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又补充道:“对了,会友馆里那些小额赌局输赢,锦衣卫稍微留意就行。重点不是商人贿赂了多少钱,而是看哪些商人巴结的官员最多。”
”但凡忙着结交官员的商人,肯定别有用心。锦衣卫就该暗中盯住,查清他们想干什么,联系了哪些人,有什么图谋!”
”这才叫正经差事!至于赌桌上那点小钱,根本不必在意。真要行贿交易,谁会选在这种公开场合?所以这会友馆,就当是个发现线索的地方。”
这番话说完,连朱标都听不下去了。
这不就等于说,这事就这么算了?以后胡家的会友馆可以光明正大地开下去?官员们还能从商人那儿捞好处,消费更积极。光是这门生意,胡家就能大赚特赚。
朱元璋确实眼红了。
他这些年为了筹钱,又是克扣俸禄又是想方设法捞钱,连脸面都不顾了。结果呢?还不如胡惟庸随便搞点副业。
看看胡惟庸现在经营的买卖,光是明面上就有三项。
玻璃坊、茶庄、会友楼!
这三处生意,哪一处不是门庭若市?
朱元璋对玻璃坊可是记着账的。
这买卖简直就是座金山银山。
一时间,老朱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只能紧紧抿着嘴,生怕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心思。
相比之下,太子朱标就显得从容许多。
这位从小锦衣玉食的储君,虽说也看重银钱,但远不及老朱这般计较。
他反倒对胡大老爷方才那番话更感兴趣。
”伯父,听您方才所,怎么反倒觉得商贾比官吏更需提防?”
”商贾终究只是商贾,纵然腰缠万贯,也不值得伯父这般重视吧?”
胡大老爷闻诧异地望向朱标。
”太子殿下此当真?”
朱标被问得一愣,随即坦然颔首。
”自然当真!”
”伯父觉得有何不妥?”
他确实没觉得哪里说错,只是被胡大老爷盯得浑身不自在。
胡大老爷意味深长地打量他片刻,缓缓摇头。
”倒不能说全然错了,只是殿下这般出身,注定与陛下所见不同。”
”陛下出身寒微,走南闯北见过民间疾苦,自然懂得百姓心思。”
”而殿下自幼被当作储君栽培,虽学识手段俱佳,但这等见识,终究难以企及陛下。”
这番话让朱标陷入沉思。
胡大老爷继续道:“殿下觉得商贾掀不起风浪?”
”那老夫便举个实例,让殿下看看商贾若真作起乱来,能闹到何种地步!”
这话顿时勾起了朱元璋父子的兴致。
老朱虽瞧不上商贾,却也未觉得他们真能翻出什么浪花。
但胡大老爷既然这么说,必有缘由。
只见他呷了口茶,慢条斯理道:
”譬如老夫是应天府下某县的粮商,平日规规矩矩做生意,既不囤积居奇,也不以次充好。”
”每逢修桥铺路、赈灾济贫,都会慷慨解囊。”
”这般行事,在当地必是声名远播,便是县太爷见了也要礼让三分,可是?”
朱元璋父子略作思量,不约而同点头称是。
毕竟,县衙的库房大多时候都没多少存银,一旦遇到灾荒或急事,就只能指望当地乡绅出力了。
见朱元璋父子都赞同这个看法,胡大老爷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接着说道:
“好!”
“对本县县令而,这样懂事的商贾,对他的政绩是大有帮助的。”
“只要这县令还想往上爬,就得靠我这样安分守己的粮商来提升政绩吧?”
“就算不跟着我贪赃枉法,至少给我行个方便,让我平平稳稳做生意,总是没问题的。”
“陛下、太子,我说得可对?”
老朱家父子面色微变,但还是点头承认了。
毕竟,即便是他们坐在县令的位置上,也会这么做。
何况,朝廷对这样的做法也是默许的,还能从中得利。
胡大老爷见状,再次笑了笑,继续往下说。
“我这商贾,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顶多赚些银子罢了。”
“可我有个侄子,天资聪颖,品行端正!”
“于是,我带着礼物去拜访县令,请他为我这侄子介绍一位合适的教书先生,总不算过分吧?”
“县令考校了我侄子的才学后,觉得确实是个可造之材,便写了封信,推荐了他的一位学问不错却未入仕的师兄。”
“随后,我带着束脩,陪侄子去拜见了这位先生。先生看在县令的面子上,再加上我侄子确实不错,便收下了他。”
说到这儿,胡大老爷轻轻敲了敲桌面。
“到了这一步,我这个商贾之家,暗暗多了一条出路!”
“不过,这事儿暂且放下,我们再说回日常的经营。”
“因侄子拜入县令师兄门下,我与县令的交情更深了一层。”
“就在这时,我发现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我发现县城里的另一个粮商——我的老对头,竟然在卖掺假的粮食!”
胡大老爷冲着朱元璋父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接着道:
“这不正好吗?”
“我也是做这行的,自然清楚他们耍的花招。”
“于是,我悄悄收集好了证据,找了个机会,送到县令手里。”
“县令能怎么办?”
“他正需要政绩升官,毕竟咱们大明的洪武皇帝最痛恨这种以次充好、囤积居奇的奸商。”
“再说,县衙的胥吏们也需要这样的机会,捞点外快。”
“更何况,证据确凿,不容抵赖!”
“结果呢?县令在吏部记了一笔功劳,胥吏们发了笔小财,-->>而我呢?”
“我躲在幕后,看着老对头倒台,然后顺顺利利地拿下了整个县城的粮食买卖!”
“行事步步谨慎,未曾有丝毫越界之举!!”
朱元璋和朱标听到此处,心头陡然一寒。
他们也不明白为何会如此,可胡大老爷这番话,偏生叫人脊背发凉。
因为这一切,太过顺遂了。
从头至尾,皆是光明磊落。
县令甚至无需遮掩,大可坦荡地将所有细节呈于上官面前。
无金银往来,更无贪赃枉法之事,这般官员,这般政绩,便是朱元璋见了,也只会赞一句“做得好”!
可胡大老爷那笑意,却越发诡谲。
“到了这时,我在县城也算颇有声望。”
“但我依旧不张扬,仍旧修桥补路、救济贫苦。”
“接着,我又做了件事情。”
“我把那位在家教我侄子的县令师兄,请到了县里。”
“随后,我出钱出力,办了一间连匾额都没有的学堂。”
“凡是本县学子,皆可前来读书。”
“若有家境贫寒的,我还会资助一二。”
“这些事,同样不怕人知晓,反倒会得一句造福乡里的美名!”
胡大老爷见老朱父子听得入神,眸光微闪,指尖轻叩桌面。
“一晃十年过去。”
“原先的县令,早已因功升迁六部。”
“新任县令在我的经营下,关系亦是融洽。”
“甚至经由这位县令引荐,我与邻县两位县令也有了往来。”
“至于我一直资助的学堂,虽培养了不少学子,可考中进士的仅有两人。”
“其余人仍在苦读,盼着有朝一日金榜题名。”
“此时,我那寒窗苦读多年、已中举的侄子,终于要赴京赶考。”
“我想起了那位高居六部的老县令。”
“于是,我带着侄子上门拜访。”
“未赠金银,也未送美人,只带了些老县令爱吃的点心,又给他家公子备了些笔墨纸砚。”
“随后,我恳请老县令再为我侄子寻一位良师。”
“毕竟,我侄子原本的先生便是老县令的师兄。”
“按辈分,他也该喊老县令一声师叔。”
“老县令与我交情深厚,此等美事,自然应允。”
“最终,我那侄子,高中了!”
胡大老爷抿了口茶,抬眼望向老朱父子。
“结果,我那侄子入了翰林,慢慢熬资历。”
“不过无妨,他既有六部任职的师叔,又有我这些年结识的诸多官员。”
“初入仕途,便已有了人脉,仕途之路,定比同僚顺畅许多!”
”如今我在县里的营生,早已超出了粮食买卖的范畴。”
”但凡县里能购置的田地,我都不惜重金拿下,横竖家底丰厚。”
”加上各处工坊商铺,为我耕作和做工的乡民,少说也有千人之数。”
”新到任的县令,是该他来管我,还是该他听我的”
胡大老爷意味深长地望向朱家父子,悠然靠在椅背上不再语。
朱家父子瞠目结舌地望着胡大老爷,难以置信一个循规蹈矩的商贾竟能经营出这般局面。
这便是胡大老爷给他们上的最后一课——
金钱与岁月积累的力量!
胡大老爷步履轻盈地离开了宫城,背影透着说不出的潇洒从容。
总算将会友馆的琐事交代完毕,往后如何发展便与他无关了。
行至府邸门前,胡大老爷猛然顿足拍额
”好端端给两个丫头找些消遣,怎就折腾到这般境地”
”不知不觉竟成了劳碌命”
想到自己绑定的是逍遥系统,如今反倒深陷其中,胡大老爷顿觉晦气。
当下跃下马车,决意不归——
既然两个小娘子让他费心费力,合该让她们好生伺候才是。
素来不守规矩的胡大老爷,此刻满心只想着温香软玉。
刚踏入院门,恰逢宛如在家休憩,当即揽入怀中缠绵。
久未独承恩泽的宛如,哪堪这般狂风骤雨。幸得如诗及时归来,方才解了燃眉之急。
直至暮色四合,尽兴的胡大老爷才拥着沐浴更衣的两位佳人,道出今日荒唐缘由
”我本想着逍遥快活过余生”
“朝廷的差事好不容易应付完了,偏生你们这两个孽障惹出的麻烦,害得老爷我连日奔走不得安宁!”
“怎么?”
“你们倒使唤起老爷来了,还不许我发发脾气?”
如诗和宛如对视一眼,这才明白今日为何平白无故挨了顿训斥!
可即便知晓缘由又能如何?
莫非胡大老爷说得不在理?
况且,侍奉胡大老爷本就是她二人分内之事。
见胡大老爷仍气鼓鼓的,宛如有心再哄几句,奈何身子实在乏力。
最后还是后进屋的如诗,使出浑身解数,总算让胡大老爷舒坦了。
在如诗二人的院子流连两日后,胡大老爷终于打道回府。
依旧是那方池塘,依旧是那张躺椅与小茶桌,胡大老爷懒洋洋地提着鱼竿,跷着腿望向远处的浮漂,好不自在。
“啧,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什么宏图伟业、振兴大明,老爷我可没那份闲心!”
“唯有垂钓赏美,方能度此余生啊!”
四下无人,胡大老爷愈发肆无忌惮。
怎么痛快怎么来。
本是钓鱼,却嫌不够尽兴,竟从杂物间翻出张大网,哗啦一声撒向水面。
虽手法生疏,动作笨拙,但工具之所以为人所用,自有其妙处。
这不,一网下去,竟捞起数十斤鲜鱼,乐得胡大老爷眉开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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