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严厉的训诫犹在耳边,她只能活在自己那方小小的、死气沉沉的院落里,像一个活在阴影里的老鼠。
裴氏一族过年时的热闹喧囂,从来与她无关。
她的世界,只有无边无际的孤寂和那个刻著“裴云珩”名字的冰冷牌位。
唯有裴宴尘……唯有他!
从她十岁被送进裴家守灵开始,一直到如今的二十岁。
整整十年,只有他会在除夕夜,避开眾人,悄悄来到她那方冷清的小院。
他会带来外面世界新奇的东西,带来温暖和光亮。
是他,让她在漫长的、令人窒息的黑暗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对生活的卑微希冀。
他是她灰暗世界里唯一的光束,是她全部的精神支柱和活下去的理由。
这次来到京城,没有了嬤嬤的监视,没有了那些森严的规矩,她以为自己终於能像真正的贵女一般,享受生活,享受尘哥哥带来的欢愉……
可都被那两个人……
枝玉开门出去时,有意將门缝开得极大,並未带上房门。
裴宴尘的目光清晰地扫过屋內狼藉的景象,落在那坐在妆奩前、一身污垢的沈晚棠身上,眉头紧紧蹙了又蹙。
“既如此,你好好歇著。”
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却也没有了往日的关切和温度。
沈晚棠的心,隨著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一点点沉入了冰冷的深渊。
枝玉走进屋內,关上房门,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冷笑。
蹲下身,不紧不慢地收拾地上的碎片,闹吧、动静越大越好。
最好闹到族长都能听见。
崔小七回到清水时,刚入村口就瞧见家家户户冒起炊烟,村口没有閒嘮嗑的乡亲,大家已经在准备年夜饭了。
而她家的院子却没有燃起炊烟。
崔小七不等大力停稳马车,急急跳下车,双脚落在被清扫乾净的地上,院门大开。
门前已贴上了春联,檐下掛著两个大红灯笼微晃,透著节日的喜庆。
“小九,福字要倒著贴!这叫『福到』了!”,院內传来许巧巧叮嘱的声音。
“知道了娘!”小九一手拿著一张福字,一手端著装著麵糊的碗,眼睛一直瞅著“福”字,就没往门外瞧。
只见她走到门前,蹲下。
“福”字糊上面糊,她站起身,踮起脚尖,歪著小脑袋,对著门板比画著
小嘴还念念有词:“倒著?怎么倒?这样?还是这样?”手里的“福”字被她顛来倒去,显然还没搞懂“倒福”的意思。
崔小七笑著摇了摇头,显然小八教她识字的时候,她多少没用心偷著玩了。
看来等开了春,得给这丫头请个夫子好好跟著识识字,
“姐来——”
小九闻声猛地侧头,朝著院门外看去,笑得梨涡深深。
惊喜地咋呼起来,“七姐!你终於回来了!还以为你陪著姐夫过年,不回来了呢!”
那语气里,带著毫不掩饰的欢喜,也夹杂著三四分被“遗忘”的小小委屈和责怪。
崔小七快步走过去,宠溺地捏了捏她冻得微红的小鼻子:
“小没良心的,姐姐这不是回来了?”
她接过小九手中的“福”字,指腹將背面的麵糊抹匀,抬手便平平整整、端端正正地將“福”字倒贴在了门板上。
“喏,这样贴,『福』就到我们家啦!”
“哦!原来是这样倒著贴呀!”小九拍著小手笑起来。
许巧巧听见院內的声音,这是她的小七回来了!
快步从灶房走到院子,脸上掩不住的高兴,“你这丫头,可算回来了!”
胡乱地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前她拉住崔小七的手,“瞧著小手冻得冰凉!”
又絮叨起来,“咱家今儿可热闹了,一大早贴对联时,半个村子的人都跑来看稀罕,里正家贴春联都没人去瞧!”
崔小七环顾房门,果然都贴上。
里正家东拼西凑的春联確实没啥好看的。
“娘,我给你打下手,一起做年夜饭……我……”
许巧巧笑著打断她:“嗨,正要跟你说呢!晌午那会儿,萧世子爷派人送来了一大桌子的菜!”
“说是府里厨子做的年夜饭,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满满当当一大桌子,还在灶上温著呢!就等你回来!”
“小九那丫头,馋得口水都能流二里地!”
原来如此!
难怪整个村子,就她家烟囱没冒烟。
“娘,春联还有剩的吗?”崔小七问。
“还剩五副对联,咱家实在没有门上可贴了~”
“娘,那剩下的几副,我去给老杨叔、牛婶子还有小叔家送去,顺便叫小叔过来一起吃年夜饭!”
许巧巧的笑容微僵了一瞬间,继而笑的有些不自然。
“娘~该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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