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以为权力能掌控一切,可此刻面对死亡的威胁,所有的野心都成了泡影,只剩下最卑微的乞求。
康守义已经倒在了血泊中,再也护不住他了。
萧景渊握著被血染红的长剑,剑尖滴下的鲜血落在地砖上,仿佛绽开一朵红。
“可我只要你的命。”
萧景渊语气很淡,却像是山中嗜血的狼王,每个字眼都像是咬在人的喉咙上。
欧阳问天抬眼看著男人凤眸里漫上来的血色,里头仿佛翻涌著积压了多年的浓烈恨意。
欧阳问天作恶多端,自问害死过不少人,也见过不少仇视他眼神,內心早已不会掀起丝毫波澜。
可唯独面对眼前这个男人,他竟然感到了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可比起恐惧,更多的是困惑,他喘著粗气,艰难地开口:“老夫有一事不明......”
“老夫又没有杀你全家,你为何非要置我於死地不可?”
他想破了头,也想不通自己与萧景渊之间,除了权力之爭,究竟还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
萧景渊看著他满脸困惑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隨即冷声道:“袁振峰之死,是你一手策划。”
欧阳问天想了想,袁振峰是谁?哦,是前镇抚使。
这一生杀过太多人,脑子里过了一下,才想起袁振峰跟萧景渊的关係。
欧阳问天急忙辩解道:“我是派了杀手去,但真正下令的人是那个女人!”
他手指著不远处的王皇后,当场甩锅,死道友不死贫道。
王皇后正跪坐在地,怀中紧紧抱著身体逐渐冰冷的瑞王,闻言只缓缓掀起了眸子,眼底没有愤怒,没有辩解,只剩一片死寂的荒芜。
萧景渊看她一眼,视线又落回了欧阳问天身上,似笑非笑:“既然是她主使,那你去杀了她。”
欧阳问天闻言,眼底瞬间燃起一丝希望,忍著断臂的剧痛,挣扎著从地上爬起来,朝著王皇后扑去!
王皇后却没有看他,而是望向他身后的萧景渊,眼神复杂难辨。
欧阳问天乃习武之人,就算断了一臂,皇后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那只冰凉又苍老的手掌一把掐住女人脆弱的脖颈,將其提了起来,指骨用力收紧。
王皇后存了死志,她闭上眼,起初没有挣扎。
直到窒息感袭来,才本能地去扒欧阳问天的手,裙摆下的两条腿也拼命蹬了起来。
这般上位者狗咬狗的场面可不多见,看著曾经不可一世的皇后娘娘被反贼像只螻蚁一样捏在手里,眾人心中没有快意,只有怜悯唏嘘。
再看萧景渊的神情,一片冷寂,像个高高在上的神祗,漠然地望著这一幕。
就在王皇后意识即將模糊之际,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厉喝:“住手!”
紧接著,一道身影携著凌厉的剑气,直扑欧阳问天!
欧阳问天为了躲避杀招,毫不犹豫將皇后当成肉盾甩了过去!
林岳见状连忙收剑,及时救下了皇后。
眾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嚇了一跳,可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了一声尖锐的唱喏。
“陛下驾到——!”
隨著话音落下,宣文帝在沈霜寧的搀扶下,缓缓走进奉明殿。
他穿著一身明黄色龙袍,头髮用金冠束起,脸色虽依旧苍白,却难掩帝王的威严。
殿內还处於懵逼状態的眾人,此刻才迟钝地意识到什么,纷纷跪倒在地。
唯独两人没跪,一个是欧阳问天,另一个是立在龙椅下的萧景渊。
欧阳问天看著活生生的宣文帝,喉咙里爆发出怨毒的嘶吼:“你没死?你竟然没死?!!”
他终於反应过来,这竟然是一场尽心设计的骗局!
宣文帝强忍著喉间的痒意,抬手指著邪教头目,沉声道:“把他拿下!”
皇帝一来,禁卫军自然是听他指挥,当即就要上前制住欧阳问天。
然而还不等他们靠近对方,两侧的玄铁军突然动了。
禁卫军穿的是黑甲,玄铁军是银甲。
寒风颳了进来,玄铁军的银甲在殿外天光的映照下,泛著冷硬的光泽,威严无比。
禁军统领林岳见状,脸色骤变,上前一步低喝道:“陛下有旨,尔等竟敢阻拦?是要违抗皇命吗!!”
可玄铁军士兵依旧纹丝不动,沉默地与禁卫军对峙,连带著將枪尖也对准了宣文帝。
殿內的空气仿佛陷入死寂。
欧阳问天则以为萧景渊终於想通了,自己的生机终於来了,心底瞬间涌上狂喜之意。
他嘴角刚要向上扬起,想开口挑拨几句,却听身后传来一道淡漠如冰的声音:“他的命,是我的。”
欧阳问天的笑意瞬间凝在了脸上,他猛地回头,於是撞进萧景渊那双染著血戾之气的凤眸里,这才明白,萧景渊从头到尾都没打算放过他!
沈霜寧看著眼前满身杀气的萧景渊,感到格外陌生,心臟猛地一缩。
宣文帝察觉到手臂上的手力道大了几分,便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无声安抚,隨后才掀起满是褶皱的眼皮,对林岳挥了挥手,示意他让禁卫军退下。
林岳只好听命行事。
宣文帝和沈霜寧一同进来时,萧景渊只扫了一眼,没什么太大的情绪,之后目光就锁死了欧阳问天。
仿佛唯有脚下苟延残喘的仇人,才是他此生唯一要了结的执念。
他抬起脚,狠狠踩断了欧阳问天一条腿,后者咬破了舌头,才没有发出惨叫。
“你不是好奇,我为何非要置你於死地么?”萧景渊寒声道,“我舅舅的死是其一,药王谷惨案是其二!”
男人的黑眸深邃如渊,清晰倒映著欧阳问天惊恐扭曲的神情。
“药王谷”三字一出,不止欧阳问天变了脸色,连宣文帝的瞳孔也猛然缩了一下。
阿渊什么都知道了。
他早该猜到的,萧景渊既已知晓自己是燕王养子,那么多年前的隱秘又岂能瞒得住他?
宣文帝攥紧了手指,一时竟不敢看萧景渊的脸。
欧阳问天又被踩断了一条腿,终於忍不住发出了惨叫,痛苦道:“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萧景渊最后一剑斩下了仇人的头颅,而他自己也吐出了一大口黑血,拄著剑跪了下去,一缕头髮从侧脸滑落,竟是肉眼可见的变白了。
意识混沌间,他被揽进一个柔软又温暖的怀抱,那娇小的身躯轻轻颤抖著,却將他抱得很用力。
沈霜寧手捧著他的下巴,黏腻又温热的血顺著指缝流下,她的嗓音都止不住颤慄、哽咽:“......萧景渊,你看著我,一切都结束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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