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仪殿的血污尚未冲刷干净。
秦衍还是走出了寝殿。
御书房。
于德茂垂首立在阶下,连呼吸都放得轻缓,听着御座上的帝王,一条一条过问皇后母族姜氏近日的动向。
起初还围绕着姜家近日在朝堂上的动作,门生故旧的往来。
可渐渐地,却滑向了一些更为久远的旧事。
“姜氏未出阁时,似乎与一远方表亲家的子弟交往甚密?”
秦衍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御案,似是随口一问。
于德茂心头一凛,头垂得更低:“回禀陛下,确有此事。”
“据查,是皇后娘娘母家一位旁支姑母的儿子,姓赵,名讳一个‘璋’字。”
“早些年读过些书,后因家道中落,也曾试图走武举之路,却只中了武秀才,并未更进一步。”
“皇后娘娘入宫前,两家走得颇近,确有青梅竹马之谊。”
他斟酌着字句,不敢添油加醋,却也不敢遗漏。
帝王此刻的心思,他隐约能摸到边缘。
越是如此,越要小心。
“武秀才?”秦衍嗤笑一声,“如今何在?”
“据说一直在京中蹉跎,并不得志。前些年家中其父病故,家境更为窘迫,也没能娶妻成家。”
“如今似乎在京畿卫某个巡城小队挂了个闲职,混口饭吃。”
“哦?”秦衍眸中冷光掠过,“不得志的武秀才,沦落到在巡城队挂闲职,倒是可惜了。”
他沉吟片刻,忽道,“宫中侍卫近日似有缺额?”
于德茂瞬间明了,背上沁出冷汗,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是,前番调整,确有几个空缺。”
“既是有才之士,埋没于市井岂不可惜?调入宫中吧,给他个正经侍卫的职衔。”
秦衍语气平淡,仿佛真是惜才之举,“便安排在凤仪宫附近巡守,不必过于刻意。”
“嗻。”
于德茂躬身应下,心中为那素未谋面的赵璋捏了把冷汗。
这哪里是提拔?
分明是架在火上烤。
“务必让他知晓,此番恩典,是念在皇后旧情。”秦衍又淡淡补充了一句。
于德茂颔首,“奴才明白。”
凤仪宫。
自被禁足夺权,往日门庭若市的宫殿,骤然冷清得吓人。
宫人们行走间都小心翼翼,生怕一点声响便触怒凤颜。
皇后姜氏独自坐在内殿窗前。
窗外是四方天井里一方灰蒙蒙的天空,一眼便看到了头。
她身上穿着与往日华丽并不相符的素色常服,未施粉黛。
连日来的惊惧不甘,让她的脸上都透着一股灰败的憔悴,眼下乌青尽显。
陛下此番,是真的厌弃她了。
不仅是为白情柔的死迁怒,更是借题发挥,要打压姜家。
她想起父亲前日设法递进来的密信,字里行间亦是焦灼。
及朝中对手趁势攻讦,陛下态度暧昧不明,让她务必稳住,谨慎行,切勿再授人以柄。
可如何稳住?
被困在这四方宫墙之内,如同折翼之鸟,往日权势顷刻消散,身边尽是惶惶不可终日的宫人,连传递消息都变得异常困难。
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几乎要将她逼疯。
她烦躁地站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
“娘娘。”
大宫女兰絮端着一盏安神茶进来,见她如此,忧心忡忡地劝道:
“您再用点吧,总这般耗着,身子怎么受得住?”
姜氏挥挥手,示意她放下,声音沙哑,“外面可有什么消息?”
她明知希望渺茫,但还是忍不住问。
兰絮迟疑一瞬,低声道:
“并无特别消息。只是今日听小太监说,宫里侍卫处新调来几人,补充缺额”
姜氏此刻对这些琐事毫无兴趣,只当是寻常人事变动,心烦意乱地打断:“知道了。”
她需要透口气,哪怕只是在这被圈禁的宫殿之内。
“陪本宫去后院走走。”
她说着,已率先向外走去。
说是后院,不过是一处比天井稍大些的庭院,种了些花木。
平日里她甚少前来,只觉得此地逼仄,不及御花园万一。
如今信步至此,更觉得处处萧条,连春日新发的嫩叶,瞧着都无精打采。
一如她此刻心境。
她正心绪不宁地走着,忽听前方转角处传来几声压低的争执。
“此处乃后宫禁苑,你怎可擅离职守,在此徘徊?”小太监警惕的声音传来。
“这位公公请见谅,卑职初来乍到,对宫中路径尚不熟悉,一时走岔了,绝非有意冒犯。”
一个略显窘迫的沉稳男声响起。
这声音
姜氏脚步顿住,心头莫名一跳。
这声音似乎有些耳熟,遥远得像是上辈子听过。
她下意识地向前走了几步,绕过一丛半枯的竹枝。
只见一个小太监正拦着一个穿着侍卫服饰的男子。
那男子身形挺拔,肩宽背直,侧对着她,面容看不太真切,但轮廓依稀有些旧影。
仿佛察觉到视线,那侍卫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俱是一怔。
姜氏瞳孔微缩,几乎脱口而出:“赵?”
那侍卫脸上闪过震惊,随即迅速低下头去,拱手行礼:
“卑职赵璋,参见皇后娘娘!惊扰凤驾,卑职罪该万死!”
竟真的是他!
s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3360书库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