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京城，傍晚时分的热浪尚未完全退去。

五点半刚过，跟韩佳女约定好明早带她出去的王盛，换了一身略显休闲的短袖衬衫和西裤，踩着干净的皮鞋，不紧不慢地踱出厂门。

李晓冉正站在门房旁等着。

她显然是精心打扮过，却又刻意显得随意。

一件修身的淡紫色无袖连衣裙，衬得皮肤愈发白皙，裙摆刚刚越过膝盖，露出一双笔直匀称的小腿。

脸上化了淡妆，唇色是时下流行的水红，长发梳成清爽的马尾，显得既青春又带着一丝小性感。

看见王盛出来，她脸上绽开明媚的笑容，小跑着迎了上来，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等很久了？”

王盛感觉手臂触碰到一丝凉滑的衣料和其下的温热。

“没，我也刚到。”李晓冉仰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咱们去哪儿吃饭？”

“放心，亏待不了你。”

王盛抬手拦下一辆红色的夏利出租车，上车后：“师傅，崇文门，马克西姆。”

“好嘞！”司机利落地应声。

马克西姆餐厅是改革开放后，京城第一家中外合资的高档西餐厅，以其纯正的法式大餐、优雅的环境和高昂的价格著称，是当时先富起来的那批人、外宾、文艺圈名流彰显身份和品味的地方。

李晓冉去过几次，蛮贵的。

李晓冉搂紧王盛的手臂，笑盈盈道：“诶呀，会不会太贵了呀？”

王盛：“那我带你去吃卤煮，你乐意吗？”

“我当然乐意！”

李晓冉嘴上这么说，身体却诚实地往王盛身边靠了靠：“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是咱们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约会，选个漂亮的地方更好。”

王盛微微侧身，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调侃道：“昨晚辛苦你了，算是稿劳。”

李晓冉故作羞恼地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力道却不重，更像撒娇：“你闭嘴！”

……

夏利车汇入晚高峰的车流，向着崇文门方向驶去。

车窗外，是1996年京城夏日的街景，自行车流依旧庞大，但私家车和新起的楼宇已肉眼可见地增多，霓虹灯也开始点缀夜幕。

一路闲聊。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达目的地。

踏入餐厅的瞬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华丽的水晶吊灯洒下温暖柔和的光线，厚重的丝绒窗帘，精致的壁毯，铺着雪白桌布的餐桌，锃亮的银质餐具，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优雅音乐和食物香气，无不营造出一种低调而奢华的异国情调。

餐厅里客人不算多，大多衣着得体，低声交谈，气氛安静而矜持。

李晓冉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挽着王盛的手臂微微收紧，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镇定、更习惯这种场合。

穿着黑色马甲、打领结的侍者引他们到一个靠窗的安静位置坐下。

菜单是厚重的皮质封面，印着法文。

王盛很自然地将菜单递给李晓冉：“看看想吃什么？”

李晓冉翻开菜单，看着那些陌生的法文菜名，顿时有点眼晕，下意识地看向王盛，眼神里带着点求助的无措。

前几次来，都是别人点的菜，她的英语水平不说是胎教级别，但也差不了多少。

圈内人均学历小学，真不是闹着玩的。

王盛了然，对侍者微微一笑，用流利的英语交谈了几句，随后对李晓冉说：“这里的焗蜗牛和鹅肝酱是招牌，牛排也不错。要不我来点？”

法餐厅用英语点餐很正常。

“嗯嗯，你点吧，你点什么我吃什么。”李晓冉连忙点头，暗暗松了口气，心里对王盛的崇拜又多了几分——他竟然还会法语！

王盛熟练地点了焗蜗牛、鹅肝酱、洋葱汤、两份七分熟的菲力牛排，又配了餐前酒和佐餐的红酒。

等待上菜的间隙，李晓冉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小声对王盛说：“这里真安静，说话都不敢大声。”

“外国菜餐厅都是这个调调，用来维持逼格。”

王盛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以后这种场合少不了，慢慢就习惯了。”

“嗯。”李晓冉点点头，心里琢磨着以后是不是也该认真学点西餐礼仪和外语。

前菜很快送上。

看着盘子里那些造型精致的食物，李晓冉学着王盛的样子，有些笨拙却又兴致勃勃地使用着各种餐具。

焗蜗牛的蒜香和黄油味浓郁，鹅肝酱口感细腻丰腴，对她而言都是新奇而美妙的体验。

“好吃吗？”

王盛切着牛排，问她。

“好吃！”李晓冉用力点头，腮帮子微微鼓起，像只偷吃的小仓鼠：“就是有点不习惯用这些刀叉。”

“没事，吃着开心就行，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天大地大，填饱肚子最大，别管那么多。”

王盛语气轻松，并没有刻意纠正她偶尔不规范的用法，这让李晓冉放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