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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守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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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我……回去……”“……不然……全都……要死……”

李菲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硬挤出来的,嘶哑,破碎,每个字都裹挟着冰冷的绝望和一种非人的笃定。她睁大的眼睛空洞地对着巷口的光源,瞳孔里没有倒影,只有一片死寂的灰暗。

巷口的脚步声猛地顿住,手电光柱剧烈晃动了一下。“谁?!什么声音?!”保安的厉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不似人声的威胁吓住了。

机会!

几乎在李菲开口的瞬间,我体内那点被疼痛和恐惧压榨出的最后肾上腺素猛地爆发!顾不上思考她话里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含义,也顾不上追究她这诡异的清醒是回光返照还是别的什么!

走!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我猛地弯腰,一把将重新变得僵直、眼睛却依旧圆睁着的李菲再次抄起,像扛一袋冰冷的谷物,转身就朝着巷子更深处的黑暗跌撞冲去!

“站住!不许动!”身后的保安反应过来,大喝声和急促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手电光柱在肮脏的墙壁上疯狂扫动!

不能被他抓住!绝不能!

肺部像要炸开,左臂的灼痛和胸口的闷痛几乎让我晕厥,但求生的本能驱动着这具破败的身体发狂般奔跑!脚下的垃圾和碎石不断绊趔,好几次差点带着李菲一起栽倒!

巷子并不长,尽头是一堵近三米高的老旧砖墙,墙头插着碎玻璃。绝路。

身后的脚步声和呵斥声越来越近!

绝望瞬间攫紧心脏!

就在此时!我肩上扛着的李菲,那一直僵硬着的身体,突然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她的头就搭在我耳边,冰冷的嘴唇几乎贴着我的耳廓。又是一阵极其细微的、气流摩擦般的声响,不再是话语,而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断续的……音节重复?

……門……眼…………左……七……裂……

什么?!

我猛地扭头看向肩上的她!她眼睛依旧空洞地睁着,没有任何神采,仿佛刚才那声音不是她发出的,而是这具身体自行残留的某种……印记的回响?

門?眼?左七裂?

灰仙之前灌输的、关于那个符文的冰冷信息碎片猛地闪过脑海——那扭曲的、介于眼睛和“門”字之间的结构!

左?左边?!我的目光瞬间扫向左侧巷墙!

那里堆满了废弃的家具和建筑垃圾,厚实的灰尘蛛网覆盖了一切。

左七……第七块砖?!裂?!

手电光已经快要追上我们!保安的喘息声清晰可闻!

赌了!

我拖着李菲猛地扑向左侧那堆垃圾,不顾一切地用手扒开表面厚厚的灰尘和破烂编织袋!

露出了底下斑驳的老旧砖墙。

手指飞快地划过冰冷粗糙的砖面,心中疯狂默数!一、二、三……七!

就是这块!

这块砖的表面……有一道极其不起眼的、仿佛是年久失修造成的……纵向裂缝?!比其他砖块的裂纹更明显一些!

“……就是这里……推开……”李菲的气流声再次响起,微弱得如同幻觉。

推开?这他妈是实心砖墙!

但身后的手电光已经罩住了我们!保安的吼声就在几步之外:“抓住他们!”

没有时间了!

我眼中闪过疯狂的赤红,将所有残存的力量——那正在消散的仙力余烬、被激发的生机、乃至燃烧生命本身带来的最后气力——全部汇聚到右肩!

然后,扛着李菲,如同一头绝望的困兽,朝着那块带着裂缝的第七块砖,狠狠撞了过去!

预想中的剧烈碰撞和骨骼碎裂并未到来。

就在我的肩膀接触到砖面的刹那——

那块砖,以及它周围大概一扇门大小的墙体,突然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起一片无形的、冰冷的涟漪!

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模糊!

一股熟悉的、令人头晕目眩的“空洞”吸力猛地传来!

但这吸力极其短暂,更像是一种……“识别”和“通过”?!

唰!

感觉像是穿过了一层冰冷的水膜!

巨大的惯性带着我和李菲向前扑倒!

噗通!

重重摔落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溅起一片灰尘。

眼前一片漆黑。身后的保安呵斥声、手电光……全部消失了。只有一种绝对的、死寂的……黑暗和冰冷。

我们……穿墙而过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剧烈地喘息着,每一口吸进来的空气都带着浓重的、熟悉的陈腐霉味和……灰尘味。

肩上的李菲彻底没了声息,再次变回那具冰冷的躯壳。

我挣扎着摸向口袋,想掏出打火机。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在这绝对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的金属摩擦声,从我前方不远处响起。

不是打火机。

是一簇微弱的、摇摇晃晃的……火苗,凭空亮起。

火光照亮了一只苍白的、骨节分明的手。手里握着一个老式的、铜制的煤油打火机。

火苗向上,隐约照亮了一张隐匿在阴影中的、模糊的脸。

下巴很尖,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嘴角似乎天然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弧度。

那双在微弱火光下的眼睛,正低垂着,静静地看着摔倒在地的我,以及我肩上的李菲。

眼神里没有惊讶,没有警惕,没有好奇。

只有一种……仿佛早已料到我们会在此刻、以此种方式出现的……

绝对的平静。

以及平静之下,那深不见底的、令人骨髓发冷的……

审视。

他(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打火机,火苗跳跃,阴影在他(她)脸上晃动。

一个冰冷的、听不出年纪、也听不出性别的声音,在这死寂的、陌生的黑暗空间里,轻轻响起:

“比预计的……”“……晚了七分又十三秒。”

“……晚了七分又十三秒。”

声音冰冷,平直,没有责备,没有情绪,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像冰冷的手术刀划开凝固的空气。

打火机那簇微弱的火苗在他(她)苍白的指尖摇曳,光线勉强勾勒出对方削尖的下巴和一抹似乎天生带着冷嘲的嘴角弧度,更多的部分则陷在浓稠的阴影里,看不真切。只有那双低垂着的、映着火光的眼睛,平静得令人窒息,仿佛我们的闯入,不过是早已写好的剧本里一个微不足道的节点。

我瘫在冰冷的地面上,粗重的喘息卡在喉咙里,变成一种拉风箱般的嗬嗬声。全身的骨头像散了架,左臂灼痛,胸口闷塞,灵台内的“基点”死寂如顽石。肩上的李菲重新变回那具冰冷僵硬的躯壳,只有偶尔一丝极其微弱的颤抖,证明那点残存的生机还未彻底熄灭。

晚了吗?

是因为我刚才在医院侧的犹豫?还是因为扛着李菲穿越那片荒地耗去了太多时间?

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个人是谁?他(她)为什么在这里?这又是什么地方?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至少把李菲从肩上放下来,但稍微一动,就牵扯得五脏六腑如同移位般剧痛,眼前一阵发黑。

那只握着打火机的苍白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火苗晃动,光线扫过周围。

我们似乎在一个极其狭窄、低矮的空间里。像是某种地下室或者夹层的通道。空气凝滞,弥漫着更浓重的、仿佛积攒了上百年的陈腐灰尘味,还有一种……极淡极-->>淡的、类似古旧书籍和某种矿物混合的冰冷气息。墙壁是粗糙的砖石结构,摸上去冰冷潮湿,沾着一手滑腻。

而正对着我们的,是一扇门。

一扇低矮、厚重、看起来像是用整块黑沉沉的木头打造的门。门上没有锁孔,没有把手,只有一些极其模糊、几乎被岁月磨平的浅刻痕迹,看不清具体内容。门缝紧密得几乎看不见。

这扇门散发出的气息……很古怪。不像之前那扇暗红色房门带着主动的“空洞”吸力,也不像老槐树和杂物间门上那种扭曲的标记。它更……内敛。更像是一种亘古不变的、冰冷的“拒绝”。拒绝一切外界的光、声音、乃至……窥探。

“她‘回响’的频次正在加快。”

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我的观察。他(她)依旧没有看我,目光落在那个蜷缩在墙角的、穿着破烂单衣的身影——李菲身上。打火机的火光在她苍白失血的脸上跳跃,那双空洞的眼睛半睁着,倒映不出任何光亮。

“残留的‘印记’最多还能支撑她存在二十七分钟。”他(她)继续用那种平直的语调说道,像在宣读一份冰冷的实验报告,“或者,更短。取决于‘源点’那边的……‘心情’。”

回响?频次?印记?源点?

这些陌生的词汇像冰雹一样砸进我混乱的意识里,带来一阵刺痛和更深的迷茫。他(她)在说什么?李菲……不是活着,只是一种“回响”?一个即将消失的“印记”?

“你……是谁?”我终于从干涩刺痛的喉咙里挤出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这……是哪里?”

握着打火机的手停顿了一下。

他(她)终于缓缓抬起了眼帘。

火光跃入他(她)的眼底。

那是一双……极其诡异的眼睛。

瞳孔的颜色极淡,像是被稀释过的琥珀,又或者是蒙尘的琉璃。更让人不适的是,在那淡色的瞳孔周围,隐隐约约的,似乎有无数极其细微的、不断生灭的、灰白色的……符文虚影,在缓缓流转?

仿佛他(她)的眼球本身,就是两个不断演算着某种冰冷规律的复杂罗盘!

被这双眼睛注视的瞬间,我感觉自己仿佛被从里到外彻底剖开,一切秘密、痛苦、挣扎,都变成了罗盘上无关紧要的、正在被冷漠计算的数据点。

“你可以叫我‘守碑人’。”他(她)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平直,那双符文流转的眼睛没有任何波动,“或者,代号‘七’。这里是‘旧档案馆’的一条……废弃支路。相对安全。暂时。”

守碑人?旧档案馆?代号七?

每一个词都带着沉重的、不祥的未知分量。

“至于她,”他(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李菲身上,微微偏头,像是在观察一个即将失效的标本,“她是‘源点’上一次无意识‘回响’时,被波及、并被错误‘标记’的附属品。一个……不幸的意外。”

他(她)抬起另一只一直垂在阴影里的手。那只手同样苍白瘦削,指尖却异常修长。

他(她)用指尖,隔空轻轻点向李菲的眉心。

没有任何能量波动。

但李菲那一直僵硬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

她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其痛苦的、被扼住的咯咯声。

紧接着,在她苍白的眉心皮肤下,一个极其黯淡的、扭曲的灰色符文——正是那个介于眼睛和“門”字之间的图案——如同被激活的水印,缓缓浮现出来!微微闪烁着,明灭不定!

“看,”守碑人(七)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研究者般的兴致,“‘印记’本身很不稳定,正在快速衰减。当它彻底熄灭,她这具被强行维持的‘回响’躯壳,也会随之……‘归寂’。”

归寂……

我盯着李菲眉心那个黯淡闪烁的、代表着她悲惨遭遇和即将到来终结的符文,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着无能为力的绝望,猛地冲上头顶!

“怎么……救她?!”我嘶声问道,挣扎着想向他(她)爬过去,却再次被剧痛击倒。

守碑人(七)收回了手,李菲眉心的符文随之隐去,她重新变回那具沉默的躯壳。

“救?”他(她)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那双符文流转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不解?仿佛听到了一个不符合计算规律的错误代码。

“她的生物基质已严重坏死,意识海被‘空洞’同化超过百分之七十。从她被‘标记’的那一刻起,救赎这个概念,对她而就已经失去了数学意义上的可能性。”他(她)用那种冰冷的、毫无波澜的语调陈述着,“她现在存在的唯一价值,在于她身上残留的‘印记’,是观测‘源点’当前状态和行动模式的一个……窗口。”

数学意义?窗口?

我看着他(她),看着那双非人的、只有计算没有情感的眼睛,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这个人……不,这个东西……他(她)根本不在乎李菲的死活。他(她)只把她当成一个有用的……观测工具?

“那你……为什么……帮我们?”我声音颤抖,带着最后一丝警惕。

“帮?”守碑人(七)再次偏了偏头,这个略显人性化的动作在他(她)做来却格外僵硬诡异,“不。我只是在收集数据。你的出现,你身上那些……有趣的‘杂音’,以及你将她带离‘源点’直接影响范围的行为,本身就是一个极具价值的观测变量。”

他(她)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仔细地落在了我的身上。那双符文流转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解析什么复杂难题。

“尤其是你灵台内那扇‘门’后的……‘杂音’。”他(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划过几个极其复杂的、瞬间生灭的灰色轨迹,“它们似乎能对‘源点’的力量产生某种……意料之外的干扰。这很有趣。值得记录。”

他(她)是在说黄仙和灰仙的力量?!

他(她)能感知到灵台里的“门”?!

我浑身冰凉,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动弹不得。

“你想……干什么?”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可怕。

守碑人(七)没有直接回答。他(她)低头,看了看手中那盏煤油打火机,火苗似乎比刚才微弱了一些。

“时间不多了。”他(她)抬起眼,目光再次变得绝对平静而冰冷,“‘源点’已经回到了她的‘锚点’——你们称之为宿舍楼的地方。她的下一次‘回响’即将开始。强度……未知。目标……未知。”

他(她)转向那扇低矮厚重的黑色木门。

“如果你想阻止更大的‘归寂’发生。或者,单纯想活下去。”

他(她)伸出那只苍白修长的手,轻轻按在了冰冷粗糙的门板上。

“你需要了解更多。”

“关于‘她’。““关于……‘门’。”“以及,你身上那些‘杂音’的……真正来源。”

话音落下。

那扇严丝合缝、仿佛亘古未曾开启过的黑色木门,伴随着一声沉重得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缓缓地,向内,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股更加古老、冰冷、仿佛能冻结时间的的气息,从门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扑面而来。

守碑人(七)侧过身,举着那盏摇曳的打火机,火光映着他(她)半明半暗、符文隐现的瞳孔,和那扇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门缝。

他(她)没有看我,只是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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