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
温热的参茶被猛灌入喉,秦衍揉了揉眉心重打精神。
于德茂悄步上前,又换上了一盏新沏的参茶,轻声开口:
“陛下,您已连续批阅近三个时辰了,龙体为重,不如稍作歇息”
“歇息?”
秦衍将朱笔掷于案上,发出“啪”一声脆响。
“苏浙暴雨不停,农田被淹,将成水患,折子雪片似的飞来,个个哭穷喊难,要钱要粮!朕如何歇息?!”
他声音沙哑,带着压抑不住的躁怒。
于德茂吓得噤声,垂首不敢再。
殿内死寂,只闻秦衍粗重的呼吸声。
他闭上眼,努力平复心绪。
鬼使神差地,他开口吩咐,“去去传薇充容过来,让她来侍奉笔墨。”
“嗻。”于德茂应声退下,心中明了。
陛下这是又心烦头疼了。
近来陛下心烦时,总会召薇充容前来。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宋时薇便到了。
她依旧是那一身老气沉沉的靛蓝色宫装,发髻梳得一丝不苟,仅簪了一二素簪,脸上粉黛未施。
“嫔妾参见陛下。”
“起来吧。”秦铮眼也未抬,只挥了挥手,“过来研墨。”
“是。”
宋时薇依起身,行至御案一侧,挽起袖口,动作轻缓研磨墨锭。
殿内再次陷入沉寂。
而御案上摊开的那几份关于水患的奏折,字句悄然落入她眼中。
一份是江南巡抚的急报,泣陈灾民流离,请求速拨钱粮。
一份是工部侍郎的奏请,建议加高堤坝,却对所需银钱人力数目语焉不详。
另一份则是临近州府官员的推诿文书,声称自身难保,无力协济
秦衍眉头越皱越紧,彻底爆发。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他将奏章摔在案上,“年年修堤,岁岁赈灾,银子花了无数,却次次溃堤!”
“只知道伸手向朕要钱要粮,拿不出半点切实可行的章程!”
“朕养着这群酒囊饭袋有何用!”
帝王之怒,吓得宫人魂飞魄散,跪倒在地。
唯有宋时薇,研墨的动作依旧未停,甚至节奏都未曾乱上一分。
只在秦衍话音落下的寂静里,喃喃低语:
“《河防通议》有云,‘水势湍急,硬堵易溃,或可于下游择地势低洼处,预设减水坝分洪,以待水势稍缓,再图疏导’。”
“此举或比一味加高堤坝,更省民力财力”
声音戛然而止,宋时薇仿佛发现自己不小心说出了口,立即闭了嘴,头垂得更低。
但秦衍听到了。
他倏然抬头,目光锐利,“你方才说什么?”
宋时薇似乎被他的反应吓到,手上动作一顿,慌忙放下墨锭,屈膝请罪:
“嫔妾该死!嫔妾一时胡思乱想,妄议朝政,请陛下恕罪!”
她低着头,露出一小段白皙脖颈,姿态恭顺,与往日一般无二。
秦衍却没有像往常那样让她起来。
他只是盯着她,目光在她看似惊慌的脸上逡巡,试图找出破绽。
“《河防通议》?你从何处得知此书?还懂得治水?”
此书并非寻常典籍,甚至可称孤本,涉及水利工事,深奥艰涩。
便是朝中工部人员也未必人人读过。
她一个深宫嫔妃,从何得知?
宋时薇头垂得更低,“回陛下,嫔妾不敢欺瞒。”
“嫔妾外祖生前曾兼任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极爱收集钻研各类河工水利杂书,家中书房此类藏书颇丰。”
“当时嫔妾年幼,父亲随祖父外出打仗,便常去外祖家,溜进外祖书房翻找话本野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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