究变法还没落地,他们找不到攻击的地方。
然则变法之前,皇上要改什么新学,这就是一个大问题!他们都是学习圣人之至今,可见这就是朱棣口中的旧学。
那么到底什么是新学?什么又是旧制?改了之后,他们以后还怎么为圣人立?
想到此处,一时间便有几个御史,握紧了朝笏,准备带头冲锋,好好在朝堂上露露脸。
朱棣见此,自是一阵头疼,索性看向了朱高燨道:“老四,你来给大家说说什么叫新学!”
其实今天从一开始,朱高燨和朱高煦等人就在朝堂上,不过因为他们身份高贵,自然不是和朝臣一同入门。
此时也是站在文官之首,一直默默无,听得朱棣的召唤,他便出列领旨,又看向了御史道:“敢问这位先生,高姓大名?”
见朱高燨亲自奏对,任永良不敢怠慢,急忙行礼道:“回琼王殿下,小姓任,名永良,字忠之!”
“原来是任先生!”朱高燨问着,点头笑道:“那不知任先生以为,这学问是新的好,还是旧的好?”
“当然是旧的好!”任永良想也不想便道:“如今我等所习经义,皆是古时得来,有此旧学,方有如今学问之盛!”
“好,很好!”朱高燨见他如此,便又笑道:“那敢问程朱理学是新学还是旧学?”
“这.....”任永良闻之,顿时一愣,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他本以为朱高燨要用新学和旧学比,下意识就肯定了旧学的好处。
可没想到朱高燨话锋一转问起了程朱理学,相比四书五经来说,程朱理学当然算是旧学了!
偏偏程朱理学是现在官方影响力最大的学派,没有之一,一旦他再说旧学好,那朱高燨直接来个改的是程朱理学,那他就有些被动了!
想了片刻,他便皱眉道:“比之圣人,程朱理学自然是新学,然则理学乃代圣人立,虽是新学,却也不差多少!”
可他一说出这话,朱高燨便哦了一声,又笑问道:“那依任大人这话,是不是代圣人立,这新学便可推行了?”
“这....这......”任永良再次哑口无,他没想到,这个琼王会如此难缠,逮着一点问题就不放手!
而这个问题也不好回答,万一对面说自己的新学就是在代圣人,他还能怎么去驳斥?
“这还需得看着新学到底是什么学问!”犹豫了片刻,他沉声道:“若是借代圣人立而一派胡,那新学便不可推行!”
“如此就对了!”朱高燨突然看向众臣道:“方才任大人询问何为新学,燨不妨在此告诉诸位,新学名叫科学!”
“若说科学二字,诸位听着或许有点陌生,咱们不妨再简化一些,所谓科学,便是探寻万物之理,与圣人之殊途同归!”
“诸位休要觉得立了新学,便要摒弃旧学,实则新学与旧学,乃是传承关系,昔日理学曾,认为万事万物各有一理,此为分殊;物、人各自之理都源于天理,此为理一;”
“而要如何靠近此理?先贤提出的方法乃是格物致知!依我观之,先贤虽提出了格物致知之法,却未阐明如何去格物,故区区斗胆,首创物理化学等法,用以格物!”
“所谓物理,便是格出万物之理,以为己用,比如当今天下,皆以物往下落为寻常之事,何人去探寻过其中之理?”
“又比如以锅置水,赋于火上,水便会化为白气升起,此皆诸位日常所见之事,何人知晓其中之理?”
“故物理便是探寻万物之法,而化学亦为探知万物之法,二者何归一处,便是这格物致知之法!”
“此等学问皆是发扬圣人学问之事,亦是代圣人立,与程朱理学何异?如何便行不得?”
“可是,探知彼等之法,又有何用?”见朱高燨一番话语直接将新学和儒家学说联系了起来,任永良便皱眉道:“似殿下所之事,知晓了又有何用?”
众臣也是齐齐看向了朱高燨,尤其是几个内阁大学士,昨天他们都听了要兴物理化学,可这些东西听来云里雾里,知道了能有什么作用!
不过这话一出,朱高燨便笑道:“《礼记》有云: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任大人口口声声代圣人立,如今却不知格物有何用,这岂不是贻笑大方之?”
说着,不等任永良反驳,他便道:“格物自然是要用来治天下的,就如方才我所之两个例子。”
“看似探寻物体下落之理无用,然则深究其中之理,便可发现世间万事万物皆以力来驱动。”
“物体有力则动,无力则不动,那万物下落,又是受了何力?如此便可推知一条公理,万有引力!是大地有力拉扯,方才让东西下落,而不至于飘上空中。”
“反过来想,鸟类有羽而浮,可直上青天,彼等不受力否?非也,是因彼等浮力大于重力,故而能浮于空中。”
“以此一理,只需不断实践计算,便能算出重力常数,可借由孔明灯之升力,将人搭载上天!”
“上天之后,便可探寻更多事物,绘制山川地形,早日察觉敌军踪迹,此无用?”
“再者,诸位昨日也看过琼州战舰,此舰表面覆盖铁甲,何以不沉?亦是用的浮力大于重力之理。”
“至于此船可日行千里,不用风帆,不用马匹,不用人力,何故也?因船内烧火,催动水化为蒸汽推动船桨而已!”
“故圣人所极对,物格而后知至,方可以此为用,造福天下臣民,而非空谈格物,整日只知叫嚣圣人之,却不知万物之理。”
“这,也就是皇上圣旨中改之旧制,并非科举,也并非翰林,而是当今世上清谈之风!”
“依愚见,清谈误国,实干兴邦,如今正当兴新学,革旧制,让我大明读书人脚踏实地,格物致知,如此举措,哪个读书人敢唾骂?”
“却叫出列,我等好好论论圣人何时教过尔等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了?若真有此等人出列,莫说唾骂,现在我便要请旨锄奸,灭了这等误国误民之徒!”
一番话语说吧,朱高燨的脸色一冷,任永良顿时身子一颤,几个跃跃欲试的御史也没了话语。
笑话,朱高燨这死亡通知书都下了,谁还敢瞎说半句?而且,朱高燨说的也有道理,他们也难以驳斥。
当下,任永良便行礼告退道:“琼王殿下教训的是,下官知错矣!”罢他便退入了班中。
朱棣坐在御座上,自是满意的看着这一切,又问道:“诸位爱卿谁还有奏,无奏便退朝吧!”
他这一问,众臣便都沉默不语,看着场上无话,他便看了一眼侯显,侯显便道退朝,正式结束了这一次朝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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