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很快明发中外。

不过两日，礼部便择定了吉日。

鸿胪寺和内务府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起了安宁郡主和女真阿木尔王子的婚事。

消息传出后，后宫前朝皆是一片哗然。

谁也没想到，陛下竟会突然从宗室中择一贵女册封郡主，用于和亲。

而这位贵女，此前竟是从未听闻。

但圣旨上明明白白记的是敦亲王早夭的幼女之名，如今过继到其名下承袭香火，赐封号和亲，倒也合乎礼法，让人挑不出错处。

纵有疑虑，也只在私底下窃窃私语两句，不敢放到明面上议论。

永和宫内，宋晚凝听闻旨意，只淡淡一笑，吩咐弄眉：

“去备一份厚礼，以本宫的名义，恭贺安宁郡主大喜。”

弄眉应声而去。

莲心在一旁有些不解，低声道，“娘娘，秋菱姐姐这一去，咱们宫里”

宋晚凝瞥她一眼，温声道，“郡主下嫁，乃国之大喜。”

“秋菱能去伺候郡主，是她的福气，也是本宫的体面。永和宫如今，便要靠你和弄眉了。”

莲心点头，“娘娘放心，奴婢自当尽心。”

宋晚凝端起手边茶盏，轻轻吹开浮沫，眼底一片幽深。

皇帝此举，速战速决，既全了阿木尔的面子，安抚了女真，或许还存了几分试探她反应的心思。

她此刻若流露出与秋菱冬霜姐妹过从甚密的迹象，便是前功尽弃。

她表现得越是平静，甚至主动示好，才越符合她在秦衍面前营造的形象。

至于阿木尔王子那边

正如宋晚凝所料，驿馆内的阿木尔接到大雍皇帝正式赐婚的婚书时，脸上并无多少喜色。

国书写得冠冕堂皇，盛赞安宁郡主乃宗室毓秀，品性文亮，德容兼备，与王子正是天作之合云云。

但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报，这位郡主仿佛从天而降，此前几乎无人知晓，只说是敦亲王一脉。

自幼养在深闺，如今为国献身，方显于人前。

这种说法，骗骗外人也就罢了，如何能瞒过他？

这分明就是大雍皇帝临时推出来充数的宗室女，不知是哪个远支旁系，甚至可能是被匆忙挂名的女子，用来敷衍他，敷衍女真！

一股憋闷之气堵在阿木尔胸口。

他理想中的联姻对象，纵非皇室亲生公主，也应是真正有权势，有影响力的亲王府邸嫡女，如此方能彰显大雍诚意，也为他在部落中增添筹码。

可如今这所谓的“郡主”，名不副实，背后毫无根基，不过是个空有头衔的花瓶！

这样的女子，心中所思所想，恐怕尽是母族荣华或是故土难离，怎会真心实意跟他在这草原上过日子？

只怕是满心算计和委屈！

想到日后要面对一个哭哭啼啼，与他离心离德的大雍贵女，阿木尔只觉得一阵烦躁。

他不求女人能给他增添助力，他只求不给他添乱。

若真是挂名的女子

阿木尔又想起那个圆脸宫女了。

为何不能是她呢？

他心中哂笑。

大雍绝无可能将一个宫女赐给他当正妃。

深吸一口气，阿木尔强行压下心头的不悦，和那丝荒谬的遗憾。

斡脱在一旁观察着他的神色，低声道：

“王子，大雍皇帝此举，虽不尽如人意，但名分已定，郡主就是郡主。”

“我等若表现出不满，反而落人口实，显得我女真贪得无厌，不识抬举。”

“为了公主在宫中的处境，此事只能如此了。”

阿木尔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他冷哼一声，将国书掷在御案上，声音嘲讽：

“罢了，便看看这大雍皇帝精心挑选的‘安宁郡主’，究竟是何等‘安宁’法！”

“吩咐下去，按礼数准备聘礼，不得怠慢。”

凌波殿内。

萨仁公主得知此事，只是嗤笑一声，用女真语对心腹侍女道：

“我那王兄，心比天高，如今却要娶个来历不明的傀儡，真是有趣。”

“且看着吧，这大雍后宫，送出去的和亲公主，哪一个是真的省油灯？”

“只怕他日后有得头疼。”

永和宫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宋晚凝每日依旧是看书下棋，偶尔去御花园散步，或去翊坤宫给叶贵妃请安，行举止与往常无异。

这日午后，她正在临摹一副前朝的花鸟图。

弄眉悄步进来。

“娘娘，”她声音低了两分，“小于子方才递来消息，韩兆将军一行车驾，已至京郊。”

“预计明日午后秘密入京。”

宋晚凝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一滴墨汁险些滴落在宣纸上。

她稳住手腕，缓缓将笔搁在青玉笔山上，抬眸看向弄眉：

“可知安置在何处？”

“据说是西苑的一处僻静别院，守备极为森严。”

弄眉回话道：“太医院那边，陛下已点了赵院正亲自负责，明日便会带着两名院判，和几名精通外伤和脑疾的太医过去候着。”

宋晚凝沉默片刻。

韩兆终于回来了。

陛下将他藏得如此深，看守得如此严，可见其重视和忌惮。

“阿姐那边”宋晚凝轻声问。

“薇充容娘娘方才派人送来一些新制的安神香，说是夜里点燃有助于眠。”

弄眉低声道，“送香的小太监暗示，娘娘若得空，可去御花园东南角的芷兰亭，赏赏新开的芍药。”

宋晚凝心中了然。

看来，阿姐也得到消息了。

芷兰亭地处偏僻，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西苑的方向。

片刻后，她才转身，“莲心，更衣。”

“本宫忽然想去御花园走走，瞧瞧那芍药开得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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