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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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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没好气地走到亭边,倚栏坐下,倪允斟蹭的一下从躺椅上跳起,喊道:“他敢!”

“他怎么不敢!”林清起身,“你跟我说说,他怎么不敢!”

倪允斟双眼微眯,寒光一闪,“哦,感情在这儿等我呢!怎的,见善是想责备我这个当指挥使的没做好本职工作?”

林清神色软下来,拉了倪允斟的手,温和道:“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倪允斟坐到他身边,说:“的确是我没做好,程陨霜那件事到现在还没调查个所以然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目标不仅是程陨霜,还有一个人。”

“难不成是你?他知道皇帝在意你,不敢动你。”

“没错,他不敢动我,因为他的目标也不是我。”

“哦?那会是谁?”

林清意味深长地看向倪允斟,道:“是我的在山。”

倪允斟闻言蹙眉:“据我所知这两人没什么往来,会不会是你太敏感了?”

林清摇头,耐心解释道:“兵部如今他大权在握,我若是随意伸手,怕引起注意。你若是有机会,调查一番武选司中的军械往来。”

“你的意思是,他私自挪用军械?”

林清点头:“极大可能,这一次,在山险些丧命在两尊大将军炮下,大将军炮,一个土匪能有这辆尊炮火,实在是匪夷所思。若不是那批火炮是多年前经过我手制造的,他人何以认得出来?就算能认出来也再无机会上报。”

林清仰头看天:“看来老天爷还是顾念我的遇安,叫他安安稳稳地活着,只是可怜了那张成泽将军,在广西深耕十余年,却在胜利前夕成为炮下亡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倪允斟也不再玩闹,握住林清的手:“我明白,我会找机会。但其实只要你发话,把他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很简单,毕竟陛下心里有你。”

林清看了一眼倪允斟,悲哀道:“是啊,很简单,可我要的不是他的下台,亦不是他的偿命,这些都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那目的是什么呢?”

林清将目光挪移,看向秋风下微澜的池水和摇晃的竹林,他露出一抹瑟然的笑容,不再说话。

第164章第一百六十三章有你,当然有你。……

林清出现在文渊阁时,许久未现身的程菽将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身上,林清朝程菽投去一个友好的笑容,程菽的目光便淡淡地挪开了。

程菽坚持不跟林清说话,齐桓则根程菽也有芥蒂,林清和齐桓似乎关系也不怎么融洽,这一次在阁内开会,与会的大臣个个心底直嘀咕,额头直冒汗,心里盘算着墙头草该往哪边倒。除开高子运坚定站在程菽那一边,对其余人来说似乎谁都跟不起,也是谁都惹不起。

当然,对于林清来说,他并不乐意看到这种局面。程菽这次过来简单地过问了几句改制变法事宜,一些想要讨好的齐桓的大臣便明里暗里讥讽程菽,说他仗着自己是首辅位高权重,坏了官场里的规矩。林清不明所以,就听那大臣说,程菽将一女子弄进了翰林院,大宁官场穆肃庄严,岂能如此儿戏?

“听闻那女子是程大人学生的妹子,如今都养在程府里,也不知是个什么身份?!”一兵部大臣没好气地说道,同时观察着一旁齐桓气定神闲的微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程菽平静答道:“是我学生的妹子,亦是是我的学生,没错,是我把她弄进翰林院学习的。她有才能,有才能、有想的人不该被埋没。”

“可是她是个女子!”

“女子又如何?今日我程陨霜就在这里说了,是我把她弄进翰林院里去的,这事你要报,写折子给陛下!陛下如何处置,我程陨霜悉听尊便!”

程菽其实内心很清楚,因为宋知止以及自己受伤一事,萧慎一直心有愧疚。宋步苒去翰林院从来都是大大方方地去,这一点他从未隐藏。倪允斟手底下的锦衣卫都不是吃素的,该知道的皇帝肯定都知道了,都知道了没发话,便是默认了。

那名大臣胡子气得翘了又翘,“有什么才能,我们这些有才能的人,都是从科举里面走出来的,都是万里挑一!她读过几本书,首辅大人一个人说了算?”

程菽刚要说话,就听林清在一旁清了清嗓子,温言娓娓:“姜大人何必如此动怒?科考么,是没向女子开那个门,若是开了,这大宁朝官场啊,还真说不准谁当家呢。至于说那宋家妹子,我看诸位大人也是顾及其身,恐生事端。这样,我林见善做个主,让她去国子监读书,读完了,再谋个一官半职的。”

林清向程菽示了一个好,意思就是,虽是监生出身,但能有个正式官职了,这对宋步苒说跟在翰林院打杂工是天壤之别。

程菽刚想开口说话,林清就站起身来,踱步到众臣之间。拐杖在青石地板上有力地敲击了两下,他不怒自威地看向一些正跃跃欲试辩驳的大臣,冷道:“就这样决定了,再有什么意见,就是不给我林见善的面子了。”

尽管在场之人除了齐桓之外没有一人打心底看得起林清,但他是帝师,和皇帝有着不清不楚的亲密关系,心狠手辣到连最亲密之人都能搞到边疆去的狠人,这话一出,还想再争几句的大臣们也就偃旗息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都是应了一声“是”。

倒是程菽,冷笑一声,似乎并不领情。但他知道,这对宋步苒来说,是求不得的好事。

之后众人又商讨了益州的改革成果,很明显,在齐桓的主导之下,改革进展得十分缓慢,到现在连土地丈量都没完成,就益州都如此,推行到全国还得等到猴年马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菽一问,齐桓就说,对付那些藩王可不容易,要是首辅大人愿意挑大梁,哪里还轮得到他齐梁甫去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

林清因为之前没有参与,便静静地欣赏两派打嘴仗。程菽手底下以高子运为首的官员便说,听闻齐大人和一些宗亲走得可进,也不知道陛下知不知晓。一说到这,一旁的冯延年额头就直冒冷汗,要知道那些宗亲可都是他牵线搭桥,只是其中到最后是否是他心甘情愿,那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齐桓便说,可不是?气都撒他身上了。

高子运道,用钱撒气,什么时候往我老高身上撒一回?

唇枪舌战中,林清明显看到了程菽脸上的一抹疲态,围观数十载,这一回还是真他无能为力的时局。他当然想改变,可接连遭受的打击让他无法继续在萧慎手底下做事,这意味着他认可林清的功绩。

林清心中不禁思量,饶是程菽都有顾忌,齐桓等人在变法一事上定是顾虑更多,为了平衡这些顾虑,往往也要求得的也便越多。到最后,这事不是中道崩卒,就是变了味道。所以林清越发坚定,只有隋瑛那种不顾一切的态度,才能真正完成这项伟业。

内阁里的骂战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到最后众人都是口干舌燥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齐桓最终向众人保证一定会加快变法的速度,程菽这一派才松了口。会后众人慢慢散去,林清便叫住齐桓,低声问他,给户部谋选人才的事情考虑得怎样了。

齐桓皮笑肉不笑地说:“你看程陨霜的态度,这是我能插手的?”

“他累了。”林清说:“很明显,他的心思已经乱了,不在这里了。依我看,迟早得做他的教书先生去,那么以后户部没人撑住,不由落到梁甫的肩上了吗?所以说,亦是为了将来的自己。”

林清笑得和煦,齐桓本就心情烦躁,还得跟林清演这种说不明道不明的戏。

“林大人,这大宁朝做事的肱骨之臣,可不只有我一个人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梁甫可是又叫我大人了?“林清笑盈盈地说:“若是晚上有空,来我府上做客可好?”

齐桓双眼微眯,他不知道林清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瞧你,又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虽喜欢男人,可不会轻易叨扰了梁甫。”林清罕见地开了个玩笑,还朝齐桓眨了眨眼。齐桓的眼神却饶有兴趣起来。

“是梁甫太差,入不了见善的眼?”

林清顾盼神飞,双眼柔得快要滴出水来,笑道:“我这个残疾,还能嫌弃别人?梁甫怕不是在折煞我。说定了——”

林清将手攀上齐桓的臂膀,去捞他官服大袖下的手,握住后说:“你若不来,我可去你府上找你了。”

齐桓微不可察地蹙眉,最终笑了笑,说:“好,今晚我就去。”

——

是夜,林府中鲜有的灯火通明。往日林清独住,就几盏幽静灯火,在环廊下来去都得打灯笼。那时林清节省,不想隋瑛认为他铺张浪费,便把日子过得犹若寻常人家。可这一回,他吩咐下人们按照宫内点灯的样式掌灯,还叫厨子里预备了丰盛宴席,都是用的宫内送出来的食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齐桓一进林府,嘴角就不自觉地撇了撇,这里的确雅致,就如同到了江南一般,竹林、池水,光亮的长廊、精致的摆设,应有尽有。饶是齐桓现在手头宽裕,他的府邸跟这里简直没法比。

因为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品味问题。

到了晚膳,齐桓更是开了眼界,没想到用的都是这样奢华的食材。

“这酒是禹杭新送来的,三十年的女儿红呢。还有这虾,是海里的,这个新鲜着呢,用冰砖封存,快马加鞭三日就到了京城,运过来都是蹦蹦跳跳的。”

“可是,怎的没烧?”齐桓看着那鲜嫩的透明虾肉。

“这个得生吃,吃它本身的鲜味,你尝。”

说罢,林清就用筷子给齐桓夹上了一只,齐桓盯了盘中虾许久,没有动作,只是两条眉毛渐蹙。

林清突然掩面咯咯地笑起来,“梁甫莫不是怕我下毒?”

“你下毒我不怕,我是实在没吃过这样的。”

“试一试,听说海上的那些寇匪就是这样吃的呢。”

“呵,那不跟牲口一样了。”

“瞧你说的,”林清笑盈盈地抿了口酒:“在我们大宁朝的官场上,谁不是牲口呢。”

齐桓轻笑一声,用筷子夹了虾肉就往嘴里一扔,他嚼了几下,果真肉质鲜美,嫩中带甜。可他无心品鉴这虾肉的美味,而是在想刚刚林清说的那句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看,在山兄就不是牲口。”他冷不丁地说。

林清一愣,脸色便不自觉地暗淡几分。

“怎么,我说到见善心口上了?”

“是啊。”林清叹息一声,“他不是牲口,可是在他眼里,咱们都是呢。”

“我是,你可不是。”

“我怎么不是,你瞧一瞧高子运那些人是怎么咒我的?难道在阁内你没有看过岑长青的折子么?”

齐桓微微一笑,不作声了。林清便小口吃着菜,又吩咐下人斟酒。

“我知道梁甫觉得我很奇怪,你提防我,也很正常。”林清温柔地看向齐桓,忽地面露悲伤,欲言又止。

绯色的烛光透过暗夜摇曳在林清几乎魅惑的面孔之上,一双含情眼似乎快要淌出泪来。齐桓鲜少见到林清这种神态,心底软了几分,便说:“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

“何曾!”林清激动得两颊绯红,“我哪里有半分看不起你过!倒是你,你我共事多年,你对我又有几分坦诚?”

“见善,在官场上,谈‘坦诚’二字,是不是奢侈了一点?你别忘了那年秋猎,在沼泽畔你同我说过的那些话。”

齐桓毫不掩饰讥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即使到了现在,你都还藏着掖着呢,你如此态度,我便是什么态度。”

林清咬了嘴唇,难过地看向另一边,低声道:“有些话我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就别说,该做戏做戏,我齐梁甫陪你演戏,有的是时间!”

“为何愿意如此对我呢?”林清抬眼看向齐桓,伸出手,握住了他放在膝上的手。“你可对我有半分有意?”

林清真诚地问,扑朔着湿润的睫毛,凑近了齐桓。

“不知见善说的是什么意?”齐桓不为所动。

林清举手摁在齐桓心口:“这里,有没有我?”

齐桓扬起嘴角,这一刻他想说实话,“有你,当然有你。”

林清就像抓到救命稻草一般,伤恸的眼神突然闪烁起来,他直直扑进齐桓怀里,喊道:“那你救我!梁甫,你救我啊!”

第165章第一百六十四章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齐桓心中当然有林清,他在乎他在乎得不得了,就如同爱一个人爱到疯狂,爱到爱屋及乌,恨一个人也可以同样疯狂,恨屋及乌,只是爱和恨不过就是在转念之间,从来没有什么绝对。

看着在自己怀里恸哭的林清,齐桓半举的双手终于悄然落下来,抚在了林清的背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见善莫不是说笑了,我如何救你?你又为何要我救?”

林清在齐桓怀里摇头,瓮声瓮气地说:“那些太医说,说是治不好了,治不好了……我林见善一辈子吃尽了苦,受够了磨难,堪堪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却要命绝于此?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齐桓蹙眉,就见林清抬起湿淋淋的一张脸,抓住齐桓的双臂,咬牙道:“可我不信,我要活,我要活!”

齐桓抽搐嘴角,心底吃惊不少:“怎么会,你不是去养病了么……宫里,陛下他……”

林清痛苦摇头,“我和陛下之间因为在山已经快闹到了决裂的程度,而隋在山,却依旧咒我死,我写了那么信,却换不来一封!我知道活着没有意思,可我不想死!梁甫,我不想死啊!”

“可我能为你做什么?”

“你能!”林清激动道:“都是益州的成王素喜求仙问道,我前些时日听说他府中养了一个从昆仑山下来修为有成的道士,那道士说是炼丹有术,治好了好些疑难杂真。只是不轻易见人,我也曾私底下与成王写信,只是……”

林清咬住下唇:“都说变法是因我而起,藩王们内心都迫不及待盼我死,哪里还会伸出援助之手?”

“可是这黄老之道,有用么?”

“梁甫也不是不知我这手脚都是一道人治好的,如今我还能有什么法子呢?”

齐桓定定地思索一阵,见林清神态不似作伪,但他心中仍是犹疑不定,若是他答应引荐,不就是承认他跟成王有来往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他也不忍心拒绝,只是拍了拍林清的背,说:“变法如今是我在主持,成王想必对我的成见也不小。”

“不,你掌握好了度,他们不会对你有意见的,纵使有,这也是个拉拢你的好机会。”

齐桓轻笑:“‘拉拢’二字可不是轻易说的。”

林清摇头,“看来你是不愿意帮我了。”

“我很愿意帮你。只是……”

“不指望你现在就答应我,我知道,你如今这个位置,在这件事上很为难……”林清松开齐桓,坐直了身子,只是一只手还搭在齐桓的膝上。

“许是太医弄错了,我看你如今精神气很好。”

“是吗?”林清看向齐桓,抓了他的手抚在自己脸上:“你觉得我的气色很好?”

齐桓的手滞了一滞,手掌心里传来林清的脸颊滚烫的温度,他说不上来,心里却有几分失落。他到底是不希望林清死的。

清了清嗓子,齐桓收回了手。

“我也不是大夫,不会看病,只是你我同僚多年,在人命关天的事上,我一定尽力而为。”

林清手中的就被颤动,闪烁的双眸看向齐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此,便是先行感谢梁甫了。”

齐桓黯然的脸色上挤出一抹笑容,“今夜见善可是要叫我挂心了,这顿饭,吃得真不是滋味。”

“我本意并非如此。”

“也好,身体最要紧,过去你的确受了太多苦,我也都是看在眼底的。”

“梁甫……”

齐桓摇了摇头,酒喝了半壶,已是微醺。今日和林清久违的一番交谈,又得知如此消息,心中更是百感交集。林清眼见他已是动了容,便给他一杯一杯地斟酒,两人天南海北地聊着,只是在论及到隋瑛的时刻,齐桓又变得沉默,那沉默当中还带上一缕痛苦的自嘲。

不知不觉也是夜深,不知在什么时刻,齐桓彻底醉了过去,被下人带到了客房当中。翌日醒来,他就见到林清坐在他的床榻。

齐桓从床上噌地坐起,惺忪而疑惑地看向林清。

“都是好酒,不会头痛的。”林清温柔地微笑着。

齐桓以手抚额,仔细回忆昨夜,担忧自己是否说了不该说的话,却只见林清朝他伸出手,摁在他另一只手的手背上。

“梁甫也是性情中人,共事这些年,还是昨夜才真正窥见了梁甫的几分真心。既然梁甫有心救我这条命,日后我林见善,定不负你。”

“我并不要求你回报我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话别说早。”林清伸出中指点在齐桓的唇上,齐桓皱眉,他实在不习惯林清这种暧昧的动作,“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我也知道梁甫对我依旧放心不下,但我相信,你心里很明白,我们才是一类人。”

齐桓扬起嘴角,神智从初醒时刻的迷茫中恢复,意味深长地说:“也许,也许罢。”

林清歪头一笑,纯真而恬静,就像一根羽毛,在齐桓的心上轻轻扫过,自此留下些许痕迹了。

只是林清不知道,在齐桓的心中,林清早已有了深深的刻印。

他不会让他死,他绝对不会。

——

目送齐桓消失在长廊尽头,林清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疲累袭来,他艰难地走向亭中,瘫软在了躺椅中。

“求救么?”林清自言自语,哂笑到:“只是开始呀,梁甫,只是开始。”

他闭上眼睛,让思绪短暂地飞向广西,飞向他心心念念的遇安。

在那长长的、杂草濡湿在泥土中的田埂上,他的遇安独自走过他们一同走过无数回的那些泥泞小路。他们散步时穿过的竹林如今也还在风中轻吟吗?溪涧中的溪水在秋日里是否还残留夏日的暑热?青山间的明月照耀出谁相思的面庞?染坊里的轻纱,还会如当日一般漫天飞舞,无端做媒吗?

殊不知当他幻想时刻,隋瑛也真走在那条他们时常挽手同行的路上。

傍晚时刻,秋风瑟瑟,数算时日,除开路上花费的一月,林清约莫已经回到京中小半月了。隋瑛沉默地每日走过他们往日的散步之路,在这条乡间小道上,处处都有林清的气息。临近溪畔,看到在黄昏的山风中飘扬的那些新染过的纱,隋瑛想起了那一天,心中更是思念难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关系,没关系……”

他捂住了心口,可脚步再也无法往前,索性坐下身,注视眼前丰收的水稻,和一旁的溪水潺潺。

隋瑛闭上了眼睛。

他告诉自己没关系,可思念若狂,他几乎不能呼吸。

紧闭的双眸间渗出几点闪烁,隋瑛摁住了心口,猛地张大口呼吸,冰凉的空气在肺里冲撞一阵,叫他的思绪能够短暂地忘记隐隐作痛的心。

“没关系……”他锤这胸口,不住地说:“没关系,他很好,只要他好……”

他强迫自己露出笑容,再次睁眼,湿润的睫毛上坠着夕阳橙红色的光。他笑了,笑得很开心。

“抚台!”这时,一道女子的声音穿过稻田而来,就见染坊方向,一名黄衣女子抱着襁褓碎步而来。

“抚台,好些时日没见你了!都说你上府衙去了!”女子笑呵呵的,隋瑛只觉得她有几分熟悉,可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哎哟,瞧我,忘记给您老磕头了!”见隋瑛皱眉,女子反应过来,连忙跪下身要磕头,隋瑛连忙制止了她。

“不必如此,我只是觉得你有几分面熟。”隋瑛在此和乡民们都相处得很好,身为一省最高官员,他却常驻这个村落,是以乡民早就习惯了他的存在,而隋瑛见不得百姓对他下跪,便嘱咐碰上了点头致意即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不是面熟,我和我儿的这条命,都是您老人家从土匪窝子里抢回来的喱!”

女子笑靥如花,隋瑛这才回忆起来,这就是当初那名患有身孕被土匪掳掠去的女子。当时隋瑛忙于战后对士兵们的抚恤和对土匪的审讯,又因为张成泽一事神伤许久,这些女子都全权交给林清去关照了。

“如今孩儿都生了,我看看。”隋瑛笑了起来。

女子连忙跪坐到隋瑛身边,将怀中襁褓里的婴儿凑近给隋瑛看。那婴儿砸吧着嘴,滴溜着眼睛,肥肥圆圆的,好不可爱。

“咿,真是好久没见那位官人?他当时可照拂我们不少喱!”

隋瑛用手戳着婴儿的脸蛋儿,淡淡地说:“他回去了。”

“回他们那边而去啦?那您老人家啥时候过去呀?”

隋瑛抬头,心觉好笑,问:“我为何也要过去,我可是广西的官,怎么了,百姓嫌弃我这个巡抚不好?要撵我走啦?”

“天老爷,哪里是这个意思哟!我们恨不得您老人家一辈子都在广西,不是您,我们这稻子今年还有的收?往年那一年秋不都是被土匪给糟蹋了,不是您,我们镇安还能过上安生日子?我们都说,我们烧香拜佛,才把您给求来的哟!”

“那为何如此问?”隋瑛来了兴趣。

“只是……那官人给我诊脉时,我瞧见了他的手,他说他那手是被土匪给弄残的,天老爷,我没啥见识,但也知道,什么地儿还有土匪能把当官的都给弄残了,那百姓过的得多苦,他说啊,您打完了我们这边的土匪,就得去打他们那边的去。唉,抚台大人,您老人家真是要扛一片天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淡淡微笑,心中却隐隐作痛。

“那边的土匪,用不着我去打。”

女子喜笑颜开,“咱们也不希望您走!您瞧,这孩子一直盯着您呢!他刚满月不久,抚台,给他取个名儿吧,我和我那当家的都不识字儿。”

隋瑛沉吟,便问:“你可有什么希冀?”

女子摇头,说:“我们这些乡下人哪有什么盼头,年年有的吃就行!就是呀,那给我诊脉的官人叫啥名儿呀,若是不冲他,在他的名儿中给这孩子一个字儿吧,让咱们蹭蹭福气,那官人生得标志,又心善,哎哟,我家小儿要是能沾上万分之一的福气就好咯!”

女子快活地笑,哄着孩儿,隋瑛却喉间苦涩,他的晚儿哪里有什么福气,此生受的苦,怕是常人莫及了。

可隋瑛也不想坏了女子的兴致,就当是为了晚儿积福,隋瑛思索一阵,便说:“他的名中,有一个‘晚’字。”

“晚?天儿晚了的晚?”

“是,依我看,就叫‘向晚’罢。”

“哟,真雅,真雅!那就叫向晚了,晚,晚儿!我的晚儿!”

女子在婴儿柔软的小脸上蹭了起来,脸上无限爱恋。夕阳一点一点地落了,紫金色的晚霞照耀女子清秀的面庞和婴儿懵懂的双眼,隋瑛看着这一幕,听着女子一声声叫着晚儿,既有欢喜,也有无限伤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一小块碎银子,塞到了婴儿的襁褓当中。

“哎哟,抚台,您这么做什么!”女子瞪大了一双杏眼。

“一点心意,我的俸禄不多,只有这些了。”顿了顿,隋瑛郑重说:“你可得照顾好晚儿,一生都莫要叫他受苦。”

“怎可舍得让他受苦,我和他爹爹不求他出人头地,只求他健康长大,平平安安。”

隋瑛眼中带泪,哽咽道:“是,晚儿要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第166章第一百六十五章非一类人,但到底是一……

林清在躺椅上醒来时,秋日稀薄的日光中出现徐无眠的身影,见林清睁眼,他从栏边转身,对好友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夜钦……”林清睡眼惺忪,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了厚厚的毛毯。

升任禁军统领已将近两年,徐无眠身着禁军统帅军服,负手立于亭下,气宇轩昂,跟从前大不相同。作为萧慎夺位的最大功臣之一,如今他深得皇帝信任。

他走向林清,给他掖了掖毛毯。

“我说叫那些下人把你抬进去睡,这外边风可大,伤寒了怎么办?这些下人倒好,一个二个都跟我打马虎眼,就是不干活。”徐无眠坐到林清身边,伸手拨弄了了一下他额前的碎发,“见善,真是许久不见了,好些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方才从梦里醒来,脑海里都还是隋瑛,他愣了一愣,随即点点头,说:“好,好些了,是我不让他们把我搬进去的,我想在这里见见阳光,你什么时候来的?”

问及此,徐无眠脸上掠过一丝阴霾,仿佛下定决心,他转头问林清:“你为何一直不见我?听说你已经复出后见过许多人,可你为何……”

徐无眠收了声,再说下去,他怕伤了两人之间的感情。

“夜钦,我一直很想念你。”林清从毯下伸出了手,“这是真话。”

“你还拿不拿我当朋友?”

“自然拿你当朋友。”

“那为何不见我?”

“夜钦……你没听到朝内的那些声音吗?多少人盼着我死,我怕连累了你呀。”

徐无眠冷笑两声,话语中带上了讥讽:“说这种话,可见也没有把我当朋友。”

徐无眠站起身,垂眸冷眼看向林清,“我徐无眠对我所作所为没有丝毫后悔,且都是我甘心为之,怎么,你还要跟我划清界限,给我安个好名声出来?我徐夜钦从不需要那些东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夜钦!”林清从椅上坐起,抓了徐无眠的甲胄,轻声道:“何故这样恼我,你再这样,我可是又不能好了。”

“你知道我从来都是盼你好,我能走到这一步,都是因为你。”徐无眠转身又坐到林清身边,“你说过,我们是挚友。你这样做,我很伤心。”

“对不起。”

林清神色歉疚,垂眉说道歉,倒是让徐无眠不自在了,他来这里是看望林清身体好些了没有,也不是来谴责他的。只是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就变了味道。

徐无眠连忙说:“我不要你道歉,你,你给我泡几杯茶喝,好不好?”

林清莞尔:“我记得你说泡茶给我喝的呢。”

“恍然如昨日,却已经两年了,两年,每年的初雪,或是都会记得那一夜。”徐无眠感慨万千。

“是啊。”林清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一夜,他等了一场雪,他指挥了一场政变。

“他还好么?就是,那个……我此前一直很担忧,后来也没找机会问你,就是那个隋在山……”徐无眠试探着问,他知道这是林清的心病,是他难以提及的隐疾。

可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自己能帮到些什么。

而林清只是摇了摇头,弯起眼睛笑,“都过去了,过去的事便也不再想了。听闻广西作战连连大捷,我也便放心了。”

“可他对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如何对我,不再重要。”

林清又缓缓躺下身去,目光看向了另一边。思前想后,他说:“夜钦,如今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做,只是这件事我说不出来,可我必须做。我之所以不见你,也是为此,因为那件事,必须是我一个人做。”

徐无眠不知为何突然心揪了一下,喉结上下滑动,嘴一张,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当真,当真我就帮不了你什么么?”他凑近了问。

林清温柔地笑,伸出手拂去了徐无眠肩上的落叶,道:“当然又可以帮我的,保护好陛下,将来,若是他回来了,你就去帮我说一说情,好吗?”

徐无眠张嘴,预备说什么,却在一阵茫然后,悉数吞进了肚子里。

“好,到时候我一定帮你去说说情,就看他见不见我了。”

“他若是不见你,你带上几尊火炮,把他大门给轰咯!”林清开了个玩笑,就掩面轻声笑了起来,只是还没笑够呢,就呛了冷风,连连咳嗽。

徐无眠赶忙给他顺气,也笑着说:“我轰他家大门,你还能饶我?你和他纵使如此,也是一家人。”

“是吗?夜钦,你认为我和他是一家人?”林清睁大了眼睛,两腮绯红,神态似孩童般无辜。

徐无眠点头,“非一类人,但到底是一家人。”

林清再度笑了,笑过之后,他背过脸,用毛毯挡住脸,又无声地哭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崇宁殿中,穴位上扎满了银针的林清抬头看向萧慎。他身着轻衫躺于龙榻,脚边就是银炭烧得正旺的铜炉。炭火蒸腾,寝殿里暖意融融。

只是在两人身边,围绕着三四名太医,早已满头渗汗。

萧慎到底是不死心,叫来太医院的人给林清诊治,却在老太医们面面相觑的支支吾吾中,他得到的只有再一次的失望。

“此事不要声张出去,若有外传,斩立决。”

萧慎强压不宁的心绪,遣走了太医。他在屋内踱了几步,便瘫坐在龙椅中,灰暗着脸色,兀自出神。林清见状从榻上起身,拢好衣服来到他的身边。

“陛下……”

萧慎抬头,看向林清:“对不起,又叫你挨了这么多针。”

林清微笑摇头,“无妨,太医门医术精湛,多多少少都是有些好处的。只是夜里我在府上设宴,须得跟成王见面了。”

“也就是说,齐桓当真跟成王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萧慎冷笑一声:“当真以为他一心为朕,一心为民,其中也不过都是私心罢了。”

“陛下千万别气馁,我大宁朝也有不少前赴后继之臣,他们会来到你面前,你也终将会看到他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为何,萧慎在这一刻想起了宋知止,想起了他还是王爷去江南为买战马筹银子的那一夜,宋知止挡在他面前,那么柔弱的身躯,面对凶狠歹徒没有丝毫退让。

“若他还活着,能成多少事?”萧慎喃喃自语。

“谁?”

“那个绵绵。”

林清沉默,于是说:“这件事不能怪你,其中必定有原委,金瓜公公如今执掌司礼监,手底下的人,叫他多排查几遍,务必要干净。”

萧慎点头,说:“他那妹子……”

“我叫她去国子监了,那迟迟虽为女子,却有不输男子的气概和学识,是个有才能、亦是有想的。陛下还年轻,我们这些人,慢慢地也都要步入中年、老年,陛下身边总得有几张新面孔,未来啊,我朝都要靠这样的年轻人呢!”

“譬如说?”

“看迟迟做得如何?若是做得好,不必顾及女子身份,只需施以重用,毕竟有她老师的真传,不会出差错。还有一个倪允瞻,他是在山的学生,亦是择之的胞弟,他虽然文章写得不如何,却好在肯下功夫,肯折腾,亦是有想法。还有一个人,陛下可千万别忘了。当初我在那南明峰上疗伤,你带过来一个叫石晏的。”

“朕当然记得,那时你就叫我好生关注着他,如今他已经在户部做主事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好,甚好,他经历过灾荒,对银子会更加上心。这样的人,都是陛下一手提拔起来的,都要重用。”

萧慎点头,内心却难过不已。见萧慎又露出痛苦神色,林清连忙转移话题,“对了,皇后约莫是要生产了罢?”

“太医说,还有一月。”萧慎从未向林清提及过他和奚今的约定,这是皇帝与皇后之间的秘辛。

“定要照顾好皇后,即使你与她无情,也别叫人看出来你冷落了她。在这宫中,人人都势利得很。”

“朕明白。”

林清再嘱咐了几句,就辞别萧慎,从崇宁殿摆驾回府了。

已是初冬了,林清身着厚实的披风,从马车里掀开车帘。再经过玉峦殿的时候,他吩咐马车稍停片刻。

高子运仿佛故意拖慢进度似的,迟迟不肯修缮好这被火焰吞噬过后留下可怖痕迹的宫殿。这不啻一种提醒,叫所有人都记得那翻天覆地的一夜。

林清定定地看了一阵,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寒风吹动他的眼眸,泛起涟漪一片。突然,前面的几个行路的小太监忽而喊着:“下雪了!”

“下雪了!瑞雪兆丰年!来年又是个好年啊!”

“对对对,去报喜,快去报喜!”

小太监们嬉笑着躬身跑开了,林清仔细一看,果然铁灰色的天空中飘落零星的白雪。他怔怔地从车内伸出手,一枚雪晶在他掌心融化,就像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年……”林清自言自语,“好年么?”

他露出笑容,“是啊,瑞雪兆丰年,来年一定是个好年。”

又是一阵狂风呼啸而过,雪便忽地大了一些。

“大人,走么?”车夫回头问道。

“走罢。”

林清放下了车帘,闭上了眼睛。

第167章第一百六十六章所谓林党

与宁中不同,益州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素来都是富庶的省份。成王萧厉在益州多年,早已将益州手归于囊下,赚得盆满钵满。就其一人手底下的土地,就能占到全益州的五分之三。除开私产,其中一部分是当地商人为了规避税负挂靠在他名下,每年都进献给他的佣金都能让人为之咋舌。

而益州近些年来却在缴税一事越发不尽如人意,除开商人们的挂靠,则是农民们交不起税,将土地贱卖给了成王,自己转而为成王种地。土地兼并愈演愈烈,并入藩王的土地不再纳税,益州的税也渐渐地收不上来。

听闻选择了益州为变法试点,成王不知道将林清骂了多少遍。他是先帝萧穆的侄子,素来还是得到几分圣恩的,一是因为他会说话,为人圆滑,成日里都是笑眯眯的,胸无大志,对皇位没什么威胁,而来就是他可不像其余的那些藩王一般死脑筋只会贿赂官员,他不一样,他直接贿赂皇帝。要知道萧穆在国库见了底的情况下能养着整个皇宫养着三个皇子都有他的出力呢。

可林清却叫大宁朝变了天,变了也就变了,他继续贿赂皇帝就行,可谁知这歹人竟要搞什么变法,还上来就拿他开刀。新帝呢,又对林清唯命是从,他简直恨得牙痒痒。好些时候,有些传言就是他弄出来的,林清这个反贼在益州早已成了人人喊打的程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也算是了解大宁官场的,知道从程菽下手不现实,便通过冯延年找到了齐桓。一番相处下来,他认为齐桓有扶持的必要。此人虽然也想变法改革,但他的目的可没那么简单。成王这个老油条几乎一眼就看出了齐桓那云淡风轻之下的狼子野心。他笑眯眯地跟齐桓交谈,他就喜欢这样有野心的年轻人。

当然,齐桓的改革也非儿戏,是真真正正要去做的事,此事已通过内阁,全国上下都盯着,无可更改。但是对于成王来说,只要和话事人扯上关系,那么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去了。

譬如说,不是要丈量土地么?成王划出一片地,就量这儿!这本是某位富商挂靠在他名下的土地,可这富商近些年来生意越做越大,人还没有几两重,就学会蹬鼻子上眼儿了。成王多次通知他佣金已经提高,必须按时缴纳。那富商一合计,这都快赶上缴税了,还得看你脸色。谁也不愿意做赔本买卖,富商干脆对成王的要求置之不,成王虽气,但也拿他没办法。这次齐桓派人来纠察,正好给了他一个机会。

不仅以后这土地不再挂靠在他名下,以前年度欠的税款也都得补上!补上还没完,还得有罚金,一分都不能少!

那富商傻了眼,这些时日便四处奔波筹集银子,叫苦不迭。

是以齐桓的变法慢,但的确出了成效,这成效足以拿去应付群臣和皇帝。只是齐桓内心很清楚,他是被成王当成了打手,可他如今需要成王的配合来帮助他站稳脚跟。毕竟程菽还没有退位,隋瑛仍旧被追捧。

他若跟藩王对着干,这些老油条们一合计,群起而攻之,在朝内没有足够稳固的根系的齐桓根本招架不住。

只是这些往来都是秘密中的秘密,谁都不知,林清这一次提起了成王,齐桓几乎好几日都思索这个事。人都是想活的,没什么比命更重要。林见善若真有了性命之忧,他帮了这个忙,或许能将林清这股力量为自己所用。

如今林清在朝中除却皇帝没有任何大臣支持,他齐桓何不取而用之呢?

更何况,还有多少次机会,林清对他发出如此明显的邀约呢?病入膏肓,为众人所唾弃,他林见善,也是一个人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是人就有所求,倘若向来高风亮节也就罢了,他林见善都可以背刺隋在山,一个“利”字,足够让他和自己站在一起了。

只是齐桓又深刻地明白,他对林清从来都有一种极度之复杂的感情,这种感情的强烈程度不亚于他对隋瑛的执着。又或许,他们两人在他心中从来都是一体的。只不过,遭受众人唾弃的林清总会让他感觉心里好过一些。

林清所拥有的那些,他并不羡慕。

定了定神,眼见天色已黑,齐桓便吩咐下人预备马车,准备前往林府。

而在顺天城的另一边的一间奢华的客栈,商人打扮的成王也钻入豪华轿辇中。

两辆马车汇聚于灯火辉煌的林府前,自此,一个紧密的联盟若毒瘤般长在了大宁朝这庞大的身躯之上。

所谓“林党”,在这一夜真真正正成为了一个“党”。

——

倪允瞻气冲冲地走进程府,见岑长青已经到了,情绪再也忍耐不住,恨恨地一拳就砸在了檐下的廊柱上。

“我真的气不过,我真的!”近些时日被吏部提到刑部里做主事的倪允瞻怒极反笑,望着眼前的两位前辈,再也忍耐不住:“我都说他要死就快些死!如今他还真跟齐桓搞在了一起,前些天在府上都跟成王见了面!今儿个成王就领着道士去府上了!”

程菽黯然,岑长青早已握紧了拳头。

“他真是要亡了大宁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倪允瞻到底是年轻人,气得眼泪直往下掉。他揩掉眼泪,望向程菽:“咱们就拭目以待吧,看看益州变法还变不变得下去!快一年了,土地都没丈量完呢!现下他又横插一脚,再无人治他,该怎么完蛋就怎么完蛋吧!”

他怒吼出声,泄愤之后却是不知所措,瘫坐到了栏杆边,一个劲儿地抹眼泪。程菽看了心里难过,过去拍了拍他的背。

“好了望之,说什么泄气话,这么控制不住脾气,以后的路怎么走。”

程菽刚说完,就见岑长青也气得两颊通红,“只是望之说得没错,如今只是个开始,谁知道他日后要做什么?齐桓岂是善人?而陛下对他也是唯命是从,我朝的出路,究竟在哪里?”

程菽转头看向岑长青,说:“你我都知道出路在哪里。”

岑长青抿了抿唇,掷地有声地道:“是!只有一个人治的了他,可那个人现在回不来,听闻过去他还怀有歉疚之心,顾念旧情多次在陛下那里求情,可如今,他早已将那份情忘得一干二净!他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感情,只有伙伴,如今齐桓就是他的伙伴!”

程菽沉吟不语,良久他说:“对我来说,也未尝不是机会。”

“机会?”

“如今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若是以后结党营私,震慑君威,我们还可以从陛下那边下手。”

“陛下?”岑长青悲哀地笑了笑:“听闻陛下留他在宫中多时,两人之间的关系早已不是师徒那么简单,陛下会出手?”

程菽摇头,道:“只是一个机会,没有哪个皇帝不会忌惮权势滔天的大臣,他跟齐桓两人分开而论倒还好,若是结了盟,想在变法当中做文章,不说为了百姓,就是为了稳固帝位,陛下也必须得拿出手段。”

“在此之间,我们要静观其变,等待合适时机,联名上书,恳求陛下将在山调回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倪允瞻哭哭啼啼地抬头,说:“这有可能么?”

“只要他们足够过分,我们的话陛下已经不想听了,可我宁朝还有那么多有良心的臣子,我就不信,三个人的声音他不听,三百个人的声音呢!?”

“那我们就给他们添一把火!”倪允瞻起身说,神色快活起来。

程菽看了他一眼,目光严厉道:“添一把火?你想如何添?你若是添了,就是助纣为虐,和那林见善有什么区别,你认为你老师会允许你做伤天害之事?”

“一步错,步步错!若是陛下正当即位,我宁朝官场,还能乱成这个模样?”

倪允瞻吓得一缩,连忙垂首道歉:“我,我错了……”

“望之,你想想你的老师,如今在边疆过得是什么日子?他可曾有过抱怨?他可曾后悔过自己当初的决定?!他那样一个有才华有抱负的人,甘心在边疆蹉跎岁月,所坚持的是什么?所在乎的是什么?我程陨霜这一生都没有佩服过什么人,唯独佩服你老师。他从不怪罪任何人,连这个欺骗了他的人他都未曾对他有过半分怨言。没错,你咒他死,我也不愿意他活,可我告诉你,这种话,你不能在你老师面前说,提都不能提!林见善的命,是隋在山在雪中跪了三天三夜求回来的,你我对此都不容置喙,我们也没有权利!可我告诉你,这人都各自有命,任何的得到都会有所偿还!他林见善,必须还!我程陨霜信靠天地之良知,这天地良知,不会错待任何人!”

程菽罕见地发怒,倪允瞻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眼泪却啪嗒啪嗒直掉。

程菽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用帕子擦掉了倪允瞻的眼泪,音色柔软下来:“不过几年,我也是要从这个位置上退下来,你老师的来去还没有定数,可唯一确定的事,未来宁朝都还要托付给你、迟迟这样有才干、有想的年轻人。你要坚定自己的信念,道阻且艰,望着你老师的背影,举着骨头当火把,在黑暗里踏踏实实地走,知道吗?”

倪允瞻胸腔起伏,眼眸闪烁,重重点头,“知道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第168章第一百六十七章谁说嫉恨不是一种伟……

雪压青枝,竹影横斜,偶有一阵风掠过,雪飘如絮,无声溶于池水。问竹亭四周都挂上了保暖的垂帷,铜炉里交错火红的银白炭条。这一隅内温暖如春,其中正对池水竹林的一边帘幕薄透,可依稀赏见静谧雪景。

林清收回目光,此时,一小壶在炭火上熨热了的黄酒散发浓郁酒香,林清笑了笑,便抬手斟满了两只精巧酒杯。

在他身边坐着的是齐桓,还有一个凳子是空的,尚留有余温,显是人刚离开不久。

成王走后,齐桓并没有着急离开,他很享受和林清在一起的时间。过往很多时候,他想知道隋瑛为什么喜欢林清,爱得如此死去活来。在林清身份未曾曝光前,他猜测,是因为林清的美貌。纵使是隋瑛,也无法抵抗这幅容颜。后来他知道了一些隐秘,便也明白那份感情更多来自于年少时期的一段旧事。

或者说,是命运使然。

可是在他眼里,林清则是一根芦苇,在秋风里摇晃,却坚韧得不可倒下。

这是他欣赏他的由。

可有时候,人总会想把那芦苇折了去。

齐桓的目光落到林清细瘦的腰肢上,他暗暗想,折断这腰肢很简单。如今林清对他有所求,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他的目标是自己。那么,他其实可以对他做任何想做的事。有些事只消放在心里想一想都能让他战栗不已。

“梁甫。”林清的声音突然打碎他的思绪,“酒快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先前也不知道你如此爱喝酒的。”

“昆仑道士不是说了么,多喝酒,对我有好处,我还想多活些时日呢。”林清一边喝酒,露出细白的腕子,腕子上赫然有一个镶嵌着红宝石的纯金手镯。

“这可是波斯的极品,成王不也是送了梁甫一个么?”

“我家夫人拿去了。”

林清恍然地“啊”了一声,“对,险些忘了,梁甫有家室,不像我,好东西都花在自己身上了。”

“这镯子很美,很衬你。”

林清眼眸流转,伸出手再为齐桓倒上了一杯酒。镯子在炉火的微光下闪耀异常,好似将苍穹的辰星都纳入了这红宝石中。

前些时日,成王送礼齐桓总是不肯收,于是林清就收了,林清一收,齐桓便没有什么推脱的由,成王再使上几把劲儿,齐桓那条脆弱的、道貌岸然的防线,就一触即溃了。

那一夜,当一整箱白银悄然抬入齐桓在顺天城外的一处私宅时,他在烛光下凝视这些白花花的银子,想起成王作为一个王爷在自己面前谄笑的模样,他几乎醉了。他根本不在意这些钱财,他在意的是那些目光。

权力可以带来钱财,可钱财却不一定带来权力。

如今他齐桓,什么都有了,独独有两样,隋瑛有,他没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抬眼看向眼前小口饮酒、两颊早已绯红的美人,心中涌上一股炽热,可很快,智将不该升起的火焰烧灭。他又恢复了清明神色。

这样细微的变化全部收归林清眼底,对于齐桓这个人,他还有一些事情不明白,所以他并不着急。哪怕两人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或多或少都在演戏,可他们愿意为了彼此演戏。

“梁甫,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提出变法么?”许是醉了,林清的收又伸向齐桓,齐桓应时地握住了他的手。

“我不知道。”齐桓说的是实话,变法无非强国富民,可林清都造反了,还来谈这个?

林清歪头一笑,“当真不知?”

“知道也不会说,伤感情。”齐桓微笑道。

林清哈哈笑了起来,从躺椅上坐直身体,朝齐桓凑近:“我啊,只是需要一个手段,一个工具,你想弄掉一些人,总得有些说法吧?”

林清狡黠地眨了眨眼:“有些人故作清高,道貌岸然,就是我大宁朝的毒瘤,你说程陨霜那些人,凭什么看不起我啊?你我当时在兵部,操心的还少吗?我们如此鞠躬尽瘁,恪尽职守,到最后呢?”

林清反手握住了齐桓的手,认真道:“说个真心话,我真的受够了,受够了……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什么都想通了。梁甫,你不会也看不起我罢?这话,我就跟你一个人说了,我林安晚这辈子啊,不值得,不值得……”

说着林清就淌下两行热泪,齐桓定定地看着他,在这一刻,其中真假他看不清了。

“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齐桓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真?”

齐桓抬手,拨开林清额间的碎发,用拇指抹掉他脸上的泪,说:“程陨霜那种人,他们是成不了事的,他们活在妄想当中,从来不肯正视现实。你我不一样,我们是一路人,这世界对我们来说太黑暗了,要燃烧自己的血肉,才能照亮一条路来。”

“梁甫……”

齐桓轻声笑了笑,自嘲而又悲哀,他望向一边,道:“他说的没错,你是靠仇恨活下来的。”

“谁?”

“张邈。”

林清心中一凛,却不动声色,依旧梨花带雨地问:“何故提及他呢?”

“是啊,何故提及他,只是近些日子以来,我一直都在想他。”齐桓喝下一口酒,兴致似乎高昂了起来,一股无名火焰燃烧在了他的双眸里。

他兀地看向林清,交杂着仇恨以及怜悯,这双眸子里的仇恨深不见底,快要将林清吸进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吓了一跳,不自觉地缩了缩。适当的怯懦总是挑人心弦,齐桓的心此刻就像被一把刮刀狠狠地刮了一下。

他一把扯过林清,让林清掉进自己怀里,他吻在他的唇上。

林清几乎失去了思考,齐桓的吻凶猛,带有强烈的恨意以及占有。他撬开林清紧闭的牙关,手就伸向了他柔软的脖颈,用力扼住了林清的呼吸。

林清喉间发出喑哑,手不自觉地去推齐桓,而齐桓在这一刻却是真真正正地醉了。原来是这种味道,他如痴如醉,隋瑛品鉴过无数次的唇,是这样的清甜和柔软。

他食髓知味地吻着林清,却也只到亲吻这一步,他的舌尖在林清的唇腔里探索,好似在寻找另一个人的痕迹。他疯狂地堵住林清的喘息和呻吟,在林清最终无法承受咬伤他的下唇时,他终于睁开了眼睛,松开了林清。

林清挣扎地起身,捂住胸口,剧烈地大口呼吸。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齐桓也站起身,看着林清在栏杆下躬身喘息。他露出一抹病态的笑容。

“很多次我都在想,他所拥有的,我也都有了,如今就连你,也在我的怀里了。”齐桓走向林清,帮他顺气:“你看出来了,不是吗?”

他将林清提起来怼在亭柱上,亲吻他的唇、他的脖颈。

“你看,我也可以对你这样做了。”

“谁说嫉恨不是一种伟大的感情?谁说仇恨不能鞭策一个人走到终点?”

“见善,见善,见善……”齐桓醉了,他将脸埋在林清柔软的颈窝里,“我们真的是一类人啊,我们是一类人。”

第169章第一百六十八章往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齐桓在林清剧烈的喘息中,让回忆漂向多年前的他第一次上京的时刻。

岁月就像酒糟一样酿造着这些回忆,浓郁得要让齐桓无法呼吸。

他的身上好像还穿着离乡前的那一件打着补丁的素衣,他的肩上,好似还背着那个沉重得压迫着他的自尊的包裹。

来到了京城后,他用自己仅剩的一点银子住进了“鱼跃”客栈。这里有来自全国各地的考生,对于齐桓来说,他是负担不起鱼跃客栈的费用的,可是他临走前,母亲切切嘱咐道,莫要叫人看不起,去京城里,住好吃好,专心准备会试。

他齐桓,是乡试中的佼佼者。他知道他会中进士,于是他几乎掏光了钱包,用作为自己的最后一笔投资。

鱼跃客栈里住的考生并非大富大贵,都是家境尚可的商人之子或者一些小地方来的官宦子弟。齐桓观察着他们,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神不那么怯懦,他也努力不让他人知晓,自己每天只能喝上一壶茶,吃上一盘菜,落榻于鱼跃客栈里最靠里的也就是最便宜的房间。

可是他依旧会感受到那些在午后吃酒听曲儿的公子哥儿们向他投来的鄙夷的目光。

因为他的衣裳是粗布的,尽管小心遮掩,还有一些补丁会暴露出来。有时候为了遮盖这些贫穷的印记,他都不敢做大动作。这时,他听到了有人嗤笑道:“瞧,端端的公子哥儿呢!”

齐桓的脸红了,同时,他将目光扫过这些人,他记下了这些面孔。这些面孔,有的落榜黯然回乡,有些金榜题名做了官。当他得势后,那些曾经瞧不起他的官员奴颜卑膝地站在他面前点头哈腰时,他会故意在他们面前提起鱼跃客栈的那些时光。

他欣赏那些官员们的脸颊如何变红,如何谄笑着说当时的自己是如此狗眼看人低。

可是,齐桓知道,他对他们根本不在意。

他在意的只有一个人。

很奇怪,这个人是鱼跃客栈里唯一没有瞧不起他的人,甚至跟他一样,定的是鱼跃客栈里最便宜的房间,穿的也是素衣,只是身上没有补丁而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叫隋瑛,字在山。

齐桓小心翼翼地关注着这个人。

他每日除了读书,就是在顺天城的大街小巷去逛,他走过的街道不过那几条,当时齐桓在想,那几条街道有什么不同,后来他才知道,那几条街道上,坐落着当时的一位翰林院编修的府邸。隋瑛在那里踱步,无非就是想见到一个人的身影而已。

有一日,齐桓正在喝茶,同时思量要不要与隋瑛交个朋友时,他听到了一阵喧闹声,还没反应过来,一伙儿公子哥就醉醺醺地冲进客栈大堂内,勾肩搭背地笑着,推搡着,其中一个轰的一声撞在了齐桓的桌上,打翻了他一天唯一的吃食。

齐桓向那些人投去愤怒的目光,可那位华服公子却没有丝毫歉意,眼底里透着鄙夷。

他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砰地一声砸在了齐桓的面前。齐桓看向那足以支付他一个月的房费的银子,极力压抑着怒火。

“我说,梁甫兄,还客气什么?不就是在等着这个嘛!今儿算你走运,本公子谁的桌子不撞,偏偏撞了你的!也算是好事一桩!”

说罢,这位姓刘的富商子弟便醉醺醺的攀上齐桓的肩,凑近了道:“是不是嘛,嗯?梁甫兄,是不是嘛?”

客栈里顿时一片哄闹,看好戏的人都围了过来。

谁都认识这位刘公子,不仅家里有钱,表亲更是京里当官的,据说还是在吏部当差!谁敢得罪?而这个齐梁甫,平时沉默寡言,甩着张脸不知给谁看。还真以为自己的寒门出贵子的天之骄子啦?

这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如蜂糖一般粘稠在齐桓的身上,他握住茶杯的手早已止不住地颤动,压抑的愤怒好似一触即发。可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看向刘公子,说:“不用了,刘兄,这些钱你还是自己收着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掀开刘公子的臂膀,齐桓起身预备离开,却被刘公子伸手一抓,恶狠狠地问:“不给面子不是?”

齐桓转身,冷静地看向刘公子,说:“一顿茶饭,要不了这么多钱。”

“我说值多少钱,就值多少钱!”借着酒劲,刘公子耍起酒疯。围观的一些考生纷纷喊道,就是,给个面子不是!你这么做,叫刘兄怎么做人!

赔钱不要,好像还真是他错了一样!

梁甫兄,别端着架子了,我都看到那些补丁啦,哈哈哈……

齐桓脸色阵青阵白,他感受到他心中有什么正在破碎,从破碎之处淌下火红的铁水,烫的他快要不能呼吸。

“齐梁甫!你别给脸不要脸!”

刘公子尖锐的声音将他自尊划烂,就在这时,刘公子转身朝掌柜怒吼道:“他妈的,老子花了这么多钱住你的店,受这种人的鸟气!我告诉你,今儿个他住这老子就不住这儿!”

掌柜的吓了一跳,连忙从柜台后谄笑地跑出来,何人不知刘公子手底下还有一群好兄弟,他们都是有钱的公子哥,住的都是最贵的套房,他们一走,到手的生意都给黄了。这鱼跃客栈好几年就等这一会呢!

掌柜的连连赔罪,跑向齐桓,站直了身子,怒视道:“齐公子,我不是说你,刘公子可给你台阶下了——”一边说,那掌柜的还拿了银子往齐桓手里塞:“拿着吧,拿着吧!都是心意!一个月的房费了!”

破碎了,什么都破碎了,齐桓的那颗心——他只觉得好笑,就因为他穷,他沉默,他运气差,所以就得受到这样的羞辱?

而这些人,分明也都是读了圣贤书,从乡试里选拔出来的,他们难道不知道,作为人,有一种叫作自尊的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在他垂首,迎上掌柜那几乎于哀求的眼光时,那张唯利是图的丑陋的脸,他突然觉得,自尊这种东西,的确不是谁都该有的。

他齐桓,难道真的不值得拥有吗?

潮水一般的哄闹声击打着他,催促着他,掌柜的揪住他的衣服不放,他大臂下的补丁是那么刺眼,他近乎绝望地几乎要收下那碇银子……

“够了!”

一声响亮的声音从客栈角落里传来。

隋瑛大步流星地走向齐桓,伸手抓了掌柜的往旁边一放:“掌柜,齐兄乃是举人,你怎可对他如此推搡?这样坏了规矩,以后何人还敢住你这鱼跃客栈……”

“可,可是……”掌柜支支吾吾,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见隋瑛抓了那碇银子,阔步走向刘公子,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之下,将那碇银子狠狠砸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

“仗势欺人,还没做官呢!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隋在山若是不能做官也就罢了,做了官,第一个治你这样的人!”

“你,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我的表叔可是吏部的!”

“管你什么部,还有七日就是会考,以后自会见分晓!我就不信这客栈里所有人都真心站你这一边,你今日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只要还讲上几分良知的,你以后就不会有好果子吃!”

隋瑛说罢,就听客栈角落里传来几声“好!”。虽然零星几声,却足够让刘公子从酒意中清醒。

他昂首挺胸,就欲扬起拳头,却在人高马大毫不退让的隋瑛面前,偃旗息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你你,你给我等着!”刘公子扔下这一句,和几个狐朋狗友扬长而去。

隋瑛蹙眉看了他们一眼,又转身看向那些看好戏逼迫过齐桓的好事者,嫌恶道:“书都读够了?人人都中进士了?有这个看热闹的闲工夫,还不如做几篇文章!”

说罢隋瑛便甩手而去,又去逛他那几条街巷了。

人群散去,齐桓呆滞在原地。许久后他转身朝门外看,隋瑛早就不见踪影了。

客栈又恢复平静,在紧张的氛围中,会考在即。

只是谁都想不到,会考前的前三天,刘公子骑马时马儿突然发狂,他从马上摔下,当场折了右臂。

他没能去参加会考。

在激烈的考试之后,齐桓终于得空,他去帮人做了一份抄写的活儿,赚了些银子,专门买了一壶好酒去找隋瑛。他向亲自登门道谢。

他敲响了隋瑛的房门,他第一次这么紧张。

可在隋瑛开门后,他没能见到一张热情的微笑面孔,隋瑛只是打他身边漠不关心地走过了。

齐桓愣在原地,隋瑛几乎没有给他分毫目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道,他发现了当时自己是预备接过那碇银子的?

难道,他发现了让刘公子的马发狂,是他夜半去马厩里的手笔?

对,他一定是知道了自己的卑劣,所以他跟别人一样看不起自己。

齐桓凝视隋瑛远去的背影。

他轻笑一声,扔掉了那壶酒。

他再也没有同隋瑛有任何交往,即使后来两人都殿试有名,同朝为官。

当然,他不会知道隋瑛对他的所作所为根本一无所知,他的冷漠和疏离,全然来自于自身精神的恍惚。他在一间茶馆里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已然是兵部主事的林清,在和他人相谈甚欢。

他欣赏林清的笑容,几乎沉醉,可那笑容不是给自己的,隋瑛无限悲哀。

他多想林清能够朝自己笑一回,哪怕就一回。

于是他闷闷不乐,买醉到天亮,齐桓来时,他根本都没有清醒过来。除了林清,此时他眼里谁都看不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

“后来啊,后来……”

齐桓搂着林清的腰,痴迷地嗅闻在他脖颈。

“后来,你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么?可他,他几乎毁了我的一生,不,还有你……可我不恨你,因为你和我一样,你什么都没有……”

“我们是如何毁了你呢?”林清轻笑,“我们甚至没有任何交集。”

“没有吗?”齐桓哈哈笑了两声,他松开林清,抓起酒壶,一饮而尽。

他癫狂地笑,恨恨看向林清,怒吼道:“我所在乎的,你们全都夺去了!夺去了!”

“陆渊!当日我和隋在山同拜他为师,他选择了隋在山,好!我认,毕竟没有一定要选我的道!我认!搭上这条线,他隋在山一路平步青云,我在地方磨练两年,你知不知道在两湖练兵有多苦,有多么苦啊!好几次,我险些死在那些水草里,可我是大宁朝的官员,我愿意奉献我自己!再苦再累,我忍了,我吃了!后来,我做出了成绩,杜尚宣,他欣赏我,他把我弄回去,他说隋在山在跟陆渊闹别扭,他替我在陆渊面前说过好话,陆渊表示愿意考虑收我为学生,我对杜尚宣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

“于是我眼巴巴地等,回了京,我恪尽职守,多次去拜访陆渊,可隋在山,却向陆渊推荐了你,他在我和你之间选择了你……林见善,你的名声有多好?和我的比怎么样?陆渊为什么选择你,是因为你比我强吗?不,是因为隋瑛,是因为隋瑛推举了你……于是我就这么被放弃了,我再次被放弃了……”

“也罢,至少还有一个欣赏我才干的人,杜尚宣,我们兵部尚书,他是我的引路人,可你们呢?隋在山从朔西回京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给整掉了!把他整掉,把兵部尚书这个位置给你!!给了你!”

林清惊恐地后退,齐桓几乎发狂地大笑:“我前些年去地方看过他,他早已快病死了,要是他还在京里,他不会这么早死,哈哈,你的眼神在问,是不是还有别人,是不是……你有答案了是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齐桓朝林清走去,将双手扶在了林清瘦削的肩膀上,在他耳边低语道:“我,齐桓,齐梁甫,是张邈的学生,是他唯一的学生。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了解我,也只有我了解他。而你们……你们逼死了他……”

齐桓痛哭道:“他是不是个好人,可你们就配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你就这么自信,可以清清白白活在这个世界上吗?”

第170章第一百六十九章自由

他恨隋瑛,他嫉恨隋瑛,他并不以此为耻。

齐桓轻抚林清的面颊,继续道:“告诉我,他比我好在哪里?为什么所有人都看不起我?”

林清咽了口口水,说:“没有人看不起你。”

“说谎——”林清将手摁在林清的胸口,“你在说谎,你当日造反,隐瞒隋瑛,却拉拢我。可见你心里就是如此看我的。”

林清扬起嘴角,“难道你不是如此吗?”

齐桓眼睛一点一点地睁大,将林清整个儿地映在其中,“是啊,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是阁老为我指的一条生路,他知道你会赢,林见善,是阁老让你赢的,亦是我让你赢的,林清,是你最看不起的人让你赢的……”

“梁甫,你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啊,我醉了,我醉的时候看不见别人,我只看到隋瑛打我面前走过,一眼都不看我就扬长而去了……他的眼里从来都没有我,谁都看不见我,即使到了如今,你们也都看不起我,可那又如何呢?你看,隋瑛有的,我都有了,等我主持好了变法,我连名也有了!还有你!”

齐桓兀地环住林清,病态地微笑:“你不是也在我怀里了吗?他有的,我都有,只剩一个名,一个名……”

他爆发地喊出声:“我要这全天下的人,都只记得我齐桓!而不是隋瑛!”

林清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笑。他并非不知道仇恨的力量,但他很难想象嫉恨也能让人如痴如狂。

只是,谁都不知道,齐桓,他早已恨的不是隋瑛了。

他恨的是那个曾经,想要去接过那一锭银子的自己。

这恨的力量太过强大,强大到支持他走到了现在,如果没有这恨意,他还凭借什么走下去?林安晚除了恨,还有爱,可他齐桓,他可曾有真正爱过一个人吗?他也曾在意过一些人,可那些人,都被人所摧毁,于是他不敢再在意了,如今他剩下的只有恨。

无止尽的恨。

依旧匐在林清的颈窝里,齐桓肩膀颤抖,似乎多年块垒倾吐而出,他隐忍地哭泣。这哭声却让林清作呕,可他不能动摇。

他抬手,抚上齐桓的背,轻声说:“我可没有那样对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说:“你以为他看我,不是如此吗?”

“梁甫,与我一同,登上最高处,让那些看不起我们的人,都仰首于我,然后彻底消失在尘世当中罢!”

齐桓悲哀地抬头,凝视林清,凄切地笑。

“最高处么?”

林清点头,“最高处!”

——

冬雪连绵处,深宫中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

当皇子的诞生让整个宫廷欢喜雀跃之时,皇后却在隐秘处留下一道奄奄气息,被宣告难产薨没。

皇帝痛不欲生,吩咐下人照顾好皇子后,便于凤熙宫缅怀皇后,闭门不出一整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凤熙宫深处,烛光摇曳一片。萧慎握住奚今的手,用手帕揩拭她额头上的汗水。

刚经历过生产,奚今脸色苍白,剧烈喘息着。为了掩人耳目,太医和接生婆都被差走,下在司礼监手里。如今守在凤熙宫的只有萧慎和金瓜二人。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趁守卫轮岗的时候就带你出去,再忍忍,再忍忍,出了顺天城,有大夫在驿站里等你。”

奚今咬牙抓住萧慎的手,泪流满面:“陛下,照顾好皇子,照顾好沅儿,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你放心,你安心去……奚今,朕对不住你……”

“陛下,你会是一个好皇帝的,你要坚持住,坚持住啊……”

寂静的宫道中,一个人影从凤熙宫后墙翻跃而进,沅儿摔在积雪中,来不及顾及身上的疼痛,他连滚带爬地朝寝殿跑去。

“奚今姐姐,姐姐……”听到了沅儿仓皇的声音,萧慎蹙眉,最终还是朝金瓜点头,让金瓜把他带进来。

沅儿甫一进门,看到萧慎在床边握住奚今的手,他张了张嘴,扑向奚今:“我就知道你没死,你不会死的,你不会出事的!”

沅儿嚎啕大哭,奚今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沅儿,姐姐不能陪你了。”

沅儿看了看奚今,又抬头看向笃定的萧慎,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眼含热泪地说:“那姐姐,要自由,要幸福。”

奚今哭出声来:“我会的,你也要幸福,好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沅儿含泪点头,看向萧慎,萧慎朝他点了点头,说:“时间快到了。”

金瓜这时凑近了道:“陛下,马车到了。”

萧慎朝奚今俯身,说:“朕亲自送你走。”

奚今朝萧慎伸出臂膀,她知道去东州的路途辛苦,而她自己,是个产后的妇人,身体虚乏,体弱无力。可她亦是将门之后,通往自由的路上,她步履不停,愿意付出一切。

躺在萧慎怀里,奚今看了悲伤的帝王一眼,在他怀里轻声说:“陛下,看一看身边人罢。”

“嗯?”

“有的人,你我都求不到,可身边的人,要珍惜啊。”

萧慎扬起嘴角,踩在积雪中,他笑着看夜色中的马车:“是啊,求不到,真真是求不到……”

萧慎将奚今抱上马车,两人再深深看了彼此一眼,车帘落下,彻底隔绝了两个人的一生。

萧慎转身,望着一路抓着他衣摆流泪的沅儿,将他拥入怀中。

他想,自己在这个位置上能为身边人做的事情不多,他的崇高使命使得私情变得难能可贵。奚今的自由,便是他能给她最后的照拂了。

马车远走,在无人在意之处出了宫门,走向了黑夜深处。一月后,在东州伤心欲绝的奚越会在酒醉后的哭声中看到一个斗篷下的身影朝他缓缓走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会有一双冰凉温润的手,捧起他年轻而怆然的脸,为他抹去一切眼泪。告诉他,他从来不是一个人。

只是,至此世界上再无奚今这个人。

有的只有一个常伴在东州总督身边的一位女将,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除了战场上,她从不出现。

只是偶尔有人会看到,在一座坟墓旁,时常会出现两道身影。

这两道身影共同面向遥远的北方之境,在雪原中守护这片土地。

再也未曾离开。

第171章第一百七十章相思重上小红楼。

崇宁殿中,金瓜喜气洋洋地将怀中皇子抱给林清看,林清看了一眼,喜笑颜开,连忙跪下身行礼。

“臣恭喜陛下,喜得皇子。”

萧慎连忙扶起他,说:“快坐,何必下跪呢。”

林清起身,忍不住对小皇子看了又看,金瓜见状,便将小皇子递给林清,说:“林大人也抱一抱罢!林大人学识通达,日后可要教小皇子读书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闻言,就欲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他恬静地微笑,道:“我这手脚不便,怕冲撞了小皇子,还是金瓜公公妥帖地抱着罢。”

“何妨,”萧慎看出了林清的心思,说:“他是朕的儿子,金贵却不娇贵,以后骑射剑术都要学起来。”

林清看了一眼萧慎,最终伸过手,抱住了孩子。这孩子在他怀中甜甜地微笑,睁大眼珠瞅着林清。林清嘴里伊哟几句,逗弄了孩子一番,心中便想,这孩子今后的老师不会是别人,只会是那个人。

对此,他和萧慎心知肚明。

“只是皇后……”萧慎看了一眼林清,说:“朕对不起皇后。”

“何曾对不起呢?”林清也不看萧慎,用指头轻轻地触碰孩子的脸,“每个人都是有使命的,如今,皇后也得到了她想要的,陛下勿要再思虑了。”

萧慎惊诧,不可思议地看向林清。却见林清垂首和怀里的孩子亲近着,笑着,他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皇后的“死亡”,他似乎早已知道了一切。

没错,林清知道了一切,因为他足够了解皇帝。当皇后超出他的预期顺利怀孕又如他预料一般会难产而死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只是他的学生第一次对他做出的忤逆和反抗罢了。

可林清却很欢喜,因为这意味着,他的学生,有自己的想法,即使没有他,也能够独自向前了。

孩子嗫嚅着粉嫩的嘴唇,眉眼很似父亲,嘴唇却很像母亲。林清又念念不舍地看了一阵,就将孩子还给了金瓜。他生怕自己身上的一些死气沾染了孩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垂下眼眸,不禁神伤一阵。

“老师,叫太医给你开几道方子罢。”金瓜抱着孩子走后,萧慎来到林清面前。他端详他的面色,发现又苍白不少。

“不必了,如今成王手下那道士正给我医着,吃了别的方子,怕是被他瞧出端倪。”

“可是……为了一个齐桓,值得么?我随时可以罢黜那些人。”

”陛下,大臣的任用和罢黜岂是能随意而为?天下人和群臣将会如何看你?如今对陛下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民心,做任何事,都要有合乎礼法的正当由,否则陛下这个皇位,依旧有人置喙!”林清顿了顿,说:“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

萧慎欲言又止,却在林清笃信的眼神中收了声。

“陛下,如今声音已经放出去了,你且看着,有哪些宗室会来到臣身边罢,你就记着这些人,一个一个地记着。此外,要不了多久,以程菽为首的清流会发动一波对我的弹劾,那时,他们会再次提出要将在山调回来。你答应得不要太快,他们此次不会轻易罢休,齐桓也会奋力抵抗,到了合适时机,你再松口,不得已调回在山。那么于你,于在山,都是最好的。”

林清平淡地说,好似自己在这件事里从来都无分量。

“那么于你呢?”萧慎难过地问:“他回来后呢?”

林清暧昧地微笑,仿佛隋瑛已经站在了他面前似的。

“回来以后,他就是倒林党的中流砥柱。”

“他会吗?他做得到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若不会,臣就叫他会,他若不倒,臣就叫他,不得不倒。”

“可你,你该怎么办?”萧慎几乎又要流下泪来。

“陛下,”林清抬头,“忘了我们的约定吗?这是为师最后为你做的事,为他成就的事,如果连这事都做不到,陛下,你想要我抱憾而终吗?”

萧慎哆嗦了一下嘴唇,连忙转过身去,生怕林清又看到他怯懦的泪。

“这件事,是不是只有你我知道?”

林清扬起嘴角,“是啊,只有你我知道。”

“为何你不告诉……他们……那些同样爱你的人……”

“因为这个天下,是陛下的,他人都无需坚强,但陛下必须得坚强!”林清拄着拐杖起身,颤巍巍地走向萧慎,“就让为师对你最后残忍一回,过了这一回,谁都无法伤害到你。你记恨我也好,念着我也罢,陛下,这条路不远了,不会很长久了!”

“好……”萧慎握紧了拳头,极力压抑颤抖,道:“好……”

——

冬天啊,冬天就快过去了,春天还会再远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一年开年,林清在顺天城置办了一座新宅子。这座宅子靠近法华寺,地段繁华,豪阔气派。那金碧辉煌的屋檐,鳞次栉比的琉璃瓦,来往之人见了这座宅院无不啧啧称道。而当那大门处挂上显赫的“林府”而字时,对这所气派宅院的称道又变了一副味道。

府内张灯结彩,夜夜笙歌,时常有不知名的客人来往其中,都是奢舆华服的达官贵人。百姓看在眼里,怒在心里。众臣则是对这喧嚣的一隅虎视眈眈,没良心的嫉恨为何自己不在邀请当中,有良心的则是敢怒不敢言,就等着一个合适时机发话。

府内庭院中,春花盛开,一座小红楼之上,林清凭栏倚靠。

喧闹已尽,沉静一片。他从不在这宅院里休憩,每当和那些藩王结束见面,他便吩咐下人安排一辆马车,将他送回原先的林府。

可今日,在黄昏时刻,他却很想一人登高,眺望远方。

“晚日寒鸦一片愁,柳塘新绿却温柔。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肠已断,泪难收。相思重上小红楼。情知已被山遮断,频倚阑干不自由。”

念着稼轩的词,他凭栏遥望,他知道要不了多长时间,这片天光,就会暗淡在一天的结束时刻,黑夜降临之后,他林安晚,便可以心安得地思念隋瑛了。

料峭春风吹酒醒,林清在微醺中清醒了些,他努力不去在意胸口的闷堵,以及肺腑间时不时的刺痛。他拢了拢身上的极品白狐毛披风,此际,多亏那些藩王,他已经穷尽奢华。

林清在风中闭了眼,嘴里喃喃念着一些诗词,念着念着,又笑了起来。

“笑得这么好看,日后要多笑。”身后冷不丁地传来声音,林清是头也不回,笑意更盛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除了倪允斟,没人可以如此行动自如。

从身后揽过一双手来,自后将林清搂紧了怀里。背上传来倪允斟炽热的温度,林清闭着眼睛,朝他侧抬起头。

“哟,还当真以为我见了就要亲,你今日喝了太多酒,我才不亲你。”

“好。”林清睁开眼,又转过头去,笑吟吟地说:“不亲就不亲。”

可倪允斟将他在怀里一转,就叫他面朝他了。倪允斟凑近,仔细端详林清的脸,在这抹沉静当中,突然多出了好多他看不清的情绪。

林清如水的眸子里映出他迷茫神色,林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做什么了你!还看不够?”

“看不够。”倪允斟搂了搂他,说:“怎么都看不够。”

林清咽了咽嗓子,说:“那你尽管看。”

倪允斟扯起嘴角,费解地问:“那些人迟早会通过冯延年搭上齐桓,有了成王这个先例,这一切不过都是时间问题,你又为什么如此着急?还把自己送了进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叹息一声,那副表情仿佛在嗔怪倪允斟怎么如此不了解他一般,他推了推倪允斟,从他怀里挣脱开来,说:“是啊,时间问题,可是时间不等人,等问题全部暴露,也就是变法失败的时刻了。”

“我们倒是等得,可百姓如何等得……问题多一天不解决,百姓就多受一天的苦……”林清环顾他所在的宅院,“你瞧瞧,他们是有钱的,有的藩王是穷,可有的,却是富到了你我想象不到的程度。”

“是,还有那些臣子,平日里一个二个装得清高,说什么不肯与你为伍,结果呢,现在一个二个地贴了上来,原来只是没看到好处,一看到有好处,就只恨腿脚跑得不够快了!”

林清悲哀地笑了笑,对倪允斟说:“这些人,你也记一下。”

“你总叫我记,你自己心里明白不就行了,日后谁能用谁不能用,阁内还不是你说了算。”

“我说了算么?”

倪允斟眨了眨眼,低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好主意,待隋在山一回来,你二人珠联璧合,还能有齐桓那种人跳脚的道?”

林清轻笑一声,抬手摸向倪允斟的额头。

“择之,你是不是傻了?”

倪允斟握住林清的手腕,说:“怎么如此说?”

“我不会再和隋在山有什么交集了,我要他回来,是要他来对付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倪允斟扯了扯嘴角,将僵硬地说:“陛下早已对他没有什么芥蒂,你无需如此伪装。”

林清冷静地摇头,“这不是什么伪装,亦不是为了陛下,你摸一摸……”

林清握住倪允斟的手,让他抚摸自己身上的布料:“你瞧,我这一身的衣裳,这料子,一尺就是一个农户足足一月的税银,一尺一厘,皆是民膏,我是真的在贪,你明白吗?林党,是我大宁朝中最恶的毒瘤。”

倪允斟哈哈大笑两声,却兀地收敛笑容,狠戾地说:“当然,你贪,你指望隋瑛回来对付你,还他一个名,可我就不信,你林见善,多少次坐庄做局,多少次险象环生,到了如今功成时刻,就算以身入局,还不知道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他钳住林清的肩,质问道:“告诉我,你的后路是什么?”

林清的肩膀生痛,却强忍笑容,道:“后路……后路么?”

“当然,后路,你别说你没给自己留后路?你这个聪明绝顶的,我就不相信——”

可不知为何,林清的嘴唇哆嗦起来,没有给他任何回应。

倪允斟笑不出来了,他的神色不再自若,而是渐趋惶悚。

在他难以置信的、逐渐绝望的双眸里,一群乌鸦掠过寒冷的蓝赭色天空,歇落在屋檐上,发出凄厉的号叫,生铁似的,如同一场悲剧的预兆。

倪允斟看到,一道鲜血从林清的嘴角缓慢地渗出,将他的笑容染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在这血染红了的真心实意的笑容中,窥见了林清的隐秘,也再度听到了他的声音。

“后路么?”

“没有后路了……”

“择之,我,我活不久了,我要死了……”

林清兀地瞪大不甘心的双眼,撕心裂肺地喊出声:“我要死了!”

第172章第一百七十一章择之,我早已下定了决……

一阵冰凉山风掠过,蚊帐猛地飘起,隋瑛一声惊呼,从床榻上坐起。

“主子!”听到了隋瑛的动静,韩枫连忙推门而进,“主子,可是发生什么了?”

隋瑛呆坐在榻上,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失魂落魄地揪紧了盖在身上的薄毯。

“主子……”

“没,没事。”隋瑛挥挥手,“你下去吧,我没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韩枫忧心忡忡地还想在说什么,就见隋瑛挤出一道宽慰笑容,摇摇头说:“我没事,只是做了个梦,你下去为我泡一盏茶罢。”

“好嘞!”

韩枫终于放下心,下去泡茶去了。见韩枫走后,隋瑛终于松开毛毯,缓缓挪移右手,摁在了心口上。

他知道,自从林清走后,这里一直隐隐作痛。

可今日夜里,好似一根来自远方的飞箭,携带呼啸之音,牢牢地钉扎在他心口,破裂了他的心壁,叫他鲜血直涌,无法呼吸。

隋瑛大口喘息,锤着自己心口。

“为什么,为什么……”

啪嗒啪嗒,眼泪不由分说地就掉了下来。他疑惑地去摸自己的脸,发现早已湿润一片,

“晚儿,晚儿……”

他咧开嘴角,自嘲般地笑了一下。

“是你的思念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擦干眼泪,披上轻衫,站到了窗前。

暗蓝色的苍穹上,一轮明月散发皎洁光芒。他想起无数次,这月光如轻纱一般,披洒在他的肩上。

也是一起仰望这轮明月的,是吗?

山峦叠嶂,隔绝不了思念,林清在梦里蜷缩着,犹若在隋瑛的怀里。他记得有一回他吐了血,隋瑛用手接在他的下颌。那那时他心里对他满腹怨言,一边吐血,一边推开隋瑛,叫他不要再管自己了。

可隋瑛就任由他推搡,手却丝毫不动。

大团大团的血在他手里攒聚着,就像一汪血湖,要把林清吸进去似的。

现下细细回忆起来,隋瑛该有多痛。

如今,他怎么舍得再让他痛?

昏迷的林清当然不记得,他晕倒的时候,是落在倪允斟怀里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小红楼上,倪允斟僵硬地伸出手,堪堪搂住了他。

鲜血蜿蜒在华丽的飞鱼服上,倪允斟一寸一寸地垂下头,看怀中人面色惨白,口中的鲜血直涌。

他咧开嘴笑了笑,伸手去擦他嘴角的血迹,却似乎怎么都擦不完。

他突然对命运这回事感到强烈的不解,匪夷所思,荒谬倒可笑。于是他笑了出来,笑得满眼是泪。

唯一的一丝天光落下了,他抱起林清,朝楼下走去。

第二日清晨,林清在他怀中醒来。他身在林府,身上已是换了干净衣裳。倪允斟撑着脑袋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如何?”林清低声问。

“什么?”

“睡得如何?”

倪允斟双眼红肿,眼睑处还黑沉沉的一片,显是一夜未睡,可他却说:“我睡的很好。”

“对不起啊。”林清翻了个身,将脸埋到倪允斟胸口:“骗了择之,我很抱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倪允斟轻轻抚着林清的背,说:“说什么抱歉,最不喜欢你与我说抱歉。”

他又垂下头,去吻林清的额头,“看,这样就足够了。”

林清在他怀里发着抖,倪允斟便将他搂了搂,说:“别害怕,在我面前,不需要伪装。”

“是吗?”

“是啊,见善,想哭就哭吧,我知道你怕,我也知道你舍不得……”

林清瑟缩地露出一个苍白笑容,自嘲地说:“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就怕了,以前都不怕的。”

“傻瓜,谁不怕死?我也怕,没事,见善,择之哥哥在你身边,给我一个机会,这条路你若,你若是——”

倪允斟从未觉得说话如此见难过,可他生生挤出笑容来,拨开林清额前的发:“你若是在下定决心,择之哥哥便陪你走到尽头。”

“择之,我早已下定了决心。”

也许是足够了解林清,也许是他倪允斟对命运早已有所窥见,不知为何,当林清告诉他这是一场终局时,他竟没有很惊讶,也没有很伤心,恍惚间,他似乎一直在等待这一刻。很久之前他就发现,这个尘世配不上他,那么也便留不住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见善,要去更好的地方了。

他会送他走完这条路,做他最忠诚的挚友。

倪允斟把林清往怀里搂,怀中人起初沉默地流泪,后来隐忍地啜泣,到最后,林清几乎崩溃地哭,说自己舍不得死,他害怕隋瑛的伤心,他不敢想象接下来的那么多年,隋瑛该如何一个人度过。

可他忘了,接下来的很多年,倪允斟也将一个人度过。

倪允斟哽咽了一下,佯装轻松,他跟林清说,隋瑛是个工作狂,他会一心扑在公务上,主持变法,富国强民。

这些会让他不再想起你。

当百姓生活好起来了,我大宁朝国泰民安了,届时,他隋瑛也就是老头一个,也不会心系什么情情爱爱的了。

“当真?”林清泪眼阑珊地抬头。

“可不是,他有的是法子,他什么都能做好。”

“那你呢?”林清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倪允斟一愣,咧开嘴笑:“我会更好,守护好陛下,守护好大宁朝!”

“你们会忘了我吗?”

“你想要我们忘了你吗?”

林清先是点头,后又是摇头,他再次将脸埋进倪允斟胸口,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倪允斟紧咬牙关,没让自己哭出声来,他抚摸林清的长发,狠狠地紧拥他。他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他左心口所跳动的那个存在,永远不会改变。

——

初春时刻,杨柳依依,一些五颜六色的风筝又飘荡在顺天城的上空。

蔚蓝的天空下,笑声一片。

林清坐在小红楼上,眯着眼睛,透过灿烂的阳光去看这些风筝。他突然觉得这些风筝是幸福的,有一根细细的线牢牢地牵着它们,叫他们不至于跌落。这些线看起来是阻碍自由的束缚,可没有这根线,风筝也是飞不起来的。

今日上朝,林清没有去,他并非是怕挨骂,而是不想让萧慎在群臣面前为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际坐在他面前的是成王介绍来的昆仑道人,为他诊脉后,笑眯眯地说只要吃了他的那几副方子,林清一定能完好如初。

“就连这手脚,也是要比原先灵便许多哩!”

林清含笑不语,朝身后下人点了点头,下人便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毕恭毕敬地递给了道人。

道人假惺惺地推脱一阵,便半推半就地收下了。林清静静地抿了一口茶,心中思量着那几道方子。别提有用无用,那些药材可都是天价。这种方子,昆仑道人一开就是好几张,显然他笃定林清不会缺钱。

是啊,林清不缺钱,如今他富得流油。事实证明,只要权力愿意向金钱开一个口子,那么拥有权力的人,想要多少金银财宝就有多少。可反之却不一定。

两人正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林清神情恹恹的,不怎么爱说话,可他还是耐心地应付昆仑道人,直到退朝后,齐桓怒气冲冲地登上了小红楼。

“怎么了?”林清连忙问。

齐桓看了他一眼,目光扫过昆仑道人,昆仑道人立刻会意,起身说先告辞了。走之前,他还特意嘱咐林清要按时喝药,这样才好得快些。

道人走后,齐桓坐到了林清对面,以手附额,沉默不语。林清刚想问,却见他猛地转过身来,狠狠瞪向林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接着,他狐疑地眯起了眼睛。

“你做什么如此看我,我还能忍到你不成?”林清不耐烦地拢了拢衣服,没好气地说。

齐桓冷笑一声,道:“你可知今日程菽他们在朝上说了什么?”

“无非就是些攻击你我的话,我听的够多了,怎么了,梁甫还如此在乎他人的一些声音?”

“呵,若是如此简单也就罢了,程菽,足足半年没上朝,今日一来,就口口声声说奸臣当道,说什么,要立即招隋瑛回京入阁。”

林清不动声色,只是轻蔑地说:“你也说了,程菽半年未上朝,陛下也不一定听他的。”

“还有很多臣子这一回都发了声。”

“怎么,梁甫不习惯成为众矢之的,这几年,见善可日日如此呢。”林清嘲讽地笑了笑,起身说:“他们说要隋瑛回来,就回来的了?别忘了,还有我这一关,陛下可事事都听我的。”

见林清不似伪装,他冷笑道:“可是今日陛下险些松了口。”

林清瞪大眼睛,作惊恐状,“当真?”

“呵,见善,你做的太过火了,你自信到谁人都能一直爱你么?”

林清抓紧了栏杆,咬住下唇,说:“我做了什么?我走到如今,这些都是我该得的。难道梁甫不这样认为吗?”

齐桓负手而立,“可他们不这样认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他们不过就是一群虫豸罢了!”林清恨恨拂袖,“我今日午时就进宫面圣!”

齐桓一把抓了林清,将他带进怀里,他的目光戏谑而怀疑,带有打探的目的。指尖轻抚在林清的面庞,他问:“你当真不愿意隋在山回来么?”

林清深深地凝望齐桓,说:“你认为,我想让他看到如此的我么?”

“你到底是在意他的。”

“跟你一样。”

“好,那你吻我。”

林清微不可查地抽搐嘴角,然后踮脚,在齐桓的唇上轻轻掠过了一下。

齐桓微笑,松开了他。

第173章第一百七十二章若这是隋遇安和林安晚……

萧慎心情沉重地踱步在崇宁殿中,一切都如林清所料,今日大臣们齐齐向他施压,如果不是林清的嘱托,他险些在朝上松了口。他生生熬到了下朝,但他知道,留给自己做决定的时间不多了。

午后晴光,林清的马车停在崇宁殿广场外,他在下人的搀扶下来到殿中,行礼后就坐于赐座上与萧慎交谈。

萧慎一见到林清来,就仔细盯着他前后左右地看。林清不禁笑了,说自己很好。可萧慎脸现难过,他听倪允斟说过,林清近日以来吐血越来越严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朕今日扛住了。”他说,想让林清开心一些,他补充道:“等下一回,我就松口,让程菽他们知道朕不是让人牵着鼻子走的,也让齐桓和藩王们看不出端倪。”

“这就是了,陛下要做斡旋者,那些藩王的对抗,有在山他们替你去扛,你明里不要说什么,暗地里一定要支持,尽可能地支持。”

萧慎知道林清的用心良苦,说:“朕知道,朕也不怕那些藩王,变法势在必行。”

“是啊,你不怕,可我不想你受太多的苦,陛下到底是心善的。”

萧慎垂下眼睫,黑曜石般的眼珠闪动,又看向林清,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翌日,以程菽、高子运、岑长青为首的清流再度向萧慎施压,萧慎以一种极度不愿意的态度答应了他们,着令隋瑛即刻进京,担任户部尚书,恢复阁员身份。

而程菽,则卸任户部尚书一职,却仍旧担任首辅一职。

从太和殿出来,程菽、高子运等人心情实在大好,诸位清流不禁喜气洋洋,夹道欢呼,口口声声喊道陛下英明,待隋瑛回来,雷厉风行,林党势必倒台,大宁朝终于有救了!而齐桓、冯延年等人,却黑沉着脸,从众人当中没好气地走过了。

“齐大人——”这时,岑长青叫住了齐桓。

“岑大人有何事?”

岑长青的折子虽不待见,但随着张党的倒台后,他也从一个监察御史到了正三品的右副都御史,他眯起眼睛,说:“可见这世上还是有公义的啊!”

齐桓冷笑,“公义二字何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岑长青哼哼两声,不屑道:“怒不过夺,喜不过予,是法胜私也。此言君子之以公义胜私欲也。齐大人也是进士出身,怎么着,连公义二字都不会写?”

齐桓转身面向岑长青,傲然道:“私欲?笑话!今儿个在朝上凭私欲行事逼迫陛下的可不是我齐某人!”

说罢齐桓拂袖而去,很快,隋瑛即将调回的消息传到了林清的耳朵里。

他早已不上朝,可朝中处处是他的眼线。消息通报过来时,郦椿正在喂他喝药。

听到这个消息,郦椿瞪大眼睛,欢呼一声,险些将药碗打翻。

“太好了林叔!他回来了,你们又可以在一起了!太好了!不对,咱是不是又得搬到那个寒酸的隋府去?好吧,只要你喜欢,我住哪里都无所谓,只要你喜欢!”

郦椿开心得手舞足蹈,可林清却神色冷淡,只是一抹淡淡的笑容暴露出他内心的悸动。

“真是……太好了。”他低声说。

抬头,他拉了郦椿,说:“椿儿,你日后,要不要跟你隋叔去住?”

“什么意思?”郦椿歪着脑袋,不解地问。

“他那边虽寒酸了些,跟着他,却能学到不少学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们不一起住么?”

“不,不一起。”

“为什么?”郦椿更加疑惑,“你们吵架了?”

“没有……”林清黯然地笑,说:“你不愿意去国子监读书,没有做官的心思,想做生意。你隋叔家中原先就是做生意的,他什么都懂。你跟着他,能学到——”

“不!”郦椿反应过来,抓住林清的手,霎时泪眼汪汪:“你不要我了吗?你要赶我走?”

“傻孩子,哪里是赶你走……”林清抚摸郦椿的头,“傻孩子,如今林叔正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也是很危险的事,万一牵连了你,怎么向你父亲交代?放心,我和你隋叔是一家人,你和他住,和我一样!”

“不一样!这怎么能一样!我是为了你才认他当叔的,我只认你,我只认你!”郦椿大哭起来,林清着了急,头一回斥道:“怎么这么不听话?当真是把你骄纵惯了,书也不读,生意也不去学,日后做什么讨生活?!”

郦椿哭着摇头,“我就算饿死,也不要离开你,我离开你了,谁照顾你,谁日日守在身边,你多孤独?!”

林清紧咬下唇,不肯松口,“我不孤独,我一个人很好。”

“不,林叔……”

林清推开了郦椿,郦椿着急忙慌地去抓他,嘴里直喊:“谁来照顾你,谁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在这时,紧闭的屋门被一脚踢开,一道黑色身影现在日光中。

“我来照顾他!”

郦椿惝恍回头,泪眼里映照出倪允斟挺拔、威严的身影。

他声音明朗,大声道:“我来陪他!”

——

隋瑛接收道调令时,殊不知自己的升任早已见了邸报,在全国上下的官员们当中掀起一股欢欣鼓舞的浪潮。

他凝视手中调令,却无任何开心。

并非没有听到什么传言,他所收到的来自各路清流的信中,无不提及林党勾结藩王,贪赃枉法,作恶多端,路有冻死骨,而京中红楼里,夜夜笙歌。

他们相信,只有隋瑛能扳倒林清和齐桓,因为隋瑛素来的嫉恶如仇,义无反顾。且在众人眼中,隋瑛被贬到广西,要不是被踢出局要不是受了蒙骗,无论如何,都和林见善脱不了关系。昔日如此亲密二人,如今却背道而驰,作为最了解林见善之人,隋瑛也有足够的能力见招拆招。

隋瑛离开广西的时候,百姓相送十里。与马上,他回头看向这片他为之努力两年终于太平了的土地,他由衷地舍不得。

可那一日,郑辞的话回荡在他心里。广西的太平不是永远的,根本问题不解决,还会有下一个郑辞,下下个郑辞。怀里是陛下亲笔的调令,脑海里是那些信中的话语,隋瑛朝百姓招了招手,在哭声和欢送声中,策马扬鞭,朝北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半月后,隋瑛的车马现身在顺天城中。

又是两年,隋瑛环顾这熟悉的亭台楼阁、街巷道路,不禁鼻子发酸。但他没做任何停留,他知道有很多双眼睛现在都时刻注意着他。他径直策马来到他之前的隋府,在程菽的信中,他提及了这处宅院一直都有为他所保留。

光亮簇新的牌匾,干净亮堂的大门,显然被好生打过,隋瑛下马后,深吸一口气,他推开了大门。

“隋大人!”

“恭喜恭喜!”

“恭喜隋大人回来!”

“……”

“终于……”

站在他面前是诸位官员,最中间的当然是程菽等人,还有他的学生,人们都朝他躬身行礼,欢喜得热泪盈眶,可是在见到隋瑛的第一眼,这些喜悦的眼泪却都转变为震惊,随即便是无尽的伤感。

就连程菽也愣在原地,哑然地看着隋瑛。

隋瑛却大步流星地走过去,落落大方地朝众人行礼,说:“陨霜兄,好久不见,诸位,久违了,感谢你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眼中,那个昔日在朝堂上熠熠生光的隋瑛不复存在了,眼前的,是一个被磨难所折磨后的,沧桑的归人。

虽然他的眼睛依旧光亮,可他发间的银丝是那样刺眼,他凹陷的眼眶,好似在诉说深邃的苦难。

程菽张了张嘴,眼泪就留了下来,连忙上前握住隋瑛的手:“你受苦了,在山,你受苦了。”

一旁的倪允瞻更是哭得涕泗横流,抓了隋瑛的衣摆,哭道:“老师,你怎么,你怎么瘦成这幅样子了,你的鬓角都白了大半……”

高子运一边抹泪,一边拍了拍倪允瞻,叫他说话注意些。岑长青凝视着隋瑛,百感交集,一时之间众人都是无从言说,只有两行热泪。

隋瑛艰难地挤出笑容,和众人一一寒暄,对于大家所寄予的厚望做出自己的保证。

“林党,是一定要除的。”他几乎面无表情地说。

“对,还大宁朝一个太平!”

“林见善,一个造反之徒,如今又在我大宁朝掀起腥风血雨,一定要除!一定要除!”

“还有齐桓,这两人狼狈为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见当时齐桓也是造反派!”

“……”

突然间,隋瑛什么都听不到了,透过幢幢人影,他看到在院落深处,孤零零地站着一道身影。

他穿过人群,朝那人走去。

“你来了。”

“嗯。”郦椿紧咬牙关,没让自己哭出来。

“他要你来的?”

“嗯……”

潸然泪下,郦椿紧握拳头,不肯多说一句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来了就好,这里就是你的家。”

隋瑛上前,将郦椿抱紧了怀里。郦椿在他怀里打了个哆嗦,将头埋进隋瑛胸口,终于忍不住啜泣起来。

在他们身后,光亮的庭院下,众人在声讨林清。而在这个阴暗的角落,他们紧紧相拥,却不约而同思量如何守护林清。

那些话,隋瑛从来都不相信。

那个人,隋瑛也从来都不会放弃。

只是他比任何人都要懂他。

但,若这是隋遇安和林安晚最后的使命的话。

第174章第一百七十三章“我不害怕,可你呢?……

林清从小红楼上收回目光,沉默转身,发现齐桓站在自己身后。

日光直射在他脸上,让他的表情一览无余。他的面色很不好看,眼眸里漂浮着铁灰色的云,他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林清的手腕。他一言不发,似乎浑身都在发抖,他的嘴角又一下没一下地抽搐着,让他的笑容变得扭曲。

他看到了,他看到官员们如何欢迎回来的隋瑛,他也听到了,听到那些人在商讨如何让隋瑛来对付他。

更让他感到崩溃的是,隋瑛的模样,他外在的光彩几乎被苦难所摧毁,可他的双眼却依旧那么明亮!

他眼里的光刺痛了齐桓,惝恍间,他觉得自己的得到会在瞬息间失去。他好怕,可他不能有半分表露,因为对他来说,就连表露畏惧都是一种失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将他的失魂落魄映在眼底,他抬起手,碰了碰齐桓的脸,意味深长地问:“你要不战而败了吗?”

齐桓收回神思,看向林清:“什么?”

“他回来了,是的,他回来了,当着众人的面,说林党必除,接下来的日子你我必将步履维艰,可是……”林清紧紧抓住了栏杆,愤慨道:“梁甫,你没有被抄过家罢?我就被抄过家,钱财尽散,仆人也都流离失所,还有暴毙于街头的,我体味过这痛,所以不会让这种事情再度发生。现在我所拥有的,都是我该得的,你所拥有的,也是你所配得的。若你仅仅因为他的归来而乱了阵脚,慌了心神,那证明我林见善看错了人!”

齐桓闻言,恍惚的眼神变得阴鸷,讥讽道:“见善,怕的不是我,是你,你已经在做好失去的准备了,而我,没有体会过,也不想体会。”

“是吗?”林清转身,意味深长地看向齐桓:“那么,与其像弱者一样等待,还不如主动出击!我就不信!”

齐桓定睛看着林清,兀地仰头大笑,“好!好一个主动出击,林见善,你果真跟我是一样的人,没错,等待是弱者才会做的事!”

他双眼猩红,笑容狠戾而癫狂,握住了林清下颌,好似威胁:“那你可要活久点!”

林清毫不退让:“放心,不会走在你前头!”

齐桓走后,林清捂住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天色逐渐暗淡,今日他又见了几个江南的藩王和盐商。

江南地区土地肥沃,为税收重地,往日里收税都要拿江南下手,这几个藩王早就在找法子攀上齐桓了,如今听闻林清肯亲自下场,又知道他在朝中分量,虽心有鄙夷,却还是一个又一个赶着趟儿地贴了上来。

江南地区官场对隋瑛本身就心怀不满,当初广陵多少人拖他打点门道都被悍然拒绝,有时隋瑛半分面子不给,直接让长随扫地出门。这些人到了林清面前,嘴里就没有隋瑛几句好话。只是现下,他们越骂隋瑛,林清心里就越愉快。

而一想到齐桓,林清不禁露出轻蔑笑容。捂住胸口,他在小红楼上注视齐桓的车轿在道路上远去,低声道:“坚持了这么久,原来不过是只要一个口子,就可把你的原则悉数弃置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样的人,我怎么能把变法之大权,交到你手里?”

林清又咳嗽几声,就听下人在身后道:“大人,这是请帖。”

“请帖?”林清回眸,他今日累的很,已经很难去赴宴了。

他接过请帖一看,是城中最著名的妓院南风楼。

扶烟眉蹙,林清脸现疑惑。

叹息一声,他将请帖在手里拍了拍,自言自语道:“罢了,罢了,妓院么,也不是去不得,去了更好,想必又是哪个王爷。”

他对下人说:“差人把我那套金丝大氅拿来,另外备轿,用锦缎覆盖、绣有吉祥纹的那顶,仪仗扈从也不能少。”

下人躬身退下,不过片时,林清就衣着华丽、声势浩大地朝顺天城帘子胡同的南风楼方向去了。他所过之地,行人车辆必须静候道路两边,所过之处,皆是噤若寒蝉,只是在这沉默之中,街道之人无不掩面啧啧,内心暗骂。

百姓无声的仇恨与憎恶若寒风一般吹起轿子的窗帘,林清不禁打了个寒颤,拢紧了身上的大氅。他悲哀却满意地笑了起来。

林清从车上下来,甫一进南风楼,老鸨就战战兢兢地迎了上来,贵客临门,老鸨说话都哆嗦了。一片载歌载舞中,老鸨毕恭毕敬地将林清引上二楼的雅间,又转身连忙喊了几名早就等候在一边的娇滴滴的妓女过来服侍。

林清心内不禁疑惑,心道哪位王爷这么不懂门道,人都道他林清好男色,却偏偏把他约在在妓院见面。林清不禁暗笑,也好,这对他来说也是个机会。

在一片脂粉气中,林清被几名粉装玉琢、温香软玉的女子搀扶进了雅间,他正恬静地笑,却一见雅间中的人,所有笑容霎时僵硬在脸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雅间内的红木几边,一袭靛青绸衣的隋瑛盘腿而坐,身边两位女子正为他捏肩,他面目表情地端起酒杯,凝视来人。

林清瞬间转身,下意识地就欲离开。

“站住!”

身后传来隋瑛不容置喙的声音,就像军令一般定住了林清的双脚。

林清扯了扯嘴角,转身说:“想必,想必是走错房间了。”

隋瑛放下酒杯,对不明所以的妓女说:“还不快服侍林大人落座?”

妓女们一愣,立即换上一副笑容,她们认识林清,却不知道这人是谁,只知道要把林清引进来。眼见这气氛不对,妓女们连忙帮林清脱下大氅挂好,簇拥着他慢慢挪移脚步,不知不觉地就坐到了隋瑛对面的蒲团上。

“林大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妓女抚着林清胸口,贴在他怀里。

“两位爷,听什么曲儿?”一名妓女抱着琵琶说。

“随便弹。”隋瑛冷冷道,为林清面前的酒杯斟上了满满的一杯。

妓女甜甜地答应了一声,就开始弹奏琵琶,另外几位就脱了外裳,露出雪白的香肩,笑眯眯地开始服侍二人。捏肩的捏肩,揉腿的揉腿,倒酒的倒酒……只是妓女们心道,这两人怎的如此奇怪。一人几乎冷漠地饮酒,死死地盯着眼前人。而被紧盯的林大人,身姿如此僵硬,眼眸望着别处,咬着下唇,脸红了一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足足一首曲罢,两人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隋瑛抬手,“你们都下去吧。”

妓女面面相觑,还想再说什么,就听隋瑛说:“下去!”

妓女们吓了一跳,连忙收拾乐器、捡起脱掉的衣裳走了。

寂静的雅间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林清死死咬住唇,一言不发。

隋瑛再看了他一刻,朝他伸出了手。却在快要触摸道林清鬓角时,林清躲开了。

手无助地颤动两下,隋瑛悻悻收回。他自嘲地干笑两声,眼眶逐渐泛红,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林清无言地望着一边,一束粉嫩的樱树花枝在角落里半人高的青瓷花瓶中含苞待放,花瓣粉白如雪,薄如蝉翼,微微翕动间,他想起了隋瑛为他做的那身粉黛衣裳。

那件衣裳他带了回来,他一直舍不得穿,偶尔,他会在入睡时刻抱在怀中,嗅闻其上来自广西的盛夏的味道。此际,雅间之外歌声袅袅,他的心中亦是雷霆万钧,可这几片花瓣,如此安静,如此沉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让自己在这喧嚣的静谧中放飞神思,他似乎听见了什么,他听见,有人不言一语,心却在哭。

于是眼泪掉下来的时候,他自己并不知道,却被隋瑛伸过来的手,轻轻地擦去了。

什么都没说,隋瑛伸出手将林清搂进了怀里,林清没有挣扎,他像只猫儿一般躺进去了,伸出手,他环住了隋瑛的腰。

隋瑛亲吻着他的额头,鼻梁,又探寻到他的唇,他们相拥在一起,吻得满满当当。隋瑛搂住林清细瘦的腰,感受他并不屈服的骨骼,一寸又一寸,他将他压在身下。

眼泪就像雨滴似的,随吻一路游弋。

林清死死地抱住隋瑛,低声啜泣着。

“别害怕,别害怕……”隋瑛将他抱入怀中,两人蜷缩到了墙角,就像对抗这尘世一般,在那支樱花下,隋瑛不住抚摸他的头,像宽慰小孩似的哄着:“哥哥在这里,别害怕……”

林清破出哭声,“对不起,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是我,是我留不住你!我留不住你!”

“不,哥哥,哥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别害怕,晚儿,别害怕……”隋瑛不住地亲吻,可他自己却止不住地发抖。他叫林清别害怕,可这一次,害怕的却是他。

林清摇头,“我不害怕,可你呢?”

突然间,林清感受到这幅坚不可摧的身躯猛地颤动起来,他听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的哭声。

隋瑛垂首,眼泪在他脸上就像山间的溪流,他从未如此无助,几乎要撕扯自己的头发,双拳紧握,狠狠捶打在地。

他不堪说,他不敢说。

他隋瑛,从未如此恐惧过,从未如此绝望过。

可这一回,他瞥见了命运的注定,他窥探到了林清的决心,他知道,这已无法更改,这是他们最后的使命。

第175章第一百七十四章是梦他松后追冠冕,是……

他们什么都没做,隋瑛只是握住林清的手腕,花了很长时间,才感受到他微弱的脉搏。

在自己怀里,林清干净、漂亮,长长的睫毛,秀气的鼻梁,近乎透明的皮肤。他苍白,像云一样。他怕风,因为风一来,他就散了,他一散,这尘世就再也无他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如天空留不住云,隋遇安也留不住林安晚了。

着悲伤太过浓郁,到了极处,反倒不复存在。浅浅的呼吸交织着,时而喝一口酒,时而说两句话,时而笑一笑,时而哭一哭。

林清仰头,亮晶晶的眼里,是隋瑛受尽苦难后的怆然面容。

“哥哥?”

“嗯?”

“好想你啊。”

“我也想你。”隋瑛笑着,在林清唇上吻了吻:“别担心,以后咱们就在这里见面。没有人会怀疑的。”

林清听话地点了点头,毕竟不会有人会认为,隋瑛会出现在妓院这样的地方。

人们只会揣测林清在与哪位达官贵人见面,在这里挥金如土,盘算着如何,谋划着如何盘剥民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往隋瑛怀里缩,他恨不得坍缩为多年的那个孩子,在隋瑛怀里牙牙学语,跟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书。

可是一路走来,走到如今,他林安晚,该有的有了,该失去的也失去了,似乎什么都够了。

低头,隋瑛依旧握着他的手腕,不肯松开,林清无奈叹息,拎着隋瑛的右手,放在了自己的左心口。

“瞧,它还在跳动呢,今夜,他是为你跳动的。”

“那就和我在这里过夜罢。”

“好啊。”林清转了个身,搂住隋瑛的脖颈,这人哭过之后,通红着眼,却依旧那样温柔。他想,隋瑛怎么就这样了解他呢?他可是什么都没问,自己也是什么都没说呢。

林清歪着头笑,此际,他的双眼笑成月牙儿,比他当初想要留下的月儿更美。大概人在最后时刻都会接近最本真的自我,他纯情而天真地笑着,没有半分遗憾,也没有什么悲伤。

只是隋瑛的心,阵痛不停。

搂了林清的腰,他把他抱起来,绕过屏风,轻轻放在了榻上。

“真软,真舒服,我还没来过妓院呢!”林清像个孩子似的,在床上颤啊颤的。

“我也是,头一回来。”隋瑛笑着脱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了不少钱罢?这样大的一间雅间,吃了酒,方才还有那几个女子作陪?”

“是啊,可贵了。”

“下回我付钱,如今我是大宁朝的头号贪官。”林清漫不经心地举起胳膊,隋瑛为他宽衣,只剩一件轻衫后,林清打了个冷噤,连忙把自己裹进了被窝里。他如今不能受凉,他不想在隋瑛面前吐血。

隋瑛自后抱住了他,将他带进自己炽热的胸膛里。林清宽慰地松了口气,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

咫尺距离,鼻尖都快碰到一起。林清抬手,将隋瑛眼角渗出的泪水抹去。

“一路上辛苦了罢?”

“还好,我行礼少,走得很快。”

“韩枫跟着你,真是受累了。”

“是啊,常觉得对不起他。”

“唉,我林府的那座宅院现下是私产,日后我不在了,便折价卖了,给韩枫置办一个宅子,其余的钱就给椿儿当本钱,他想做生意。”

话刚说完,隋瑛便抬起胳膊,挡住了眼睛。喉结上下滑动,两行热泪便顺着面颊流进他的鬓角。林清见状连忙抬手去擦,歉疚地说:“好哥哥,我再也不说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隐忍地啜泣,随即放下手,背过头去洗了洗鼻子,又摇摇头后挤出一个笑容来,音色快活地对林清说:“晚儿,找个时间去踏青,春天了,咱们偷偷去。”

林清点头,笑着说:“好,给王朗扫一扫墓,这两年我一直都没去。”

隋瑛在他额头上狠狠亲了一口,“我把你送我的九霄环佩背着,给你弹琴。”

“好啊!哥哥多弹!上次你自己谱的曲,可好听!想好叫什么名字没?”

“不知道,总之是弹给你听的。”

林清脸上掠过一抹羞赧,平生第一次有人为他谱曲,他的思绪飘向广西的山林,还有南明峰那一夜的云雾缭绕,喃喃道:“还记得那一回,我手脚俱废,在南明峰,千余级台阶,你生生地背了我一夜。”

“记得。”

“后来你躺在床上,开心地说,如若不入仕,许是归隐哪座山林,就此闲云野鹤,不闻窗外事了。”

“如今也想,只是与你一同,哪里都好。”

林清含笑,温言娓娓:“我最近在读稼轩的词,你知道,他是我素来最爱的。有这么一句——‘相思苦,君与我同心。鱼没雁沉沉。是梦他松后追冠冕,是化为鹤后去山林。对西风,怅望,到如今。’这其中有这样一个典故,丁固初为尚书,梦松树生其腹上,松字,‘十八公也’,后丁固果为三公之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抬眼,“可稼轩又问,是化为鹤后去山林?瞧,真真地似你我如今一般,高官显爵,位极人臣。可是何人又知晓,你我心中只有彼此,若非命运使然,只恨不得生了双翅膀,化鹤而去。所以,依我看,你为我谱的那首曲子,就叫‘梦松逐鹤’。”

隋瑛问:“何以用‘逐’这个字眼呢?”

林清莞尔,将脸埋在隋瑛心口:“因为哥哥说过,要觅一座山,那么晚儿定当追逐哥哥而去。这些年来总是你追着我,也该换我追你一回。”

“好。那我就先化为一只野鹤,等你这只仙鹤来追,好不好?”

“好,好得不得了,你可一定要等我,我会飞快些。”

林清低声地笑着,笑红了脸,又仰首在隋瑛唇上啄了啄,笑意越发浓厚,隋瑛只恨自己没有翅膀,不能现下就带了这人飞走,离这顺天城远远的,远到消失,远到再也不被看见。

整整一夜两人都舍不得睡,眼睛闭了又睁,睁了又闭,也不知道过了过久,迷迷糊糊中林清自己脱了内衫,攀到了隋瑛身上。好似这事在半睡半醒间就开始,于梦中,他们不是在妓院的床榻,而是在广西的乡野,在一片青青草地上。林清被搂于臂膀之间,黑发散落,在水田上划来划去,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林清听到,好多人在笑,就像他红纱盖头的那一个傍晚,晚霞漫天,溪畔的妇人打趣他,就连放牛的童子都来看他的好戏。

他既害羞,又幸福,他知道自己在隋瑛的怀中不必担心跌落到水田里去,他也知道,隋瑛的温柔只会让他在云层间一层一层向上攀登。他与他就像那一日天空中交织在一起的轻纱,缠绵悱恻,不肯罢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然后这事在梦里结束,他嘴角挂着餍足的笑容。他不再害怕他人对他的目光,也不再害羞,他林安晚赤忱地面对这一切,他爱隋瑛爱得光明敞亮。

不知过了多久,他昏昏沉沉地醒来,身上红痕斑驳,隋瑛的臂膀依旧环着他。

“醒了?”隋瑛的双眸很明亮,林清在其中看到了一个惺忪慵懒的自己。

“你没睡吗?”他哑着嗓子问。

“睡了,睡了一会儿就醒了。”

林清打了个哈欠,被窝里他赤条条的,刚一靠近隋瑛,又羞得往后缩了缩,他想到了什么,眼珠子灵动一转,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你大概伤心了许久,关于皇后的事。”

“嗯,”隋瑛黯然,“一路上,心里闷得慌,竟是谁都护不了。”

“不,哥哥,皇后她还活着。”

隋瑛双眸遽然睁大:“当真?”

“我骗你不成?她诞下了皇帝,皇帝许了她自由。不过,这是秘密。”林清狡黠地笑,隋瑛愣了片刻,恍然大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此,如此便是太好了!今儿那样的女子,不该困于深宫。不过,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是陛下的意思。”

林清暧昧地叹息一声,闭上眼睛,在隋瑛怀里翻了个身,说:“他做这事,没有与我商量,可见他早已有自己的决断,他在帝位上第一次忤逆了我,这是他的进步。他会是一个好皇帝的,哥哥,他会的,如此,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林清打了个哈欠,迷糊糊地说:“一切都是值得的……”

话音未落,又沉沉睡去。

一个回笼觉过后,天刚蒙蒙亮,一辆便轿打南风楼后面悄然离开,林清从榻上支撑起酸软的身姿,差老鸨唤了几名女子过来,服侍他穿衣沐浴。

林清心情极好,出手很大方,赏了几碇银子后,他吩咐下回这间雅间就给他留着,另外,对他来了,见了谁,做了什么事,守口如瓶,否则南风楼也别开了。

老鸨唯唯诺诺地应了,心里直犯嘀咕,心道整夜也没能把手底下的姑娘送进去,这俩爷们倒是自己过了一夜。另外一人还神秘得很,出手倒是大方,只是见人就戴上一顶笠帽,压低了帽檐,连面容都看不清。

回林府的软轿上,林清收敛起不可一世的贪官模样,陷入沉静,含笑回味着昨夜,他就知道,隋瑛会懂他。

可一想到隋瑛这样懂他,就忍不住鼻头发酸。

“好难啊,哥哥,好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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