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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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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侍卫,御前侍卫,救驾,救驾啊!”隋瑛喊道,从一名慌张的护卫腰间抽出长剑,横挡在玉峦殿大门门口。

可无论隋瑛如何呼喊,除却几名近侍卫,其余的御前侍卫却早已不知踪影!这时众人才发现,玉峦殿外的丹樨上,竟横七竖八倒了数十具尸体!

“不……”隋瑛痛苦地摇头,“不……”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却是注定。

庆元帝看着这一切,愣愣地笑出声,而隋瑛却是睁大了眼睛,热泪涌出,绝望地跪下。

若说此刻,这世上他还有什么留恋的,便是眼前这位从未背叛过他的臣子。他在他身上看到了林可言,可分明在整个事件当中,他和林可言是最没什么关系的。

可风骨,从来不是从血液中遗传的。

庆元帝走向隋瑛,伸出手,若一名父亲一般落在隋瑛的头上。

隋瑛愣愣转身,眼泪无声滑落。

“隋瑛啊,你救不了朕了,那么,换朕来救你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罢,庆元帝挥笔,在姚然为他捧上的折子上写下一道旨意。

写完,庆元帝扔掉了笔。

“你走吧,朕不再见你。”

“陛下……臣对不住你……”隋瑛泣不成声。

“你没有什么对不住朕的。”庆元帝一步一步走向风雪中,整座皇城沸腾了,火光当中,他好似看见林清——不,林可言手持长枪,朝他走来。

“若这就是朕的结局的话。”

庆元帝笑了,若这就是结局的话。

第123章第一百二十二章道不同不相为谋……

剑尖在地蜿蜒出血迹,萧慎身着黑金盔甲,手里拎着被血浸染的包裹,一步一步,踏上玉峦殿前的染血阶梯。

在他身后,是逐渐规整的军队,在他面前,是即将到手的皇位。

持剑,他屹立于玉峦殿门口。他的父皇——庆元帝,端坐帝位,睥睨于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父皇。”萧慎踏上玉峦殿那冰冷的玉石地砖,将手里的布裹朝前一扔,“我把您的宝贝儿子带来了!”

布裹在地上弹跳两下,绳结松开之处露出一缕被鲜血浸染的长发。庆元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眼,他复又恢复清明的冷静。

他露出一抹冷笑。

“你要做太子?”庆元帝哂笑。

萧慎摇头,“不,我要节制天下兵马!”

“那么——”庆元帝起身,广袖一挥,走下皇椅,“你动手罢,弑兄弑父,你是我萧家第一人,也是这大宁朝第一人!”

萧慎举起长剑,已是痛苦得无法呼吸,他咬紧了牙,抹去眼泪,恨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付出那么多你却视而不见!为什么他都玷污了龙床却还能稳坐东宫?你既然心里无我,何必要母亲生下我!”

庆元帝哆嗦了两下嘴唇,没有回答。

萧慎眼泪直掉,大声喊道:“既然你只需要一个儿子,又为什么要生下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慎儿……”

“不要再叫我的慎儿,我不是你的慎儿,我是大宁朝未来的皇帝!不,我已经是皇帝!你的一个儿子,我于今夜亲手斩杀,你的另外一个儿子,被我围在府邸中,我随时都能取他的命!”萧慎持剑直直刺向庆元帝,却在触碰到皮肉时刻停了下来。

“我恨你,我真的恨你……”萧慎泣不成声。

庆元帝深吸了一口气,“既然你如此痛苦,动手罢,我欠你的。”

萧慎抬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恢复情绪,猩红着眼问:“最后问一句,你还记不记得,我母亲的名姓?”

庆元帝难以置信地笑了,却有无尽悲哀,他知道这是萧慎给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可他却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说:“不记得了。”

萧慎仰头,发出一声怆然的嘶吼,再次泪流满面,“为什么?为什么……哈哈哈哈……”

“没有什么为什么,这就是帝王。”庆元帝恢复平静,握住了抵在他胸口的剑身。

“你想这么做是吗?你恨我,你杀了你的大哥。”在萧慎惊恐的目光中,庆元帝猛地向前,将剑尖埋进自己的胸膛。

萧慎如被烙铁灼伤,握住剑柄的手险些松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拿稳了!”庆元帝死死盯住萧慎,双眸猩红,嘶吼道:“既然到了这一步,就不要退缩!”

他怒吼着再次朝前,萧慎咬住牙冠,目光凶狠。血流如注,长剑贯穿皇帝的身躯。萧慎屹立原地,不动如山。至此他的心中开始流泪,这泪水绵延他的一生。

庆元帝突然摇头大笑,“哈哈哈,幽期、夏炎……你们,你们……”

目眦欲裂,他的话语中断在吐血当中,庆元帝缓缓跪下身,低垂透露,在失去气息的最后一刻,他艰难抬头,看向了呆立在面前的萧慎。

“我儿……”说罢,他便朝前一栽,彻底坠入死亡。

萧慎这才反应过来,惊恐地后退一步。他怒吼一声,仓皇地扔掉了长剑,冲上前去,将庆元帝抱在怀里。

“父皇,父皇……我恨你,我恨你……”

他哭着说,却不肯松开,直到殿外的杀伐声近了,他才怔怔松开死去的父亲,落寞无比地站起身,不知为何,他感到一种强烈的悸动,强烈的孤独,难以抑制的心灰意冷。

他需要花很大力气,才能稳住自己的身形,走出玉峦殿,面对众将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来周、范、吴晗等人围了上来。

“怎么说?!”众人显然都是杀红了眼,只待最后时刻。

萧慎无力地抬了抬手,众人心领神会。顿时,吴晗一声怒吼,率领军队攻入了玉峦殿。一柱香后,玉峦殿内燃烧起熊熊烈火!

玉峦殿外广场上,林清身披雪白披风,孤身伫立,犹如一只鹤,可火光摇曳在他清绝的面孔上,却宛如凤凰涅槃。

蓝紫色的硝烟中,萧慎朝他走来。

林清抬起手,擦掉了萧慎脸上的泪水和血水。萧慎凝望他,下巴颤抖几分,便将他一把拥入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一切都成了,成了……我们,胜利了!”

“是,我的陛下,一切都成了,我们胜利了……”

林清哽咽了,泪流满面,滚滚浓烟之中,一切都结束了。

他对自己说,都结束了。

可是,都结束了吗?

他的隋遇安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隋瑛握着那卷圣旨,被带到在掖庭深处。

这是关押后宫妃嫔的地方,如今却躲藏着他这样一位大臣。太监们将他带到这里来时,一个二个地都哭哭啼啼,眼泪直掉。隋瑛拉了将要离去的姚然,说:“别走,姚公公,别去了。”

“咱家怎可留下主子一人!咱家就是死,也得跟主子死在一起!“

姚然撇去了隋瑛拉他的手,朝前走了几步,却又突然转过身来,看向已经呆滞的隋瑛。

“隋大人!”

“嗯?”

“活下去啊!”

隋瑛愣了愣,就听姚然一边后退一边哭,“不必歉疚,不必仇恨,为了大宁朝,活下去啊!”

说完,姚然便出了殿门,跌跌撞撞朝玉峦殿跑去。

老太监脚步仓皇,拂尘也扔落于地,望着这一幕,隋瑛在片刻惶悚后,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恍惚间他觉得疼了,身上每一处伤口都在疼痛,他摊开庆元帝写下的最后一道旨意,借着火光和月光看清楚了。

“着令隋瑛为广西巡抚,即刻前往广西剿匪。”

隋瑛捧着这道旨意,靠墙滑落,泪流满面。

“君父,臣对不住君父……”

“为什么,为什么……林安晚,为什么……”

突然间他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没有意义,他这几年的心血就是一个笑话,他用自己的各种争取为岐王递上了谋反的刀,他自己也是谋反的一员!

他仰天大笑,满眼是泪,却在下一刻猛地清醒过来。没错,他要离开,庆元帝用这道旨意给了他最后一个容身之处,毕竟在萧慎等人的眼中,他是叛徒。

可是他们眼中的叛徒,要被先帝贬到广西那等瘴疫之地。庆元帝是想要告诉众人,他没有背叛你们。

他只是夹在中间,无法抉择。是啊,隋瑛,他已经倾尽全力了。

“我已经……倾尽全力了……”

隋瑛悲痛欲绝,是的,他心甘情愿地离开,且迫不及待地离开。这一夜他的心碎了又碎,已经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他。他太痛了,他无法面对,他要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背靠着墙,他愣愣地等到天色黎明,天色将将熹微,他便走出掖庭。

跨过横七竖八的尸体,走过血流成河的宫道。一夜的喧嚣回归于寂静,皇城发丧时刻,天下都在静默当中,痛哭流涕。

仿佛无人看到他这样一个落寞的人了。

他踉跄地走出午门,竟然没有人注意到他,或许也是因为他也是一副战损模样。于是他找到了一匹马,策马扬鞭,回了隋府。

而将近午时的皇宫中,林清胜利的喜悦逐渐褪去,当吴晗说没有在宫中发现隋瑛时,他先是惊惶,而后便是发了疯地到处找他。

“他一定在宫里!一定!为何几个时辰都未找到?不可能,不可能!”林清撇开了萧慎抓住他的手,拄着拐杖朝倪允斟走去,哀求道:“择之,你对宫里熟悉,你帮我找他,你帮帮我……”

“不会有人伤害他的!不会!陛下与我都下了死命令!”倪允斟扶住林清,向萧慎颔首。

“陛下,登基事宜刻不容缓!请陛下即刻带人拟写诏书,向天下宣告!”

萧慎点头,又走到林清面前,温柔地握住老师的手,“没有人会伤害他,你相信我,我即刻派人去找。”

“大宁朝需要他啊,需要他!”

“当然,大宁朝需要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哭道:“他若是有什么闪失,我也不独活……”

萧慎和倪允斟皆是面色一凛,只是倪允斟尚未说话,就听萧慎肃穆道:“我不允许你说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

萧慎朝倪允斟使了个眼色,“带林师下去休息,宫里血腥气大,莫要沾染他。”

倪允斟点头,“臣遵命。”

“走罢,见善,陛下要写诏书了。”

林清被倪允斟搂在怀中,沉默地走在宫道中,他方走到午门,就见一锦衣卫策马而来。

“报——”锦衣卫下马行礼:“吏部尚书隋瑛携府内家眷及仆人,正欲出城,拦还是不拦?!”

“出城?!”林清瞪大了眼睛,只觉悚然,“他要出城?他要离开?!快带我去!带我去!”

倪允斟凝重点头,“上马,我带你去。”

马载二人,一路驰骋,然而他们还是晚了一步,隋瑛已经出城。林清不容倪允斟停下,倪允斟只好出了城门,沿着官道一路去追。路上林清的眼泪随风打在他的脸上,叫他的心愈发生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直到隋瑛以及韩枫等几名仆人的身影出现在前方。

隋瑛骑马孤身在前,他的身后,众仆人赶着一辆装载行李的简陋马车。

“隋遇安!”林清喊出了声,倪允斟挥鞭打马,加快了速度,堪堪拦在众人面前,林清就忙不迭地从马上跳下。他站立不稳,一个趔趄摔在隋瑛的马前,可他很快爬起身,张开了双臂,挡住去路。

“隋遇安,你要去哪里?!”他仰头,看向额头带伤、几乎是冷漠的隋瑛。

隋瑛并不看他,对他的窘迫毫无反应,只是将目光落在道路远方。

“自然是去该去的地方。”

“你哪里都不能去!你要在顺天城,在我身边!”林清坚决喊道。

一抹自嘲的笑容浮现在隋瑛脸上,他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圣旨,也不看林清,只是扬给他看:“陛下有令,着我隋瑛为广西巡抚,即刻前往广西完成剿匪使命。”

“不,不作数!不作数!”

“新皇尚未登基,此令作数。”

“不,求你,不要走……”林清跪倒在地,爬向了隋瑛的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林大人让路。”

“哥哥,求你……”林清摇头哀求。

隋瑛将目光落在倪允斟身上,淡漠道:“还请镇抚使帮个忙,林大人若执意要拦,本官怕这马蹄无情。”

“隋在山,你何必……”倪允斟皱眉。

隋瑛扬手,制止倪允斟的话,“这个忙镇抚使若是不帮,一会儿要是见了血,可莫要责怪本官。”

“隋在山!你!”眼见隋瑛已然扬起马鞭,倪允斟从马上跳下,冲上前将林清搂进怀里。

“不,不放开我……他不会伤我,哥哥,哥哥……求你别走,求你别走……”林清挣扎,却只听啪地一声,鞭打响亮,马声嘶鸣,高扬前蹄!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就此别过。”

扔下这一句,隋瑛扬长而去。

自始至终,没有再看林清一眼。

第二卷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24章第一百二十三章这是无限的、永不会消……

金銮殿前,龙腾丹樨上的鲜血被洗净,露出原本莹润洁净的白玉质地。血腥气消散了,代之以龙涎香浓郁的香气,彰显皇权的威严。日光下,百臣前,萧慎头戴紫玉黄金冠冕,身着龙纹黄袍,一步一步,登上天子之位。

烈阳正盛,照得金銮殿上琉璃瓦片熠熠生光,闪耀当中,萧慎只觉恍若如梦,魂牵梦绕之处,竟然咫尺距离。

太久了,这一刻他等待得太久了。

受玺颁诏,谢恩天地,转身,在白玉长阶之下,帝师林清身着一品官服,站立于群臣之前,为最中央之处,朗声跪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慎微不可察地哽咽了,他将目光落在林清身上,又扫过百官,望向皇城远处。这是他的天下,是他萧慎——慕清帝的天下。

他将年号改为“慕清”,一是为了在朝政崇尚清廉之气,二是这一个“清”字不过是他心上人的名姓。因为他说过,这天下是他们二人的。

望向顺天城的上空,蔚蓝而透明,辽远而深邃,萧慎深吸一口气,再度看向百官。

“众卿平身!”

他的声音洪亮且中气十足,犹如龙啸,回荡在皇城的宫墙之中,回荡在站在最前方的那几位众臣心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在这个并不隆重的登基仪式结束之后,程菽便以风寒为由,打道回府。而齐桓等官员则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打算。张邈一党除却冯延年谁都没能走出府门半步,只有林清,在这无上辉煌的时刻,却坠落在一种似是而非的恍惚中。

他恢复了官职,任吏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入驻内阁,为群臣之首。可这一切都入流水一般从他心头掠过了,他所在乎的,已经飘飘忽忽,向南而去了。

那一天过去多久了?他站立起身,伫立于金銮殿前的广场上,微眯着眼睛看金銮殿飞扬的黄金檐角。他看萧慎宣布大赦,宣布改革……他看到他一手带出来的学生终于屹立在权力之巅,他喜悦,心中却钝痛连连。

犹记得那一日他从城外回府,奔向他和隋瑛的家,在屋内一个角落里他找到了瑟缩着的哭泣的郦椿,在少年不解而恐惧的哭声里,林清仰天大笑。

“他不要你了!也不要我了,他谁都不要了,哈哈!可怪得了谁,是我自作自受,是我活该……”

“林叔,隋叔他……”

“他,他……哈哈哈!”

林清又哭又笑,兀地神志出逃,直愣愣地跪倒在地。倪允斟心痛难忍,将他抱进怀中,可林清打了哆嗦,便抓着倪允斟的飞鱼服,嘴里喃喃不住地唤隋瑛的名字,他唤他“遇安”,又叫他“哥哥”,最后他恶狠狠地捶打,要挟地喊他“隋瑛”,他太痛了,剧烈的精神嬗变又一次引出了他的病症。他在倪允斟的怀中发病,叫这个在诏狱里见惯了疯癫之人的镇抚使数次落泪。

倪允斟抱起林清夺门而出,不明所以的郦椿跟在后面,一路去抓林清的衣襟,一边跑一边哭。少年不知道发生什么,只知道隋叔回府后一身是血,简要收拾了细软就说要离开,郦椿害怕极了,去问,那林叔呢?你走了,林叔怎么办?

于是他看到隋瑛露出从未有过的绝望一面,他闻言抬头大笑,又跪倒在地,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渗出,他低声嘶吼,说林清从来都不需要自己,说林清从来心中都没有自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不要我,我亦不要他了!”

他惊恐地看到隋瑛起身,含着一双泪眼,带着一身伤痕,恨恨喊道:“我不要他了!”

“那我呢,我呢……”

少年追了上去,可隋瑛却在马车上拒绝了他。

“你是他带回来的人,和我隋在山没有任何关系。”

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决绝,以一种从未有过的速度,隋瑛带着众仆人扬长而去。郦椿哑然待在原地,他发着抖,还有林清,林清会要自己的,他一定会要自己的!

“林叔,林叔!”

郦椿跟在马后跑了一路,终于他的哭声唤醒了倪允斟,他勒马回首,双目通红道:“上来!”

他一把搂了少年,前面又抱着林清,心道好在自己是匹汗血宝马,否则真要将这孩子扔一边了。可他不忍心,他知道林清素来是爱这个孩子的。

将林清送到了医馆,倪允斟杀气腾腾地要人大夫施针,大夫看林清那惊厥发颤的模样,又看那倪允斟凶神恶煞,哆哆嗦嗦地不敢出手。倪允斟抽出绣春刀就夹在人脖子上,说要不医,要不死。

大夫哭丧着脸用针,又唤来几名徒弟将林清摁住,郦椿也在一边帮扶,生怕他人劲儿大了弄伤了林清。倪允斟还是第一回见林清发病,他虽知道北镇抚司审讯时会用银针叫人生不如死,乃至疯癫,可他一直以为,林清避开了这等厄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堪再看,他一直所希冀的终于发生他却无任何喜悦,隋瑛不要林清了,他便落入自己怀中了,可不知为何,倪允斟的心却承受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钻心之痛。这时他才明白,他对林清的爱,竟比自己想象得更要深刻。

他竟是希望他幸福的,那一刻,他居然也是希望隋瑛能够留下来的。

如今——他回望医馆内正被众人摁住施诊,眼角却不住流泪的林清,他切身体会着他的痛楚。

可那又如何,他们谁都阻挡不了必然的发生。

只是见善,你早该料到,他不会原谅的,不是吗?

他和你本就是两路人。

你非得要现在才肯承认吗?

——

林清醒过来时,入眼的便是哭红了眼的郦椿。这时,少年已经在顺天成的喧嚣当中知晓皇宫内所发生的一切。他握住林清的手,轻轻地唤他,低声地哭。林清心间涌入一阵钝痛,他抬起了手,落在少年头上。

“放心……”他哽咽了,喉结上下滑动,却继续说:“我不会不要你……”

郦椿哇的一声大哭,扑在了林清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他浑身是血,他受了很重的伤,他好伤心,他哭了……”郦椿絮絮叨叨的,他是个傻孩子,也许不该在这个时刻提到隋瑛,可是,他忍不住要提及那位离去之人。

林清哆嗦着下巴,眼泪便划过太阳穴,隐入发根,“是啊,我让他伤心了,他伤透了心,他不会再要我了。椿儿,你我相依为命罢,你我相依为命罢。”

林清搂抱住郦椿,就像搂住被遗弃的林安晚。可这一回,林安晚怪不得别人,他享受了至高无上的胜利,就必定付出惨痛的代价。

“野心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林清想起了诏狱里郦径遥所说的话,他笑得满眼是泪。他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少年瘦泠泠的脊背,眼泪好似止不住。可他不想再哭了,他的哭声,隋瑛已经听不到了。

没错,这是事实,隋瑛不要他了。

在这座医馆的某处静谧厢房里,林清在他胜利当中品味失败的苦涩。他起先抱着郦椿,后又躺在倪允斟怀里喝药,他不出声了,眼泪却没有停,也许正如隋瑛所说,他是来这个世界还泪的,他的泪,好似在这一夜流尽了。

后来他挣扎着起身,回了隋府,在倪允斟不住的耐心劝慰中,他固执地声称那是他的家,他不会离开那个地方。

“椿儿,椿儿……我们来收拾书房,这里的书都是你隋叔爱看的,他走得急,一本都没拿走,许是以后还要回来取呢……”

“椿儿,他连睡袍都不曾带走,好似故意要留给我的,可他带走了古琴,他舍不得我送他的九霄环佩,他心里到底还是有我的……”

“椿儿,院子里都是雪,我们来扫雪,要让院子里亮亮堂堂的,许是他回来瞧了也高兴,你去拿扫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去拿扫帚的郦椿不见人影了,林清只好自己去寻他。拄着拐杖,他走向后院的一座偏僻的杂物房,过去他是从不到此地的,这里是下人们堆放干活器具的地方。隋瑛常说那里灰大,怕对他心肺不佳。

他听到郦椿在里边儿吃力地说:“扫帚被压住了。”

少年在黑暗里拔着扫帚柄使劲儿,咬着牙憋红了脸,林清推门走进,灰尘涌开,他咳嗽了几声。

屋内昏暗,他穿过杂物走向郦椿。

“我来帮你。”

“不要,这里脏!”郦椿气鼓鼓的,伸手挡了挡林清,“你出去。”

“是什么压住了,我看能不能抬开。”

“你不能用劲儿!我来!”

“我可以,你去找一盏灯。”林清走近,可眼前这物甚大,方方正正,比他还要高上一尺,被一匹巨大蓝染布帛覆盖着,积满了灰。林清动手扯了扯布,见能扯动,便一鼓作气,将那布帛拉下。

哗啦啦地盖布落下,尘灰猛地爆发开来,林清掩住鼻息,不住挥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灰尘散尽的那一刻,他愣在了原地。

在他面前,竟是两樽漆黑发亮的棺材。

“灯来了!”郦椿应时地举灯走进,烛光照耀,少年也是吓了一跳。

只是林清呆呆伫立于这两樽棺椁前,借着灯光,他看清了底下一樽写着“隋”字,上面一樽写着“林”字。

原以为无泪可流的双眼再次湿润,林清再次哽咽。

林清走上前去,指尖颤抖地轻触,随即,他用脸轻轻贴住了那冰冷漆亮的木面,闭上双眼,露出怅然的笑容。

其上凉意涔涔,他却感受到了温存。

这是无限的、永不会消逝的温存。

只来自于一人、只留给另一人的温存。

“遇安,你还会回来的,是吗?”

他喃喃自语,自问自答。

“你会回来的,我等你原谅我的那一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25章第一百二十四章我今因病魂颠倒

今年的雪似乎下得特别大,林清坐在吏部衙门的签押房中的案后,身前站着的是方徊。这名吏部侍郎很明显不满意于目前的情况,看向林清的眼底并无几分尊重。尽管他面对的是当今帝师,大宁朝的权臣第一人。

可是方徊却没给几分好脸色,篡权谋逆之辈,即使大权在握,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诡计多端的曹贼奸雄之徒。

林清故意忽略了方徊对他的冷漠态度,他知道隋瑛一直很看重这名下属,他给了方徊几乎是尚书一般的权力,可方徊并不感谢。

“他是自己身子不行了,且德行有亏,若我大宁朝有幸,此人应命不久矣。”方徊私下对同僚如此说道,“只感念我们那隋大人,遭人蒙骗,流落瘴疫之地。若是有机会,定要保隋大人回来。”

然而还得在林清手底下办事,好在林清对他并不像当初对齐桓那般提防,许是方徊说得对,林清的身子不行了。隋瑛一走,好似带走了他所有的生气。

倪允斟时常来接林清进宫,林清仍旧住在隋府,外边儿还挂着隋府的牌匾。萧慎有一回说,在皇城近处给林清置办一个院子,可林清拒绝了,他说隋府才是他的家。

“一个姓林的,却住在隋府。”萧慎心觉恼火,却无可奈何。

而林清每回见他,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么几句话。

“请陛下颁布旨意,命隋瑛即刻回宫,主持变法。”

“朕已将变法全权交托于程首辅和齐桓,如今广西剿匪任务繁重,隋卿怕是不好轻易离开。”这便是萧慎的回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并不气馁,他将萧慎的反应视为那一夜他对隋瑛泄密的愤懑。而萧慎,却在见到林清隐忍地咳嗽,努力忍住了想要表明心迹的冲动。

倪允斟已经告诉了萧慎林清身上的病症,他也看出了林清近日以来的恹怏。他对他有无限的耐心,他给予他从伤痛中恢复的时间。

哪怕他心底对林清的某一些表现很不满意,难道我们的成功还不能抹去你失去他的悲伤吗?萧慎难过地思量,朕已经足够仁慈,留了他的性命,保了他的官职,让他仍是二品大员,在朝内举足轻重。可你,竟然还不满足吗?

怎么能满足呢?多少次午夜梦回,全是那人。所睡的榻上,林清抱着隋瑛的睡袍,可怜地汲取那一点温度,那一抹气息。他甚至有时会花很长时间靠着那两樽棺材,一坐就是半晌。兀自出神,兀自思念。

可有什么办法呢?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

林清一圈一圈踱步在槐树下,倪允斟从飘雪的暗夜里出现,为他披上了披风。

“你这样叫我怎么能安心。”倪允斟握住林清凉冰冰的手,“我情愿你为朝政所累,不愿见你如此孤寂。”

林清微微笑了笑,摇头道:“我并不孤寂。”

“你越发瘦了,椿儿说,你整夜地咳嗽,陛下派遣的太医也被你赶了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仰头,看雪落槐树,压弯枝头,喉结上下滑动,“那又如何呢?”

“即使你这样作贱自己,他也不会回来的。”倪允斟说:“陛下不会让他回来,他回来了,曾经杀进皇宫里的人如何看待陛下?如何看待你?”

林清将目光淡淡地落在倪允斟身上,道:“择之,你什么都明白。你真好,我一直忘了感谢你。”

倪允斟神情一滞,移开了目光,说:“我不要你的感谢。”

“是啊,你什么都不要。”林清继续踱步,绕着地砖上的刻痕,一圈又一圈。

“够了。”倪允斟兀地情绪激动起来,他拉了林清手腕,恨道:“纵使我有所求,你也不会给我,你又何必这样问!你的大业就到此为止吗?隋在山就比这大宁朝的江山社稷更重要吗?你怎么不去阁内看一看,程菽和齐桓斗成了什么样子?纵使你再落寞,再伤心,变法在即,你也得打起精神来!”

林清一愣,转头问:“为什么?齐桓为何要和程菽过不去?”

“齐桓……呵呵,齐桓,就因为程菽说,这变法没了隋在山不行,齐桓就不干了,说什么他若是觉得不行,迟早把这权交了出来,让他去办!”

“不,不行!”林清摇头,“这事必须在程陨霜身上。”

“是,没错,可是见善,程菽和隋瑛的交情你难道不知道吗?陛下不知道吗?程菽对陛下的态度,以及对你的态度,你半分没有感受到吗?”倪允斟深吸了一口气,凝重道:“这一个月,那岑长青疯了一般写折子弹劾你,好似连命都不要了,对,那些折子陛下不会在意,对你不会有任何伤害,可是,人心都是会变的!倘若陛下有一日不再,不再护你,你怎么办?权力啊,见善,你要大权在握,才能保护自己!这一点你不是很明白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萧瑟地笑了笑,见倪允斟少有地激动,说:“择之,你怕我死了?”

“我看你也是不想活了。”倪允斟悲戚道。

“不……”林清垂下眼眸,“我要活,我还要等他回来的那一天。”

倪允斟想,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还能经得起针扎,也算是厉害。

他难过转身,不再看林清,借夜色掩盖自己发红的眼眸。深吸一口气,他再度恢复清明的爽朗神色,转身牵住了林清的手。

“还记得我曾说过的话吗?我说,当你有一日伤心时,别忘了择之哥哥的肩膀给你靠。”

“我记得。”

“走罢,回屋子里去,择之哥哥今夜陪你。”

倪允斟不由分说地抄起林清的膝弯,将他抱回厢房内。他将林清放在榻上,又端近了炉火。他翻身上床,将林清柔软冰冷的身子抱在了怀里。

“我知道你不喜欢,但就这一次,就这一次。”他在林清耳畔说。

而林清背对着他,怀里却抱着隋瑛的睡袍。

“你根本不需要有任何担心,你只需要安眠,见善,在我怀里睡一觉,睡一觉,明日就好起来,你等他也好,你不爱我也罢,我对你无所求,只求你好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倪允斟抬头吻了吻林清的鬓角,不久后,这具身体在他怀里轻轻颤抖起来。他探出手,在林清脸上摸到了一片湿润。

心底涌上难过,他将林清抱得更紧了,他迫不及待地将自身的温暖全部给他。他向林清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却不知道,未来时刻,他们之间还有很多很多次。

——

翌日,林清便来到了文渊阁。倪允斟亲自送他过来的,面对已经成为指挥使的倪允斟,程菽并不给半分好脸色。

内阁成员如今是三人,程菽任首辅,再加上林清和齐桓两位尚书,冯延年虽仍旧掌管刑部,却被剥夺阁员一职。工部尚书的人选林清正在物色,方徊有一日推举朔西巡抚高子运,林清应允了,提交阁内,却遭到齐桓强烈反对。

今日林清过来就是要论此事,程菽虽为首辅,却在朝内步履维艰,他自身似乎并不在意,且多次提出要辞去官职。只是这一想法给萧慎驳回了。

而齐桓当初在那一夜走进岐王府甘愿为质,他管下的兵部也的确找不出错漏,又曾帮助过徐无眠等人,且因为林清近一月因病不朝政,是以萧慎手边无人,对其很是重用。

只是林清越发觉得此人行事诡谲,捉摸不透。

“如今有探子来报,北狄部落再度联合,有南下之势,高子运扎根朔西十余年,他若是走了,还能有谁接替他位?”齐桓说,目光却定睛在林清身上。

程菽却是冷笑一声,“又叫我变法,又不给我人手,还不允许我辞官,齐大人,你若是想要这首辅之位,去陛下那里讨要便是,只是你想要,约莫是过不了我们林大人这一关!”

程菽起身,拂袖而走,林清叫住了他,“程大人!”

程菽并不转身,连头也半分未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大人何必动怒,凡事都可商量,齐大人也有自己的立场……”

“立场?呵呵,我程某人从不以立场来辨黑白。您二位讨论着,我就先走了。”

说罢,程菽就走出文渊阁,这样温和一人却分毫不留情面,林清低下了头,落寞地笑。

齐桓冷冷地微眯双眼,瞧着林清,“我很好奇见善此刻心中是什么感觉,程陨霜是为了隋瑛才如此对你,你是恨,还是欢喜?”

林清抬头,淡道:“这文渊阁还不是你我讨论个人私情的地方。”

齐桓哂笑,“然,那便是林大人想讨论什么就讨论什么。”

“你为何不同意高子运任工部尚书?”

“由方才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我想听真话。”

“奇了怪,”齐桓嘲弄般地道:“林大人还有想听真话的时刻。”

林清起身,走近齐桓,居高临下,凛冽道:“齐大人,你当真以为我林见善不行了?”

“哪里的话,林大人是大学士,一品官员,品级在我之上,能力也是我齐梁甫望尘莫及。我朝贵为‘慕清’,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是什么意思,我怎敢跟林大人叫板。”齐桓也站了起来,他身量高大,投下一片阴影,笼罩在林清面孔之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不由得抬起了头,他勾起唇角,凑近了林清,道:“只是在下犹记得林大人曾在我回府的必经之路上等了我足足一两个时辰,一两个时辰啊,林大人是从未这样等过人。”

齐桓倏尔眼眸里流淌出些许不明意味的暧昧,他伸出手,抚在林清脸庞。

“你还会如此等我的,我相信。”

第126章第一百二十五章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

阒无人声的张府中,一盏油灯孤孤单单地照亮一间书房。

张邈身着布衣,手执毫锥,就着昏暗的灯光在案边写字。他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平静,这些天,他遣散了府中奴仆,也打发走了自己唯一的妾室,成日在书房里写字,喝着寡淡的茶水,偶尔吃上几个馒头充饥。

可他脸上却无过去悒郁,反倒是十分轻快,他知道自己所等待的就要到了。他很期待。

天色暗沉,没有烧炉子的屋内寒冷如冰,他挥笔,写下李贺的一首词。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食熊则肥,食蛙则瘦。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自顾自念着这句话,张邈抬头,看到庭院中月光下伫立的那人。

“走罢,走罢,他们……快来了。”

他扬了扬手,似是催促那人离去。月光下他看到两道泪痕在那张鲜有过表情的面孔上,于是张邈笑了笑,觉得也算是值得。

“我这种人,也是有人肯为我落泪的。”

那身影孤寂,在庭院中屹立些许时刻,最终不舍离去。张邈再度抬首,庭院里便只剩下映照月光的残雪,泛起淡紫的朦胧。

张邈心想,行走半生,约莫有一半的人生都在这顺天城度过,这里比起家乡广陵,下雪的次数多且时间长,可他从来都觉得这里的雪不好看,这里的雪都太脏了。

放下笔,在脚步声逐渐大了、近了的这一时刻,他让思绪随意飘荡,去往几十年前,彼时的首辅也曾是孩童,跟在邻居兄长的身后,以其为标杆,以其为一生追随的对象。从一开始的读书,写字,他都在仿照他,孩童觉得,若是今生能够有他的一半也便是足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云深,会不会骑马?不会骑?大哥教你啊!”

十五岁的少年,搂着六七岁的孩童在马上,孩童可怕极了,这马有他几个高,他坐在马鞍上,若不是被少年抱在怀里,定要掉下去摔个半死!他怕,可他又喜欢。因为他被大哥抱着,大哥不会叫他摔下去。可是,他在十岁这年学会了骑马,却是送大哥到城外。

大哥回头说,这回进京赶考,一定会榜上有名!云深,我等你啊!

你等我啊,大哥!你一定要等我!他在马上挥手,送大哥远去。

“嗯……大哥,等我……”他自顾自地说,坐在案边,露出笑容。

没什么好在意的,后来孩童成为少年,少年也考中了进士,可他在京中却没有见到大哥,那时他的大哥正在游历大好山河,他也没能留京,也许是命运罢,他回到了广陵,做了一个知县。知县,挺好,他记得大哥说要回来看他的,那么他便要好生管这个县,让大哥对他刮目相看。

他的确兢兢业业,鞠躬尽瘁,不久后就升任知州,可那时他的大哥已经是吏部尚书了。他眼巴巴地等他回来看一次,却没成想,他长久地等回了他的大哥。

他的大哥,作为知府回来了,被贬回来了。他不知道该欢喜,还是心酸。

久别重逢,大哥依旧是以前的那个大哥,是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大哥。可张云深不明白大哥为何会被贬,他也敏锐地发觉,大哥似乎没有曾经那般明朗。他是下属,亦是义弟,很多次,他鼓足勇气开口想要问一问究竟,却在大哥那温柔却悲伤的眼眸中吞了声。

他并不畏惧林可言,他只是不敢问。彼时的张云深,他不是张邈,不是张首辅,不是这个头发花白的半旬老者。他只是在林可言前腼腆、害羞、总是脸红的年轻人。

可是后来又一次,大哥突然问他,还记得我们曾经骑马的那个马场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兴奋地点头,记得!

云深,和大哥一起去骑马吧!于是他们一同策马出城,在马场里骑了一圈又一圈,后来大哥兴致高扬,他们又打马进山,寻一酒铺,饮酒作乐,好不开怀!

云深!大哥搂着他的肩膀说,云深,你很有能力,很有想法,可是你太害羞了,你总是那样腼腆,这样在官场上走不长久!你要胆大一些,要勇敢地付出实践!

可他却只红着脸,低声嘟囔,我并不害羞,我只是在你……在你面前才这样的……

可是他的大哥却听不见了,他的大哥醉了。林可言醉倒在这山间无人认识他的小酒铺里,他醉得满眼是泪,他说他对不起家人,对不起广陵林氏一族……

可张云深哪里明白这些话?他知道大哥对待家人都是极好,亦是他们广陵林氏一族几百年诞生的天才,是全族的骄傲。他不解地瞧着他的大哥,只见林可言兀地抓住他的肩膀,含泪道,我对不起太多人,所以不能再对不起你!

云深,日后若是有人想要你做什么,你便去做吧。

你有能力,你的路才刚刚开始。

你要扛起我们的大宁朝,你要达成我未实现的夙愿!

他吓坏了,他在这言语中听到离别的意味,他扑进大哥怀里,哭着直摇头,说大宁朝只能担在林可言的身上,夙愿也只能有大哥一人实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可言一愣,神色恢复温柔,就像幼时无数次那般,帮他擦去眼泪。

他打着哆嗦,抬起头问,大哥,你怎么了?

林可言却只是含泪微笑,说,我只是很想念,很想念一个人。

谁?

可林可言不说了。

他说想念一个人,于是张云深也想念这个人,后来他守了这个人半辈子,他累了。

他的寿命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动乱后便被小火一寸一寸地煎熬着,他相信自己终会等到那一刻。

于是,当张府大门被踹开的那一瞬间,张邈深不见底的眼中露出从未有过的欣喜。

锦衣卫鱼贯而进,黑压压的一片,从他们当中,走出神情凛冽的倪允斟,带着死亡的阴翳,覆盖进整个张府,那一双双冰冷至极的眼睛,将他的心肝胆魄都束缚在原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张邈只是张了张嘴,又探看一番,心想为何他没来?

“张大人是在等我么?”

倪允斟一个侧身,便让出一袭白衣的林清。站在锦衣卫最中央,他犹如沼泽中的一只鹤,他似笑非笑,谛视张邈。

张邈这才露出满意笑容。

“是啊,我在等你。”

“等我为何?”林清一步一步走近,倪允斟警惕地跟在他身后。

张邈笑得很是明朗,沉声说:“冤有头,债有主,我欠林可言的,我今日要还。可我要还的是什么,你并不知晓。”

“所以我来了,张大人,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林清转身朝倪允斟点了点头,倪允斟凝眉抬手,锦衣卫便出了张府,守护在门,给了两人一个清净。

张邈踱步,下至庭院,“你幼年时,我常抱你在怀,逗弄你玩,只是后来我不常去林府了,你父亲不让我去。按辈分,你要叫我一声张叔,你是我大哥的儿子。”

“可惜了,你我没这个缘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啊,没这个缘分,毕竟是我把你送进诏狱的,你若记恨我,也是应当。”

林清淡淡一笑,“恨你?不,我只是可怜你。可怜你这个小人物,你什么都不是,你在林可言的心里,比不上那两个人的分毫。”

林清几乎恶毒地笑,不啻一种报复,他逼近张邈,问:“你很痛心,很不甘罢?”

张邈神情一滞,发白的胡须便颤动起来。

“是啊,很痛心,也很不甘,不知道为什么……”

他落寞地笑了笑,兀自摇头,却在对上林清那与林可言如出一辙的双眸时,他打了个哆嗦,竟生出了半分癫狂。

“哈哈哈哈哈……”张邈突然仰头大笑,双目发红。死期将至,他索性不再伪装,大喊道:“很痛心!很不甘!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来吧,叫锦衣卫进来罢!死在绣春刀下,也算我还了夏炎了!”

他如此掷地有声,却让林清哽咽。

张邈潸然泪下,也不看林清,仰天,他似乎对着很远的地方,自顾自地喃喃:“那时他回来了,他跟我说,他在京里交了两个朋友,一个叫作夏炎,还有一个,他却不肯说了。他说,这两人都是极好的,他愿意为他们豁出命去!我好嫉妒,我好羡慕啊!我好想问,大哥,我呢?我在你心中是什么位置,你也肯为我失了这命吗?!我多想说,我是能为你这么做的……因为,因为自打我遇见你时,我就是以你为标杆而活着的!如今你那么喜欢那两人,喜欢到我都喜欢了。尤其是夏炎,他日日提他,他说这世间真有这般妙人,他是大宁朝当之无愧的利剑,还有另外一人,他从不说出他的名姓,可提起他时,他总是很忧伤,却又很快乐……我不明白了,于是,于是我做梦都想见到夏炎,做梦都想见到另一个他不曾宣之于口的人。可后来,那个人出现了,却是要害死他!我被迫作证,为了那个人,我害死了我的大哥,我也甚至没能见到夏炎一面,我就害死了他……”

张邈跪倒在地,捂住了脸,痛苦万分。他浑身剧烈颤抖,仿佛下一刻骨头都要散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待,你问我在等待什么?我在等待的无非就是这一天,我脱去这一品官服,坦然面对往事的一天,也就是我要离了这世间的一天。我累了,这些年,他要我争,我便争,他要我贪,我便贪,他要我活,我便活……他是大哥心中记挂的人,他活着,我算作一个念想,可我希望他去死!他死了,我也可以死了……如今他死了,我的时日也到……”

“张大人……”

“你不必再多说,林安晚,我对你无任何感情,无爱亦无恨,过往针对你的,谋害你的,是张首辅,而如今说话的,要离开的,是张云深。张云深的路就到此为止。”

他很累,他像燃烧殆尽的红日,落入虚无的静谧。张邈突然站起身,定定看向林清,他见林清落了泪,便露出一道温和至极的笑容。

也许,他的本性,就是如此的。

“只是贤侄啊,你算不得胜利,君以此兴,必以此亡。你的仗,还要继续打,你的路,比任何人都要艰难……”

“只是我,已经足够了。”

“我足够了。”张邈转身,指向那屋中那悬挂的一根上吊绳,他笑着说:“看到没有,那便是我的归宿,不消锦衣卫来,今夜等到了你,就是我的结束。我只要对你说出我最后的剖白,因为我,我要把林可言交给我的大宁朝,还给你。”

也许在这一刻,林清亦知晓了他不是在对自己说话,而是在对林可言诉说。林清看着张邈那苍老背影,好似看到那落寞至极,暗淡无光的一生。

是的,他要结束,他只能结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走进屋内,关了门。

林清闭上双眼,他泪流满面,咬紧了唇,不堪再看。

片时,屋内传来椅凳摔倒的声音。

再次睁眼,便是烛光中,一道摇晃在半空的身影。

林清终于忍耐不住,破开一道哭声。

“林可言,你满意了,你满意了……”

倪允斟闻声破门,自后搂住哭泣的林清,林清怀揣极度复杂的心绪,仰头望天,怆然道:“林可言!你满意了!你满意了吗?!”

无人给他回答,无人判别对错。只剩下无尽悲哀,无尽惆怅,无尽落寞。

第127章第一百二十六章只是履行承诺罢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寂静无声的崇宁殿内,只穿来一阵赤脚跑在地砖上的清脆声响,沅儿身披睡衫,张皇四顾,脸上挂着两条泪痕。

“陛下,陛下,你在哪里……”沅儿哭着喊道,身子直发抖,没人回答他,他便缩在皇座阶下的角落,抱成一团。

“沅儿相公,沅儿相公!”从后殿里跑出来一名小太监,拿了披风盖在他身上,问:“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玉峦殿被大火焚烧之后,皇帝的寝殿便搬到了这崇宁殿,崇宁殿殿前是皇帝接待大臣的地方,沅儿这等无身份的都是要小心藏匿的存在,可萧慎登基后事务繁忙,常在偏殿的书房里忙于公务到深夜,翌日一早就去上朝,上完朝后又开始伏案批改奏折,有了闲暇便也是在内阁与大臣们商讨或者和林清在一处议论国事,已是多日没见沅儿。

而这沅儿进了宫便是一人,除却金瓜偶尔招呼一下他,宫里上下忙碌一片,只有几名太监宫女在照拂他。连续一两个月,他不过就见了萧慎一两面,虽萧慎待他好,让他住进了崇宁殿的偏殿。可是在这阒静的宫墙内,他时常听到阴森可怖的声音,仿佛被沉于暗无天日之中,他怕,又无所诉说,方才在偏殿里做了噩梦,便惊叫地跑出来,仓皇地要找萧慎。

这宫殿对他来说,太大了,就像一处迷宫,把他困在其中。

只是他所害怕的没有错,这偌大的皇城,是帝威之所在,也是死亡之所在。

灯台上的烛火兀地倒下又站起,映出范面无表情的面庞。皇宫内的某处值庐内,他独坐于案后,沉默地注视眼前来人。

金瓜身后带着几名锦衣卫,垂眉站在范面前。此时他已是滚金紫服加身,任秉笔,又是皇帝内侍,可谓是一个大太监。褪去昔日在岐王府里的稚嫩,此时他看起来肃凛、威慑,代表着皇家威严。

“范大人,陛下感念你为他所做的一切。”

范勾了勾嘴角,笑道:“我不过是履行一个承诺罢了。”

金瓜不再多说,朝身后一名锦衣卫使了个眼色,锦衣卫便将一枚精致白玉瓶放到了范面前的案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范大人的家眷,无论是近亲还是远亲,都将受到最高礼遇。还请范大人放心。”

范垂下眼睫,看向那枚玉瓶,他何尝不明白自己的结局呢?身为禁军中离皇帝最亲近的大内侍卫,他背叛了先帝,背叛一旦开始就意味着丧失信任,一个不能再被信任的大内侍卫,只有死路一条。

他露出微笑,因为他不后悔。

毕竟,他只是为了履行承诺罢了。

想起那人,他似乎也不觉得不甘,也不觉得恐惧。

没有什么犹豫,他拿起玉瓶,一饮而尽。

范的身体在一阵剧烈颤抖后轰然倒在案上,两名锦衣卫上前确认他的死亡。金瓜凝重地看着这一切,直到锦衣卫朝他点了点头。他叹息一声,说:“好生安葬了罢。”

说罢,他转身走出值庐,朝文渊阁方向走去。

夜色深沉,文渊阁中,皇帝与帝师独坐。

萧慎深沉地叹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林清却面无表情,淡定从容地注视前方。

金瓜的脚步声轻轻地来了,他看向皇帝和林清,躬身道:“事情办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萧慎点头,“他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

“没有,范大人走得很决绝。”

萧慎睁眼,看向金瓜。皇帝依旧年轻,有着过于柔软的内心。在范这一事上,他徘徊犹豫许久,分明该知道如何去做,却迟迟没能动作。

还是得靠他那“无情无义”的老师来推他一把。

林清面色不改,低声说:“他是个聪明人,已经料想到了自己的结局。哪怕他功绩卓然,一个大开宫门的府军前卫指挥使,也无法叫人十分信服。毕竟背叛一旦开始,就不会只有一次。”

他看向萧慎,露出赞赏神色:“陛下做得极好。”

“还是帝师的提点。”萧慎黯然,又问:“那么倪允斟呢?”

“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是夏炎的养子,和臣立场一般,与先帝有仇,而对陛下只有忠诚。臣如何对先帝,他便如何对待先帝,臣如何对待陛下,他也会如何对待陛下。”林清直视萧慎,“那么陛下如何对待臣,也当如何对待他。”

萧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只靠我二人也难以挽大厦于将倾,先帝挥霍无度,我朝已是危如累卵,变法势在必行,程菽他虽智慧足够,却缺乏魄力,只有隋在山行事雷厉风行,能挑起大梁,还请陛下……”

“可是那是先帝遗令……”

“陛下才是当今圣上。”

“如今广西那边剿匪任务艰巨,隋卿怕是一时半会走不开。”

“还有别人!隋在山他不能在边疆蹉跎,不能啊……”

“别说了!”萧慎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林清的言语,林清些微差异。

无论话说到什么总是会迂回到求隋瑛回来,如此央求,他听了足足一两月。换做别人他早已动怒,可面对的是林清,是自己那身弱颦眉、含泪自语的老师。

“卿不用再多说,范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如今夜已深,朕时常担忧卿的身子,卿还是早些回府罢。”

“陛下……”

“卿贵为帝师,何苦如此?”萧慎蹙眉,“除了那隋在山,你难道感知不到另外的分毫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许是久时的郁悒,又或是他长期赤诚面对萧慎,林清悠然叹息:“他人,哪个他人?这世上除却他,我瞧不见任何人。”

这话犹如利刃插进萧慎心腔,他自嘲地笑,“也是。”

“只是陛下,为何如此忧伤?有一事臣一直没有机会陈说,陛下已是二十有二,却孤身一人,要臣说,还是早些封后封妃为好。”

萧慎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林清。

却见林清认真劝导:“君有子嗣,才可保国本无虞,陛下,如今后位最合适人选,难道还要臣这样一个外人来提出么?”

萧慎瑟然地笑,干涩道:“卿这话,何不说明白些?”

“奚今郡主啊,如今东州那边,听闻奚越对朝内……”

“卿不用再多说!”萧慎抬起手,再度制止林清的话语,“你不要再说了,你今夜,已足够让朕心痛了。”

“陛下……”林清疑惑,心下一软,便道:“可是有相恋他人?陛下也不曾与我诉说,只是对皇帝而言,爱情永远只是锦上添花,绵延子嗣,才是最为重要……”

萧慎眼中已是含泪,林清的话犹如针扎,他以为自己近日表现得足够明显,若不是担忧林清身体,他早,他早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恨恨抬头,他谛视林清,“你的意思是,朕必须得娶奚今?”

林清郑重地点头。

萧慎兀地大笑几声,“好!好计谋!帝师从来都为朕把路铺得明明白白!那么朕就依帝师而言,娶她便是!”

说罢,萧慎猛地起身,奋然而去。林清呆坐原地,不明所以。

“也罢,如今我也是不遭人惦记,孤家寡人一个了。”自嘲摇头几分,林清摊开一本《荀子》,他知晓隋瑛素日最爱读这本书,因为他们二人,都是出于这书的。

一盏烛火,亮至深夜。

萧慎回到崇宁殿,怒气冲冲,却见一名太监挽着披风在殿门口眼巴巴地候着,便问:“何事?”

一旁的金瓜连忙接了披风披在了萧慎身上,道:“望着主子早日回来呢,如今天儿冷,年关刚过,主子还是要照顾好身子。”

只见萧慎眉眼间凝着一抹郁悒之色,走进殿内,也是垂首叹息。

“还是朕太过心软,太心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自言自语,望向金瓜,“我听一些太监们说,那日隋在山,不是来告密,而是来劝先帝写退位诏书?”

金瓜难过地点头,“那些宫女太监们有几个都不相识,也无串供可能,看来情况的确如此。”

萧慎收回目光,叹息道:“此事不要叫任何人知道,那些宫人们,该处的都处了罢……也许,也许隋在山在边疆,才能发挥更好用处。他若是回来,朕即使是皇帝,也承受不起那人的眼泪。”

萧慎想,林清只消是求一求他,他便会心软。可他不能再见林清和隋瑛走在一起,他不能。

“是啊,只是程大人还是没有挑梁的意思。”金瓜说道。

“林师是断不会让我动程菽的,此人也不能动,对他而言只是时间问题,好在现在有齐桓,齐桓,真想不到,此人帮了朕如此之多……”萧慎默然一笑,又思索片刻,问:“沅儿呢?”

终于说到了点子上,金瓜立马换上一副哭丧的脸,说:“那孩子今夜受了冻,发着烧呢。”

“怎么没照顾好他?”

“他惦记着陛下,在这宫里到处寻陛下,可这皇宫对他来说太大了。”

萧慎点了点头,说:“我去看看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金瓜咧开嘴笑,“他等着呢!说什么都不肯睡……”

萧慎心头一软,沅儿是他的温柔乡,他的逃避薮,每回在林清那边受了伤,沅儿都能给予他以疗愈。可是帝王之心哪里会轻易给予,一个戏子的命格,能走到这崇宁殿,已经是尽头了。

第128章第一百二十七章假缎染就真红色

程府外,一辆马车停下,宋知止和宋步苒两人相继从马车上跳下,匆匆进来门。

“老师,老师!”

两兄妹听闻程菽染病,飞快地从府中赶了过来。一路上宋知止直抹泪,说他老师藏人诓骗,民间流言蜚语众多,说他亦是害死先帝的谋逆之辈,是啊,程菽后来为岐王奔波众多,多次在朝上举荐岐王,论次数也只在隋在山之下。这下可好,隋在山被贬广西,而他老师却当了首辅。

朝中人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可民间百姓多有流传,说那隋在山和程陨霜亦是道貌岸然之辈,那林见善反了好歹有个反了的样子,这样人还如此端着驾着,也不知是演给谁看。再加上忠王被幽禁忠王府内,学堂也不能继续办,程菽一日上了朝回来,心道在路边买几两茶叶,刚下车就听茶馆里一群说闲话的人,无非就是讲拿岐王夺嫡,弑父杀兄之秘辛。有人说此乃传闻,先帝是正常驾崩,太子患病多时,又被邪物污染,两人的死因算不到岐王头上来。可有人说那一夜很多人都看到了围攻皇城的军兵,还是皇宫内传来的哭声和尖叫,还有好些趁乱逃出来的宫人,都说此事乃为岐王谋逆……

如此等等,程菽停下脚步多听了几句,就听他们开始议论起岐王身边的那几位大臣。

“好歹林见善敢作敢当,前些日子不是还进了诏狱么,听说这一切都是他谋划的,隋在山和程陨霜也都在一边帮忙……某某家叔父不是刑部的主事,都说隋在山和程陨霜在朝上对岐王殷勤得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是啊,张首辅死了,王大人也下了诏狱,隋在山虽然去了广西,也是个封疆大吏,这程陨霜,还说什么圣人呢,不也眼巴巴地盼来了首辅之位……”

“……”

“去去去,别在这里嚼舌根,不想活了是不……”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程菽伫立在原地,想起了后来听闻隋瑛冲入宫中救驾身负重伤一事,又听闻这些恶毒传言,便是气血攻心,恰逢冷风一吹,一股冰凉之感涌上后背,他脸色发白,站立不稳,就此染上风寒。

宋家兄妹何尝没听说过这些风言风语,每一回听了两人都是咬牙切齿,宋知止还端着架子呢,宋步苒就撩起袖子跳了上去,又打又抓,恨不得撕烂对方的嘴。可他俩再厉害,撕得了一百张,一万张。所谓为臣之道,最讲究一个风骨和名声,可这一回,这两位拔葵去织、高风亮节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隋瑛心情自然无人知晓,可程菽,对此也只是付诸一笑。

“罢了。”他摇头,却咳嗽不止,“只望当日学堂上听课的学生们,莫要因为我,而摒弃了知识。”

“老师,何苦如此说,那些学生何人不懂你?只是假缎染就真红色,也被旁人说是非。林见善此举非英雄!也让那真缎就此成了假缎!”宋知止忿然,拨弄了两下炭火,对宋步苒说:“别杵在这儿,给程师倒杯热茶水。”

宋步苒面无表情,脸上还带着一张面纱,嗯了一声,转身倒茶去了。程菽看她神色有异,便问绵绵,“她怎么了?”

“昨日同人打架了,叫人险些把胳膊拧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菽面色一懔,斥道:“你这个做兄长的,怎么不知管教?谁敢打你的妹子!”

宋知止嘟囔了一声,不好说宋步苒是为了程菽去打架的,只好说:“我哪里管得了她,她昨日自己从衙门里出来,就跟人打架了……”

程菽叹息。“总该有个由头。”

宋知止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她,她不愿意听人们那样议论你。”

程菽神色有片刻凝滞,猜想得到证实,他又是一声叹息。

“为师并不在意。”

“怎么会不在意,他们,他们怎么……这是利用!”

程菽悲哀地摇了摇头,“是啊,只是我和在山分明有阻挡的机会的,那时我们都太大意了,要我说,这也是我们的过错。”

“都怪那个林……罢了,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程菽摸了摸宋知止的头,微笑道:“这回懂了?如今圣上尚未坐稳龙椅,众臣都是人心惶惶,冯延年那厮若非前几月断了几个重要案子,怕也不是和张邈、王鄂一般抄家的下场,知止,即使在为师面前,也要谨言慎行,只是,只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到这里,饶是年近不惑的程菽也是鼻头一酸,“只是我那挚友,何等悲哀,遭至亲之人如此欺慢,力挽狂澜也未能如愿,如今去那等瘴疫之地,多少苦,多少心酸啊……”

程菽难得地红了眼睛,想起隋瑛,宋知止也落了泪。

“我听人说,他是斩杀了锦衣卫去的,这回锦衣卫还能饶他?不在皇城,锦衣卫若是为难于他,咱们也帮扶不上。”绵绵哭着,心底直难过。

“只看那林见善心底还有没有这一份情了,听闻那倪允斟十分听从于他,这人又接了荀虑做了指挥使,只要他肯给一条生路,只要他……”

说罢,程菽猛地咳嗽起来,宋步苒端着茶水连忙跑近,“喝点罢!”

宋步苒把茶水送近,炭火不热了,宋知止就说去找下人,程菽便道,让他顺手去书房里给他取两本书来。

宋知止走后,宋步苒跪在程菽床前,眨吧一双汨汨眼睛,无不忧伤地仰视他。

“脸上为何要戴这东西?”程菽抿了茶水,用指尖撩了撩宋步苒脸上的面纱。

“你不懂,这是京中女子时兴的,好看。”

“哪里好看,摘了。”说罢,程菽就要摘那面纱,宋步苒连忙低头去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迟迟。”程菽面沉如水,“听话。”

宋步苒撅了撅嘴,一把薅下那粉紫面纱,露出被人打破的嘴角和淤青的下巴。

程菽心底一阵痛,指尖颤抖,怒火升腾,“你……你真不听话,为师,为师要……”

程菽只恨不得拿了柳条,狠狠抽她的手心。可宋步苒哆嗦了一下下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向程菽。

“不管你要如何,我就是不喜欢!我不喜欢别人那么说你!你在乎也好,不在乎也罢,我讨厌,我讨厌他们这么对你!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要你背这骂名,我不喜欢!”

宋步苒号啕大哭,搂了程菽脖颈,匐在他胸前,“我不喜欢啊,我不喜欢……”

“迟迟……”

程菽扬起嘴角,用手指抹去少女脸上的泪水,温柔道:“没关系的,官场就是如此,没人在乎你做了什么,只在乎你所做的得出了什么结果,做官为人,都是要‘身如不系之舟,一任流行坎止;心似既灰之木,何妨刀割香涂’,论身与心态,都该如此,才能长久,才能稳当,为师从不看重名利,看重的无非就是良知,对得起自己良知就好,只是这件事上,为师有错,还记得当日你提醒我林见善和徐无眠私会,那时我就该警觉,觐见陛下,而不是去找隋在山……迟迟,别哭,别哭……”

程菽温言娓娓,哄小孩似的轻拍在迟迟背上,迟迟哭了一阵,泪水涟涟地抬头,泫然面容伤戚可人,樱桃小唇鲜嫩欲滴,叫程菽一时恍了神。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反应过来,连忙移开了目光,喉结却不自觉地上下滑动一阵。

可迟迟却并不让他躲避,她凑上前去,在他紧绷的唇上吻了吻。

“好了,现在你可以拿柳条抽我了。”

宋步苒在程菽震惊的眼神中慢慢地、慢慢地摊开了手心。

第129章第一百二十八章何错之有?

一堆篝火在崇宁殿后的庭院里点燃,火光照亮了萧慎凝重而忧伤的面孔,他手里拿着一支五彩风筝,凝定片刻,他将手中风筝扔进了篝火里。

火焰很快吞噬了这只风筝,化为一缕青烟,上升到皇城高处,就此湮灭。

转身,萧慎对金瓜说,“明日一早就去宣旨罢。”

金瓜躬身,“主子英明。”

“英明?”萧慎冷笑一声,“你也如此认为么?”

金瓜连忙跪地,磕头道:“主子,小的口拙,小的……”

“罢了,你去歇着罢,朕还有公事要忙,今夜就不回寝殿了。”

金瓜抬头,小心翼翼道:“主子,当心龙体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慎摇了摇头,便在宫人护送下朝书房走去。他心里难过,却无从诉说。金瓜和他太亲了,他怕在金瓜面前控制不住情绪。

即位之后,萧慎在公务上事必躬亲,广纳谏言,叫人挑不出错漏来,他相信久而久之,那些对他心有不满和怨气的大臣最终会对他刮目相看,心服口服。只是,每当午夜梦回之际,他总会想起自己持剑闯入东宫的那一夜。

那一夜,东宫大门敞开,他毫不费力地就站在了太子面前。彼时太子伫立在厢房正中,似乎对萧慎的到来并无多少讶异。而看到萧慎手中的长剑,他却露出一抹匪夷所思的微笑。

这微笑当中,萧慎看到了解脱。

于是那一刻,他想到了二哥萧葵说过的话,也想起了幼时出宫的大哥,手里捧着稀奇古怪的民间玩意儿送给他当礼物。

可他不能心软,长剑刺进大哥的胸膛,砍下大哥的头颅。他表面上是战场上磨砺出来的狠劲,可他的内心有一道哭声,自此开始泪流不停。

很多时刻他都坚持在夜半与这哭声做斗争,他幻想自己若是靠在老师的胸口,他一定能够战胜。可是,如今老师病了,被相思折磨,对他的求救和依恋视而不见,却还要自己去迎娶他人。

也罢,他什么不懂呢?他已经习惯按照林清的指令去做事了。

翌日,当奚今在府内接旨时,初春的一抹风从顺天城外涌进了定国公府。她好似听见数月前,在那废弃的宫殿里,女人对她说,你和他有关系,就是往日没有,以后也会有的……一语成谶。

不,许是她看得太远,她什么都懂。

奚今颤抖地接过圣旨,脑海里掠过隋瑛的面容,她知道此生无望与心上人拥有一段姻缘,她只求能与他结伴而行,做同路人。可如今,她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么?

“皇后——入驻凤熙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太监尖利的声音划破奚今的胸口,叫她心间淌血。沙场、边疆、战马、隋瑛、奚越……所有物所有事都从这道口子里倏尔掉下来了,哗啦啦地落了一地,她不能再把他们塞进去了。她跪下时是心怀情义的巾帼之女,站起来是尊贵无比的帝王皇后。

她没来得及去打一场仗,没来得及去爱一场,便做了这深宫之主。

在踏进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凤熙宫宫门前,艳红的帷幕重重叠叠,似向她招手,她回头看了一眼,初春时节,杨柳抽芽,风携花香,一个又一个风筝在云端间肆意翩飞……她笑了,转过身,她却哭了。

封后礼仪在萧慎的授意下礼部并没有大肆操办,新帝崇尚节俭,在宗祠里跪拜成亲后,就只是宴请了诸位大臣。宴席上,程菽依然以患病为由,并不出席。林清则是罕见地开怀,他喝了许多酒,最后醉倒在宴席上。在萧慎的应允下,齐桓送林清回府。马车当中,林清被齐桓抱在怀里,齐桓似笑非笑,用手帕擦拭林清眼角的泪。

他的眼泪好似擦不完,齐桓对此很满意,林清在他的怀里就像水,他想起自己多年前在两湖地区操练水兵,有一回他不慎掉进水中,被水草缠了腿脚,险些丧命。林清的头发就像那些水草,如今纠缠他的手。

他几乎冷漠地拽了拽那缕黑发,叫酒醉的林清痛得皱了皱眉。齐桓发现林清皱起眉头来似乎更好看,于是他伸出手,扼住了林清的脖颈。

呼吸滞涩,林清皱眉挣扎,双手本能去抓齐桓的手,掺杂含糊不清的呻吟。他那样脆弱,眼角挂泪,嘴唇红润,像换了痨病,却很动人。

“我这是做什么。”齐桓轻笑一声,松开了手,林清的身体继而又软了下去,齐桓将他抱在怀里,就像抱小孩似的,抱得满满当当。

“我对你的命,一点都不感兴趣。”

他冷冰冰地将目光从林清那张湿漉漉的脸上移开,看向马车车窗外,窗灯一盏一盏地从他阴郁的脸上掠过了,像幻梦一般。在路过一个街角时,他想起了隋瑛。

多少年前,他记不清了,那一年的会考,他和隋瑛就是一通下榻在这间客栈。客栈名曰“鱼跃”,他背着粗布包裹,站在鱼跃客栈的牌匾下,心想这一回定能越过龙门,到天子跟前。那时他就注意到了隋瑛,隋瑛帮他解围过一次,他很感激,可当他提着谢礼去向隋瑛道谢时,隋瑛却记不起他分毫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齐桓从未想过,嫉恨比仰慕来得更快,后来种种,嫉恨犹如藤蔓在他心中疯长,险些将他困于其中,不能自拔。只是,这一切也都是过去了。

如今,他已经站在权力巅峰,昔日未曾将他放在眼里的人,也位居自己身下了。

低头,齐桓用手背划过林清的脸,轻声道:“就连你,不是也在我怀里了吗?”

——

林清在梦里走向一片山林,山林云雾缭绕,沾湿了他的黑发与衣衫。他走啊走,步履不停,可他不知道方向为何。他隐约有所感知,自己心间漏掉了一块什么,形成了一个空洞,他来到此处,是要填满这个洞,否则性命有虞。

可他要找什么呢?他不知道,他只想坠入在一道温暖当中,莹润通透地包裹住他,像过去很多时刻那样。可什么都没有,这山里除了云雾便是苍郁的树。他似乎记起自己不过就是这树中的一棵,向天汲取着阳光,却忘了是什么在滋养自身根系。他走了很远,他累了。

幽幽睁开眼,稀薄的日光从窗棂中透进,怀中搂抱着隋瑛的睡袍,林清的视野里,郦椿推开了门,打来了一盆热水。

“我心想你快醒了。”郦椿说,“你总是在这个时刻醒,他们说你醉了,会多睡一会儿,可我却知道,你会醒的。”

林清微笑,“你何必做这些下人的活儿,咱府里也不缺人。”

“我怕别人照顾不好你,我日后不好交差。”

“你说话像个小大人似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该长大了。”郦椿用帕子湿了热水拧干递给林清洗脸,又端来茶碗给他漱口。林清抬起手捏了捏郦椿的脸蛋,说:”长大做什么,我护你啊。”

郦椿嘟起嘴说:“长大了,就不怕……”

可他收了声,他不说了,因为看到林清,便知道就算长大了,也是怕人离开,被留下的。

于是郦椿撒娇般地笑了笑,扑进林清怀里,像个小疯子般直喊道:“长大了,就不怕风雨了!日后我要为林叔遮风挡雨,我叫谁都不能伤害你!若是以后隋叔回来了,我还得教训他,他若是对你不好,我就帮你打他!我要去练剑,我要习武!”

林清两眼弯弯,被郦椿逗弄得直痒,笑道:“就怕你练了剑,习了武,约莫还是打不过他……”

“不要,不要……我不要嘛……”

厢房里欢笑声一片,也是两个相依为命之人的抱团取暖。可不过须臾,林清便又咳嗽起来,圣上派来的太医便嘱咐他要喝药了。

宫里的药都是尚好的药材,可似乎依旧养不好这具身子。萧慎问过多时,太医也只是摇头,说无意向好,再多奇药再高医术也是徒劳。

偌大的崇宁殿内,紫色的帷幕层层叠叠,在平滑锃亮的地砖上投下翕动的阴影。萧慎踱步在殿内,淡黄便袍拖行于地,烛光照耀时,其上龙纹若影若现,好似活了一般吞云吐雾。皇帝的心境便如这灯下不住变幻身形的龙,不安、忐忑、犹疑,最终,他停下脚步,龙也稳住气息,也许是在截取了林清写给广西那边的数封信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信中内容哀婉,情深意切,痛心疾首,叫身为天子的他不能忍耐。

林清怎么能向隋瑛道歉?说自己做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林见善,究竟是什么做错了?!

这是萧慎登基后第一次动怒,他狠狠扔了这些信,命金瓜宣林清进宫。林清本就在文渊阁,见天色已晚预备打道回府,一收到旨意,便移步来到了崇宁殿前请安。

春日依旧黑得早,就是从文渊阁走到崇宁殿的这一小段路,日光隐没,代之而来的是浓郁的夜色。风冷,林清兀地打了个哆嗦,拢紧了披风。

萧慎在殿内等待已久,脸上是赤霞般的愠怒,可当林清步入殿门后,他却感受到一种彻底绝望。他根本对他无能为力。所有的怒意竟在见到他的那一刻都倏尔褪去,此刻,他只想抱他入怀,亲吻他,拥有他。

“陛下。”林清叩首,可这一回,萧慎没有赐坐,林清有片刻惘然。

“卿方才预备上哪里去?”萧慎收敛情绪,冷冰冰地问。

林清不解,但依旧回答:“日落了,自然是回家去。”

“回家?”萧慎冷笑一声,“那府邸的招牌,可是挂的隋府。”

林清不明所以,自若道:“隋府就是臣的家。”

他听见萧慎从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的声音,鎏金皂靴,在皇帝的沉默中逐渐靠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朕说,那不是你的家。”

林清蹙眉,萧慎还从未与他这样说话,可他是天子,天子怎样说话都是应当,林清只能以额触地,道:“臣久居隋府,在山虽然不在,但臣与他……与他已是……”

“你与他如何?我宁朝还未有男子间的媒妁之言,”一边说,萧慎俯身,伸出手握住了了林清的下颌。

他抬起他的脸,如很多次梦里一般,他迫使他凝望自己。

在这双秋水般的含情眼中,他第一次看到了自己,威严的、令人恐惧的、至高无上的自己。当然,他也看到了惶惑、畏惧、不解以及……一抹隐而未现的忧伤。

“朕听卿的话,娶了皇后。”萧慎一字一句道。

“陛下是为天下考虑。”

“是,但毕竟如了你的愿。不过,你曾说,若有另外的心上人,可以娶作妃嫔。”

“自然,这是陛下的权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好,很好。”

林清已经开始发抖了,他在萧慎这双几乎陌生的眼神中看到了侵略,他似乎懂了什么,可他固执地不肯承认,直到萧慎勾起嘴角,俯身吻在了他的唇上。

林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第130章第一百二十九章林安晚这一生,本就是……

林清先是起身,说天色已晚自己不便久留宫中,先行告退了。他仓皇地抓住拐杖站起身朝紧闭的殿门跑去,他的脚步很凌乱,几乎是砰地一声撞在了殿门上。可殿门就如同坚不可摧的墙,堵住了他的去路。他惶悚地拍打,妄图呼救。可将将一张嘴,他就意识到了自己身处何地。

他逃不走,这里是暗无天日的深宫。突然,他想起了奚今,那对隋瑛表露心迹,在宴会上把玩胞弟长剑的女子,自己不也是把她送进了深宫?

萧慎庞大的身躯向他靠近,将浓重的阴影覆盖在林清缓缓滑落的身躯上。林清绝望地抬头,张了张嘴,泪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乞怜。可皇帝用他独有的威严与冷漠忽略了这一抹哀求,萧慎朝林清俯身,将发抖的他抱进怀里,将吻落在他的唇上、脖颈上。

殿内的四座铜炉中银白碳条艳光闪耀,蒸腾起浓郁的热气。帷幕在热浪中轻摇,百盏灯台上的烛火似受了惊一般,猛地倒下,又倏忽而起。

在那宝座的台阶之下由西域藩国献贡而来的短绒地毯上,林清的身体若一条游鱼在他昔日疼爱的学生手中翻来覆去。他不住哀求,却不知这哭声更具诱惑,惹人疼惜。可皇帝该怎样疼惜,无非就是占有,告诉他,你只属于我,你属于这大宁朝之高的存在,我的爱就是护你一生的堡垒,是你余生的荣华富贵。

林清起先挣扎,他发了狠去推萧慎,可他这点力气对于年轻力壮的皇帝来说无非是小打小闹。两根瘦泠泠的手腕很快便被束在头顶,他听萧慎在他耳边以极温柔极恳求的语气说:“求你……我不想伤害你……求你……求你看一看我……爱我……”

可当萧慎剥开老师那衣襟时,他不免被这累累伤痕所震惊。鞭伤好似数百条虫子虬结在这消瘦苍白的身体上,还有各样斑驳的烫痕。这具身子和好看沾不上边,甚至可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林清瑟缩地捂住衣襟,不断朝后躲避时,萧慎的心弦再次被挑起。他知道他的爱并非基于性,可是只有性才能让爱有所体现。

他爱上这具身体了,很爱,就在这一刻,那些伤疤化为面纱,若某种似是而非的挑逗。于是他抓住林清的脚踝,将爬远的他又拖了回来。

“陛下,陛下……”林清转身摆出一副好脸色,第一回如此献笑,“你瞧我都这个模样了,我是个残废,我……”

话未说完,在一声仓皇的惊叫后,他被压制在地,他被吻住了。

于是当林清趴在这台阶上承受这所谓爱的重压时,所有伤心和绝望倏忽间如潮水般退去,在一次又一次的侵入中,他想,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发现?难道信任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他拼命地用此种毫无意义的思考来驱散此刻他正在被萧慎拥有的事实,可当皇帝将他翻转过来,不知餍足地温上他的唇时,他的灵魂无法出窍,一切便都回来了!叫他认清事实,叫他面对真相!在这炽烈、饱含不甘的吻当中,林清意识到,他永远地失去隋瑛了。

林清低声哭着,他的身体很痛,他并不能承受如此狂热的占有。萧慎好似食髓知味,将所有的纲常礼教悉数抛弃,在这接待大臣的议事大殿里,他对自己说,就这一回,这样放肆一回。

可疑的液迹蜿蜒在地砖上,犹如命运的裂痕。林清突然哭不出声了,他突然觉得一切都很可笑。

于是他真正意义上化为一滩水,不再拥有自己,他可以被塑造成任何形状。

他对自己说,随便。

随便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在意了。

林安晚这一生,本就是荒唐。

于是他在萧慎的臂弯中笑了出来,满眼是泪。笑声有让皇帝的动作片刻停止,之后却是更加猛烈的狂风暴雨。他听到皇帝在耳边所索要他的爱,他的情,那样蛮横,却又是那样卑微。他的双腿摇晃在崇宁殿的金碧辉煌下,屈辱、荒唐,他无法对这权威所带来的占有而做出任何回应,他喑哑的声音听起来像失丧的鬼魂,游离而悲哀。

哭声伴随男人隐忍的呻吟在这阒静的崇宁殿中被无限放大,在夜色中蔓延。通向后殿的垂帷后,一人惊恐地将这一切收归眼底。他发着抖,脸色如雪一样苍白,他在看到流云黄玉发冠后抬起手摸向了自己头上这一盏,他听到自己无限依恋的人竟在他人耳边乞怜爱情,他看到这几乎残酷的侵犯中在臂弯里怆然欲绝的那张与他过于相似的脸……

猛然间,那张脸在起伏中望向他,与他对上了视线!

沅儿吓得后退一步,那人的泫然也化为震惊,再到绝望。而这一幕,也被萧慎收于眼底,他循着林清视线,看向了沅儿。

林清在他怀中双眸圆睁,好似彻底绝望,他干笑两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萧慎收回目光,狠心而决绝地吻了下去,继续他的征伐。

沅儿背靠在墙,浑身发汗,在这一刻他什么明白了。

“他竟不避开自己,可见他是完全不在意自己……”

沅儿收回视线,对着寂静的漆黑瑟然地笑了笑,他打了个哆嗦,便一把扯下头上那顶流云黄玉发冠,披头散发地跑开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他不知道跑向哪里,林清的哭声攀附于他,好似他自己的哭泣。他捂住耳朵,疯狂摇头,奔跑在宫道中,他化为他所畏惧的那些尖利可怖的哭声中的一道,就此在夜色中逃窜,在深宫里纠缠。

可这里没有出口,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地交托。

“不……不……”他嘶吼着跪倒在地,滚烫的眼泪融化了雪。

却也只能融化雪。

——

燃烧后的一片岑寂中,萧慎恢复清明,他将林清环抱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偏殿。

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江山美人,他怀抱其中。尽管江山摇摇欲坠,尽管美人气息奄奄,可他一生都将奉献给他们,他要挽救这江山,他要救活这美人。

林清神志飘忽,双眼失神,他浑身都濡湿在冷汗里,萧慎将他放到床上后,就命太监们为他沐浴更衣,又唤了早就准备妥当的太医院,将一早熬好的汤药给他悉数喂了进去。

不过就是吊着自己一口气罢了,林清靠在锦缎竖枕上,皇家特有的龙涎香缭绕于他身周,他几乎欲死。可那些医官们不会让他死,他们有帝王之命,他们会让他好起来。

原来他在性/事之后是这般模样的,萧慎坐在床边,心道,原来并不会像是沅儿那般缩在自己怀里嘤咛,低声却快活,林清就如一朵霜残了的荷花,恹怏眉目,垂首在未消的情欲中。他分明在这爱欲里也曾有过快感,可他并不接受,且负隅顽抗,矛盾而令人生出摧毁的欲望。

萧慎不免对隋瑛生出嫉妒,他想知道林清和他做完后是什么样子。是如此际一般颓丧,还是醉生梦死般地回味?只是萧慎很难想象林清去主动,在他眼里,林清这样清绝之人,情/欲这等杂念是与他毫不相关,只能靠他人强加于上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太医院的人走后,萧慎轻轻握住了林清的手,林清并不看他,漠然地抽回。

“你方才看到他了?”萧慎了林清额间汗湿的发,动情道:“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拥有他了,我把他当做你。”

他再度握住林清的一只手,摊开后摁在自己心口,哽咽了,“从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个书房,我第一次见你时,我就爱上了你。”

他没有以“朕”来自称,可见在这一刻,他希望自己是作为萧慎而存在,并不是皇帝。

“很爱很爱,几乎被你折磨得没了半条命。”

可林清再度抽回手,望向一边,并不说话,只是眼泪一滴一滴,晕开在缎被上。

萧慎抬手用指腹抹去林清的泪,他自己也红了眼,可他依旧坚持住声线,他告诉自己要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在林清面前自居,而不是学生和帝王,若非必要他可以做帝王,但他绝不要再做被他视为孩子的学生。于是他搬出了杀手锏。

“可是,他也是见过他的,你明白吗?他见过他,知道了一切,还是离你而去,他把你让给我了。”

林清有片刻震惊,移眸看向萧慎。

萧慎笑了笑,道:“隋瑛见过沅儿,他知道我爱你,他知道……”

“不,你骗人,你连我都骗过了……”林清破开一道哭声,连连摇头,“不可能,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可以去问沅儿,我骗你,他难道也会骗你么?”

林清张了张嘴,想起之前好多次隋瑛不让他去岐王府,难不成隋瑛认为,自己虽知岐王有意,还如此献身于他么?

“难怪,难怪他如此决绝,不要我了……啊……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林清彻底绝望,他笑了,眼泪也不流了,他什么都感受不出来了。

萧慎闻言伸手将彻底瘫软的林清搂进怀里,得逞却又心疼。

他抚摸他的长发,轻言细语地宽慰,“见善,忘了他罢,他不要你了,我要你,我一生都会为你而活,我不会离开你,不会不要你……”

“你信我,好吗?”

第131章第一百三十章如此胜利,却又如此失败……

翌日的早朝帝师和首辅均是缺席,齐桓一家独大,下一日亦是如此,直到第三日,林清在太监的搀扶下从偏门离开了崇宁殿。

崇宁殿前的广场上,倪允斟出现在林清身边,神色凝重,他张了张嘴,正预备说什么,林清却抬起了了手。

一张苍白的脸缓缓转向倪允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必说,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你如今心下只能装一人,那个人,不能是我。”言罢,林清一瘸一拐地朝前走。

“至少,至少让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倪允斟追了上去。

林清转头看他。

“你所点名的那个千户,我已经讲他踢出了北镇抚司。”

林清写些微动容,他对锦衣卫无恨,哪怕他曾在其中遭受酷刑。但那名池姓千户,当街取了王朗的命。

“好,我知道了。莫要再操心我的事,倒是春闱在即,多关心些望之。”

“他,他很好。”倪允斟艰难道。

林清深深看了倪允斟一眼,收回视线,面色不改,艰难地朝前走。倪允斟伫立在原地,目送林清朝金銮殿方向走去。

进了崇宁殿整整两日都未曾出来,太医院的人来回奔赴,倪允斟不用细想就知晓发生了什么。林清如今这样冷漠态度,不过是护他,以免继位不久的皇帝对他生出猜忌之心。只是倪允斟心上悲哀再现,圣上竟能隐瞒到如此地步。而他,居然再一次地无能为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直到林清的身影消失在广场尽头,没入深红宫道,倪允斟才收回目光,仰头看天。苍穹仿似陷入漩涡,深邃如海,似要将人吸入。

他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收敛情绪,转身朝崇宁殿走去。

主持春闱的担子落在林清身上,他身为吏部尚书,又是文渊阁大学士,在朝上主动拦下这一差事。他本意借此打好和隋瑛那些原下属们的关系,奈何方徊等人并不吃这一套,配合倒是配合,脸色就没好过。也许怀揣和萧慎一样的想法,他相信自己的鞠躬尽瘁能让这些清流对自己有所改观。

不,林清想,看他怎样如何不重要,但皇位的正当性绝不容任何置喙,近日来他已经听到了许多流言蜚语,论及萧慎的是杀兄弑父这一罪玷污帝位,论及他林见善的无非是“天道”二字——“人事可凭,天道不爽。”方徊甚至毫不客气地当着他的面道出此言。

“我不能有半分犹疑。”他对自己说,“凭借一条老龙、贪龙、蠢龙也救不了大宁朝!只有真正的龙,真正的天子……”

可以想起萧慎,这几日的回忆便鱼贯而入,林清险些没能站稳。皇帝对他的感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竟不再掩饰,将他就地霸占。那两个夜晚——林清深吸了一口气,站定,他只当自己没有这具身体。是的,这身躯他在诏狱里就已经弃绝,能代表他的只有意志。

“拔擢青年人才,行改革之风……”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签押房里批改表章,这一回,他要为宁朝官场上补充新鲜血液,隋瑛未完成的吏治整顿,他来做,他必须做。

只是一想到隋瑛,心口便是钻心的痛,他写了那么多封信,竟也是不能换回只言片语么?

他竟对自己,厌恶至此?

举起手,林清看到自己手腕上被人攥出的红痕,他萧瑟一笑,罢了,自己有什么资格祈求他原谅,就是往日有,如今也是没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猛地咳嗽两声,林清将所有情念驱逐出脑海,不啻一种自我麻醉和逃避,他将自己彻底地投身于公务。

——

几日后,被革职的池姓千户死于府中,倪允斟得知此消息时,倪允瞻正要出门,他问他要去哪里,倪允瞻只是站定恨望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倪允瞻拂袖而去,出了府门就直奔岑府。他内心里为隋瑛打抱不平,认为其不该遭受如此欺骗,更可恨的是,自己的胞兄竟也是“谋逆”当中的一员!

岑长青依旧锲而不舍地写折子参林清、参倪允斟、参徐无眠等人,同时为隋瑛、程菽说话,只是在这一过程中,也不知是对方手段高超,还是皇位更替时刻大家都乱了阵脚,就连林清都被短暂地迷了双眼,导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齐桓。

在以岑、方为首的人眼里,此人当初被扣留为质,在血洗皇宫的那一夜与忠王、郡主两人一同面临生死,与谋逆沾不上边。而在皇帝、林清、倪允斟等人眼中,此人是看清局势,主动投诚,毕竟起兵前林清亲自与他讲道,好言劝说。

是以当林清身体抱恙时刻,萧慎重用齐桓,双方都无人置喙。

只是齐桓想要的,远不止于此。

昔日门可罗雀的齐府,如今宾客盈门。听闻其将在变法中起到关键作用,各路亲王郡王纷至沓来,不乏有乔装打扮一番特意前来送礼,想探其究竟的。还有一些朝中墙头草,既不愿意投靠林清,又不愿去踏程菽那趟浑水,便眼巴巴地凑到齐桓门下。对于那些珍奇异宝齐桓是一分不收,但对于上门投靠的人,他并不拒绝。

譬如冯延年,那些来见齐桓的皇亲贵胄都是通过冯延年的引荐,但他不想和冯延年扯上太多关系,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人。齐桓只是想知道,人心的力量究竟如何,他需要这些人,尽管他看不起这些人,但总有一天,他用的着他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他好脸相迎,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只是齐桓并非只会花拳绣腿,他知道宁朝需要改革,只是他并不激进,用他安抚一位亲王的担忧的话来讲:“祖宗之法岂可轻易更改?即使改,也需徐徐图之。”

府内清静时刻,他便去文渊阁。有时在文渊阁无事可做,首辅心高气傲,不肯低头,抱恙多月,次辅忙于主持会考,好似变了个人似的冷酷,在吏部雷厉风行。于是他——齐桓——齐梁甫,独坐在这文渊阁内,面带微笑,闭眼假寐。

他陶醉在权力的气息当中,险些不能自拔,可就在这时,隋瑛的身影又闯进他的脑海,叫他瞬时惊醒。

“不够,还不够……”他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还不够。”

起身,天色已暗,恍若多少个故人尚在的夜晚。齐桓踱步离开文渊阁,步行至午门时,他和几位小太监点头致意,露出宽厚良善的微笑。兀地站定,他遥望崇宁殿的方向,冷笑一声,登上了马车。

崇宁殿内,萧慎的吻如烙铁一般落在林清的身上,当皇帝没能从心上人唇齿间得到回应时,他会用手指给予惩罚,欣赏这具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喉间发出的无所适从的低吟,眼角不住地渗泪,蔓延出芍药般的妃色迷离。

萧慎固执地不让林清回隋府,为了不让其有借口,他甚至将郦椿接到宫内的一个宅子里安顿过夜。而大宁朝的帝师,却紧咬牙关,不肯松口对这炽烈爱意回应分毫。

“难道你都不愿意看一看我么?”萧慎握住林清的脸,掰过使其面对自己。他用指尖掠过林清湿漉漉的睫毛,高挺秀气的鼻梁、抿紧的时而咬住的唇,他知道林清并非毫无反应,身体泛起那片水红已经出卖了他,可他紧闭眼,似乎留下一滴泪都是落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慎干涩地笑了笑,他迫使林清坐起来,以一种仰视的角度来欣赏被折磨之人。他握住他的双臂,以下克上,迫使林清与自己同起同落,迫使他张开大口,剧烈喘息。

如有仙人指路,这世间萧慎唯一想去的就是林清的心间,他想深入到那里看一看,看那里是否有半分自己的位置。

“见善,见善……”

继而萧慎又将林清抱在怀里,若珍宝般呵护,一个天子能给心爱之什么呢?他几乎把自己能给的都给了,可是林清却如此吝啬,竟然什么都不肯回报他,哪怕是一丁点的爱。

他凑近去吻林清,却被躲开了。

萧慎几乎悲哀地笑了,但他锲而不舍,钳住了林清的双肩,吻在他唇上。

“你依旧不肯睁眼,不肯正视朕对你爱。”萧慎捧住林清发烫的脸,喃喃道:“可在这张床上的、进入你的,的确是朕,朕相信时间。”

林清幽幽睁眼,“陛下如此做,只会让我们渐行渐远。”

“哪怕是分毫,分毫都未有么?”萧慎说不出来了,他看到林清嘴角衔着一抹哂笑。

“人只能有一颗心。”

萧慎语塞,顿了顿,他继续说:“他们都说,我杀兄弑父,即使得了天子之位,也是千古罪人。也罢,我认这个罪名,只是要认的不止是我,还有你……你我已在一条命运当中,你究竟还在奢求什么?你指望隋瑛……原谅你吗?!”

林清摇头,“我知道他不会原谅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何不……求你,林师……求你……”痛苦地将头伏在林清瘦削的颈窝里,萧慎渴求道:“我对你的爱,也是爱……求你……”

皇帝的眼泪顺着肩膀淌下,滑过胸膛,游走在那些可怖伤痕中。

林清轻轻喘着气,喉咙里嘶嘶作响,泛起一股又一股的血腥气。

他只觉得一切都很荒谬。

他扶持了一个皇帝,却失去了爱人,到最后,还要失去自己。

可他依旧不知悔改,亲力亲为地为皇帝巩固统治。毕竟这个皇帝,并不辜负他的期待,在帝位上比历代皇帝都要励精图治,体恤民情。他在他身上看到了大宁朝的希望。

这仿佛是一个死局,只是他不知晓的是,这对皇帝来说,也颇为荒谬。

萧慎想,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自己如此胜利,又如此失败。

第132章第一百三十一章可怜白发生

倪允瞻永远会记得会试放榜的那一天,他榜上有名时刻,东州来报,东羌来犯,边境爆发战争!

萧慎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江宁那个承办制造局织坊的第一富商,立刻想办法抄了他的家,补贴军需,务必要把东羌挡在关外!”萧慎在内阁对几位阁员以及与会大臣说,“另外高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已是工部尚书的高子运拱手向前,“臣在。”

“你对朔西熟悉,即刻与兵部一同写信,通知吴宪中、陈青和进行战况监测,预防北狄十二部趁乱来犯!”

“臣遵旨。”

“齐卿,东州兵马情况如何?”

齐桓凝眉,道:“刚熬过了一个冬,情况恐怕是不容乐观。”

萧慎正思索时,就听林清在一旁道:“江南地区的民勇部队可以提上日程。”

“林卿说得对,”萧慎向齐桓使了个颜色,齐桓心领神会。会不多开,众人散会后,萧慎留住了依旧是一言不发的程菽。

“程首辅,三个多月的时日,病可养好了?”

程菽躬身,“多谢陛下挂念,臣已经好很多了。”

萧慎心想,你好多了还不来上朝?但转念想到林清嘱咐他要重用程菽,于是深吸一口气,耐心道:“那便早日提出变法议案,提交内阁商讨罢。”

程菽颔首,“臣遵旨。”

这幅不冷不淡的态度叫萧慎恼火,他心知以程菽为代表的所谓的清流并没有真心实意地认可自己这个皇帝,他们虽然嘴上叫着自己陛下,倘若那父皇活过来,即使他昏庸无能,他们也会认可他,而不是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为纲常礼教,就那么难破么?

萧慎自嘲一笑,也是,杀兄弑父这种遭天谴的事,也只有林见善和林见善的学生、林见善党羽才做得出来。

程菽回府后,听闻岑长青求见。

“东羌定是料定我大宁朝帝位更迭,内情不稳,才趁虚来反!”岑长青这些日子写折子都把自己写得面如土色,一想到林清的所作所为,叫他这个直性子根本无法容忍。

“罢了,既然无可避免,变法就早日提上日程。”程菽说:“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你我还是早些过了心中这道坎吧。”

“那隋兄怎么办?还叫他在广西?谁不知那地穷苦落魄,瘴疫环绕,他去时又身负重伤,还被,还被伤透了心……”似是想到什么,岑长青连忙问:“他可曾有信寄来?”

程菽这才露出微笑,道:“前两天的确收到一封,他说他已痊愈,已经亲自参与剿匪的指挥,只是他多次写道,去了那里,他才真正看到民生之多艰,以致数次落泪……”

程菽叹息一声,“也好,为了百姓伤心,对得起他的良知,他那一身官服。”

岑长青露出难过神色,再待了一会儿便走了。临走前程菽叮嘱他莫要再写弹劾的折子了,没用。

“我这心里……我这心里!”岑长青揪着胸口衣襟,声音好似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跺脚道:“难受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程菽又是一声叹息。

只是千里之外的某一地,月明星稀,空气湿润,春未过,乡野已是蛙鸣一片。

如瀑月光照映山林,一幢古朴吊脚楼地二楼屋檐下,隋瑛素色长衫,躺在一张竹编躺椅上,瘦削发黄的脸庞上是挥之不去的愁容。

“主子,喝药了。”

隋瑛睁开眼睛,看向韩枫端至面前一碗汤药。

黑漆漆的药汤,摇晃着天间的一轮明月。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得露出苦笑。兀自摇头,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再度躺会躺椅上,他阖上双眸,月光宛若薄纱,轻掩他的心绪。

韩枫点上一小撮枯艾草,又用浮萍加了雄黄,点在屋子内,顿时吊脚楼里里外外都盈满草香。做完这一切,韩枫走到过来,用帕子擦了擦隋瑛额间的汗珠。

遭了毒虫叮咬,他发热得厉害。

“主子,好起来,才能打胜仗。”

隋瑛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韩枫便搬了个木板凳坐在一边,拿了蒲扇轻悠悠地摇晃着。清风解热,驱赶蚊虫,也带起隋瑛额间的一缕碎发,一抹银光掠过,韩枫凑近了看,发现是一根白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年轻的长随心中涌起无限伤怀,不由得红了眼眶。

而因初来乍到的疟疾承受无限痛苦的人,在闭目养神中,心中却再度浮起那轮明月。

留不住的月,留不住的人。

可怜白发生。

——

“你看,”林清就这一本兵书对郦椿讲,“我之所以只叫倪允斟只是革去那人的职位,是因为他是指挥使,他不能寒了手下的心。南北镇抚司都得上下一心,才能更好地为陛下办事。革职和取人性命,是两码事。”

郦椿懵懂地点头:“只要他不在北镇抚司供职,一切都好办了。”

林清莞尔,揉着郦椿的头,“聪明!空有一身武艺有如何,无论在什么地方,一个权字,便可压死人。”

那一日,林清唤来来周,吩咐他去做这件事,他只说了一句,不要动刀子。来周心领神会,当日去了那池姓千户的府邸,出示金牌,再慰问了其家人,当夜这千户就饮鸩气绝。

一气呵成,别说动刀子,来周连拳头都没挥上一挥,事就这样办成了。

郦椿心思敏感,想起了父亲,脸色黯然。环顾四周,这宫中宅邸,空旷幽森,还真叫人毛骨悚然。

“林叔给你讲这些,你怕不怕?”看郦椿面色有异,林清温柔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椿摇头,“不怕,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学的越多,日后才能保护自己。”

“我时常想,你去国子监读书罢。”

“你愿意我去,我便去。”

“你想不想去?”林清说,“我想听你的看法。”

郦椿顿了顿,说:“我想读书,也爱读书,可我不想做官。虽然你方才强调了权,可我却觉得,这个字眼,很可怕,我并不想靠近。”

郦椿露出不符年纪的萧瑟笑容,说:“虽然我已经身在其中了。”

“哪里的话,哎,所谓大智若愚,你年纪虽小,却看得比谁都明白。”林清摸着郦椿的头,好似自言自语:“权力就像一把刀,能伤人也能护人,能约束它的就是刀鞘,也就是道德。越高的权力,意味着越高的道德需求。倘若这把刀的刀鞘都是破的,伤人不说,伤己更甚。”

郦椿努了努嘴,说:“所以得读书咯。”

林清笑而不语,读书要是有用的话,这官场还会如此腥风血雨么?

“好了,你去休息罢,过几日就去国子监读书,多读一些总没坏处,日后你想做什么,只要不违背良心,我都帮扶去做。你走罢,我写一会儿字。”

“好,你莫要写太晚。”

郦椿走后,林清摊开一张纸,笔尖轻触,便是一诗落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此音尘各悄然,春山如黛草如烟。

泪添吴苑三更雨,恨惹邮亭一夜眠。

讵有青乌缄别句,聊将锦瑟记流年。

他时脱便微之过,百转千回只自怜。"

他不知疲倦地写啊写,每日都写,写心里话,写日常琐事,写尽了相思……哪怕有一句话,一个字可以打动他……

“从此音尘各悄然……就当真是,一封信都不肯回吗……”林清搁了笔,坐下身伏在案上,身上披的是隋瑛的睡袍。他起先枕在双臂上哽咽一阵,而后那睡袍之上熟悉而诱人的气息勾起了他无限回忆,以及无限旖念。

林清暧昧地叹息一声,脸色浮现红晕。

阒无一人的书房,就只剩他一人独坐,被熟悉气息所包裹,林清咬了咬唇,眼中似有欲滴的水,他羞赧地将脸埋进臂弯里,不过片时,又通红地抬起头来。

环顾四周,无人无声,他似是鼓足了勇气,也下定了决心,从怀中掏出一柄精巧的玉笋来。这玉笋约莫七八寸长,周身莹润通透,光滑无痕。烛光好似摇曳其中,引人遐想连篇。

“哥哥……”

林清嗅闻隋瑛的衣裳,心中欲念四起,好似回到了过去的无数个夜里,那炽热胸膛、滚烫呼吸、扫在自己脸上的长发、起伏时温柔的碰撞……都叫他思念若狂,他咬了唇,在灯下把玩那玉笋,他用手抚摸了一会儿,感受玉面的冰凉与滑腻,可看着看着他又打了个哆嗦,羞得将这物又揣进怀里。可不到一会儿,他又极扭捏地拿了出来,定定地凝视这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毕竟,毕竟是个人……”

他面色通红,已是忍耐不住,遂即他吹灭烛火,将隋瑛的睡袍盖在了自己脸上,合身朝后躺去。

双脚搭在了桌案边缘,油膏在月色下泛起莹润光泽。

所以萧慎眼中的清绝出尘之人,不仅会主动,只消一件那人的衣衫,便会堕入欲望深渊。

林清发出细碎的嘤咛,咬着下唇,神色开始无穷变幻,却终是落在一道相思当中。

“哥哥……”

他想模仿隋瑛的节奏,可他学不来,他的动作拙劣而生涩,可隋瑛的衣衫盖在他脸,好似隋瑛在抱着他,那么其余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不知过了多久,他张开嘴大口呼吸,额间沁汗,在那一刻他险些叫出来。

咣当一声,玉笋滚落在地,湿淋淋的滚向椅下。

林清剧烈喘息着,仰首望天,他无力去拢自己的衣衫,液迹斑驳,他在这张椅上缩成一团,无什么畅快,他怀抱着隋瑛的衣裳,只觉得自己如此悲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33章第一百三十二章我只是很难过

“今儿个怎么没收到绵绵的信!”奚越从营帐里出来,杀气腾腾地四顾道:“没他的信,我怎么打胜仗!”

旁边一副将一边擦枪一边嘟囔:“这绵绵大人的信又不是什么金盔铁甲,怎么就能保您打胜仗了。”

“你懂什么?乡巴佬一个,绵绵的信是本将军的护身符!”奚越骄傲地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胸口,那里塞满了宋知止写给他的信,副将不屑地嗤了一声,奚越笑嘻嘻地说他就是羡慕嫉妒。

“我那娘们就在跟前,我羡慕什么!”

奚越在东州和下属们打成一片,这些子猛将并不以他年纪轻而小觑与他,在战场上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在他带领下东州军队已经打了几场胜仗,再加上他的身份可是国舅,谁都得对他礼让三分。

只是一想到萧慎所行之事,绕是他这种性子也是黯然。自己在外镇守边疆,皇宫突然易主,他这个被林清一手调遣而来的东州督军就多了一层不明意味。而没过多久又传来姐姐入宫为后的消息,他从中是半分开心不起来。

奚今的性子他比谁都要清楚,一副名门闺秀的外表下是一颗渴望征战沙场的心,若不是女子身份受限,不比他这个弟弟逊色。

奚越叹息,此事他和绵绵在信中多有沟通,如今东羌数次来犯,一个二个都携猛虎之势,这是上回错过了东州哗变之机,吃准了这回皇权更替的动荡,势要将东州收于囊中。常言道英雄出而百姓苦,这一回,萧慎还真让人猝不及防。

不过这已经不是奚越能够多加考虑之事了,大敌当前,他不得不拿出十分心神去应对,东羌人相比于北狄更加熟悉宁朝,且长期在东州商贸,对东州情况了如指掌。为了百姓不赴朔西百姓的后尘,奚越必须身先士卒,拿出自己最强硬的一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记着,东羌战士比起北狄更有组织性,擅长伏击作战,这一回大家务必都打起十足的精神!咱们身后可是东州千千万万的百姓!”

在将士们面前,奚越高举铁戟,腰胯火铳,随着他的一声吒喝,众军携排山倒海之势,向北奔去!

远在千里之外的顺天城,宋知止就着轻薄日光,摊开一张信纸,抬笔落笔,点点墨迹都是思念和叮嘱,他在想为何这次没有收到奚越的回信,大抵是出征时刻,没有时间写罢。

兀自摇了摇头,宋知止写满了整整两页纸,他以为,两人之间是可以无话不说,无话不谈的。

“离忧……”他温存地叹息,“安全回来娶我啊。”

——

皇城前的午门阴影处,齐桓将一小袋银子递给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太监,这老太监还是先帝时期的秉笔,如今虽还就着这个职分,却也是有名无实。受冷落排挤之际,齐桓主动结交,是以老太监对齐桓很是感激。

“在宫里的一处宅子里住着呢。”老太监低声说,“位置倒是个僻静地,周围都是把守的侍卫,平日里除却出入时刻也没见人影。”

“陛下会去么?”

“常去,常去。”老太监左右瞧了瞧,凑近了说:“但更多时刻,是那林大人去崇宁殿,一待就是一整夜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齐桓勾起嘴角,恍然道:“啊,还有这回事。”

老太监挤了挤眼,怪模怪样地朝齐桓使了个眼色,软绵绵地道:“咱家如今就只剩一双眼睛了呐。”

“哪里的话,还有那么多干儿子干孙子等着孝敬您呢,郑公公。”

齐桓在跟这太监说了几句话就去了兵部衙门,如今东州战事吃紧,他几乎每日都要熬到半夜才回府。好在奚越的确有几分本事,将东州局势堪堪稳了下来。不过,半月一小战,一月一大战,如此长时间地消耗,大宁朝还真拖不起。

只是,他也并非全心全意扑在这件事上,辎重的压力给到户部,他兵部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户部如今上下忙成一团,程菽如今情势危如累卵,齐桓想,是时候烧上一把火了。

指节一下一下敲在红木案面上,齐桓嘴角噙笑,眉眼间胸有成竹。

“变法,变法……”

他轻声念着,“当真还只有你们心底为国为民了?”

转眼间入夏,林清在宫中也住了两月有余,这两月当中他想尽办法让自己脱离与皇帝的肌肤之亲,他无法再忍受皇帝的爱,尽管有时皇帝会在午夜噩梦之际,像个孩子一般往他怀里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很心痛,是怀有师长、臣子、或者僭越一些的兄长的怜爱,若是以往,林清还有拥抱萧慎的心,可如今,萧慎不仅要往他怀里钻,还要望他身子里钻。

他无法忍耐,每一回,他都会想起隋瑛。

他会想起他不要自己了,他把自己让给了皇帝,让皇帝来占有自己。那么多信,他央求他回来,却得不到一丁点回复。

他谁的爱都不想要,若不是国本未定,他只恨不得早日死去。

为了躲避去崇宁殿,林清有时甚至会用冷水沐浴,让自己不住风寒,又在暑热间棉被裹身,患上热病,太医往这处宅子里跑断了腿,一个夏,林清几乎在病榻上度过。

萧慎为国事忧愁,又为林清心忧,好几次金瓜想劝他,却又不敢出声,有时他领着沅儿来到萧慎面前,他知道萧慎会对沅儿心软。可萧慎只是抱着沅儿,什么都不说,在无人之处红了眼睛。沅儿只能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皇帝的黑发,告诉他自己在这里。

“你还愿意抱着我……”

沅儿心里想,你已经拥有了他,却依旧在我身边,可见他并不爱你,他宁愿在病榻上死去,都不愿意与你共度一夜,而我,央求你的爱,你却视而不见。

每一个人,好似都在未这难解的情而忧伤,而绝望。

一日,萧慎来到林清所住的宅子,坐到了林清的床榻边。他静静地注视林清很久,又拿了干帕子为他揩拭额头上的冷汗。也许他会一直睡下去,在长久的安眠中,他永远属于自己。可当萧慎将手掌轻轻摁在林清的胸口上时,心脏的微弱跳动却是另外一人的旋律。

萧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又轻轻握住林清的手,端详他那扭曲的指节,若珍宝般捧在手心。就在他兀自出神时,他听到林清在梦里呼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要……父亲……不要……”

伴随摇头,林清的眼泪汹涌而出,“不要……求你……”

接着,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野里,是慕清帝依稀的轮廓。

“慕清”二字,林清初时反对过,可萧慎却坚持道,他说过这是他们两人的天下。

如今,他们二人,亲密无间,却又相距千里。

“陛下……”林清艰难地发出声音,想要起身跪拜,萧慎将他摁了回去。

“你不必……如此。”

萧慎难过地说,他在林清面前,要靠很大的努力才能维持一个皇帝基本的威严,可他的伪装好似在第一次强迫林清的那一天发挥到了巅峰,至此之后,他不过就是一个渴望爱的孤独人。

萧慎将脸贴在林清的手掌心。

“林师……你做噩梦了吗?”

林清微微侧头,眼泪就淌了出来,“没有。”

“可别欺君。”萧慎红着眼笑了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也淡淡一笑,“哪敢欺骗陛下,我……我只是梦见了父亲……”

“你有多久没有回广陵了?”

“十几年了罢。”

萧慎放下林清的手,凑近了说:“这些时日,我一直在想为林可言平反。”

“平反?”林清瞪大了眼睛,转过头来看他,“什么意思?”

“当年的真相,也得有见光之时,否则在旁人眼中你永远都身负一个罪名,莫须有的罪名。另外,林可言的确,是为了……先帝,而如此的。”

林清闪烁着眼望他,“所以,你想怎么做?”

“我会颁发诏书,昭告天下,另外——”萧慎伸出手,拨了拨林清额间的发,“广陵林氏祠堂,听闻在那次动乱中被摧毁了,你若是愿意,你去主持修建罢。”

林清的眼眸彻底明亮,不掩欣喜地问:“你是说,你愿意放我出宫了?”

萧慎的心被刺痛了一分,他苦涩地笑:“我差人护送你回广陵,在那里寻一个宅子,你好生养病,修建的事你做主,却不要亲力亲为,我会派工部的人跟着你去……”

萧慎深情地抚摸林清脸庞,那样不舍,那样心痛,可他说不出话来了。他垂首,黯然几分,起身预备出门,可他走了两步,又转过身看向林清。

他的眼眸已然湿润,亮晶晶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我并没有把你困在宫中,我只是,很难过……”

可好似为了使林清安心,他又扬起嘴角,佯装轻快地说:“可是,我是皇帝,我会战胜一切,我不会辜负你对我的期待,我也会等你……直到你愿意回首来到我怀里的那一日……我会等待。”

遏制住哽咽,萧慎转身离去。

日光吞噬了他的身影,就好似他从未来过。

床榻上,林清颤抖嘴唇,两道热泪涌下。

他从未想让萧慎承受这样的痛苦,可他该说抱歉吗?

可有没有一个人,欠他林安晚一个道歉呢?

第134章第一百三十三章有的从来只是牵绊……

秋雨纷飞,在慕清元年这一年,林清于一驾马车中行驶在江南的官道上,掀开车幔,在他前方,是倪允斟在马上的背影。

萧慎不放心他,特意派了倪允斟陪他回江南,林清自然无异议,他身体病得严重,已经到了咯血的程度。一路上郦椿好生照料着他,有时少年觉得,林清的半条魂儿已经飞去广西了。

“林叔,咱们到了,咱们到了!”郦椿激动地叫醒靠在他肩头睡着的林清,林清艰难地睁开眼,露出笑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到了?”

“是,到了!我还是头一次来这边,这边真美!”

“是啊,真美……”林清笑了笑,又咳嗽几声,郦椿连忙为他系好了披风。

“见善,我抱你下来。”倪允斟掀开车幔,爽朗地笑,林清点了点头,倪允斟便抄起林清膝弯,将他从马车上抱下,送进了一座江南宅院。林清靠在倪允斟的胸口,环视周围景色,尽管气息奄奄,他依旧恬然地微笑。

“我都记不得这里了……”他在倪允斟怀里说:“这里,离我的墓,近吗?”

倪允斟连忙说:“什么你的墓,你哪儿有墓,不许胡说!这一路上舟车劳顿,辛苦了你,晚上喝上一两幅汤药,明日还要干活儿呢!你信工部的那些人?我可不信!万一他们偷工减料怎么办,你得盯紧点……”

倪允斟佯装快活,他分明感知到,他怀中人是那样轻,好似一个不留神,就要从他双手中飞走了似的。

林清低声说:“高子运手下的人,很踏实的,高子运,他和在山关系好……”

“嗯,见善聪明,什么都明白……”

倪允斟喉结上下滑动,将将进了屋子,林清就猛地咳嗽起来,不一会儿手帕上就见了血。倪允斟连忙叫来太医,给他施针喂药,又烧了盆炭火,服侍他在床上睡下了。

做完这一切,倪允斟出来,见郦椿在外的一棵火红的槭树下抹泪。

“哭什么,他好得很。”倪允斟没好气地斥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叔不回来,他是好不了了。”郦椿哭哭啼啼的。

“没有一个人能如此轻易地带走另一个人的命,我就是死,也会吊着林见善这口气!”倪允斟忿忿说,“别再提什么隋在山了!别再提了!”

倪允斟凶得很,郦椿吓了一跳,转身跑了。

倪允斟伫立于庭院中央,天际铁灰,细雨绵绵,江南园景美不胜收,嶙峋假山,亭台楼榭,枫叶如丹,溪流浅映,比起当初的林府更要清丽雅致,随性自然。如今初秋时刻,烟雨朦胧,山如泼墨,尘世间都仿佛雾里看花,依稀模糊。

回首,倪允斟看向紧闭的屋门,内心百转千回,却无法言说。他脑海里回荡着临行前皇帝交代的话,他是锦衣卫,他已经背叛过一任皇帝,他不能再背叛另一位皇帝。

也许,这是他注定的桎梏。

翌日,林清在紫色的清晨醒来,他梳洗后就马不停蹄地出了门。他看起来精神似乎很好,来到了当初林氏祠堂的废墟前,这里依山傍水,已经是一片荒地,他伫立前方许久。

“工部的人已经在当地采购好了木料,正在物色工匠呢。”倪允斟在一旁说,为林清撑着伞。

可林清就只是站着,微笑,并不说话。

空气冰冷,带有丝丝甜香,林清在这一刻陶醉了,他仿佛觉得隋瑛就在这一处。他终于回到广陵了,回到他们的广陵,这一条路,他走了二十多年。

鼻头发酸,林清闭上了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到工部的人领着工匠来了。众人向两人行礼,又给林清看了图纸,林清仔细地看了看,叮嘱道别太奢侈,一切从简。

“如今东州战事吃紧,莫要再其余地方耗费太多钱财,这里,也不过就是个归处罢了。”

林清转身,看向正对祠堂前的一处山坡,他侧头对倪允斟说:“我本该在那里的。”

“什么?”

“你跟我来。”

林清杵着拐杖,缓步走了过去,那一小座荒坟泥土凌乱,其上长满枯黄杂草,濡湿在江南的秋雨里。一座小小的墓碑上,赫然写着“林安晚之墓”,多年前林清鼓足了勇气站在这里,那一日,他被前来道别的隋瑛撞见。

“那时我们一眼就认出了彼此,尽管十多年已经过去。”

林清自顾自地说,“他长得是那么高,和我记忆里一模一样,那时我害怕极了,可是,我为何害怕他呢?后来想起来,这些恐惧,都是自己给自己找的包袱罢了。”

林清蹲下身,轻触冰凉的泥土,出神地微笑。

“他那次回广陵,也来这里看了罢。”

听他三句话不离隋瑛,倪允斟担忧他在思念中伤神,便扶起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雨下大了。”倪允斟说:“回去罢。”

林清幽幽看了他一眼,说:“好。”

——

在宅院的一处亭楼下,林清躺在一张铺了蚕丝软褥的躺椅上,身上盖着一张毛毯。他有心要去祠堂里监工,却被随行的太医摁下,强行要他休息。近日来他夜半多有咯血,身体愈发虚弱,双颊毫无血色,让人瞧了揪心。

可他只要不能出门,他就执笔写信。他日日夜夜都写,可谓是字字泣血。在长久没有得到隋瑛的回应后,他笔下的字眼越发哀求和绝望起来。多少次信纸都被泪水湿透,笔迹也凌乱不堪,他颤抖的右手根本无法握住笔尖。

可又能如何呢?

在隋瑛眼里,自己的的确确错了。林可言背负的罪名,在他这里落实了。他林安晚亲手打碎了隋瑛心中的信仰。他让他们姓林的,就此在他心中沾染上了不该有的污秽。

所以也是应该。

林清兀自摇头,笑眼盈泪。手中书写不停,一张信纸再度湿透。

只是他哪里知晓,这沾染相思与悔恨的信从未走出过广陵。在下一道驿站中,它们就会被交托于倪允斟的手,而倪允斟会怀揣极度复杂的心绪,将这些信收纳,送往顺天城。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慕清帝不希望这些信去往广西,当然,他也希望,有些信也莫要被送到林清手中。

他想当然地将此寄托于时间,殊不知时间可以冲淡感情,也可以酝酿思念。而往往过重的思念,从来都会压垮一个人的心神。

林清在写完信后就会怀揣期待,他特意嘱咐是八百里加急,那么在一月内他一定会收到回信,只要对方愿意。他日日写,日日寄,足足十个月,他从未收到过一封回信。

于是在一个清晨,悒郁的心情叫他独自迎着寒风,来到林氏祠堂对面的那个小山坡,他和隋瑛重逢的那棵树下,他伫立在秋日濛濛细雨中,任自己被湿透。在被凉意侵袭当中,他自我惩罚,自我怪罪,直到泪流满面,直到晕倒在地。

只是他没有想过,当他睁开眼眸时,眼前会出现这样一到面孔。

他从未见过这位老妪,尽管时光在她的面庞上留下太多的印迹,可从那秋水般双眸里看出年轻时的风采。

她一身蓝染素袍,发饰简单,手挽一个菜篮,低头凝视林清。林清讶异,却见老妪用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揩拭他脸上的泪水,微笑着,怜爱着。

不知为何,林清很想在她怀里哭一哭,他想起了早已记不清面容的母亲。

“孩子……”老妪说,“天儿多冷啊。”

林清靠在树干上,睫毛上都坠着水珠子。听到这句话,他才感觉到冷。

他打了个哆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啊,好冷。”

“跟姨娘回家罢。”

“家?”

老妪笑着说:“城里都传开了,林氏祠堂要重建了,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我的瑛儿呢?”

林清张了张嘴,他想解释,可无从解释,只能流下两道眼泪。

“为什么哭?近日我听到了很多传言,可我不信。”老妪牵起林清的手,说:“回家罢。”

传言?还能有什么传言,一路上在驿站中,林清也不乏听到一些赶路人的闲聊,谈论起宫中变节,都说是隋瑛助了林清一力,叫他造反成功。可隋瑛却在和林清的权力争夺中落败,不得已败走广西。各种说法都有,但全因为和林清众人皆知的亲密关系,隋瑛也成了造反中的一员。

多少次,林清想开口争辩,可话到了嘴边,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可他却毁了隋瑛的名声。许多先帝的拥护者甚至在广陵的隋氏祠堂里唾骂,那些被林清整顿吏治清洗掉的官员,不敢找林清说事,炮火全对向了失权的隋瑛。

想到这里,林清又是哽咽。

“和姨娘回家罢。”间林清垂首,老妪捏了捏他的手,就像隋瑛一样,说话前总爱捏他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艰难地站起,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老妪身后。林清走路时的模样让老妪回头,心疼问:“疼吗?”

林清摇头,“不疼。”

“是他没有照顾好你。”

“不,他照顾我太好,是我……辜负了他。”

老妪笑了笑,“你们之间,哪里来的什么辜负呢?”

隋夫人看向深沉的雨幕,笑道:“有的从来都只是牵绊啊。”

第135章第一百三十四章将功抵过

倪允斟找到林清时,他已经喝了热姜汤,舒适地躺在隋瑛曾经躺在的床铺上,他背靠锦缎靠枕,面色红润,嘴角噙笑。倪允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如此模样。他走到他面前,用手背贴了贴林清的额头。

“你是想让我掉脑袋。”倪允斟笑着说。

林清抬起亮晶晶的眼睛,轻声道:“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倪允斟温柔地笑了笑,顺着林清的目光环视这间颇具江南特色的房间,这里布置得简洁舒适,案后的书架上摆有几栏旧书,隋瑛曾披过的旧褂子还完好地搭在衣桁上。隋家落魄后隋瑛就和姨娘搬到了这处宅子里,靠着姨娘在妓院里卖艺供他读书。后他不负众望出人头地后,也只是将这宅院简单修缮一番,给姨娘找了几个服侍的下人,每月给姨娘寄钱。

初时步入学堂时,因为隋夫人的身份隋瑛还受过不少嘲讽,有人不怀好意总是起哄叫他弹奏一曲,他当时心思简单,未曾看出这哄闹声中的恶意,于是他演奏了一首古琴曲,却被嘲弄果真是个被艺妓带大的。换作他人受此屈辱定会弃琴艺于不顾,可是隋瑛却起身对众人说,是他自己没本事,才叫姨娘去卖艺赚钱。卖艺赚钱并不可耻,他也不以姨娘的艺妓身份而感到难堪。

“只是以后啊,他便不再去学堂了,他倒是不是怕人笑他,是他听不得人家笑我。”

隋夫人温言娓娓,眼眸含笑。林清知道,有她,才有后来的隋瑛。

“他心里记挂着人,记挂了太久,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走向那个人……”

那时林清脸上还坠着水珠,姨娘便用干净的帕子一下一下地擦着他的脸,她的手很轻,就像擦拭名贵的瓷器。林清无语凝噎,太多的情绪无从诉说,眼眶红了又红,只好将自己全然交托于她的手中。隋夫人眼含微笑,什么都不问,只是偶尔提一提过去的事,便喂林清喝了姜汤,又扶他睡下,直到倪允斟到来。

倪允斟了林清额边的发,问:“什么时候回去?”

林清缓慢地将目光移到他身上,“回去?我不会回去了,这里是我的家。”

倪允斟苦涩一笑,“我就知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择之,”林清伸出手,抚住他的手背,“我不会让你为难,求你,让我在这里再待上几天。”

“如此你便会好起来么?”

“我会尽力。”

林清露出令人信服的笑容,倪允斟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他如此微笑,便起身伸了个懒腰,佯装不在乎地说:“那我可要期待一下了!太医都医不好的人,在这里待几天就好了?”

他回头朝林清眨眼,“要我把那孩子送来吗?”

“椿儿若愿意来,便叫他来罢。”

“我吃醋了,你舍得我,舍不得他。”

“那你也来。”

“我可不要!谁住情敌家里来的!”倪允斟摆了摆手,走出门去了,远远地他看到庭院中隋夫人在用剪刀修剪盆栽,手法细致而温柔,盆栽中是一株细嫩的小黄杨,在她手底下生出好看的形状。倪允斟想,她能将隋瑛养得那样好,如今的林清,她也会让他好起来的罢。

远远的,隋夫人朝他欠了欠身,倪允斟连忙拱手行礼,转身走了。

隋夫人放下手中剪刀,在池中洗净了手,就见林清从床上下来,披着隋瑛的旧褂子,扶门站在门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苍白而秀丽,正如她所想象的那般。那些时日,隋瑛多开心,起先还是跟着爹爹去林府,后来则是自己经常一个人去。林知府喜欢隋瑛这个孩子,隋瑛也仰慕他,可隋瑛最爱的还是那个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脖颈听他念书的孩子。

回家后他口里时刻念叨着“晚儿”,晚儿今日这样这样,明日又那样那样,隋老爷便说,若是有机会,将来两人结拜为兄弟。可那时隋瑛愣了愣,转身就走了。不知为何,那时他就不想和晚儿结拜为兄弟,他虽稚嫩,却知晓兄弟之间不会亲吻,可他总忍不住要亲吻。

他将心中所思偷偷告诉了最亲近的姨娘,姨娘便用手帕捂着嘴笑,叫他千万别告诉爹爹,只是说,你等他长大,也等你自己长大……

可是她的瑛儿等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离别,如今这人形销骨立,好似一阵风就能带走他。她想起瑛儿寻了他那么多年,在一起不久后,却是浩劫连连。

隋夫人走向林清,慈爱地笑,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坊间的那些流言,“饿了吗?姨娘给你去做吃的。”

“好……”

“秋日的蟹肥了,给你蒸上一只,可不是姨娘不舍得,你体寒,不能多吃,姨娘再给你煨点鸡汤,做点果子点心什么的,瑛儿寄的钱我一人都用不完,刚好,这回都给你补身子。”

“谢谢姨娘。”

“你这孩子,何必跟我说谢,不嫌弃姨娘就好。”

“怎么会,您……您是母亲。”林清动容道,他已经很久没有说出这两个字眼。

隋夫人深深凝望了林清一眼,走上前握了握他的手,“好,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话语刚落,已是泪眼阑珊。

——

林清离京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齐桓耳中,在他面前坐着冯延年,冯延年瞅着齐桓,见他不露声色,只是嘴角噙着一抹笑。

“所以,齐大人是什么打算?”

“我么?”齐桓看了一眼冯延年,“我自然没什么打算。”

“那些亲王郡王们都等着您呢,程菽要变法,高子运要加入,保不齐过一阵儿,隋瑛就回来了。”冯延年试探着说。

“嗯。”齐桓点头,“这事不能再拖延,听闻林见善病了一个夏,陛下为了让他开心,还特意为林可言正了名,如今人在江南,想必是顾不上京城里的事了。要做的事,就得赶紧做。”

冯延年自然不知道齐桓具体要做的是什么,但他一直知道齐桓想要主持变法,程菽就是他最大的阻碍。

冯延年也隐约感知到,齐桓对隋瑛有些芥蒂,不知为何,再风轻云淡,一听到隋瑛的名字,他还是会有所动容。

只是几乎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冯延年越发谨慎了,他什么都不想知道,什么也不想参与,齐桓要的,他牵线搭桥,齐桓不要的,他沉默便是。

只是,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曾几何时,他冯延年哪里将齐桓放在眼里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聊了几句,冯延年就起身告辞了。齐桓独自思索很久,他似乎在犹豫什么,这时,一阵穿堂风倏忽而过,吹起了他的发丝,吹灭了满堂的烛火,一片突如其来的黑暗中,齐桓露出微笑。

他下定了决心。

翌日,静悄悄的宫道内掠过一道落寞身影,沅儿在宫内有充足的自由,许是皇帝的歉疚,他身为男子,却能行走于后宫。可后宫也冷清异常,毕竟慕清帝只拥有一位皇后。

一个独居的、未曾被宠幸过的皇后。

沅儿很想看这位皇后长什么模样,他在凤熙宫外踱步终于被宫人发现通报到了皇后的耳里,于是皇后出现在凤熙宫大殿的门口,两人在见到彼此时刻都吓了一跳。

沅儿想,世间竟有如此雍容华贵的女人,是他从未见过的端庄与美貌,可就连这样的女人都不能得到皇帝的心。

奚今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皇帝的心里,竟装的是那个人,她为她的大哥感到一阵悲伤,她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法子能让大哥回来,她想大哥许是要在边疆蹉跎一生……

两人一里一外,凝视彼此,最终奚今款款走下宫门,来到沅儿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沅儿。”不知为何,沅儿很想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奚今微笑,朝他伸出手,沅儿看起来很瘦弱,有着相似的面庞,却完全是不一样的神情,“你吃过烤银杏吗?”

沅儿摇头。

“方才宫人烤了很多银杏,我过去最爱吃,你要不要尝一尝?”

“好。”沅儿红了眼眶。

奚今哀伤地微笑,牵起了沅儿的手,沅儿吓得缩了缩。

“你怕我么?”奚今问他。

沅儿怯生生地摇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

“哭什么?怪可怜的,你多少岁?”

“快十八岁了。”沅儿说。

“他没有照顾好你,你看起来很瘦。”奚今也有一些哽咽,“你很伤心吗?”

沅儿点头,却又迅速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和姐姐一起罢。”奚今说,“在这里,我们还有漫长的后半生……”

沅儿哆嗦着嘴唇,他想起了记忆中早已模糊不清的母亲,他跪下身,抓住奚今的裙角,掩面啜泣,继而又嚎啕起来。奚今听着他的哭声,难过地看向天空,深吸一口气,泪水便从眼角滑落。

两只笼中鸟的相逢时刻,齐桓正从文渊阁里出来,他将几封信交到一名太监手里。

这几封来自于驿站的信件被送到崇宁殿,萧慎翻阅这些信件后,龙颜大怒,当日下午,锦衣卫率人提审宋知止,宋知止一脸茫然地跪在了崇宁殿前的广场上。

殿内,金瓜不住小声安抚着萧慎的情绪,可那信中内容,就是金瓜看了也是不禁咋舌。

这宋知止怎么敢在给戍守边疆的将军的信中写毁谤圣上的话语?

当然了,金瓜不知道宋知止和奚越的关系,但萧慎心知肚明,他知道正是因为宋知止和奚越之间的那份感情,他才说心里话,说真话。

“杀兄弑父,有违人伦,欺辱良臣,有违君道,昔日自己舍身相救,却不知换来如此悖逆之行,如今国本不安,边疆动荡,外敌皆有趁虚而入之势,大宁朝外强中干,百姓苦不堪言,想必是报应不爽,那林见善,也是病入膏肓……”

萧慎重重摔了那信,怒火中烧,险些站立不稳。

自从即位以来,他宵衣旰食,日日早朝从未缺席,为了应对东州战事,他想尽了法子,多日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民生多艰,他也时常催促程菽进行变法改革,严控土地兼并,改革宗禄制度,他尽全力为其开路,保驾护航,可程菽囿于所谓纲常礼教也迟迟没有动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道他这一生,都无法将功抵过么?

难道他奉献所有,都无法被认可为一位真正的皇帝么?

萧慎痛苦地跌坐在宝座上,以手抚额,呼吸之间,全是沉重。

第136章第一百三十五章我带你回家

天空中细雨如丝,宋知止浑身湿透,跪在殿前已是一天一夜,程菽为了心爱学生的求见也被萧慎拒绝,只将宋知止写给奚越的那些信件扔在他面前。程菽沉默读完后依然坚持求见,却被勒令不能再入殿半步,只能落寞离去。遥遥看着雨中的宋知止,他只希望学生能够熬过这一劫。

宋知止浑身发颤,被冻得嘴唇青紫,他跪在殿前,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竟执拗地不肯认错。头发一缕一缕地黏在脸上,道道水痕划过,面色惨白,宋知止却咬紧了牙关,定定凝视眼前地砖,不肯求饶。

殿内,萧慎来回踱步。面对臣子的固执,皇帝的怒火似有冲天之势,萧慎想不明白,他们这些人,过往也对先帝多有成见,为何自己满足了他们的愿望,他们却依旧不依不挠?

君臣对峙之间,雨下得下了些,噼里啪啦地打在石阶上,天色渐暗,金瓜站在殿门透过窗棱朝外张望着,脸现担忧。

再回首看了看皇帝,金瓜也是黯然。宋知止当初在江南对萧慎有救命之恩,他虽样貌文弱,性子却十分倔强。如今不畏生死在这里与皇帝对抗,无非是为了心底的那口气,那口不能为老师出、为隋瑛出的那口气。而萧慎却并非石头心,金瓜知道只要宋知止肯低个头,认个错,这个事情就过去了。毕竟跪在这里的是宋知止一人,却也不是他一人。在他身后,还有程菽、方徊等清流。如今登基不足一年,与肱骨之臣悍然对抗,得不偿失。

而这些人,也是大宁朝的中流砥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金瓜幽幽地叹了口气,只听外边传来一声同报——“兵部尚书齐桓求见——”

萧慎脚步一滞,转身道:“宣见。“

齐桓走进崇宁殿中,跪下身后呈上一封奏折。

“这是东州近半月的战报,还请陛下恕罪——”

萧慎拿起战报,后面色入土,不禁喃喃:“奚越没能守住,丢了一个县……”

“都是臣的过错!”齐桓朗声道:“臣作为兵部堂官,没能够鼓舞士气,发挥出骑兵队伍最强的站立,贻误了战机……“

萧慎斜乜齐桓,“你是说,是东州军队的士气受了影响?”

齐桓以额触地:“这也是臣为什么特别关注宋大人那些信件的原因,战况危急时刻,宋大人不住给奚将军写信,若不是臣最终狠下心来截取了这些信,真不知道其中竟写着这样大逆不道之言,奚将军看到这些文字,也难免受影响……只是,想必奚将军对此等言论也是不屑一顾,都未曾回信……”

奚越当然回了信,只是那些信也都被齐桓所截取。他的目标是宋知止,他不能让奚越受影响。奚越关乎于东州的安定,东州不稳,他这个兵部堂官的位子也坐不安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慎冷笑一声,极尽嘲讽。

“也罢,也罢……”萧慎气急,连双手都在发颤,“若不是他当初对朕舍命相救……”

萧慎深吸一口气,对齐桓说:“安抚东州军兵,着令奚越在一月之内必须收服那一个县,辎重等补给一定要跟上,朕上过战场,知道饿着肚子作战是什么滋味!”

“臣遵旨。”

言罢齐桓退下,走出崇宁殿,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雨幕中濒临晕厥的宋知止,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撑伞朝文渊阁走去。

萧慎深吸了一口气,却猛地咳嗽了两声。金瓜连忙过来给他顺气。

“主子,也不是得什么都事必躬亲的,日日如此,身子哪里受的了……”

萧慎摆了摆手,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角,塞给了金瓜,兀自走向殿门,看向雨中的宋知止。

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对他。

也许在齐桓到来之前,宋知止晕倒在这雨中便是结束的话,可来自东州的战报无疑在年轻的皇帝心上狠狠一击,他知道自己不能太过仁慈。

于是他凛冽起眼眸,对金瓜说:“有扰朝政,仗刑二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

“廷杖二十!”

——

宫墙外,一身长随打扮的宋步苒被侍卫、太监们堵在甬道中,她先是以程菽名义进了文渊阁,又打文渊阁往崇宁殿的方向跑。可她这身打扮很快就引起了宫人们的注意,不出所料就被摁在半道上,若不是他出示了程菽给她的牙牌,又在挣扎过程中弄散长发显露出女子模样,定是会被当成刺客当场毙命。

她一边哭喊,一边哀求这些人放了自己,她的手掌在地上磨破,无昔日的骄纵,宋步苒跪在地上给这些宫人们磕头,不住哀求许她去找她的哥哥。

这一幕被奚今看在眼里,奚今咬着牙关,已是双眼噙泪。侍女为她撑着伞,小声劝她莫要管这件事。但奚今知道,若她今日冷眼旁观,来日奚越将万劫不复。宋知止是奚越的爱人,这宋步苒便是奚家的人,于是她不顾劝阻,三两步上前,对那些宫人们斥道:“放了她!”

“皇后娘娘!”众人下跪。

奚今不怒自威,“这女子是本宫的妹子,谁在挡她,本宫就要谁的命!”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名太监道:“可是按规矩……”

“规矩?本宫就是规矩!”奚今走上前去,狠狠一巴掌扇在那太监的脸上,怒道:“本宫再说一遍,放了她!”

奚今这一巴掌的力度可不是好玩的,那太监当即嘴角渗血,捂着脸哎哟直叫,对身后侍卫说:“放,放了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步苒从侍卫手下挣脱,扑倒奚今脚下,狠狠磕了个头就朝崇宁殿跑去。她一边跑一边低声哭,她听到板子从空中挥下时发出的啸音,随即啪的一声沉闷声响,重重地落在人身上。宋步苒听到一声极度痛苦的呻吟,这声音有气无力,知道她看到,蜿蜒的血迹顺雨水流淌到了脚下。

“不,不……哥哥……”

宋知止在崇宁殿外的宫道上受刑,宋步苒远远地就看见一众侍卫将其围绕其中。她跑了过去,却被拦下,她好似看见,趴在刑架上的兄长在极痛苦至极朝自己摇头。

“不要过来……”她仿佛听到宋知止说:“不要过来……”

一下又一下,板子打在宋知止身上,宋步苒再也站立不稳,扶着宫墙,哭着跌落在地。

血水继续蔓延,这二十下仿佛没有止境。

宋知止从不知道原来挨板子是这样的滋味儿。意识恍惚之际,他的思绪出逃,逃到了边疆,和奚越共骑一匹马,在一望无际的戈壁,就像他们在朔西的那回。星空低垂,戈壁滩上巨石嶙峋,映出苍穹五彩斑斓的紫色。奚越从后环抱他,双手抓着缰绳,将下巴自后搁在他的肩上。

宋知止仿佛感受到了奚越那浓重的呼吸,在自己耳边,带起一道灼热的气流。

他的爱就如这呼吸一般,是那样热烈、不羁,他的爱好似要被所有人看见,他骄傲地仿佛要告诉天下人,他要将自己娶进家门。

宋知止露出微笑,他不再看见鲜红的血迹,不再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就连妹妹在一旁的哭声他也听不见了,终于,在最后一板落下后,他猛地一抬头,目眦欲裂,从喉咙间发出嘶嘶的声音,便呕出一口血水,彻底进入了他的逃避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步苒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声,拼了命地推开那些人,冲到宋知止身边。

“哥哥,哥哥……”她用指尖去探宋知止的鼻息,感受到那微弱的呼吸后,宋步苒嚎啕大哭,又捧住宋知止的脸,喊道:“我带你回家!我带你回家!”

宋步苒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挽起宋知止那两条软弱无力的胳膊,将他背在自己身上。宋知止比宋步苒高了一个头,被宋步苒背起后,脚尖滑地,蜿蜒出一道道血迹。

“哥哥,我带你回家。”

宋步苒咬着牙,一步一步,背着宋知止朝宫门方向走。

“你坚持住!迟迟带你回家!”

宋步苒收住所有眼泪,她不要怯懦,她不要悲伤,她要坚强,她要扛起他们宋家!

豆大的雨点噼啪地打在少女的脸上,耳边是兄长微弱的呼吸,前方是雨幕中的一条生路。分不清眼泪和雨水,宋步苒脚步不停,咬紧了牙关,一步一步走向午门。

她的身影,被奚今和另一处宫墙下的人看在眼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奚今不禁哭出声,宋知止整个身子软在妹妹身上,无限接近死亡。她多想上去为他们撑上一把伞,让这风雨莫要再摧残这对兄妹,可她做不到。她用智强行制止自己的脚步,她告诉自己只有活着才能施以更多的保护。

而另外一个人——撑伞站在阴影处的齐桓,含笑看着这一幕。直到宋步苒那艰难的步伐逐渐靠近午门,在风雨中湮没,他才收回目光。

他转身,看向一处檐下的一名太监。

他遥遥地向太监颔首,露出感谢的微笑。

太监垂眉,朝他躬身,似乎在说,顺手之劳而已。

齐桓收回目光,心情十分愉快,他走向文渊阁。雨越下越大,打得油纸伞直响。在这秋日萧瑟当中,落寞的皇帝,忧伤的皇后,志得意满的尚书,濒死的大臣,哭泣的少女……在这座威严庄重的皇城中,各自有各自的所在。所有人的命运紧密相连,所有人的一生都在这红墙金瓦当中,化作一滴雨水,溶于天地间。

第137章第一百三十六章时间会给出答案……

倪允斟脚步匆匆地冲进隋府,只见郦椿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挡在了他面前。

“嘘!”郦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大半月过去,他早已不害怕这位锦衣卫头子。他拦在倪允斟面前,压低了声音:“小声点,别吵到他!”

倪允斟眼中寒光一闪,还从没有人够胆量拦他的,要不是林清平日里宠着郦椿,他高低给这小子一个教训。

“我有着急事!”倪允斟没好气地说。

“再着急也得等上片刻,你瞧——”

郦椿拉着倪允斟的袖子,带着他绕过几道环廊,来到一处庭院前。江南初雪,飘飘洒洒,林清身着月白长衫,身披天青色披风,掩映于嶙峋枯树之间,手执一把深黛油纸伞。伞檐倾斜,反倒不是顾他自己,而是为一支初绽的腊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静默地注视这枝庭院内唯一的亮色,嘴角含笑,用伞为它遮挡住风雪。零星两三朵柔嫩,他没有抬手去碰,也没有凑近嗅闻,在这样一抹灰色天际的鹅黄色中,温柔自顾自地流淌。雪落无声,落在他的发丝、肩头,融为晶莹水珠。可他却浑然不知,他已经在这一道若隐若现的暗香中,将自己忘却。

郦椿痴痴地看着,倪允斟也呆在原地,他在林清眼中看到了无限温柔,在他的神色中,看到了不同于往日那般杀伐果决的慈悲。

许是他本就是如此的,是一个会在雪中为花儿撑伞的人。

他若能为花儿撑伞,为何不能为百姓、为天下撑伞?

倪允斟明白他,可他人无法明白,林清也不指望他们会明白。

仿似感受到了两道灼热目光,林清从沉思中回过神,看到来人,不禁微微一笑。

“怎么都哑巴了?”林清拄着拐杖,朝他们走来。

郦椿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他看了一眼倪允斟然后转身走了,倪允斟瞧了一眼他,再度将目光落向朝自己走来的林清身上。

“你怎么看那枝梅花,我便怎样看你。”倪允斟笑。

“我何曾有那般风骨。”

林清一边说,倪允斟就朝他伸出手,扶他走上台阶,来到檐下。倪允斟捏了捏林清的手,说:“这么冰。”

林清抽回了手:“倒是你,热腾腾的,心浮气躁,是出什么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倪允斟垂眸停顿片刻,随即点头:“京内出事了。”

“哦?”林清蹙眉。

“程陨霜那个学生,挨了板子,被革职了。”

“绵绵?”林清惊讶。

“嗯。”

“出于什么?”

倪允斟并不回答,只是忧郁地看了一眼林清,林清顿时心下了然。

“到底是咽不下这口气么……“林清黯然垂眸,露出一抹苦笑。

“也只是少数人罢了。”倪允斟连忙安慰。

林清低垂头颅,他沉默着,笑容渐渐隐去,他想起几年前老师陆渊去世的那一夜。自己就在身边,陆渊却特意唤了隋瑛。难道在岐王称帝这一大业上,陆渊早已预料到两人会走向不同道路,而他,也早已选择了隋瑛的道路?

若非自己和隋瑛这份情谊让他处处退步,也许在很久之前,自己就被挤出局外。因为即使自己胜利,可在世人眼中,却无论如何都算不得正当。

胜利却不正当的皇帝,爱民却谋逆的臣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在江南他也听到不少流言蜚语,说什么林见善的谋逆有隋瑛的帮扶,若这话语只是指着自己来也就罢了,可隋瑛也跟着自己有了骂名,名……重要也不重要,林清并不看重,然而他却知晓,这是人心所向。

他得不了人心,可皇帝,不能不得人心,隋瑛这样的肱骨之臣,更不能丧失人心。

见林清神色有异,倪允斟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个暖炉,塞到了他手里。

“不必忧愁,时间会给出答案。”

林清抬眼,“我并不忧愁,也许,我要做的只是如何改变现状。”

“不必心急。”

“哪能不急呢?”林清转身走进屋内,郦椿连忙把炭火推近,又给林清倒了一杯热茶,“绵绵出事,很大可能是冲着程菽去的,可有谁对程菽如此芥蒂?”

倪允斟正要开口,林清却抢先道:“是齐桓。”

“你怎么知道?”

“我只是觉得……他很奇怪……”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走之后,他在京中一家独大,他到底不是个吃干饭的,兵部的、内阁的事都尽心尽力,做得很出色,只是不知道为何,他对程菽十分不满。”

“不需要什么原因,”林清抬眼,所有所思地看向倪允斟,“若他只是要权的话。”

倪允斟轻笑,“是啊,是我多想了,不需要什么原因,他要权,程菽就是他的阻碍。阻碍就得除掉,就这么简单。”

林清叹了口气,“朝内无遇安,不可没有程菽。”

他看向窗外的雪,目光忧愁,轻声道:“待雪一停,咱们就回京罢。”

“舍得吗?”

林清环顾这间属于隋瑛的厢房,摇头道:“不舍得,可不舍得也要舍得了。”

他攥紧了拳,只要一提到隋瑛,好似一切的忧伤、怯懦都回来了。他不再是那个遇见问题解决问题、决绝而凌厉的林见善,他再度变回那个惶恐不安、汲汲渴求的林安晚。

倪允斟不知道如何安慰,两人再聊了些细节他便离开。郦椿也上一边玩雪去了,林清便独坐厢房,在炉火边烤手。热腾腾的火红,让他想起几年前的朔西。那时,他就这样一边烤火,一边等待隋瑛,那时他等到了,如今,他却等不到了。

数日后,林氏祠堂完工的那一日,林清告别隋夫人,启程回京。登上马车时,他回头望了又望。风雪停了,回首之间,一抹斜阳,数点寒鸦。这座江南城镇对他意味着太多,他不舍得,却不看再看,这是他的广陵,亦是隋瑛的广陵。

可他还会在回来吗?

他们二人,都还会再回来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顺天城,铅云密布。

一盆盆血水从宋府的厢房内端出来,大夫和下人们忙成一团。

宋步苒吓坏了,她蜷缩在东州女子的怀里哭。这女子姓周,她唤她周姐姐。自从把宋知止从皇宫里背出来后,宋步苒每夜都做噩梦,她梦见那板子一下一下地再度打在哥哥身上,也打在自己身上。大抵还是太过年轻,没见过如此酷刑,更不曾料想那酷刑施加在自己亲人身上。少女受了惊吓,那天的血水不仅蜿蜒到了她的脚下,还流淌到了她的梦里。

而宋知止,在被诊疗一段时日之后却并且突然恶化,就连大夫也不禁纳闷,挨板子的人他们也治过不少,也未尝有人伤重到如此的。

大夫和程菽讨论到此事时,程菽凝眉沉思,他也不是没见过挨板子的官员,五十大板都有人扛过来了,宋知止还年轻,怎么就伤得如此之重?

他问:“知止先前在朔西时受过重伤,又在江南九死一生,会不会是落下的病根儿?”

大夫点头又摇头,“有这个原因,但也不仅仅是,还是那些人下手太重,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打!”

那些行刑侍卫和宋知止无冤无仇,没有任何由要取他的命。又联想事情经过,程菽心中生出许多不好的猜测。

可现在他顾不得纠察原因,宋知止彻夜高烧不止,命悬一线,宋步苒从宫里回来后茶饭不思,为哥哥忧心。程菽虽知这其后一定有某人的手笔,可他却一时半会腾不出手来调查。

这时已是深夜,周姓女子照顾宋步苒睡下后就去照顾退了烧的宋知止了,程菽踱步在这座熟悉的庭院里,内心沉重。不知不觉,脚步已经带他来到了宋步苒的厢房外。按照礼数他如此来寻她实是有些不妥,可他内心又对她放心不下。

叩门后无人应答,他心想便是睡了,门应时地打开,程菽跨过门槛,绕过屏风,隔着一道纱帘,沉默地站在宋步苒的床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水粉色的纱帘后少女的呼吸绵长而宁静,却也时不时簇起眉头,程菽默然伫立,目光扫过少女熟睡的面容。涟漪散开在他心间,他的心发出一声忧愁而暧昧的。

“老师……”少女突然睁开了眼睛。

“嗯。”

“你在这里吗?”

“我在。”

“你别走。”

“我不走。”

“……我是不是,不勇敢……”

“你已经很勇敢了。”

“可我还是害怕。”

“是人都会害怕的。”

“你也怕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我也怕。”

宋步苒伸出手掀开纱帘,她抬头望去,背光处,程菽的身影边缘模糊,融化在烛光和月色当中。她分明什么都看不清,可她却仿佛看到程菽的悲伤,正从那模糊边界散开。

少女不仅哽咽了,她目光闪烁地凝视眼前人。

“我怕噩梦,你怕什么呢?”

程菽沉默,只是注视着宋步苒清丽的面庞。他怕什么?他这孑然多年,收束心怀,不肯轻易将心交托。宋家兄妹就这样闯进他孤寂、冷清的生活中,唤起了心间唯一一份情意。有爱就会有软肋,他所害怕的,无非是两人受到伤害。

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生出预感。

他会面临注定的失去。

第138章第一百三十七章去东州

奚越收到消息时,他的长刀砍下敌人的头颅,鲜血迸射了他一脸,掩盖住了眼泪。

他失去的那一个县,他用尽全力夺回来,只为了证明所谓的战败和士气毫无关系。战争爆发突然,东州军队补给不足,东羌又对东州了如指掌,他作为新上任的总督,单单只失去了一个县,已经是傲人的战绩。

可就是因为这一个县,宋知止背上了战败的黑锅。奚越恨不得迅速结束这场战争回京复命,可如今前线战事如火如荼,他不可能因为私情擅自离开。这关系到身后万千百姓和将士们的生命,纵使心焦如焚奚越也半分移不开脚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只是忧心难安也让他在战场中表现不佳,一柄长枪直刺他右肩,叫他从战马上坠落,在淤泥与硝烟中晕头转向,若不是手下几名副将眼疾手快讲他捞上了马,许是这一回就要交代在这里。他不知如何向人诉说,因为在分神时刻他的心脏兀地一阵刺痛。他根本呼吸不过来。

也就是那一刻,遥远的顺天城宋府内,宋知止从高烧中睁开双眼,大口吸入一口气,双眼圆睁,喑哑着嗓子喊道:“东州!东州!去东州!”

宋步苒迅速跑进屋内,搂住了哥哥苍白的身体。

“去东州啊……我要……”

宋知止披头散发,身上内衫全被冷汗浸湿,他紧紧握住妹妹的手,哆嗦着嘴唇道:“带我去……去东州……我要……我要嫁他……”

宋步苒红着双眼直点头,“好,这就去,这就去……我带你去!”

于是城中的二月春风裁缝铺里连夜赶制了一身上好的红嫁衣,跟着宋知止于翌日清晨上了一辆马车。大夫痛心疾首,劝慰话语是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只能对宋步苒是叮嘱了再叮嘱,宋步苒只是红着眼眶点头,紧紧搂着哥哥。

“迟迟……”临走前程菽站在了马车前。

宋步苒小心地将宋知止放下,让他平稳地半躺在车厢中为他铺好的褥子上,从马车上跳下来,站在了程菽面前。

“你便是劝我不要去,我也是要带他去的。”

程菽悲伤地扬了扬嘴角,只是伸出手,为宋步苒系紧了颈前的披风系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路小心,为师差人护你们。”

宋步苒颤抖嘴唇,再也忍耐不住,冲上前将程菽抱在怀里。

“你知道的吧!你知道的吧!”

程菽难过地抬起双臂,最终紧紧抱住宋步苒,深吸一口气后,重重地叹了出来。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我知道。”他说,“我知道……”

深深看向马车中面色苍白的宋知止,他那年轻的学生朝他挤出一抹无力却羞赧的笑容。他仿佛听见他在说,请原谅他任性一回。

因为他是非去东州不可。

就让他任性一回。

“好。”他对宋知止点头,眼泪落在怀中迟迟的发间。

“你去,你放心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菽在迟迟肩上拍了拍,轻声说:“走吧。”

宋步苒抿紧了唇,最终恨恨地抹了一把眼泪,大声道:“我不怕!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说罢她再也不耽搁,转身跃入马车中,将宋知止抱紧了怀里。

马车一路向东,继而朝北,深入风雪深处,严寒腹地。

程菽伫立在原地很久,很久。他的手间还残余着宋步苒的温度,他还记得昨日夜里将宋知止抱在怀里喂他汤药时,心爱的学生脸上露出的暧昧的神思。

他的魂魄已经去了东州,所以他必须去东州。

再多的不舍,程菽也只能让他走,让他去见他要去见的人。

只是,只是……

程菽鼻尖发酸,不堪再想。

——

宋知止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身子已经开始烂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很好奇那些官员何以从二十大板里活下来的,他也很想知道,为何自己如此孱弱,臀部至腰间已经没有几块好肉。

马车不敢走快,怕颠簸,可他却心急如焚,不住催促。

“你把我放下,我趴下,我趴着会好些……”他对宋步苒说。

宋步苒用手绢擦他额间的冷汗,说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风寒,宋知止不住地冒冷汗,宋步苒每隔几个时辰就给他换件内衫。往日里连头发都不会束的少女,如今却将哥哥照顾得妥妥帖帖。

“哪里还能再快,马儿也吃不消呐。”

宋步苒轻声地安慰着哥哥,笑着说:“那身嫁衣可真好看,快到地方了我就给你换上,好不好……”

“好,如今可不能穿,我会弄脏的。”

“怎么会?”

宋步苒哽咽一下,“只是些药汁罢了,哪里脏,一会儿咱们到了驿站,我差小厮服侍你洗个热水澡。”

“好,我要干净些。”

“你要枕在我腿上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

宋步苒轻轻地将宋知止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她不断对自己说,一切都会过去,她将不再悲伤,也不会恐惧,她要将哥哥送到东州,她要把他嫁出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当狂风呼啸在车窗外时,车辙便印刻在一片忧愁的原野。他们入了东州的边界,宋知止在妹妹的怀里不住打着寒颤。尽管程菽派遣的随从一路上给予了二人最体贴入微的照顾,可宋知止的病情却快速恶化,一日当中,竟已无多少清醒时刻。多少次,宋步苒从车内跳下,她朝道路一边走去,一边抹泪一边放声痛哭。

“小姐,小姐,风雪大……”

周姓女子一路追上来,为她披上披风。

“风雪,风雪好啊,周姐姐,咱们近了吗?”

“近了,近了!”周姓女子眼眸含泪,搂着宋步苒,哭道:“近了。”

的确近了,世间一片铁灰,一切都湮灭在风雪中,马车艰难地行走在官道上,日夜兼程,不敢有片刻停歇。宋知止时常从昏睡中醒来,他感受到彻骨的寒冷,可这寒冷却让他欢欣,他知道自己离奚越近了。

可马车却在一个凌晨猛地停下,宋步苒焦急问:“为什么停车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车轴子断了!”车夫说。

“还有三里路,绕过这道弯儿,咱们就到了!”

“派人去通报了没有?”

“去了,去了!许是已经知会了!”

宋步苒再回头看宋知止,却见哥哥半靠在车厢内,艰难地出声,“带我去,迟迟,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去……”

宋步苒望了一眼漫天大雪,狠下心来,说:“我背你去!”

“嫁……嫁衣……”

“好,我给你换衣裳!”

宋步苒迅速为哥哥套上滚金边的红嫁衣,再寄上朱红色披风。她跳下马车,叫小厮帮忙扶下宋知止,她说:“我背着他去!”

“小姐,雪都漫过小腿了!”

“那又如何,我背我哥哥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知道拗不过她,也知道宋知止执著为何,他们扶着一身嫁衣的宋知止,宋步苒躬身背起兄长,在漫天大雪里朝前走。

“哥哥,别睡,迟迟带你去,咱们绕过这个弯儿就到了!”

“好……哥哥不睡……”

可宋知止眼神早已开始涣散,风雪在耳边犹如鬼哭狼嚎,宋步苒咬着牙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周姓女子在一旁为宋知止搭着衣裳,却忍不住流泪。

“哥哥,哥哥……”眼见宋知止在耳畔没了声音,宋步苒开始着急,她不顾冷风大声喊着,“哥哥,别睡……”

“公子,公子,别睡啊!”周姓女子轻轻拍着宋知止的背,“咱们快到了,快到了!”

宋知止好似回来了一般,他张了张嘴,“快到了吗?”

宋步苒大喜过望,紧盯前方,喘着粗气,喊道:“对,快到了!奚越马上就会过来接你,他会来接你!只是……”

“只是哥哥,听迟迟说几句话好吗?”

“好……”

“哥哥,迟迟有心上人了,迟迟要去爱他,嫁他,你帮迟迟做个主好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知止扬起嘴角,他哪里愚钝到什么都看不出来,于是他在妹妹耳畔轻声说:“他也爱你,哥哥我,看得出来……”

“他从未有过……那样的目光……迟迟,他爱你,哥哥也爱你……”

宋步苒哭出声来,不住点头,“是!我知道,我都知道!哥哥……哥哥……你听!”

宋步苒止住了脚步。

风雪当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哥哥,你听!他来接你了!他来接你了!”

宋知止艰难地抬头,目光所及之处,茫茫雪白中逐渐现出奚越的身影。

他好似才从战场上下来,浑身浴血,双眼猩红,却在看到宋知止的那一瞬间,泪如泉涌。

奚越翻身下马,飞奔到宋步苒面前,接过了宋知止。

“我来……我来嫁你了……”宋知止在奚越怀里,抬起手,冰冷的指尖轻触他的面庞。

“我来晚了,我来晚了。”奚越悲戚万分,在这一刻,他几乎痛心欲死,可千言万语无从诉说,他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爱人的心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宋知止,却只是紧紧凝视他,不肯移动分毫。

奚越难过地啜泣一阵,咬牙抱起宋知止,说:“我带你回去,我们今晚就成亲!”

说罢,他抱着宋知止奔跑在雪中。宋步苒呆立在原地,好似被冻僵,望着奚越离去的方向,她的目光怔怔愣愣,泪水都凝结在脸上。

“小姐,咱们也去吧。”周姓女子用手绢去擦宋步苒脸上的泪,牵住了她的手。

宋步苒却挣脱她,在雪中朝前走了两步,却突然跪倒在地。

“爹爹!娘亲!”她大声嚎啕起来,捂住了胸口,撕心裂肺般地喊道:“我把哥哥嫁出去了!我把哥哥嫁出去了!”

“迟迟把哥哥嫁出去了!”

第139章第一百三十八章离忧,我想去看日出。……

督军府张灯结彩,挂起了鲜红的灯笼和绸布垂帷,红木雕刻的烛台之上,百余盏烛光欢喜地照亮整片礼堂,浴血的年轻将军换上一袭婚衣,搀扶着万里奔来的新娘,被众人簇拥其中,相互对拜。当奚越掀开宋知止的红盖头时,他好似看到这白纸一般的面容上掠过一抹鲜活的气息,那一刻,他觉得宋知止还能陪他很久,很久。

“夫妻对拜——入洞房——”

熟识的将士们起哄,宋步苒也在一旁纵声大笑,奚越一把抄起宋知止的膝弯,兴冲冲地转起圈来,“听到没绵绵,我奚离忧,今日就是你夫君了!你便是我的娘子,绵绵娘子,可要和夫君洞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绵绵在他怀中气息奄奄地点着头,抓着他的衣襟,笑道:“入,这就入……”

往日里最不喜奚越叫他娘子的宋知止,这一刻却沉浸在这声亲昵的称呼里,他是个男人,却愿意成为他的娘子,这没什么好羞耻的,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心之所向。

奚越微不可查地哽咽了一下,也跟着欢呼起来,狠狠地在绵绵脸上亲了一口,绵绵的脸蛋通红,伸出手来搂住了奚越的脖子。

他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脏勃然有力地跳动着,有那么一刻,宋知止想钻进奚越的胸腔里,活在那里边儿,与他一同迸发一次又一次生命的力量。

“离忧……”

“嗯?”

“入洞房!”

“好!入洞房!我家娘子等不及了,不跟你们这群蛮子闹腾了,我要和娘子入洞房了!”

奚越抱着宋知止出了礼堂,直奔厢房,身后的起哄声一阵又一阵,喝多了的宋步苒还跟着跑出去几步,在长廊下东倒西歪地喊哥哥,喊着喊着又哭了,哭着哭着就被周姐姐抱进了怀里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奚越听见了这哭声,可他对自己说,自己不能哭。

他不要在和宋知止大喜的日子里流泪。

今夜似乎特别明亮,疯下的大雪在这一刻悄然,皎月高挂在天幕中,洒下如水清辉。月光透过清冷的空气,洒在洁白无垠的雪地上,大地披上了轻柔银纱,泛起蓝紫光芒。身后是鲜红的喧嚷,面前却是天地间的一片寂静。

宋知止靠在奚越胸口,他含笑注视院落中的一根枯树,树枝上凝结的霜花,静静依靠在树干上,就像自己,依靠在奚越怀中。

“在想什么?”奚越垂首,看向宋知止。

宋知止摇了摇头,他闭上了眼睛。

“困了?”

“不困。”一点泪光闪烁在宋知止眼角,他将脸埋进那片炽热中。

地上的积雪厚厚地铺展开来,显得松软而温柔。每一片雪花在月光的映照下都显得晶莹剔透,仿佛无数颗微小的宝石散落在地。奚越走下长廊,走进院落中,他的脚步很慢,很慢,积雪在他脚下发出滞涩的吱吱声。

宋知止又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听这个声音?”

奚越的脸红了红,说:“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这么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好,你我心有灵犀。”

“要下来自己踩一踩吗?”

“好。”

奚越小心翼翼将宋知止放下来,宋知止根本站不稳,他的腰股处早已溃烂,那二十大板,将毒药打进了他的身体里,别说站立,他早已不能躺卧。他由衷地想要再多感受感受这令人流连的尘世,想要在陪在月夜下的爱人直到永远,可当他的脚尖触碰到地却毫无感觉的时刻,所有妄想便在这一刻离开了他。

突然,一阵微风吹过,卷起一缕雪尘,轻盈地在空中飞舞,像银色的烟雾在月光下飘散开来。奚越和宋知止出神地望着这一切,夜空中,月亮明亮而宁静,世界坍缩为这一隅,时间停滞在了这一刻。

“好像,好像在很久之前,我就该来了。”

宋知止抬头看向奚越,英挺的眉目勾勒在雪夜中,奚越垂首迎向他的目光,说:“是我很久以前就该回去你的身边了。”

宋知止扬了扬嘴角,喉结上下滑落,他哽咽了片刻。

“东州严寒,战争残酷,你要顾好自己。”

“我都有娘子了,自然是娘子照顾我。”

奚越搂着宋知止的腰,几乎是让他不用任何力气站立在地,“回房罢,总说洞房,还在这里耽搁,许是一会儿那些人又来了。”

宋知止垂眉,“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屋内炉子烧得正旺,一对新人相拥而眠,却谁都舍不得闭眼。

“瞧我,催你带我入洞房,却什么都给不了你。”宋知止不让奚越脱他的衣服,他的伤势严重,一路劳顿更是加重了病情。原先长好的肉又开始溃烂,可这一回,他不想再用大夫给的方子让自己泡在药罐子里了。

他想让自己干净一些,清爽一些。

可是奚越却摇了摇头,“你能给我的有很多。”

他极温柔地褪去宋知止的衣裳,嫁衣之下的身体苍白,再往下,他看到了字后腰蔓延开来的紫红,宋知止难过地咬紧嘴唇,奚越却只是温存地笑,俯身在他小腹间落下一吻。

“好,咱们也算是入了洞房!”

宋知止捧起奚越的脸,奚越顺着他的带领撑在他身上,自上而下凝视他。宋知止幸福地笑着,扬起头吻住了他的唇。

奚越好似再也忍耐不住,他难过而愤懑地亲吻宋知止,几乎疯狂,他的泪水揉杂在彼此的皮肤间,他隐忍的哭声让身下人心碎不已。

也许,也许不该让他这样难过……宋知止想,可我已经答应了要嫁他,也该履行承诺。

只是对于奚越来说,这一夜过得十分恍惚,他忘记自己是否真的与宋知止有水乳交融的那一刻,因为宋知止的伤势其实并不允许他们进行一场性/事,可是在夜半蜡烛燃尽时刻,他们的灵魂和好似都揉为了一体,他在半醉半醒之间触碰到了极乐,他在静谧的夜色中永恒地将身下人的笑容刻印在心间。

这一夜漫长得好似一生,却又短暂得好似一瞬。

奚越只记得,黎明时分朝阳猩红,宋知止突然拉了拉他的袖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离忧,我想去看日出。”

奚越点头,说好,然后为宋知止穿戴衣物,用厚实的毛毯裹住他,抱他出了门,出了督军府。

他走在一片原野上,在一个半高的山坡间,他放下宋知止,面朝东方,让朝阳的光芒倾洒在二人的脸上。

宋知止嘴角含笑,霞光将他额脸照耀得亮堂堂的、红通通的。

他看起来很幸福,没有什么遗憾。

他靠在奚越的肩头,手也被他紧紧地攥在手心。

他们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注视朝阳破开层层云雾,照亮了整片雪原,那是鲜红的、如火一般燃烧的颜色。

宋知止抬手,从毛毯下伸出来,摁在了奚越心间。

奚越垂首看他,两人相视一笑,宋知止便缓慢地垂下眼睫,再度凝视眼前的朝阳。

依旧是沉默,沉默……当沉默归于永恒时,奚越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

他沉默地泪如雨下,又转头在紧阖双眼的爱人的额头上吻了吻。没有任何回应,没有任何声息,在与奚越成婚的翌日清晨,宋知止的生命永远地留在了这片雪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里是奚越要守护的地方,亦是他最终的归宿。

自此奚越驻守东州直至白头,自此奚越不再看朝阳东升。

第140章第一百三十九章有来有往

林清跪在崇宁殿中央,余光中皇帝的皂靴正快速向他靠近,他深吸了一口气,维持面色不变,等待皇帝将两手放在他的臂膀上。

萧慎笑着扶起林清,多月不见,他对他的想念早已难以抑制。他激动地凝视林清,然后将其拥入怀中,哪怕林清的身体已经紧绷到在发抖的程度。

“看你好了很多。”萧慎捧住林清的脸,拇指轻轻地从他眉眼间掠过。林清垂着眼眸,看似驯顺却倔强,不肯将目光给他。

“见善。”萧慎不以为意,握住了他的手,“你不在京中,发生了好些事。”

“臣知道。”林清就是因为一些事情回来的,所以他开门见山地说:“我听闻,宋知止已经……”

萧慎神色黯淡,不禁叹息一声,可他不知道说什么,唯有沉默。

“若是没有皇后在宫中,臣难以想象奚越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陛下这一次过于冲动了。”

面对帝师的指责,萧慎还是头一回露出后悔的表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朕本意并非如此,二十大板,不至于要他的命。”他解释后,又瞅向林清,低声问:“你不要生气,好吗?”

林清蹙了蹙眉,说:“臣并非生气,只是宋知止昔日对陛下有恩,还是程陨霜的学生,奚越的心上人,他的命牵扯了太多关系,陛下怎可……”

“可是他在信里写的那些话语……”

“再多的错也是臣的错!陛下若是动怒,便是向天下人认了这错!可陛下何错之有?”林清紧紧盯着萧慎,近乎审视,萧慎意识到这是林清在叫他直面现实,忘却过去。

他要做的皇帝,是一个只能往前看的皇帝。这并非因为他没有错,而是因为错误已经大到了无法弥补的程度。

萧慎缓缓垂下眼睫,在朝政上他永远是林清的学生,于是他轻声回答:“朕知道了。”

林清见好就收,跪下身说:“那臣便先告退了。”

“见善。”萧慎握住了他的手,“这就走吗?与朕一同用晚膳。”

“陛下……”

“有来有往。”

而在私情领域,皇权的威压却给萧慎带来了制衡的优势,当他握住林清的手腕时,这里便传达了不容置喙的力量。林清无法逃脱,他只能认命。而如今,他也不再在萧慎面前提起隋瑛,在经过了几个月的江南生活,他终于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越不在意,隋瑛才越有回归的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当皇帝用完晚膳却也不容他离开时,他便知道这种交易并非仅是堕落的程度,而是感情的自我毁灭。若是他日隋瑛回归,他林安晚还有何脸面去面对他呢?

过去他未曾忠于他们之间的信任,如今他也不能忠于他们这段感情。林清在痛苦中闭上眼睛,皇帝的臂弯有力量地拖抱着他,可放任自己消失,放任自己不存在。崇宁殿金色的屋顶,摇曳万千火光,生出千百张林清的面容,却没有一张是他本身。

萧慎在林清耳边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他的手掌摸索在老师心口。

“我给了你这几个月,能不能换来你的一眼?”

林清在这番话语中缓缓回过神,怆然地凝视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萧慎的痛苦此刻具像,透过他们紧密相连的皮肤传达,林清只是扬了扬嘴角,他什么都没说,对于现状,唯一的回答便是沉默。

长夜漫漫,翌日,当齐桓步入文渊阁时,坐在内阁中央的一道身影让他露出笑容。

“林大人。”

他恭恭敬敬地朝林清行礼,林清端坐不动,目光一寸一寸地缓慢地移动到齐桓身上。可齐桓只是镇定地笑了笑。

“许久未见,林大人身体可还好?瞧您的面色,红润许多。”

林清冷漠地注视齐桓,随即这冰冷融化,化为春风般的笑容,“是啊,好了很多,多亏了齐大人担了这京中的担子,我也好在江南疗养。”

“如今顺天城倒还是冷得很,林大人还是回来早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早吗?”林清拄着拐杖起身,“我倒觉得不早,再冷,也是要回来的。”

齐桓扬起嘴角,没有说话,他踱步到林清面前,从怀里拿出一沓折子。

“依照陛下的意思,这是下官做出的一些方案,预备在益州等省份开始变法,其中尤其是在赋税制上,做出了一些调整,当然,这都是在户部无异议的情况下拟定的,林大人回来了,正好瞧一瞧。”

齐桓恭恭敬敬地将这些折子放到了林清面前的案上,林清扫了一眼,目光却再度回到了齐桓那张看不透的脸上。

“梁甫,何必与我多礼,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下官不下官的?如今程菽不领情,我亦是个气短的,陛下器重你,未来大宁朝还是得扛在你的肩上。这些折子,你看了就好。”

齐桓点了点头,不做声了。林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轻飘飘的,他知道对于齐桓这样的人来说,当你看不透他时,最好自己也要演起来。过去他还是大意了,居然和齐桓也有了几句肺腑之言。

林清说罢,杵着拐杖走出了文渊阁,齐桓转身看他远去,心中渗出些缕不明意味。

——

宫内红墙高耸,林清在冷风中信步走着。不知何时,他来到了玉峦殿外的广场上,比起崇宁殿,玉峦殿更为恢弘和奢华,只是那一夜的火在其屋顶墙垣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张牙舞爪,似乎在提醒世人记住那一夜的残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听闻隋瑛就是在这个地方跪了三天三夜将自己跪回来的,林清走到了广场中央,寒风呼啸而过,犹如鬼嗥。他静立片刻,想起隋瑛,鼻尖发酸。

收束心情,林清决定去求见程菽,隋瑛不肯给他写信,他能在程菽那里讨要到只言片语也好。只是宋知止这件事在林清心中留下了另一道悔恨,他当然知道这件事中有蹊跷。

二十大板绝不会取走一个年轻官员的性命,唯一的解释就是,在行刑过程中有人做了手脚。

林清在听完倪允斟的讲述后心中就已经有所猜测,只是猜测毕竟是猜测,他拿不出任何证据,更何况,他离开的这段时间,萧慎已经重用齐桓许久。

不能再乱上添乱。

林清睁开眼,转身走出这片广场,风雪迷茫了前方路,他的神色却异常清明。翌日下午,他来到了程府求见,这还是这一年多时日内,林清头一回来单独会见程菽。

程菽说不上冷淡,但绝非欢迎,他以无可挑剔的礼数招待林清,反倒让林清不自在起来。

“程大人,宋大人的后事……”

“由他妹子在东州操办了。”程菽回答得极快,林清讪讪地垂首。

两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程菽无话对林清说,这种沉默对林清不啻为一种变相的折磨。

“那么在山……他……还好么?”

鼓足了勇气,林清终于问出了口,然而他却羞怯而胆小地注视地面,根本不敢抬头看程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程菽没有回答,林清壮着担子瞧了他一眼,果不其然捕捉到了那一抹嘲讽的微笑。

罢了,只要能得知有关他的消息,再多的羞辱他都能够承受。

程菽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热茶,目光便掠过林清看向门外了。

“广西乃穷苦瘴疫之地,在那里,又能有多好?”

林清神色微动,好似不想让林清好过一般,向来秉持良知的程菽也失了态,他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初时过去便染上了疟疾,毒虫又多,迟迟不能好,后来剿匪中从山崖跌落成重伤,躺了足足一月才醒来,醒来就又是夙兴夜寐,忙于当地的农务收成……”

“广西多崇山峻岭,听闻皂靴都磨破了好多双,土匪和土官都是叫他不得安生……”

程菽欣赏痛苦是怎样将林清攫住。林清已经脸色发白,他的手不得不捂在胸口,来维持情绪不至于崩溃到在程菽面前哭出声。他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发出喑哑的哭腔,于是他闭口不言,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官服上。

程菽冷笑一声,他问:“可是,这不是林大人一开始就可以预见的么?林大人智慧过人,对在山也有我们这些旁人难以深入的了解,既然做了,又何必在这里流泪?”

程菽起身,“要说流泪,是我程陨霜该哭,哭自己的友人,哭自己的学生,你呢?”

冷哼一声,程菽拂袖而去。林清吸了吸鼻子,没有回话,只是支撑自己站起来,朝程陨霜离去的方向行了一礼,便走出门了。

直到出了程府,回到了马车,他才敢哭出声来。他从来不被允许知晓任何有关隋瑛的事情,所有的信件也都得不到回应,难怪,难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怪……他竟在那边受了这样的苦……”

林清掩面啜泣,皇帝派遣给他的马车将他带回皇宫。

“有来有往。”

他记得萧慎说的这句话,他做了什么皇帝不喜欢的事,或是皇帝听他的话做了他所吩咐的事,那么他就该在有所偿还。

今日他去见了程菽,随从便默认般地将他带到了崇宁殿。

只是东州军务缠身,萧慎没能及时回到崇宁殿,林清一人跪坐于殿中许久,于岑寂中独自悲伤。夜色寂寥,一抹身影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地穿梭在重重垂帷之间,将目光小心翼翼地落在他身上。

林清抬头,看向帘幕后的身影。

“出来。”

他虽跪着,却在发布命令。沅儿虽然站着,却老实地从垂帷后走出,赤着脚,瑟缩地走到了林清面前。

林清这才抬头,头一回这样仔细地看沅儿这张脸。

目光相触,林清面无表情,只剩泪痕干涸在脸上,而沅儿却打了个哆嗦,不无悲哀却友好地笑了。

见林清神色冷淡,沅儿便跪下身,缓缓爬向林清,将一张小脸轻轻地放在了林清的膝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闭上了眼睛。

也许沅儿一直都想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温度,是什么触感。为何萧慎为他如此痴迷,以至于在他不在时刻数次落泪。

以至于让他丧失了自己,

沅儿轻轻地贴靠林清,轻声喃喃:“林师,林师……”

这么多年挂在萧慎嘴边的称谓,这么多年自己在无知中无限趋向的人,此际就在自己面前,自己还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沅儿几乎露出痴迷的笑容,眼泪却晕染了那一品官员的朱红官服。

第141章第一百四十章他想恨,却不知恨谁,他……

林清在片刻讶异后抬起头,抚摸着沅儿的鬓角。

他看起来还很年轻,有着稚嫩的双眼,也许是长久在萧慎身边,他被保护得很好,无人伤害他,除了保护他的那个人本身。可这保护是一道囚住他的铁笼,初时因为爱他心甘情愿进入,可如今他已不知该何去何从。

林清端详他那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面容,健康而修长的四肢,他的手轻轻搂住自己的腰,他就像一只乞怜的小兽,渴望着温存和爱怜。可林清知道,在此刻他静谧的脑海里,在他不住淌落沾湿衣襟的眼泪里,只有一个人的名姓和身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片刻后,沅儿抬起头来,眨巴着双眼看向林清。

他们真像,但沅儿知道,他永远无法成为林清。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林清,他是帝师,他是这大宁朝权力的巅峰,是皇帝放在心中最重要的也是最爱的人。

可是,林清不快乐,他很痛苦。

沅儿无奈地叹了口气。

林清问:“为什么叹气?”

沅儿没想到林清愿意跟他说话,小鹿般的眼睛忽而明亮起来,他问:“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林清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你不讨厌我吗?”

“我为什么要讨厌你呢?”

“我是你的……你的……”沅儿说不出来,苦涩地笑了,低声嘟囔道:“过去我在戏班子里演戏,我知道我演的是谁,可后来我一直在演戏,我却不知道了,如今我才知道,我一直在扮演你……”

“这是你愿意的吗?”

沅儿闻言瞪大了眼睛,他想到过去他多时主动穿起官服讨好萧慎,如今面前是真正的一品官员,不禁羞愧难当,咬了咬唇,他低下了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伸手,抬起了他的下巴。

“你不愿意,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可纵使你知道了也无济于事。你的确悲哀,这悲哀来自于你的命数,与我一般……”

林清拨开沅儿眼前的碎发,沅儿已经不束发了,长发简单挽在脑后,几缕垂落在肩。林清看他这幅模样,笑了,于是这些话好似在对沅儿说,也不啻在对自己说。

“可纵使在这悲哀的命数中,也要为自己,为自己在乎的人,求一条生路。你要扛住。”

沅儿死死盯着林清,下唇被咬得发白,他似乎在下定什么决心,最终,当林清的手要落下的时刻,沅儿却有力地握住了。

“你跟我来!”

林清讶异,却被沅儿搀扶起身。

“我要给你看一个东西……”

沅儿不由分说地牵着林清走向崇宁殿后的寝殿,只是他路过寝殿却不停下,而是径直来到了书房。

饶是林清也从未进入过皇帝的书房。他站在门口,不再动作。沅儿却回头朝他笑了笑,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这里除了皇帝和太监们,你我是不能进去的。”林清正色说。

“不能进的地方都进了,这里又有什么不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沅儿调皮地转头朝林清眨了眨眼,这一刻,林清觉得自己便成了隋瑛,在看着自己逾矩。他忽然能够解隋瑛了。

而沅儿却不仅进了书房,还走上了皇帝的座椅,他俯身于案,在一堆公文和折子中翻找什么,似是寻找无果,又转身在卷宗架上翻找。好似这里不是皇帝的书房,而是他自己的厢房。

“啊,找到了!”

沅儿两眼放光,垫脚站在皇帝的座椅上,取下卷宗架最高处的一个金丝楠木盒,他笑着小心翼翼地从座椅上跳下来,白衫之下,灵动得像只小兔。

“你不该如此,这里都是我大宁朝的机密。”林清蹙眉,他心想应该与萧慎好生说道一番,他并不介意有沅儿这样一个男子在皇宫,但对他的行为须得多加管教,皇帝的书房中有各种朝政隐秘,非旁人可以轻易窥之。可沅儿在这里畅通无阻,林清不得不担忧泄密之事。

毕竟很多藩王不满变法已久,他们都是威胁皇位的存在。

何况,林清叹息,在忠王一事上,萧慎与他始终无法达到一致意见。

可沅儿才不管那么多,他从皇椅上跳下来,欢欣地跑到林清面前,说:“这是机密,是我看不得的机密,但是你看得。”

林清疑惑,“哦?”

沅儿将这金丝楠木盒塞进了林清的怀中,说:“我认为你需要看,你一定要看,因为这里面都是关于你的。”

说罢,沅儿朝林清眨了眨眼,又像一只小鹿似的走了。他知道自己做这件事很危险,皇帝会怪罪于他,可他不在乎了。也许这里面有私心,但更多的是,当他看到林清独自跪在崇宁殿中央默然垂泪时,他便思量起痛苦这回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何总纠缠人不放。

“皇后姐姐,皇后姐姐……”

沅儿又哭又笑,于夜风中跑向凤熙宫。

——

议事中萧慎口干舌燥,喝下一口热茶后,金瓜在一边小声提醒他说帝师已经在玉峦殿了,萧慎连忙对齐桓、徐无眠等一众兵部将领说今日议事结束,有什么事之后再提到内阁里面议,众将领拜辞离开后,萧慎便急忙赶回玉峦殿。

他很少有忘却林清的时刻,这一次东州不平定下来,别说保不住皇位,他也对不起天下百姓。而宋知止这件事让他对奚越又心生愧疚,于是着令兵部给予抚慰以及充足的军需物资,定要将前线北推上去,还东州一个太平。

另外还有朔西的军情,广西的剿匪情况……徐无眠说广西那边匪灾已经不向往日那般猖獗,许是一两年之内就可以平定,若要根除,还得花上些时日……听到隋瑛的名字,萧慎内心黯然。结束后,他疾步走向崇宁殿。

却不曾想看到这样一幕。

先是大殿殿内空荡,除了门口几名小太监外,没有林清的身影。萧慎又绕过垂帷,走向偏殿,步入寝宫,可依旧没有瞧见林清。隐隐约约,他听到低声的啜泣,由书房处传来,他心底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快步走向书房,发现林清瘫坐在门口,他小心藏匿的金丝楠木盒被打开扔在一边,林清身边以及身上,是一封一封被展开的书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慎如被冰水浇透,几乎忘却了呼吸。

林清手里拿着一封信,几乎浑身颤抖。

“见善……”萧慎艰难地出声,挪动步伐。

“不要过来!”林清恨恨回首,猩红的眼眸中竟带有恨意。

萧慎愣在原地,僵硬地笑了笑,“好,我不过来,你不要……激动……”

萧慎看见了,他看见林清的唇齿间有血,朱红官服上也有深一块浅一块的印迹,很显然是气血攻心,吐过血了。萧慎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眼睛,他几乎是认命般地朝林清笑。

“你都看见了。”

林清泪如雨下,举起手中的信,摇头道:“为什么……为什么……字字泣血,他几乎要死……你为什么这么残忍?”

“残忍?可是见善,你一直要求我变得残忍。这是你教会我的。”

林清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笑,“所以,这都是我的报应,可是我的遇安,他做错了什么……他做错了什么?”

隋瑛居然给他写过那么多、那么多的信,他林安晚是如何落笔,他隋瑛便是如何开口,隋瑛说,来到了广西,过了很久后,才恍然许是天命如此。他亦向思念和爱情投降,他不怪罪林清了,且后悔那一日如此决绝对他,思念几乎要了隋瑛的命,隋瑛说,晚儿,回信罢,回哥哥一封信,让哥哥知道你在京中仍是安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隋瑛从未收到过回信。

就如林清,他得不到回应,也寄不出信。

他们被重重山峦叠嶂所隔绝,这山绵延万里,高耸入云,它名为皇权。

“他……他早就不怪我了……”林清杵着拐杖,艰难地站起来。

“是,”萧慎喉结滑动,却稳住声线,“他不怪你了,他败给对你的感情了,可是——”

萧慎抚摸林清怆然欲绝的脸,轻声说:“可是,你不是已经是朕的人了吗?”

在林清诧异的目光中,萧慎解开了林清的腰带,褪去了他的官服,“你看,我对你这样做过很多次,那是因为,他虽不怪你,却也不要你,他明知道我爱你,却仍旧远走。他把你让给我了……他把你,拱手相让于他人了。”

林清扬了扬嘴角,目光闪烁,一阵恍惚后,他突然仰头,大笑出声。

“所以在你眼中,我是可以被让来让去的?若我是如此毫无自我的人,你又爱我什么呢?”林清大声斥责道:“不错!你是皇帝,你是我心中唯一的皇帝,我可以把我整个人生都奉献给你,可我为的却不是你,我是为天下黎明苍生,为了我和隋遇安共同的想!我的人生、我的命、我的身体,你要,你拿去!可我的灵魂是我,我的心是我!他不叫林清,他名为林安晚,而林安晚,只属于隋遇安!”

林清疯狂地笑,一边摇头一边后退:“我绝不低头!我绝不低头!”

“林清,你疯了!你以为你拒绝的是谁?你在拒绝一个皇帝的爱!”萧慎冲上前抱住林清,仓皇道:“你不能离开我,你要在我身边,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哈哈哈哈哈!”林清在萧慎怀里仰天大笑,他不要这个命了,他用尽浑身力气捶打萧慎,嘴里喊着隋瑛的名字,情绪激动到了极处,他突然在萧慎怀里剧烈颤抖,不过片时就两眼上翻,口角直吐白沫。

萧慎吓坏了,连忙搂住不受控制的林清,大声呼唤太医。

可林清就像报复他一般,死死揪住他的衣领,将自己的丑态毕现,好似要让萧慎将自己的不堪看个干净。

“不,不……”萧慎绝望地摇头,慌慌张张地去擦林清嘴角的血沫。

“你怎么能这么残忍,你怎么……”

萧慎说不下去了,林清扭曲的身体和喑哑的声音就像惩罚他的梦魇,叫他良心不安,叫他无可奈何,他想恨,却不知恨谁,他想爱,却不堪再爱。

第142章第一百四十一章这一次,你能找回自己……

太医很快带走了林清,萧慎无力地瘫坐在地,至高无上的皇帝在一片狼藉当中,兀自垂首。

他虽贵为天子,不满二十五岁的他,心早已是千疮百孔。

三日后,林清清醒。萧慎站在门外远远地看了一眼,为了避免林清心绪激动,他没有现身。在他身后是倪允斟,在得到容许后,倪允斟走进林清的厢房,来到了他的床边。

“择之,择之……”听闻是倪允斟来了,林清脸上现出欢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瞧你,怎么这么不注意。”

林清在床榻间摇了摇头,虽是大病初愈,却面满红光。

“他不怪我了,他不怪我了!他给我写了好多好多的信,他说他想念我,每夜仰头望月,都是我的面容……”

倪允斟当然知道,他什么都知道,毕竟那些信都是他为皇帝所截。他私心这样是为了林清好,依托于时间他终能从伤痛中走出,却没成想,思念险些要了林清的命。

“是啊,他怎么会怪你,那日不过是在气头上罢了。”倪允斟俯身,凑近了说:“你再这样,我可吃醋了。”

“好择之,你不要吃醋,你帮我一件事好不好?”

“嗯?”

“我想去广西,可我不能让人知道,尤其是齐桓,不能让他知道我离京。”

“明白。”倪允斟笑着捏了捏林清的脸。

“陛下那里有个叫沅儿的人,让他住进我的院落,你派人守着他,就说我在宫中修养,不见外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也得是陛下允许。”

林清眼中掠过一抹神伤,“我会去求得这允许。”

“好。”倪允斟哽咽地为林清掖了掖被子,说:“那你可得快些好起来,这样才好上路。”

“明白了,椿儿盯着我呢,我不喝药他就不吃饭。”

“我也要吃椿儿的醋了。”

“你是个小孩儿吗?”林清笑了,是倪允斟一两年都没有见过的笑容,他好似变成了一个少年,和椿儿差不多的年纪,清澈而快活,什么都玷污不了他。

倪允斟默默下定了决心。

出去后,他来到崇宁殿,直接来到萧慎面前跪下。

“他如何?”

“恢复了些。”

“嗯。”萧慎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可倪允斟依旧跪在殿中,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有话要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错,臣有话要说。”

萧慎将目光落在倪允斟身上,以专注的沉默来表示他可以继续下去。

倪允斟深吸一口气,朗声道:“臣恳求陛下能够容许锦衣卫护送林大人前往广西!”

一抹寒光从萧慎眼中掠过,倪允斟却丝毫不惧。

“就当是为了他的这条命,臣恳求陛下!”

“这……是他的意思?”

“见善会亲自来向陛下讨要一道圣旨,准许他离京,可臣忍不住要多此一举,因为他再也经不住任何……任何打击。”

“朕何曾给过他打击?”萧慎生起怒意,却又悻悻然地望向一边,“朕只恨不得把心窝子都掏给他,可他却不领情,他却,他却……”

萧慎语塞,眼眸中的威严一点一点暗淡下去,代之以无限悲哀。

良久,在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萧慎再度看向倪允斟,似笑非笑地问:“倪择之,你心里也有他罢?”

倪允斟抿了抿唇,诚实道:“没错,臣心里有他。”

“那么为何你……愿意他去见隋瑛呢?”好似自言自语,分明知道答案却要询问,连萧慎都觉得自己可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为臣的爱,并非占有,他受了太多苦,如今臣只愿他幸福。”

“可是爱就是要占有的。”

“可有的爱,等待拥有的那一刻,便也是消失的那一刻。”

“倪允斟!”萧慎愤怒地看向倪允斟,怒吼出他的名字,他有心要发怒,却在倪允斟笃定的目光中,悻悻地又熄了气焰。

“可是,可是……他去了广西,就会幸福吗?”

倪允斟笑着摇头,“臣不知,但有一点臣很明白,在京中,他活不了多长时间,一个人肉身和灵魂不能分开太久,他的魂魄早已去了广西,去了那个人的身边。如今他去见他,不如说是去找回自己。”

萧慎苦涩而悲哀地笑了笑,他需要尽很大的努力,才能忍住不让自己在臣子面前落下泪来。

“罢了,罢了。”

他起身,从宝座上走下,经过倪允斟时也不停留,只是踱步出了崇宁殿。

“罢了……”

——

当沅儿走进林清的那处别院时,他知道林清已经出了顺天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好啊。”他抬起头,看向蔚蓝的天空,今天没有下雪,天透明而高亮,日光清澈而温暖,将云层镶了金边,将皇宫也照得明亮、和煦。

那些城墙,似乎也没有那么高了。

他转回头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倪允斟。

“我要住这里吗?!”他兴奋地问道。

倪允斟还是第一次跟沅儿如此接近,过去他虽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却从未有过接触。如今这张脸庞近在咫尺,可倪允斟的心却隐隐作痛。

“是。”他对活泼而稚嫩的伪冒品说,“今后小相公要在这里住上些时日。”

沅儿点头,走进院落里转了一圈,停在一处水池边。黑漆漆的水池映照出他的面容,这张面孔,无论何人看到都会想起林清,就连他自己,看到这张脸想的却是另外一人。

“好,那你是来保护我的?”他自顾自地说,却并不看倪允斟。

倪允斟走近了他,说:“我会保护你。”

沅儿抬头,嗔怪地撅嘴,做出一副孩童模样。

“你保护的才不是我,你们保护的从来都不是我,我知道,可我不在乎了!我不在乎了!”他突然跳上长廊,脱去了鞋,赤脚跑在冰冷的地面上。倪允斟在后捡了他的鞋子,随他一路疾步快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不冷吗?”他问。

沅儿转身看倪允斟,“我冷,很冷,但我喜欢这样。”

是的,他喜欢这样,但他赤脚踩在地上时,他与这个世界的接触便更加真实,他是真正地存在着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不是别人,是他自己。

是徐沅,不是沅儿,更不是一个仿冒的林清。

尽管他已经是仿冒的林清,是沅儿。

可那又如何?

他狡黠地冲倪允斟笑了笑,说:“你别跟着我了,我哪里都不会去,我已经习惯了待在一个地方,只是若有可能,请准许皇后娘娘来见一见我。”

“陛下也会来看你的。”

倪允斟蹲下身,将沅儿的鞋子放在他面前:“所以你不要着凉。”

一边说,他便托起沅儿的脚,让他穿上了鞋。沅儿看着这名锦衣卫,他觉得他好奇怪,这个人捧着自己的脚,却将眼泪落在自己的脚背上。他叹了一口气,便知晓他不过和皇帝一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沅儿老老实实穿上了鞋。

“我不会着凉,我很健康,我的手脚都好,我能跑能跳。”

他故意这样说,想要惹恼倪允斟,可倪允斟却只是笑了笑,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道:“是啊,你很健康,你一切都好……”

可他说这话时却不看沅儿,却是将目光落在了西南方。他知道,那个人已经在路上。

这一次,你能找回自己吗?

倪允斟心中如是说,而沅儿,则抬头看向天空。

一抹蔚蓝而透明、无限伤感的苍穹,好似也在一同发问。

他呢?他该怎么找回自己?

第143章第一百四十二章他吻得好似从未拥有……

马车中,林清抱着郦椿,眉眼里都含着春风般的笑。郦椿将手心放在他胸口,问:“林叔,还有好多天呢,怎的现在心跳得就如此快?”

林清望向窗外掠过的风景,笑道:“这哪里是我能掌控的,只恨这马车太慢,若是长了一双翅膀,飞过去也不过数日时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顺天城出发,一路疾行,去往广西也要花上个一月时间,况且林清拖着个病体,行路不敢太快,一路上锦衣卫都小心照顾着,沿途碰上了客栈或者驿站,都谨记指挥使的吩咐让林清好生休整,切莫在路上出什么意外。

从北到南,从东到西,气温渐渐暖和起来,沿途风景也由萧瑟沧桑变换为繁盛葱茏,如今已是三月时分,南方已然入春,山道盘旋,花香四溢,鸟鸣啾啾,尤其是打益州进入了广西地界后,山岭之险峻,树林之繁茂,叫林清和郦椿两人都啧啧称奇。

只是苦了那些护送他们的锦衣卫,这些练家子总担忧那密林里藏着什么刺客,若是帝师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还有那随行的崔大夫,许是少有机会来到这样的野地,总觉得处处是宝,每当队伍休整时,不是在这里挖野草,就是在那边熬汤药。

当林清决定去广西时,就去见了崔大夫。崔大夫是岑长青当初介绍过来的,一番纠结后决定跟林清上路。只是在岑长青那边的说辞,就是去广西找草药了。岑长青听闻后特意嘱咐他,一定要去见一见隋瑛是否安好。

“写过一两封信给我。”岑长青说,“信里说什么都好,可谁不知道在山兄那样一个人……”

说罢又是连连叹气,崔大夫便说自己一定过去好生为隋瑛诊问一番,弄些方子,调养身体。

只是林清去见崔大夫,又何尝不是出于这个目的?萧慎派来的太医他都拒绝了,为此皇帝黯然许久。

林清很抱歉,可愧疚此际被欢欣的心绪所掩盖,就像做梦一样,他快见到隋瑛了。

一年多的时间,他们竟分开了这么长的时间。

林清捂着心口,那里跳动着暧昧的情意,当然也有一些惧意,隋瑛在信里写思念自己,可从未说想要见自己,万一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惹他不悦怎么办?

也许该派人先快马加鞭去通报一声,可是林清却不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万一收到不想见的讯息,他还能继续行路吗?

就这样怀着喜悦而忐忑的心情,在颠簸的马车中,林清的心小鹿乱撞,就像出嫁的新妇,又像久违的归人,他期盼着,激荡着,所有的神伤悉数远去。

他分明从未来过这个地方,却觉得莫名熟悉。这里的一花一木,他好似都在梦里见过,亲手抚摸过。他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有一个人,他们穿过森林和藤蔓,在暮色里金色的乡间梯田中行走。远处有炊烟升起,近处有一只硕大的水牛在兢兢业业地劳作,水车永不停息地在河边转动。

近了,近了,近了……

所有想象中的一切,都近了。

入了桂林府却不能停,因为隋瑛不在桂林,而是率兵在西部剿匪,所以林清还得穿过整个庆元府,来到更为西南边的镇安府,这里流匪猖獗,是剿匪的重中之重。听闻隋瑛在庆元府的巡抚衙门不过待了小半月,就在镇安府落了脚,就此便扎根于这块穷苦之地,再也未曾离开。

车窗外的丛林越发原始,藤蔓纵生,张牙舞爪地攀缘上道路,锦衣卫们一边开路,车夫也要十分谨慎才能不偏离官道。气温逐渐升高,林清的披风也代之以长袍。清晨和黄昏时刻最为可怖,林中瘴气弥漫,晨间紫青暮时浓黄,有时还含有剧毒,叫人头晕眼花,肚腹翻腾,呕吐不止。好在崔医生一路上收获不少,几幅汤药下去,队伍又重回活力。到了夜晚修整时刻,密林中传来不知名的兽类嗥叫,连绵不绝,阴森瘆人。

郦椿这一路上受折腾不少,连锦衣卫都有些吃不消,可林清却像没事人一样,他听山间兽鸣,闻林中瘴雾,便心想这一切都是隋瑛所经历过的路,非但不绝辛苦,反倒生出享受。

终于在三天后,队伍走出山道,来到了镇安府外地界。此处位于山谷之间,云雾笼罩,静谧祥和。当阳光拨开晨雾时,千百道梯田犹如散落明镜,倒映蔚蓝苍穹。林清首先去了镇安府府衙,说是隋瑛往某处山间探望被土匪糟蹋了庄稼的农民去了。林清便又一刻不停,往衙役所指的山间行去。

马车行驶在一道高高田垅上,林清掀开帷幕,清风扑来,他将目光扫过那些躬身在水田里的农民。已经入春了,农民们忙于插秧,可见有些农田的围坝被毁,农民们正在修葺。林清望着这一切,不禁思绪翩飞,可就在定定出神的这一刻,他的目光突然停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停车!”

他喊了一声,浑身哆嗦起来。

“林叔,咱们到了吗?”郦椿睁开惺忪的眼。

林清没有回答,拿起拐杖就从车内出去,一名小厮连忙扶住了他。

“大人,慢点。”

林清浑身发抖,已经控制不住,在他视野的不远处,一片倒映天空的梯田中央,隋瑛一袭素衣,正挽着裤脚和袖子,于农民们中央,一边笑,一边躬身插秧。

他瘦了,两颊凹陷,发丝间闪烁银光,就在这个距离,林清也能看见他面容间的沧桑,臂膀上残留的疤痕,不负当日清隽,这一年来他苍老许多。

但他的笑容里依旧含有春风,极尽温柔,未曾有分毫更易。

只是隋瑛将一根秧苗插进水中起身,目光扫过田坎上的身影时,那笑容在瞬间僵硬,继而消失。几丈远的距离,目光相触,好似翻越了崇山峻岭,恍若昨日旧梦。

隋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林清也不敢痴想此际的真实。

清风掠过,山间无声,金色的艳阳倾洒而下,稻田泛起悸动的微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抚台,抚台……”几名农民打破了这岑寂,来到隋瑛身边,问:“是有官人来了么?让小的自己插吧,没剩多少了。”

隋瑛从震惊中回神,连忙说:“好,好,那我,我便先上去了。”

隋瑛将手中秧苗递还给农民,一步一步向田坎走去,从梯田里出来后,他在一处清水中洗干净了手脚,穿上了鞋,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了上来。林清孤身立于马车前方,手里还握着隋瑛亲手打磨的拐杖,眼眸含泪,抿紧了唇,凝视隋瑛走到自己前方几丈远的道路上。

一年多未见,两人一前一后,风吹得衣摆作响,两人却无言语。

隋瑛没有看林清,他只是垂目看着眼前的梯田,也许在确认这一刻的真实性,他感受着风吹在自己身上的那一抹冰凉。闭了闭眼睛,他转过身,看向默然注视他的林清。

他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揖礼。

“林大人。”

林清一愣,喉咙发紧,尴尬得连忙回礼:“隋抚台。”

隋瑛直起身,好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大概在这一刻他恍惚得早已失去了意识,又或许是昔日的愤懑并未完全消弭,他静默着,以极度淡漠的礼节来应对突然出现让他措手不及的林清。

这何尝不是一种伪装。

他的手在抖,他全身都在发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舟车劳顿,林大人辛苦了。”陌生的语气,竟从自己口中出来了。

“不辛苦。”林清抿紧了唇,只要隋瑛还愿意看他一眼,他什么都能坚持下去。

“下官,下官带林大人去附近的客栈休整。”

隋瑛说罢,放下袖子和裤脚,转身朝田坎的另一个方向走。林清便杵着拐杖,走在他身后,尽力跟上他的步伐。

隋瑛完全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了。

他应该做出什么反应呢?林清来是为了什么呢?自己已经原谅他了吗?难道,这爱,真的就一丝一毫未曾消减吗?

又是一阵风吹过,隋瑛打了个寒颤。

他突然想到,山间路泥泞难走,他的晚儿,腿脚不便,会摔跤。

他定定地停下脚步,朝后看了一眼。身后人,早已泪流满面。

他又惶惑地回转身,心想,他哭了,为何自己脸上也是一片湿润?难不成,自己也在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抬手摸了摸脸,不错,自己的确在流泪。他已经很久不流泪了,当他从重伤中醒来,在梦里告别他所爱的那个林清时,他就对自己说,不要再流泪了。

可现在……现在……

竟还如此软弱,或者说,如此固执,不肯正视自己么?

隋瑛自嘲般扬了扬嘴角,又倏尔收敛笑容,他再度转身,看向林清。

一股强烈的、难以抑制的惊涛骇浪拍打在他心壁上。

双脚不是自己的,抛却所有想法,所有顾虑,所有悲愤,这具身体只记得自己是隋遇安。他疾步朝林清走了过去。

隋瑛一把将林清拥入怀中,让他撞在自己的肋骨上。

当林清快要哭出声来时,他却捧起了他的脸,不由分说地吻在他的唇上,堵住了他所有的哭声。

可他的眼泪,却和林清的相融。

他却不要松开,他吻得好似从未拥有,他的征战好似从这一刻再度扬起旗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言语何其苍白,诉说不了分毫,舌尖纠缠,是一生注定的羁绊。

第144章第一百四十三章回家

双唇恋恋不舍地分开,隋瑛的指腹掠过林清湿润的睫毛,鼻梁上的痣,柔软的嘴唇……他深情地将林清映在自己的双眸里,用指尖去触摸他的轮廓,确认他是真正地站在自己面前。

“哥哥……”

林清难过地哽咽,抬起手去摸隋瑛的鬓角,“都有白发了。”

隋瑛将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手势,“嘘,别说话,让我好好看看你。”

他了林清额间的碎发,又环住他的腰身,问:“怎的这么瘦了?”

林清痛苦地摇头,若说变化,这才一年多的时光,隋瑛便沧桑如此之多,他的眼角有了皱纹,青丝也有了白发,身材虽仍就高大,却是两颊瘦削,面色泛黄,显示遭受了不少辛苦。

唯一不变的还是那双眼睛,那么有精神气,闪闪发光,好似什么都不能将他打倒。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对,对不起……”林清忍不住垂泪。

“别说,别说……”隋瑛打断了他,捧住他的脸,“我只想好好看看你。”

就像端详宝物,隋瑛笑吟吟地看,到最后,他才真正地相信林清就是在自己面前。

“真真的是来了。”

他在林清唇上落了一吻,“傻瓜,这么远,跑来做什么。”

“来见你。”

“累不累?”

“不累。”

“傻瓜,这条路哥哥都觉得累。”

隋瑛说完就俯身,抄起林清膝弯,将他横抱在怀,林清勾住他的脖子,目光紧盯他,不肯移动分毫。

“路难走,哥哥抱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家么?”

“对,回家。”

林清在隋瑛怀里噗嗤笑出声来,脸上泛起红晕,“真好,晚儿终于可以回家了。”

广西的春风从西南而来,携带浓郁的水汽,蒸腾在清澈的艳阳下。两人走在喜悦的风中,走下田垅,走进他们的家——一幢临河而建的吊脚楼。此刻,山羊在坎边吃草,水牛在田里劳作,鸭群在河中戏水,黄狗在街上摇尾……两只鸳鸯依偎在树荫遮蔽下的水潭里,一对佳人踏上静谧而古朴的楼梯。

林清被放在一张铺有软垫的躺椅上,在楼下扫地的韩枫瞪大了眼睛,显然震惊到极处。

“韩枫,沏茶。”

韩枫握着扫帚,死死盯着林清,半晌愣着不动。

“傻了?”隋瑛看了一眼他。

少年此时已是青年,他抿紧了唇,目光恨不得在林清身上剜下血肉来,胸腔剧烈起伏,他恨恨扔掉扫把,转身跑走。

林清黯然,隋瑛无奈一笑。

“是我把他宠过头了,想着他跟我来这边,苦头吃了不少。”一边说,隋瑛就从一个瓷壶里倒了一碗清水,“先喝这个,晚些时候再给你泡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哪里需要喝茶。”林清拉了隋瑛的手,“你别走,你歇会。”

隋瑛揪起衣襟闻了闻,笑道:“晨间就在田里插秧了,一身的汗味,不去洗漱一下,怕沾染了你。”

“不,哥哥,求你。”林清乞怜道,一分一毫他都不想分开。

隋瑛坐到他身边,伸手捋他的发,温情道:“哪里需要用求这个字眼呢?”

“你受了太多苦。”林清握住隋瑛的手。

隋瑛笑着摇头,说:“初时不大适应,现在我很喜欢这里,有时候只有在这种地方才能真正做些实事。倒是你,这一年多……”

“我很好!”林清抢着说,”我很好,好得很,什么都很好。”

隋瑛温和地笑了,这时,楼下有下人再喊今日寨子里要烧菜了,听闻抚台来了位客人,是否要杀只鸡煲个鸡汤?

隋瑛走到吊脚楼边,冲下边喊道:“好,再烧些热水,一会儿要沐浴。”

“得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里的人都随意惯了,没什么文化,也不讲什么礼数,有的官员不习惯,我却是很喜欢。这是一种独属于农民的朴素情感,是根植于这贫瘠的土地和原始的大山而生出的质朴性情。他们很爱笑,尽管这里常年遭到土匪侵扰,饥荒遍地,但他们始终怀揣希望。所谓看天吃饭,在农民们的心中,老天爷总是会大发善心的。”

是的,老天爷大发善心,所以你来到了这里,你来到了这里,他们的笑容便更加灿烂。林清在心中说,他凝视隋瑛的背影,瘦削却坚固,好似能扛下一整片的天。

隋瑛回转身刚要说什么,就见他脸色瞬间一变,伸手就朝林清挥去,林清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就见隋瑛握住了拳头,再次摊开时,掌心里躺着一只蚊虫。

这只蚊虫通体亮黑,胸腹有白色斑点,口器长而尖锐,在隋瑛手心里扬了扬翅膀,便再无声息。

“有毒。”隋瑛说罢,在水瓮里洗净了手。

“哥哥。”林清从躺椅上起身,拉着他的臂膀,骑上点点瘢痕,他问:“这些都是……?”

隋瑛拉下衣袖,摇了摇头,“来时未曾注意,这边的蚊虫可不是好玩的。”

他走到檐廊下,对忙碌的下人说:“晚些时候弄些药草来熏一熏屋子,这天儿热了,蚊虫又出来了。”

“好嘞抚台。”

“为何不回衙门里住着?”林清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含笑,手指向窗外的一座山头,道:“有些别的原因,但主要是前些天土匪在这里作乱,烧,毁坏了庄稼,我带人赶来,恶战数天,最终将他们赶进了那个山头。我要是走了,怕他们卷土重来。”

林清颔首,“总不能一直在这里。”

他心疼隋瑛,这里的条件过于艰苦。

“的确不能,赶走他们也只是一时的胜利,我要做的是收服,这些土匪本质上也是农民,日子过不下去了,只能造反害人。再加上很多时候被派遣过来的官员大多心有怒气,对他们都是赶尽杀绝,对当地土官也是瞧不起的态度,是以问题根本无从解决,愈演愈烈。”

隋瑛活动活动了手腕子,继续说:“但凡日子好过,没人愿意铤而走险。”

“倒是你——要不回衙门去歇着,待我……”

“不!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林清斩钉截铁地拒绝。

隋瑛莞尔,“你也知道,这边深山老林的,也没有什么舒适的住处,你……”

“你睡哪里我就睡哪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说完林清脸色一红,低下了头,自己这话,不就是说晚上要和人家一起睡么?

可也不知道眼前人是什么意思,说不准他还不愿意和自己共枕一席呢。

林清讪讪垂首,想起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事,更是无地自容。

却只见隋瑛轻挑眉梢,说:“乐意至极。”

第145章第一百四十四章我坠入你的每一次……

对于很多事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夜色降临于山谷当中时,夜鸮开始幽鸣,猿猴四处啼叫,水瓮倒映明月,药草熏香便萦绕在整座吊脚楼里。才三四月份,池塘里就开始蛙鸣一片,为了预防蚊虫,隋瑛提前检查了蚊帐有没有破洞。他自己倒是已经习惯如常,可他也记得初来时得的那场疟疾。

他们这些外乡人对此毒虫没有防范,就是隋瑛也在那场病例搓磨掉了半条命,换了林清还真不好说。于是他十分仔细,举着烛火,仔细查看,而一边的浴房里,林清坐在浴桶中,心里直打鼓。

即使两人对此并不提及,林清也心知,隋瑛一定是知道了自己和皇帝的那层关系,即使非他所愿,不忠也是事实。

更何况,对于过去的欺瞒,隋瑛绝口不提。这是逃避的表现,他的心依旧在隐隐作痛,只不过是爱与思念占了上风。

“晚儿。”见林清半晌未从浴桶里出来,隋瑛在屏风后问:“要帮忙吗?”

过去那么自在的一件事,如今却生疏了这么多,林清连忙回道:“不,不需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撑起身子,从浴桶里站起身,擦干身体后披上一件隋瑛的素色轻衫。不知为何,静谧的夜里突然有了尴尬气氛,林清的笑容有些勉强。

他不知道在这个重逢的夜里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隋瑛看似平静,林清却知道有一只名为欺骗的黄蜂在他心间萦绕,时不时用尾针刺一刺他柔软的心。他不拒绝痛苦,他在默默承受。

林清不忍心怀揣欺骗与他重归于好,一路上他就想了很多,他立誓不要再对他说谎。

于是当他从屏风后走出,湿漉漉地站在隋瑛面前时,他躲进了屏风投下的阴影里,掀开自己的衣衫,他赤裸地站在隋瑛面前。

隋瑛神色一滞,惊讶地看他。

“你这是……”

“你都明白,你许是什么都知道。”林清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他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夜里山风微凉,他的皮肤起了一层密密实实的鸡皮疙瘩。

“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因为这具身体……曾,曾被他人占有过,但这里——”林清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蛙鸣在这一瞬都好似止息,林清听不见任何声音,咚咚咚,他的心跳好似在说,你面临彻底失去他的风险。

你将永远得不到他的原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在他面前出神许久,昏黄的烛火照亮他的脸,却照不见情绪。而在阴影中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林清,却被颤抖的身躯暴露了恐惧。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熟悉的气息逼近,由面颊向下,划过胸腹。林清抖动如筛,如果隋瑛现在叫他走,他会弃掉自己所有的自尊,跪在他脚下祈求原谅。

可是——那轻衫再度披上了他的双肩。

“何必说这种话。”隋瑛的声音轻轻的,温柔却坚定,“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林清睁开眼睛,下巴颤动,再也忍耐不住,扑进隋瑛怀里。

“你什么都不说,你痛苦得要命,我伤害你了太多……遇安,我求求你,你恨我吧,你恨我吧……”

他嚎啕大哭,他祈求恨,无非是祈求爱,恨是出于爱,他渴望隋瑛的情绪释放,让他感受到自己是真正获得了原谅。

可隋瑛只是抚摸他突出的脊骨,在他耳边温存的叹息。

“我也想,该怎么恨你……可是,我无法做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你,你还爱我吗?”林清眼里满是渴求,他急切地去抓隋瑛的手。

“多想说不爱你,可我也做不到。”

“你爱我,对不对?你爱我……”林清拉了隋瑛的手,摁在自己心口,“你听一听,你听一听,他是为你跳动的,这一年多他许久不动,我以为他死了,我也快死了,哥哥,你原谅我好不好,我错了,我大错特错……”

“哪有什么是非多错,都是选择而已。”隋瑛红了眼眶,说:“我哪里不知道你呢?是我自己,怀揣不切实际的幻想,我以为我是因为爱情一退再退,后来我才明白,是我本身能力就不足够。我要是做到了对你的承诺,你又怎么会走上这样一条道路,我又怎么会,把你,把你留给别人……”

这一句话隋瑛说得相当之艰难,没错,在他见到沅儿的那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在林清造反的加持下,他的选择是那么义无反顾。明知道自己的离开会使林清落入他人怀抱,可他当时几乎是愤懑而决绝地施展了对林清亦是对自己的报复。

这一年多来,每一日对他来说都是度日如年。他如此投入公务和战斗之中,毫不吝惜生命,何尝不是一种逃避。

起初的时日,他甚至不敢抬头望月。

没错,他对自己说,林安晚欺骗了你,他如此伤害你,显是心里无你,那你为何又如此在意他最终的归处?他人能给他更好的。

你就守着你这片山,你这贫瘠而动乱的土地,学会怎么去忘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忘记,忘记……

可是,什么都能做到最好的隋瑛,却做不到忘记。

当他身患疟疾发着高烧时,他嘴里不住唤着晚儿的名姓。当他从山崖跌落,摔断了骨头陷入昏迷时,他在梦里为晚儿披上冬衣,当他和农民们劳作在田间躬身插秧时,再重复的动作中,他迫使自己忘记过去。

可当他再度抬头,这个人,居然不远万里,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他知道,许是林清见着他所写的那些信了,可隋瑛心里也很明白,自己所写的那些信,是到不了他的手中的。

隋瑛只觉得,是那么不真实。

可现下,林清在自己怀中哭得那样伤心,过去他就常说,林清是来还泪的,如今他的泪水,再次沾染了自己衣襟。

多真实啊,他的哭声,隋瑛心疼,却在这哭声中,一次一次地确认,这不是梦。

他抱起了林清,掀开蚊帐,翻身将他压到了身下。

有什么好抱歉的?他好想对林清说,你也曾提及,在诏狱中你便舍弃了这具身躯,你依靠你的心灵而活。你的心中只写了我的名字,我为何又会在意那俗世枷锁。

你就像多年前挽留月儿的那个孩子,一直都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言语是苍白的,言语不该出现在这个时候。这里只能存在亲吻、存在爱意的轻抚。

十指紧扣,让吻在灼热的气息里游移,让我再度拾取你的每一声回应,让距离交叠倒错在尘世里。

起先,林清在隋瑛身下迎接,他多喜欢这样,他多熟悉这般,可后来,他并不满足,他以上位的姿势宣告自己的决绝,每一次的喘息好似都在说,我将自己全然投向你,我坠入你的每一次,都是对你的抱歉,亦是对你的承诺。

他将手逡巡在隋瑛胸口,他在找寻自己的灵魂。你的心是一颗巨大的蜂巢,我分崩离析,亦可在你这里归一。

原始而潮湿的夜,翕动的蚊帐,起伏的身影。从皇权中心到这蛮荒的权力边界,他到哪里,他便追到哪里。

只求这夜慢点过,慢点过……

真真是舍不得闭眼,直直纠缠到了紫金色的、浓雾弥漫的黎明。

隋瑛在困倦却死死揪住他的衣襟的林清额头上吻了吻,为他倒下枕头,“睡一会儿罢,哥哥去军营。”

“何时回来?”

“在你醒之前一定会回来。”

“你不休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不累,我精神很好。”

“你还没说你爱我,不说,不让你走。”

隋瑛扬了扬嘴角,对林清这黏糊糊的态度很受用,他回头看,林清衣衫不整,黑发散乱,就像一只困倦的炸毛猫儿。

“等你休息好,脑子清醒时我就说,此刻我说了,你大觉一睡,回头就忘了。”

“你坏。”

“这还不算坏。”

隋瑛伸手捏了捏林清的脸,林清不满地嘟囔了一声,狎着眼恋恋不舍地望他。

隋瑛笑了,又在林清脸上亲了一阵,便起身穿戴整齐骑马去了军营。林清的到来对他来说是很大的鼓励,过去为了逃避而故意的忙碌,如今却是欣欣然地向往。

“要踏踏实实地把事情做好,要踏踏实实……”

下人们目送隋瑛远去,都你一言我一语,这隋抚台过去也是个笑容满面的亲切人儿,却不知为何总是暗含忧伤,何曾如今日一般,神采飞扬,如沐春风,好似天大的喜事落到了头上。

“许是昨日来的那客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哟,可不能乱说,都是官人……”

“咱都看见了,亲嘴儿来着……”

“哎哟,羞死人,羞死人咯!”

“今儿估计得烧一只鹅!”

“……”

下人们你一眼我一句,可林清什么都听不见了。他躺在隋瑛的床上,比任何时候都要安详快速地进入睡眠。他睡得可香,可安心,因为他知道自己再度睁眼时,隋瑛便会在他的面前。他会向他伸出两只瘦泠泠的胳膊,叫他抱自己起来。

他要在他怀里撒娇,要脱去帝师的伪装,要把一切随风飘回顺天城,把自己身上的无悔和血债都在一条清澈的河流里洗净。

他要清醒地起身,与隋瑛面对面,听他说“我爱你。”

这三个字,他要一辈子记于心里,刻在血肉中,带进坟墓里。

第146章第一百四十五章吃你好不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椿从马车上跳下,顺着田坎气呼呼地跑来,却在看到吊脚楼门口的隋瑛后停下了脚步。他讪讪地低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当初那个决然抛弃他的人。

是的,在少年眼中,隋瑛和林清犹若夫妻,自己既然是被林清收养,自然都是一家人。当初隋瑛那样离开他们二人,林清又病了那么多场,几乎欲死,如今面面相对,少年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

见这孩子扭捏起来,隋瑛笑了笑,上前去在他头上摸了摸。

“才一年多,长这么高了。”

“嗯。”郦椿含糊不清地答应了一声,闪躲着目光,问:“林叔呢?”

“还没醒,这一路上把他累坏了。”

“何止是累坏了,他这一年……他……”郦椿收了声。

“他怎么了?”隋瑛追问。

郦椿抿了抿嘴,心想就算林清到时候责骂自己自己也要说,于是他忿忿道:“他病得很重,好几个月都不能下床,后来又一直吐血,又犯疯病,堪堪好些了就来了这边,我真担心,我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隋瑛的脸色明显有异,这时,他看到崔大夫背着药箱走了过来。

“见过隋大人,在下代岑大人问隋大人安。”

“免礼。”隋瑛连忙问:“许久不见,崔大夫,长青兄还好么?”

“还好,都还挺好。”

“这一路上多亏了你照料见善,他……”隋瑛艰难地出声,问:“他病情如何?”

“这一路上倒是精神很好,但脉象微弱,夜里时常盗汗、咳嗽。”

“没吐血?”

“这些时日没有。”

这时郦椿在一边发话了,他大声喊道:“我可没说谎,你问锦衣卫!他们什么都知道,林叔之前,他,他……”

“哎哟小祖宗你可别说了,你是要你隋叔的命。”崔大夫一把薅过郦椿,捂住了他的嘴。

“锦衣卫的人也来了?”隋瑛震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是不能与您见面,都在府衙候着。”

隋瑛淡道:“也是,最好不要见面。”

他并不畏惧锦衣卫的报复,只是他不想让林清为难。他不可能给倪允斟的手下好脸色看,可他们毕竟护送了林清这一路。

他思量片刻,再度看向崔大夫,诚恳道:“这里条件艰苦,实在不是养病的地方,日后还请崔大夫多多费心,见善身子弱,不能再出什么意外。”

崔大夫愁了一眼隋瑛,叹息一声:“真真是有您这样好的人,哎!”

隋瑛苦涩一笑,“哪里好,扔下他,让他病成那样。”

郦椿挣脱出来,在一边低声嘟囔着什么,崔大夫却宽慰道:“隋大人已经尽力了,尽力了。林大人他……他这是心病,心情好了,自然什么都好了。有些事情,解铃还须系铃人呀,到了您这边,一切都不是问题了,都不是了。”

“但愿。”

“可不是?这一路上精神这么好,还时常记挂着您,宫里拍的随行太医都拒绝了,唯独要我来,就是因为关心您呐。”

话语刚落,就见消失了一夜的韩枫不知道打哪里回来了,隋瑛正预备问他去了哪里,怎么不打声招呼就消失了一夜,韩枫却瞟了郦椿一眼,又气鼓鼓地躲到了吊脚楼后的炉灶房里。

“我生火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怎么了?”郦椿懵懂地问。

“你自己去问他。”隋瑛说。

郦椿反应过来,说:“你们认为是林叔的错!可是,你们不知道,这些时日,他,他……”

少年泪珠子直掉,隋瑛看了心底难过,拍了拍他肩,“没有怪罪他,没有什么是非对错,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如今他来了,再重的病我也给他养好。你别怪我当初狠心扔下你们,就是我,也需要时间去面对。”

郦椿泪眼汪汪地看向隋瑛,忽然冲上去抱住他的腰,哭喊道:“你再也不能扔下他,不能扔下我,你一走,把他的命都给带走了!他夜夜都流泪,他快死了,我不允许你再扔下他,你要是不爱他,我就……我就!”

郦椿松开隋瑛,恶狠狠地说:“我就再也不让你见他!”

“够狠。”隋瑛说,“那我可得小心了。”

“你最好是!”

郦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跑了,他去见韩枫了,他心想自己高低得跟韩枫说明白,他的林叔没有错,即使有错,他也道歉了,不许你给他脸色看!

“这孩子,被林大人娇惯了,以后成什么气候。”崔大人痛心疾首。

“我觉得这样很好,孩子的肩膀如此稚嫩,实在不必承担太多,我的晚儿就是承担了太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喊来几名下人招呼崔大夫,自己就转身上了楼,他来到林清熟睡的床前,掀开蚊帐仔细地端详他。

“傻瓜。”他含泪轻抚林清的脸,“都是哥哥不好。”

好似被叨扰,林清在梦中蹙眉,发出一声轻轻的嘤咛,隋瑛宠溺地笑了,他情愿他可以一直安详而平静地睡下去。

“只是,再睡下去了就要饿肚子。”他捏了捏林清的胳膊,林清不耐地翻身,隋瑛笑了笑,便一手托着林清的背,一手整个儿地将他拦腰楼了起来。

林清在隋瑛怀里仰起脖子,柔若无骨,长发散落,如瀑般地散开,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便是朦胧的蚊帐,古朴的房梁,林清思绪有片刻恍惚,然而腰间炽热而有力的臂膀给予了他无限的安心。他缓缓地直起脖子,看到近在咫尺的隋瑛。

林清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你回来了。”

“我爱你。”

林清惺忪的眼睛遽然睁大。

于是隋瑛再说了一遍:“我爱你。”

一字一句,敲打在林清的心上,他愣了好一阵,伸出胳膊,搂在隋瑛的脖颈上,眼底也亮闪闪的一片,“再说一遍,多说几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才不多说,因为以后要日日说。”

“当真?”

“何时骗过你。”

林清兴奋地从床上跃起,扑进隋瑛怀里。他看起来很活泼,没有丝毫病痛的模样。可隋瑛在握着他腕子时就已感知到他微弱的脉象。

“该用晚膳了。”

“这么晚了?”林清茫然,在隋瑛怀里眨着眼睛问,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是啊,你睡了一整天。”

“怎么回事,这么好的日子我尽拿来睡觉了,真不像话。”

“春困秋乏嘛。”

“哥哥今天为我做什么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好吃的都给你。”

林清咬了咬唇,眼眸流转,狡黠笑道:“吃你好不好?”

隋瑛轻挑眉梢:“可别夸下海口,谁被谁吃还不一定。”

“哈哈,我真乐意!”林清在隋瑛唇上厮磨着,与过去一年判若两人,他也不想梳头,就想自自在在地在隋瑛身边,于是当他再度出现在郦椿面前时,少年险些被惊掉了下巴。

他还从未见过林清这样“不修边幅”的模样。

长发也不束,常服也不穿,就套上隋瑛的素色长布衫,脚踩一双葛布布鞋,身上无任何装饰,只是一袭素而仙的天青色,乍一看像个秀气的小道士。只是这眉眼间又含着脉脉纯情,举手投足间又带上几分嗔意,倒又像哪家的俏媳妇儿。

“这,这……”

“什么?”林清剜了一眼郦椿,“傻了?”

“你怎么不穿官服?”

“来这儿又不是做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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