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刚一到琼山军港，朱棣本就犹疑不定内心就再度掀起了波澜。

他突然有种感觉，今天的会面可能不是简单的会面，或许会变成一场鸿门宴！

儿子要给老子设鸿门宴？老四是真敢啊！可老四的底气又在什么地方？

朱棣想着，不知不觉就跟着章晟来到了沙滩，此地位于港口西边，地势相对较低。

可此处的砂子却不同一般的沙滩，因为这里的砂子，呈现着一种暗红色，显然，这些都是常年鲜血浸染而成。

还没等他问话，远处捕鲸船上的水手已经将绳索放开，顺着潮汐，鲸鱼的尸体便被冲到了岸上。

一眼望去，朱棣等人看的心中升起了一丝恐惧感，只见那鲸鱼长十余丈，高有数丈，远远望去，便如洪荒巨兽一般。

在这鲸鱼远处，则等候着一群身穿绿色军衣的军人，鲸鱼刚一上岸，几百士兵就拿着工具如蚂蚁一般围了上去。

此时，远处围观的群众也走到了沙滩出，场上瞬间聚集了上千人之多。

许是见人围得多了，章晟便高呼道：“都别急，买油买肉都要排队，听指挥，不要乱！”

他呼喊的同时，远处已经有人拿起了扩音器开始维持秩序，不一会儿就让人群排成了几列。

水兵们见之，也开始各自取刀，依照顾客的要求，分取鲸鱼尸体上的部位。

一时间，整个场面倒不似军队一般，反倒像是卖鱼摊位，只不过是这摊位大了一些。

看着众人直接开始分解鲸鱼，朱棣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此物的肉真能吃？”

“自然能吃！”章晟回头笑道：“尊客若有意，中午可吃个全鱼宴，此物别地难寻，但在军营之中，管够！”

“你们军中吃肉管够？”这回问话的变成了张辅，同时，众人也回过了味来。

军队之中肉食管够？这是什么神仙待遇！要知道大明现在是几乎没啥职业军队的，除了精锐之外，所有兵马都是卫所士兵。

这些士兵平日的主要任务，就是种地，种地的同时兼备训练，有大战的时候才会转成职业军人。

因此，明朝养军不用花钱，不仅不花朝廷的钱，甚至卫所屯田收入，还是大明财政的重要支柱之一。

这样也就导致了一个问题，大明虽然能养两百多万大军，可却不能保证士兵的后勤补给。

士兵要想吃肉，要么等到犒赏三军，要么等千户大发慈悲，凭士兵那点收入，顶多保证一天三顿烧饼吃饱。

可在琼州是个什么情况？章晟竟然敢说鲸鱼肉管够？以肉食养出来的军队，该有多强悍？

而在张辅的问话之中，章晟则是笑道：“我虽不知诸位来自何处，但诸位须知我琼州与别处不同。”

“在我琼州，士兵待遇是极好的，不仅伙食好，工资也不低，而且三年期满退伍之后，还有一次性发放的补贴。”

“故而在军营之中吃肉，实则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即是贵客原来，想吃什么肉就说，我会叫炊事班尽量满足！”

他如此一说，众人心中自是再度一震，伙食好，工资也不低？朱高燨这是在养军队还是在养死士啊？

朱棣突然意识到了琼州士兵的士气来源，不需要什么精良的装备，也不需要什么利诱，光是待遇就足以让这些士兵甘愿赴死！

“如此养军，所费必然不菲吧，尔等军费又从何处来？”他看向了章晟，想知道自家老四用了多大成本。

但章晟听到此处，笑容便是一敛，顿时看向了于谦，直到见于谦点头之后，他方才微笑道：

“军费之事，在下军职不高，知之不详，但每年除了王府补贴，军中亦有产业！”

他指向了远处的鲸鱼：“捕鲸便是我军中产业之一，除此之外，海上倭寇横行，我军还提供护航服务。”

“岛上也有诸多军工厂，除了制造兵器弹药，还会承接大宗制造项目，这也是军费来源。”

“这么说来，尔等的军费大部分也是自给自足？”朱棣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敢置信。

因为在他原本的观念之中，养军本来就是一个赔钱生意，诚然士兵屯田可以带来收入，但武器铠甲却要巨量支出。

所以他本以为琼州的军队一定花费了很多财政力量，可没想到军费竟然可以凭军队自己创造！

这岂不是说，琼州的军队越强，赚钱能力越强，赚钱能力越强，军队反倒越来越强？

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连养军都能变成正向循环？这就是发展工业带来的好处么？

“能否带我等去参观一下这些军工厂？”犹豫了片刻，朱棣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虽然他觉得这种涉及军中机密的事情很可能会被拒绝，但他还是想去这些地方看看，他很想知道，琼州的工业到底发展到了什么地步！

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章晟并没有拒绝，只是看了于谦一眼便笑道：“当然可以！上峰有令，诸位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但这企业有些远，诸位稍等，我去准备些车辆！”罢，他便对身旁副官示意了一眼，又对众人道：“诸位请吧！”

朱棣见之，索性带着众人跟上了章晟的脚步，但没想到，没多久他们就又回到了火车站。

而这一次，众人乘的并非火车，而是一种浓缩版的蒸汽机车，整辆车就一个车头带一节车厢，远远比不上运行在路上的巨大列车。

在章晟的带领下，众人登上了机车，过了许久，机车启动，便顺着比火车道更小一些的轨道驶入了一条小道。

“此车莫非是为了军中方便特地制造不成？”看着这种小巧的蒸汽火车，朱棣自然又是另一种感觉。

在他看来，大车能用来拉货，是利国利民的东西，可这小车拉不了多少东西，自然而然就是一种浪费了！

不过章晟闻之，却是摇头道：“并非如此，这不是军中特地新制的车辆，而是被淘汰的车辆。”

“诸位想必坐过火车了，是不是觉得火车十分巨大？实则琼州第一辆蒸汽车，便放在军营之中，和此车一模一样。”

“从此车变成火车，经过了很多次的研究换代，每一次更新，都会增加火车的运载力，提高热能使用率。”

“现在新一代的火车头正在研制中，等新一代的火车研制成功，那琼州火车将再次提速，再度提高热能转化率！”

“当然，在琼州并不讲究好大喜功，虽然淘汰了旧的款式，但这些款式依旧会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比如现在这一种小型蒸汽车，就不止用在军队，同样也适用于矿山之内运送各种矿物，并未放弃使用。”

作为一个军中连长，章晟知道的东西自然比于谦多得多，此时一连串的话语输出，听得众人云里雾里。

但他们还是领会了一个意思，也即是琼州正在飞速发展，所有东西都在像这些机车一样不断迭代！

朱棣听着，只觉心中越发焦躁，他寻思本来就追不上了，琼州发展还如此快速！

那如果再等几十年，几百年又会怎样？毫无疑问，日后的琼州会比现在可怕十倍百倍！

他如此想着，蒸汽机车已经驶入了一段山路之中，能看到此处周围到处都围着铁丝网，山上也多了不少岗哨。

又过了一会儿，视线豁然开朗，出现了一大片用混凝土和水泥硬化土地，其上有诸多建筑物分散。

一座座绿色的军帐之中，士兵来来往往，一眼望去，就像是一个大型的军事基地一般。

没等他们看的真切，机车又驶入了一条隧道，穿过隧道，一阵乒乒乓乓的金鸣之声传来，光明再度出现，一处大规模工业基地陡然现身。

只见这基地满是各种方方正正的建筑，红砖白墙之间，立着一支支高耸云霄的大烟囱。

浓浓的黑烟直冲天际，似乎传来一阵阵虎啸龙吟之声，显示着这厂房中那些钢铁巨兽的恐怖！

看到此状，朱棣震撼了，朱高煦也震撼了，所有人都震撼！他们看着远处的建筑群，没来由的有些恐惧！

这不同于城市里面那种岁月静好的感觉，真正深入琼州的军工基地，让他们感觉到的，只有无限的冲击！

换而之，他们之前看到的，或许都只是假象，似乎只有这里，才是琼州的本来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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