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允斟抱起林清夺门而出,不明所以的郦椿跟在后面,一路去抓林清的衣襟,一边跑一边哭。少年不知道发生什么,只知道隋叔回府后一身是血,简要收拾了细软就说要离开,郦椿害怕极了,去问,那林叔呢?你走了,林叔怎么办?
于是他看到隋瑛露出从未有过的绝望一面,他闻言抬头大笑,又跪倒在地,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渗出,他低声嘶吼,说林清从来都不需要自己,说林清从来心中都没有自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不要我,我亦不要他了!”
他惊恐地看到隋瑛起身,含着一双泪眼,带着一身伤痕,恨恨喊道:“我不要他了!”
“那我呢,我呢……”
少年追了上去,可隋瑛却在马车上拒绝了他。
“你是他带回来的人,和我隋在山没有任何关系。”
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决绝,以一种从未有过的速度,隋瑛带着众仆人扬长而去。郦椿哑然待在原地,他发着抖,还有林清,林清会要自己的,他一定会要自己的!
“林叔,林叔!”
郦椿跟在马后跑了一路,终于他的哭声唤醒了倪允斟,他勒马回首,双目通红道:“上来!”
他一把搂了少年,前面又抱着林清,心道好在自己是匹汗血宝马,否则真要将这孩子扔一边了。可他不忍心,他知道林清素来是爱这个孩子的。
将林清送到了医馆,倪允斟杀气腾腾地要人大夫施针,大夫看林清那惊厥发颤的模样,又看那倪允斟凶神恶煞,哆哆嗦嗦地不敢出手。倪允斟抽出绣春刀就夹在人脖子上,说要不医,要不死。
大夫哭丧着脸用针,又唤来几名徒弟将林清摁住,郦椿也在一边帮扶,生怕他人劲儿大了弄伤了林清。倪允斟还是第一回见林清发病,他虽知道北镇抚司审讯时会用银针叫人生不如死,乃至疯癫,可他一直以为,林清避开了这等厄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堪再看,他一直所希冀的终于发生他却无任何喜悦,隋瑛不要林清了,他便落入自己怀中了,可不知为何,倪允斟的心却承受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钻心之痛。这时他才明白,他对林清的爱,竟比自己想象得更要深刻。
他竟是希望他幸福的,那一刻,他居然也是希望隋瑛能够留下来的。
如今——他回望医馆内正被众人摁住施诊,眼角却不住流泪的林清,他切身体会着他的痛楚。
可那又如何,他们谁都阻挡不了必然的发生。
只是见善,你早该料到,他不会原谅的,不是吗?
他和你本就是两路人。
你非得要现在才肯承认吗?
——
林清醒过来时,入眼的便是哭红了眼的郦椿。这时,少年已经在顺天成的喧嚣当中知晓皇宫内所发生的一切。他握住林清的手,轻轻地唤他,低声地哭。林清心间涌入一阵钝痛,他抬起了手,落在少年头上。
“放心……”他哽咽了,喉结上下滑动,却继续说:“我不会不要你……”
郦椿哇的一声大哭,扑在了林清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他浑身是血,他受了很重的伤,他好伤心,他哭了……”郦椿絮絮叨叨的,他是个傻孩子,也许不该在这个时刻提到隋瑛,可是,他忍不住要提及那位离去之人。
林清哆嗦着下巴,眼泪便划过太阳穴,隐入发根,“是啊,我让他伤心了,他伤透了心,他不会再要我了。椿儿,你我相依为命罢,你我相依为命罢。”
林清搂抱住郦椿,就像搂住被遗弃的林安晚。可这一回,林安晚怪不得别人,他享受了至高无上的胜利,就必定付出惨痛的代价。
“野心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林清想起了诏狱里郦径遥所说的话,他笑得满眼是泪。他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少年瘦泠泠的脊背,眼泪好似止不住。可他不想再哭了,他的哭声,隋瑛已经听不到了。
没错,这是事实,隋瑛不要他了。
在这座医馆的某处静谧厢房里,林清在他胜利当中品味失败的苦涩。他起先抱着郦椿,后又躺在倪允斟怀里喝药,他不出声了,眼泪却没有停,也许正如隋瑛所说,他是来这个世界还泪的,他的泪,好似在这一夜流尽了。
后来他挣扎着起身,回了隋府,在倪允斟不住的耐心劝慰中,他固执地声称那是他的家,他不会离开那个地方。
“椿儿,椿儿……我们来收拾书房,这里的书都是你隋叔爱看的,他走得急,一本都没拿走,许是以后还要回来取呢……”
“椿儿,他连睡袍都不曾带走,好似故意要留给我的,可他带走了古琴,他舍不得我送他的九霄环佩,他心里到底还是有我的……”
“椿儿,院子里都是雪,我们来扫雪,要让院子里亮亮堂堂的,许是他回来瞧了也高兴,你去拿扫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去拿扫帚的郦椿不见人影了,林清只好自己去寻他。拄着拐杖,他走向后院的一座偏僻的杂物房,过去他是从不到此地的,这里是下人们堆放干活器具的地方。隋瑛常说那里灰大,怕对他心肺不佳。
他听到郦椿在里边儿吃力地说:“扫帚被压住了。”
少年在黑暗里拔着扫帚柄使劲儿,咬着牙憋红了脸,林清推门走进,灰尘涌开,他咳嗽了几声。
屋内昏暗,他穿过杂物走向郦椿。
“我来帮你。”
“不要,这里脏!”郦椿气鼓鼓的,伸手挡了挡林清,“你出去。”
“是什么压住了,我看能不能抬开。”
“你不能用劲儿!我来!”
“我可以,你去找一盏灯。”林清走近,可眼前这物甚大,方方正正,比他还要高上一尺,被一匹巨大蓝染布帛覆盖着,积满了灰。林清动手扯了扯布,见能扯动,便一鼓作气,将那布帛拉下。
哗啦啦地盖布落下,尘灰猛地爆发开来,林清掩住鼻息,不住挥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灰尘散尽的那一刻,他愣在了原地。
在他面前,竟是两樽漆黑发亮的棺材。
“灯来了!”郦椿应时地举灯走进,烛光照耀,少年也是吓了一跳。
只是林清呆呆伫立于这两樽棺椁前,借着灯光,他看清了底下一樽写着“隋”字,上面一樽写着“林”字。
原以为无泪可流的双眼再次湿润,林清再次哽咽。
林清走上前去,指尖颤抖地轻触,随即,他用脸轻轻贴住了那冰冷漆亮的木面,闭上双眼,露出怅然的笑容。
其上凉意涔涔,他却感受到了温存。
这是无限的、永不会消逝的温存。
只来自于一人、只留给另一人的温存。
“遇安,你还会回来的,是吗?”
他喃喃自语,自问自答。
“你会回来的,我等你原谅我的那一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25章第一百二十四章我今因病魂颠倒
今年的雪似乎下得特别大,林清坐在吏部衙门的签押房中的案后,身前站着的是方徊。这名吏部侍郎很明显不满意于目前的情况,看向林清的眼底并无几分尊重。尽管他面对的是当今帝师,大宁朝的权臣第一人。
可是方徊却没给几分好脸色,篡权谋逆之辈,即使大权在握,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诡计多端的曹贼奸雄之徒。
林清故意忽略了方徊对他的冷漠态度,他知道隋瑛一直很看重这名下属,他给了方徊几乎是尚书一般的权力,可方徊并不感谢。
“他是自己身子不行了,且德行有亏,若我大宁朝有幸,此人应命不久矣。”方徊私下对同僚如此说道,“只感念我们那隋大人,遭人蒙骗,流落瘴疫之地。若是有机会,定要保隋大人回来。”
然而还得在林清手底下办事,好在林清对他并不像当初对齐桓那般提防,许是方徊说得对,林清的身子不行了。隋瑛一走,好似带走了他所有的生气。
倪允斟时常来接林清进宫,林清仍旧住在隋府,外边儿还挂着隋府的牌匾。萧慎有一回说,在皇城近处给林清置办一个院子,可林清拒绝了,他说隋府才是他的家。
“一个姓林的,却住在隋府。”萧慎心觉恼火,却无可奈何。
而林清每回见他,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么几句话。
“请陛下颁布旨意,命隋瑛即刻回宫,主持变法。”
“朕已将变法全权交托于程首辅和齐桓,如今广西剿匪任务繁重,隋卿怕是不好轻易离开。”这便是萧慎的回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并不气馁,他将萧慎的反应视为那一夜他对隋瑛泄密的愤懑。而萧慎,却在见到林清隐忍地咳嗽,努力忍住了想要表明心迹的冲动。
倪允斟已经告诉了萧慎林清身上的病症,他也看出了林清近日以来的恹怏。他对他有无限的耐心,他给予他从伤痛中恢复的时间。
哪怕他心底对林清的某一些表现很不满意,难道我们的成功还不能抹去你失去他的悲伤吗?萧慎难过地思量,朕已经足够仁慈,留了他的性命,保了他的官职,让他仍是二品大员,在朝内举足轻重。可你,竟然还不满足吗?
怎么能满足呢?多少次午夜梦回,全是那人。所睡的榻上,林清抱着隋瑛的睡袍,可怜地汲取那一点温度,那一抹气息。他甚至有时会花很长时间靠着那两樽棺材,一坐就是半晌。兀自出神,兀自思念。
可有什么办法呢?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
林清一圈一圈踱步在槐树下,倪允斟从飘雪的暗夜里出现,为他披上了披风。
“你这样叫我怎么能安心。”倪允斟握住林清凉冰冰的手,“我情愿你为朝政所累,不愿见你如此孤寂。”
林清微微笑了笑,摇头道:“我并不孤寂。”
“你越发瘦了,椿儿说,你整夜地咳嗽,陛下派遣的太医也被你赶了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仰头,看雪落槐树,压弯枝头,喉结上下滑动,“那又如何呢?”
“即使你这样作贱自己,他也不会回来的。”倪允斟说:“陛下不会让他回来,他回来了,曾经杀进皇宫里的人如何看待陛下?如何看待你?”
林清将目光淡淡地落在倪允斟身上,道:“择之,你什么都明白。你真好,我一直忘了感谢你。”
倪允斟神情一滞,移开了目光,说:“我不要你的感谢。”
“是啊,你什么都不要。”林清继续踱步,绕着地砖上的刻痕,一圈又一圈。
“够了。”倪允斟兀地情绪激动起来,他拉了林清手腕,恨道:“纵使我有所求,你也不会给我,你又何必这样问!你的大业就到此为止吗?隋在山就比这大宁朝的江山社稷更重要吗?你怎么不去阁内看一看,程菽和齐桓斗成了什么样子?纵使你再落寞,再伤心,变法在即,你也得打起精神来!”
林清一愣,转头问:“为什么?齐桓为何要和程菽过不去?”
“齐桓……呵呵,齐桓,就因为程菽说,这变法没了隋在山不行,齐桓就不干了,说什么他若是觉得不行,迟早把这权交了出来,让他去办!”
“不,不行!”林清摇头,“这事必须在程陨霜身上。”
“是,没错,可是见善,程菽和隋瑛的交情你难道不知道吗?陛下不知道吗?程菽对陛下的态度,以及对你的态度,你半分没有感受到吗?”倪允斟深吸了一口气,凝重道:“这一个月,那岑长青疯了一般写折子弹劾你,好似连命都不要了,对,那些折子陛下不会在意,对你不会有任何伤害,可是,人心都是会变的!倘若陛下有一日不再,不再护你,你怎么办?权力啊,见善,你要大权在握,才能保护自己!这一点你不是很明白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萧瑟地笑了笑,见倪允斟少有地激动,说:“择之,你怕我死了?”
“我看你也是不想活了。”倪允斟悲戚道。
“不……”林清垂下眼眸,“我要活,我还要等他回来的那一天。”
倪允斟想,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还能经得起针扎,也算是厉害。
他难过转身,不再看林清,借夜色掩盖自己发红的眼眸。深吸一口气,他再度恢复清明的爽朗神色,转身牵住了林清的手。
“还记得我曾说过的话吗?我说,当你有一日伤心时,别忘了择之哥哥的肩膀给你靠。”
“我记得。”
“走罢,回屋子里去,择之哥哥今夜陪你。”
倪允斟不由分说地抄起林清的膝弯,将他抱回厢房内。他将林清放在榻上,又端近了炉火。他翻身上床,将林清柔软冰冷的身子抱在了怀里。
“我知道你不喜欢,但就这一次,就这一次。”他在林清耳畔说。
而林清背对着他,怀里却抱着隋瑛的睡袍。
“你根本不需要有任何担心,你只需要安眠,见善,在我怀里睡一觉,睡一觉,明日就好起来,你等他也好,你不爱我也罢,我对你无所求,只求你好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倪允斟抬头吻了吻林清的鬓角,不久后,这具身体在他怀里轻轻颤抖起来。他探出手,在林清脸上摸到了一片湿润。
心底涌上难过,他将林清抱得更紧了,他迫不及待地将自身的温暖全部给他。他向林清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却不知道,未来时刻,他们之间还有很多很多次。
——
翌日,林清便来到了文渊阁。倪允斟亲自送他过来的,面对已经成为指挥使的倪允斟,程菽并不给半分好脸色。
内阁成员如今是三人,程菽任首辅,再加上林清和齐桓两位尚书,冯延年虽仍旧掌管刑部,却被剥夺阁员一职。工部尚书的人选林清正在物色,方徊有一日推举朔西巡抚高子运,林清应允了,提交阁内,却遭到齐桓强烈反对。
今日林清过来就是要论此事,程菽虽为首辅,却在朝内步履维艰,他自身似乎并不在意,且多次提出要辞去官职。只是这一想法给萧慎驳回了。
而齐桓当初在那一夜走进岐王府甘愿为质,他管下的兵部也的确找不出错漏,又曾帮助过徐无眠等人,且因为林清近一月因病不朝政,是以萧慎手边无人,对其很是重用。
只是林清越发觉得此人行事诡谲,捉摸不透。
“如今有探子来报,北狄部落再度联合,有南下之势,高子运扎根朔西十余年,他若是走了,还能有谁接替他位?”齐桓说,目光却定睛在林清身上。
程菽却是冷笑一声,“又叫我变法,又不给我人手,还不允许我辞官,齐大人,你若是想要这首辅之位,去陛下那里讨要便是,只是你想要,约莫是过不了我们林大人这一关!”
程菽起身,拂袖而走,林清叫住了他,“程大人!”
程菽并不转身,连头也半分未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大人何必动怒,凡事都可商量,齐大人也有自己的立场……”
“立场?呵呵,我程某人从不以立场来辨黑白。您二位讨论着,我就先走了。”
说罢,程菽就走出文渊阁,这样温和一人却分毫不留情面,林清低下了头,落寞地笑。
齐桓冷冷地微眯双眼,瞧着林清,“我很好奇见善此刻心中是什么感觉,程陨霜是为了隋瑛才如此对你,你是恨,还是欢喜?”
林清抬头,淡道:“这文渊阁还不是你我讨论个人私情的地方。”
齐桓哂笑,“然,那便是林大人想讨论什么就讨论什么。”
“你为何不同意高子运任工部尚书?”
“由方才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我想听真话。”
“奇了怪,”齐桓嘲弄般地道:“林大人还有想听真话的时刻。”
林清起身,走近齐桓,居高临下,凛冽道:“齐大人,你当真以为我林见善不行了?”
“哪里的话,林大人是大学士,一品官员,品级在我之上,能力也是我齐梁甫望尘莫及。我朝贵为‘慕清’,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是什么意思,我怎敢跟林大人叫板。”齐桓也站了起来,他身量高大,投下一片阴影,笼罩在林清面孔之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不由得抬起了头,他勾起唇角,凑近了林清,道:“只是在下犹记得林大人曾在我回府的必经之路上等了我足足一两个时辰,一两个时辰啊,林大人是从未这样等过人。”
齐桓倏尔眼眸里流淌出些许不明意味的暧昧,他伸出手,抚在林清脸庞。
“你还会如此等我的,我相信。”
第126章第一百二十五章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
阒无人声的张府中,一盏油灯孤孤单单地照亮一间书房。
张邈身着布衣,手执毫锥,就着昏暗的灯光在案边写字。他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平静,这些天,他遣散了府中奴仆,也打发走了自己唯一的妾室,成日在书房里写字,喝着寡淡的茶水,偶尔吃上几个馒头充饥。
可他脸上却无过去悒郁,反倒是十分轻快,他知道自己所等待的就要到了。他很期待。
天色暗沉,没有烧炉子的屋内寒冷如冰,他挥笔,写下李贺的一首词。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食熊则肥,食蛙则瘦。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自顾自念着这句话,张邈抬头,看到庭院中月光下伫立的那人。
“走罢,走罢,他们……快来了。”
他扬了扬手,似是催促那人离去。月光下他看到两道泪痕在那张鲜有过表情的面孔上,于是张邈笑了笑,觉得也算是值得。
“我这种人,也是有人肯为我落泪的。”
那身影孤寂,在庭院中屹立些许时刻,最终不舍离去。张邈再度抬首,庭院里便只剩下映照月光的残雪,泛起淡紫的朦胧。
张邈心想,行走半生,约莫有一半的人生都在这顺天城度过,这里比起家乡广陵,下雪的次数多且时间长,可他从来都觉得这里的雪不好看,这里的雪都太脏了。
放下笔,在脚步声逐渐大了、近了的这一时刻,他让思绪随意飘荡,去往几十年前,彼时的首辅也曾是孩童,跟在邻居兄长的身后,以其为标杆,以其为一生追随的对象。从一开始的读书,写字,他都在仿照他,孩童觉得,若是今生能够有他的一半也便是足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云深,会不会骑马?不会骑?大哥教你啊!”
十五岁的少年,搂着六七岁的孩童在马上,孩童可怕极了,这马有他几个高,他坐在马鞍上,若不是被少年抱在怀里,定要掉下去摔个半死!他怕,可他又喜欢。因为他被大哥抱着,大哥不会叫他摔下去。可是,他在十岁这年学会了骑马,却是送大哥到城外。
大哥回头说,这回进京赶考,一定会榜上有名!云深,我等你啊!
你等我啊,大哥!你一定要等我!他在马上挥手,送大哥远去。
“嗯……大哥,等我……”他自顾自地说,坐在案边,露出笑容。
没什么好在意的,后来孩童成为少年,少年也考中了进士,可他在京中却没有见到大哥,那时他的大哥正在游历大好山河,他也没能留京,也许是命运罢,他回到了广陵,做了一个知县。知县,挺好,他记得大哥说要回来看他的,那么他便要好生管这个县,让大哥对他刮目相看。
他的确兢兢业业,鞠躬尽瘁,不久后就升任知州,可那时他的大哥已经是吏部尚书了。他眼巴巴地等他回来看一次,却没成想,他长久地等回了他的大哥。
他的大哥,作为知府回来了,被贬回来了。他不知道该欢喜,还是心酸。
久别重逢,大哥依旧是以前的那个大哥,是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大哥。可张云深不明白大哥为何会被贬,他也敏锐地发觉,大哥似乎没有曾经那般明朗。他是下属,亦是义弟,很多次,他鼓足勇气开口想要问一问究竟,却在大哥那温柔却悲伤的眼眸中吞了声。
他并不畏惧林可言,他只是不敢问。彼时的张云深,他不是张邈,不是张首辅,不是这个头发花白的半旬老者。他只是在林可言前腼腆、害羞、总是脸红的年轻人。
可是后来又一次,大哥突然问他,还记得我们曾经骑马的那个马场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兴奋地点头,记得!
云深,和大哥一起去骑马吧!于是他们一同策马出城,在马场里骑了一圈又一圈,后来大哥兴致高扬,他们又打马进山,寻一酒铺,饮酒作乐,好不开怀!
云深!大哥搂着他的肩膀说,云深,你很有能力,很有想法,可是你太害羞了,你总是那样腼腆,这样在官场上走不长久!你要胆大一些,要勇敢地付出实践!
可他却只红着脸,低声嘟囔,我并不害羞,我只是在你……在你面前才这样的……
可是他的大哥却听不见了,他的大哥醉了。林可言醉倒在这山间无人认识他的小酒铺里,他醉得满眼是泪,他说他对不起家人,对不起广陵林氏一族……
可张云深哪里明白这些话?他知道大哥对待家人都是极好,亦是他们广陵林氏一族几百年诞生的天才,是全族的骄傲。他不解地瞧着他的大哥,只见林可言兀地抓住他的肩膀,含泪道,我对不起太多人,所以不能再对不起你!
云深,日后若是有人想要你做什么,你便去做吧。
你有能力,你的路才刚刚开始。
你要扛起我们的大宁朝,你要达成我未实现的夙愿!
他吓坏了,他在这言语中听到离别的意味,他扑进大哥怀里,哭着直摇头,说大宁朝只能担在林可言的身上,夙愿也只能有大哥一人实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可言一愣,神色恢复温柔,就像幼时无数次那般,帮他擦去眼泪。
他打着哆嗦,抬起头问,大哥,你怎么了?
林可言却只是含泪微笑,说,我只是很想念,很想念一个人。
谁?
可林可言不说了。
他说想念一个人,于是张云深也想念这个人,后来他守了这个人半辈子,他累了。
他的寿命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动乱后便被小火一寸一寸地煎熬着,他相信自己终会等到那一刻。
于是,当张府大门被踹开的那一瞬间,张邈深不见底的眼中露出从未有过的欣喜。
锦衣卫鱼贯而进,黑压压的一片,从他们当中,走出神情凛冽的倪允斟,带着死亡的阴翳,覆盖进整个张府,那一双双冰冷至极的眼睛,将他的心肝胆魄都束缚在原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张邈只是张了张嘴,又探看一番,心想为何他没来?
“张大人是在等我么?”
倪允斟一个侧身,便让出一袭白衣的林清。站在锦衣卫最中央,他犹如沼泽中的一只鹤,他似笑非笑,谛视张邈。
张邈这才露出满意笑容。
“是啊,我在等你。”
“等我为何?”林清一步一步走近,倪允斟警惕地跟在他身后。
张邈笑得很是明朗,沉声说:“冤有头,债有主,我欠林可言的,我今日要还。可我要还的是什么,你并不知晓。”
“所以我来了,张大人,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林清转身朝倪允斟点了点头,倪允斟凝眉抬手,锦衣卫便出了张府,守护在门,给了两人一个清净。
张邈踱步,下至庭院,“你幼年时,我常抱你在怀,逗弄你玩,只是后来我不常去林府了,你父亲不让我去。按辈分,你要叫我一声张叔,你是我大哥的儿子。”
“可惜了,你我没这个缘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啊,没这个缘分,毕竟是我把你送进诏狱的,你若记恨我,也是应当。”
林清淡淡一笑,“恨你?不,我只是可怜你。可怜你这个小人物,你什么都不是,你在林可言的心里,比不上那两个人的分毫。”
林清几乎恶毒地笑,不啻一种报复,他逼近张邈,问:“你很痛心,很不甘罢?”
张邈神情一滞,发白的胡须便颤动起来。
“是啊,很痛心,也很不甘,不知道为什么……”
他落寞地笑了笑,兀自摇头,却在对上林清那与林可言如出一辙的双眸时,他打了个哆嗦,竟生出了半分癫狂。
“哈哈哈哈哈……”张邈突然仰头大笑,双目发红。死期将至,他索性不再伪装,大喊道:“很痛心!很不甘!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来吧,叫锦衣卫进来罢!死在绣春刀下,也算我还了夏炎了!”
他如此掷地有声,却让林清哽咽。
张邈潸然泪下,也不看林清,仰天,他似乎对着很远的地方,自顾自地喃喃:“那时他回来了,他跟我说,他在京里交了两个朋友,一个叫作夏炎,还有一个,他却不肯说了。他说,这两人都是极好的,他愿意为他们豁出命去!我好嫉妒,我好羡慕啊!我好想问,大哥,我呢?我在你心中是什么位置,你也肯为我失了这命吗?!我多想说,我是能为你这么做的……因为,因为自打我遇见你时,我就是以你为标杆而活着的!如今你那么喜欢那两人,喜欢到我都喜欢了。尤其是夏炎,他日日提他,他说这世间真有这般妙人,他是大宁朝当之无愧的利剑,还有另外一人,他从不说出他的名姓,可提起他时,他总是很忧伤,却又很快乐……我不明白了,于是,于是我做梦都想见到夏炎,做梦都想见到另一个他不曾宣之于口的人。可后来,那个人出现了,却是要害死他!我被迫作证,为了那个人,我害死了我的大哥,我也甚至没能见到夏炎一面,我就害死了他……”
张邈跪倒在地,捂住了脸,痛苦万分。他浑身剧烈颤抖,仿佛下一刻骨头都要散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待,你问我在等待什么?我在等待的无非就是这一天,我脱去这一品官服,坦然面对往事的一天,也就是我要离了这世间的一天。我累了,这些年,他要我争,我便争,他要我贪,我便贪,他要我活,我便活……他是大哥心中记挂的人,他活着,我算作一个念想,可我希望他去死!他死了,我也可以死了……如今他死了,我的时日也到……”
“张大人……”
“你不必再多说,林安晚,我对你无任何感情,无爱亦无恨,过往针对你的,谋害你的,是张首辅,而如今说话的,要离开的,是张云深。张云深的路就到此为止。”
他很累,他像燃烧殆尽的红日,落入虚无的静谧。张邈突然站起身,定定看向林清,他见林清落了泪,便露出一道温和至极的笑容。
也许,他的本性,就是如此的。
“只是贤侄啊,你算不得胜利,君以此兴,必以此亡。你的仗,还要继续打,你的路,比任何人都要艰难……”
“只是我,已经足够了。”
“我足够了。”张邈转身,指向那屋中那悬挂的一根上吊绳,他笑着说:“看到没有,那便是我的归宿,不消锦衣卫来,今夜等到了你,就是我的结束。我只要对你说出我最后的剖白,因为我,我要把林可言交给我的大宁朝,还给你。”
也许在这一刻,林清亦知晓了他不是在对自己说话,而是在对林可言诉说。林清看着张邈那苍老背影,好似看到那落寞至极,暗淡无光的一生。
是的,他要结束,他只能结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走进屋内,关了门。
林清闭上双眼,他泪流满面,咬紧了唇,不堪再看。
片时,屋内传来椅凳摔倒的声音。
再次睁眼,便是烛光中,一道摇晃在半空的身影。
林清终于忍耐不住,破开一道哭声。
“林可言,你满意了,你满意了……”
倪允斟闻声破门,自后搂住哭泣的林清,林清怀揣极度复杂的心绪,仰头望天,怆然道:“林可言!你满意了!你满意了吗?!”
无人给他回答,无人判别对错。只剩下无尽悲哀,无尽惆怅,无尽落寞。
第127章第一百二十六章只是履行承诺罢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寂静无声的崇宁殿内,只穿来一阵赤脚跑在地砖上的清脆声响,沅儿身披睡衫,张皇四顾,脸上挂着两条泪痕。
“陛下,陛下,你在哪里……”沅儿哭着喊道,身子直发抖,没人回答他,他便缩在皇座阶下的角落,抱成一团。
“沅儿相公,沅儿相公!”从后殿里跑出来一名小太监,拿了披风盖在他身上,问:“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玉峦殿被大火焚烧之后,皇帝的寝殿便搬到了这崇宁殿,崇宁殿殿前是皇帝接待大臣的地方,沅儿这等无身份的都是要小心藏匿的存在,可萧慎登基后事务繁忙,常在偏殿的书房里忙于公务到深夜,翌日一早就去上朝,上完朝后又开始伏案批改奏折,有了闲暇便也是在内阁与大臣们商讨或者和林清在一处议论国事,已是多日没见沅儿。
而这沅儿进了宫便是一人,除却金瓜偶尔招呼一下他,宫里上下忙碌一片,只有几名太监宫女在照拂他。连续一两个月,他不过就见了萧慎一两面,虽萧慎待他好,让他住进了崇宁殿的偏殿。可是在这阒静的宫墙内,他时常听到阴森可怖的声音,仿佛被沉于暗无天日之中,他怕,又无所诉说,方才在偏殿里做了噩梦,便惊叫地跑出来,仓皇地要找萧慎。
这宫殿对他来说,太大了,就像一处迷宫,把他困在其中。
只是他所害怕的没有错,这偌大的皇城,是帝威之所在,也是死亡之所在。
灯台上的烛火兀地倒下又站起,映出范面无表情的面庞。皇宫内的某处值庐内,他独坐于案后,沉默地注视眼前来人。
金瓜身后带着几名锦衣卫,垂眉站在范面前。此时他已是滚金紫服加身,任秉笔,又是皇帝内侍,可谓是一个大太监。褪去昔日在岐王府里的稚嫩,此时他看起来肃凛、威慑,代表着皇家威严。
“范大人,陛下感念你为他所做的一切。”
范勾了勾嘴角,笑道:“我不过是履行一个承诺罢了。”
金瓜不再多说,朝身后一名锦衣卫使了个眼色,锦衣卫便将一枚精致白玉瓶放到了范面前的案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范大人的家眷,无论是近亲还是远亲,都将受到最高礼遇。还请范大人放心。”
范垂下眼睫,看向那枚玉瓶,他何尝不明白自己的结局呢?身为禁军中离皇帝最亲近的大内侍卫,他背叛了先帝,背叛一旦开始就意味着丧失信任,一个不能再被信任的大内侍卫,只有死路一条。
他露出微笑,因为他不后悔。
毕竟,他只是为了履行承诺罢了。
想起那人,他似乎也不觉得不甘,也不觉得恐惧。
没有什么犹豫,他拿起玉瓶,一饮而尽。
范的身体在一阵剧烈颤抖后轰然倒在案上,两名锦衣卫上前确认他的死亡。金瓜凝重地看着这一切,直到锦衣卫朝他点了点头。他叹息一声,说:“好生安葬了罢。”
说罢,他转身走出值庐,朝文渊阁方向走去。
夜色深沉,文渊阁中,皇帝与帝师独坐。
萧慎深沉地叹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林清却面无表情,淡定从容地注视前方。
金瓜的脚步声轻轻地来了,他看向皇帝和林清,躬身道:“事情办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萧慎点头,“他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
“没有,范大人走得很决绝。”
萧慎睁眼,看向金瓜。皇帝依旧年轻,有着过于柔软的内心。在范这一事上,他徘徊犹豫许久,分明该知道如何去做,却迟迟没能动作。
还是得靠他那“无情无义”的老师来推他一把。
林清面色不改,低声说:“他是个聪明人,已经料想到了自己的结局。哪怕他功绩卓然,一个大开宫门的府军前卫指挥使,也无法叫人十分信服。毕竟背叛一旦开始,就不会只有一次。”
他看向萧慎,露出赞赏神色:“陛下做得极好。”
“还是帝师的提点。”萧慎黯然,又问:“那么倪允斟呢?”
“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是夏炎的养子,和臣立场一般,与先帝有仇,而对陛下只有忠诚。臣如何对先帝,他便如何对待先帝,臣如何对待陛下,他也会如何对待陛下。”林清直视萧慎,“那么陛下如何对待臣,也当如何对待他。”
萧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只靠我二人也难以挽大厦于将倾,先帝挥霍无度,我朝已是危如累卵,变法势在必行,程菽他虽智慧足够,却缺乏魄力,只有隋在山行事雷厉风行,能挑起大梁,还请陛下……”
“可是那是先帝遗令……”
“陛下才是当今圣上。”
“如今广西那边剿匪任务艰巨,隋卿怕是一时半会走不开。”
“还有别人!隋在山他不能在边疆蹉跎,不能啊……”
“别说了!”萧慎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林清的言语,林清些微差异。
无论话说到什么总是会迂回到求隋瑛回来,如此央求,他听了足足一两月。换做别人他早已动怒,可面对的是林清,是自己那身弱颦眉、含泪自语的老师。
“卿不用再多说,范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如今夜已深,朕时常担忧卿的身子,卿还是早些回府罢。”
“陛下……”
“卿贵为帝师,何苦如此?”萧慎蹙眉,“除了那隋在山,你难道感知不到另外的分毫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许是久时的郁悒,又或是他长期赤诚面对萧慎,林清悠然叹息:“他人,哪个他人?这世上除却他,我瞧不见任何人。”
这话犹如利刃插进萧慎心腔,他自嘲地笑,“也是。”
“只是陛下,为何如此忧伤?有一事臣一直没有机会陈说,陛下已是二十有二,却孤身一人,要臣说,还是早些封后封妃为好。”
萧慎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林清。
却见林清认真劝导:“君有子嗣,才可保国本无虞,陛下,如今后位最合适人选,难道还要臣这样一个外人来提出么?”
萧慎瑟然地笑,干涩道:“卿这话,何不说明白些?”
“奚今郡主啊,如今东州那边,听闻奚越对朝内……”
“卿不用再多说!”萧慎抬起手,再度制止林清的话语,“你不要再说了,你今夜,已足够让朕心痛了。”
“陛下……”林清疑惑,心下一软,便道:“可是有相恋他人?陛下也不曾与我诉说,只是对皇帝而言,爱情永远只是锦上添花,绵延子嗣,才是最为重要……”
萧慎眼中已是含泪,林清的话犹如针扎,他以为自己近日表现得足够明显,若不是担忧林清身体,他早,他早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恨恨抬头,他谛视林清,“你的意思是,朕必须得娶奚今?”
林清郑重地点头。
萧慎兀地大笑几声,“好!好计谋!帝师从来都为朕把路铺得明明白白!那么朕就依帝师而言,娶她便是!”
说罢,萧慎猛地起身,奋然而去。林清呆坐原地,不明所以。
“也罢,如今我也是不遭人惦记,孤家寡人一个了。”自嘲摇头几分,林清摊开一本《荀子》,他知晓隋瑛素日最爱读这本书,因为他们二人,都是出于这书的。
一盏烛火,亮至深夜。
萧慎回到崇宁殿,怒气冲冲,却见一名太监挽着披风在殿门口眼巴巴地候着,便问:“何事?”
一旁的金瓜连忙接了披风披在了萧慎身上,道:“望着主子早日回来呢,如今天儿冷,年关刚过,主子还是要照顾好身子。”
只见萧慎眉眼间凝着一抹郁悒之色,走进殿内,也是垂首叹息。
“还是朕太过心软,太心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自言自语,望向金瓜,“我听一些太监们说,那日隋在山,不是来告密,而是来劝先帝写退位诏书?”
金瓜难过地点头,“那些宫女太监们有几个都不相识,也无串供可能,看来情况的确如此。”
萧慎收回目光,叹息道:“此事不要叫任何人知道,那些宫人们,该处的都处了罢……也许,也许隋在山在边疆,才能发挥更好用处。他若是回来,朕即使是皇帝,也承受不起那人的眼泪。”
萧慎想,林清只消是求一求他,他便会心软。可他不能再见林清和隋瑛走在一起,他不能。
“是啊,只是程大人还是没有挑梁的意思。”金瓜说道。
“林师是断不会让我动程菽的,此人也不能动,对他而言只是时间问题,好在现在有齐桓,齐桓,真想不到,此人帮了朕如此之多……”萧慎默然一笑,又思索片刻,问:“沅儿呢?”
终于说到了点子上,金瓜立马换上一副哭丧的脸,说:“那孩子今夜受了冻,发着烧呢。”
“怎么没照顾好他?”
“他惦记着陛下,在这宫里到处寻陛下,可这皇宫对他来说太大了。”
萧慎点了点头,说:“我去看看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金瓜咧开嘴笑,“他等着呢!说什么都不肯睡……”
萧慎心头一软,沅儿是他的温柔乡,他的逃避薮,每回在林清那边受了伤,沅儿都能给予他以疗愈。可是帝王之心哪里会轻易给予,一个戏子的命格,能走到这崇宁殿,已经是尽头了。
第128章第一百二十七章假缎染就真红色
程府外,一辆马车停下,宋知止和宋步苒两人相继从马车上跳下,匆匆进来门。
“老师,老师!”
两兄妹听闻程菽染病,飞快地从府中赶了过来。一路上宋知止直抹泪,说他老师藏人诓骗,民间流言蜚语众多,说他亦是害死先帝的谋逆之辈,是啊,程菽后来为岐王奔波众多,多次在朝上举荐岐王,论次数也只在隋在山之下。这下可好,隋在山被贬广西,而他老师却当了首辅。
朝中人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可民间百姓多有流传,说那隋在山和程陨霜亦是道貌岸然之辈,那林见善反了好歹有个反了的样子,这样人还如此端着驾着,也不知是演给谁看。再加上忠王被幽禁忠王府内,学堂也不能继续办,程菽一日上了朝回来,心道在路边买几两茶叶,刚下车就听茶馆里一群说闲话的人,无非就是讲拿岐王夺嫡,弑父杀兄之秘辛。有人说此乃传闻,先帝是正常驾崩,太子患病多时,又被邪物污染,两人的死因算不到岐王头上来。可有人说那一夜很多人都看到了围攻皇城的军兵,还是皇宫内传来的哭声和尖叫,还有好些趁乱逃出来的宫人,都说此事乃为岐王谋逆……
如此等等,程菽停下脚步多听了几句,就听他们开始议论起岐王身边的那几位大臣。
“好歹林见善敢作敢当,前些日子不是还进了诏狱么,听说这一切都是他谋划的,隋在山和程陨霜也都在一边帮忙……某某家叔父不是刑部的主事,都说隋在山和程陨霜在朝上对岐王殷勤得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是啊,张首辅死了,王大人也下了诏狱,隋在山虽然去了广西,也是个封疆大吏,这程陨霜,还说什么圣人呢,不也眼巴巴地盼来了首辅之位……”
“……”
“去去去,别在这里嚼舌根,不想活了是不……”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程菽伫立在原地,想起了后来听闻隋瑛冲入宫中救驾身负重伤一事,又听闻这些恶毒传言,便是气血攻心,恰逢冷风一吹,一股冰凉之感涌上后背,他脸色发白,站立不稳,就此染上风寒。
宋家兄妹何尝没听说过这些风言风语,每一回听了两人都是咬牙切齿,宋知止还端着架子呢,宋步苒就撩起袖子跳了上去,又打又抓,恨不得撕烂对方的嘴。可他俩再厉害,撕得了一百张,一万张。所谓为臣之道,最讲究一个风骨和名声,可这一回,这两位拔葵去织、高风亮节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隋瑛心情自然无人知晓,可程菽,对此也只是付诸一笑。
“罢了。”他摇头,却咳嗽不止,“只望当日学堂上听课的学生们,莫要因为我,而摒弃了知识。”
“老师,何苦如此说,那些学生何人不懂你?只是假缎染就真红色,也被旁人说是非。林见善此举非英雄!也让那真缎就此成了假缎!”宋知止忿然,拨弄了两下炭火,对宋步苒说:“别杵在这儿,给程师倒杯热茶水。”
宋步苒面无表情,脸上还带着一张面纱,嗯了一声,转身倒茶去了。程菽看她神色有异,便问绵绵,“她怎么了?”
“昨日同人打架了,叫人险些把胳膊拧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菽面色一懔,斥道:“你这个做兄长的,怎么不知管教?谁敢打你的妹子!”
宋知止嘟囔了一声,不好说宋步苒是为了程菽去打架的,只好说:“我哪里管得了她,她昨日自己从衙门里出来,就跟人打架了……”
程菽叹息。“总该有个由头。”
宋知止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她,她不愿意听人们那样议论你。”
程菽神色有片刻凝滞,猜想得到证实,他又是一声叹息。
“为师并不在意。”
“怎么会不在意,他们,他们怎么……这是利用!”
程菽悲哀地摇了摇头,“是啊,只是我和在山分明有阻挡的机会的,那时我们都太大意了,要我说,这也是我们的过错。”
“都怪那个林……罢了,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程菽摸了摸宋知止的头,微笑道:“这回懂了?如今圣上尚未坐稳龙椅,众臣都是人心惶惶,冯延年那厮若非前几月断了几个重要案子,怕也不是和张邈、王鄂一般抄家的下场,知止,即使在为师面前,也要谨言慎行,只是,只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到这里,饶是年近不惑的程菽也是鼻头一酸,“只是我那挚友,何等悲哀,遭至亲之人如此欺慢,力挽狂澜也未能如愿,如今去那等瘴疫之地,多少苦,多少心酸啊……”
程菽难得地红了眼睛,想起隋瑛,宋知止也落了泪。
“我听人说,他是斩杀了锦衣卫去的,这回锦衣卫还能饶他?不在皇城,锦衣卫若是为难于他,咱们也帮扶不上。”绵绵哭着,心底直难过。
“只看那林见善心底还有没有这一份情了,听闻那倪允斟十分听从于他,这人又接了荀虑做了指挥使,只要他肯给一条生路,只要他……”
说罢,程菽猛地咳嗽起来,宋步苒端着茶水连忙跑近,“喝点罢!”
宋步苒把茶水送近,炭火不热了,宋知止就说去找下人,程菽便道,让他顺手去书房里给他取两本书来。
宋知止走后,宋步苒跪在程菽床前,眨吧一双汨汨眼睛,无不忧伤地仰视他。
“脸上为何要戴这东西?”程菽抿了茶水,用指尖撩了撩宋步苒脸上的面纱。
“你不懂,这是京中女子时兴的,好看。”
“哪里好看,摘了。”说罢,程菽就要摘那面纱,宋步苒连忙低头去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迟迟。”程菽面沉如水,“听话。”
宋步苒撅了撅嘴,一把薅下那粉紫面纱,露出被人打破的嘴角和淤青的下巴。
程菽心底一阵痛,指尖颤抖,怒火升腾,“你……你真不听话,为师,为师要……”
程菽只恨不得拿了柳条,狠狠抽她的手心。可宋步苒哆嗦了一下下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向程菽。
“不管你要如何,我就是不喜欢!我不喜欢别人那么说你!你在乎也好,不在乎也罢,我讨厌,我讨厌他们这么对你!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要你背这骂名,我不喜欢!”
宋步苒号啕大哭,搂了程菽脖颈,匐在他胸前,“我不喜欢啊,我不喜欢……”
“迟迟……”
程菽扬起嘴角,用手指抹去少女脸上的泪水,温柔道:“没关系的,官场就是如此,没人在乎你做了什么,只在乎你所做的得出了什么结果,做官为人,都是要‘身如不系之舟,一任流行坎止;心似既灰之木,何妨刀割香涂’,论身与心态,都该如此,才能长久,才能稳当,为师从不看重名利,看重的无非就是良知,对得起自己良知就好,只是这件事上,为师有错,还记得当日你提醒我林见善和徐无眠私会,那时我就该警觉,觐见陛下,而不是去找隋在山……迟迟,别哭,别哭……”
程菽温言娓娓,哄小孩似的轻拍在迟迟背上,迟迟哭了一阵,泪水涟涟地抬头,泫然面容伤戚可人,樱桃小唇鲜嫩欲滴,叫程菽一时恍了神。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反应过来,连忙移开了目光,喉结却不自觉地上下滑动一阵。
可迟迟却并不让他躲避,她凑上前去,在他紧绷的唇上吻了吻。
“好了,现在你可以拿柳条抽我了。”
宋步苒在程菽震惊的眼神中慢慢地、慢慢地摊开了手心。
第129章第一百二十八章何错之有?
一堆篝火在崇宁殿后的庭院里点燃,火光照亮了萧慎凝重而忧伤的面孔,他手里拿着一支五彩风筝,凝定片刻,他将手中风筝扔进了篝火里。
火焰很快吞噬了这只风筝,化为一缕青烟,上升到皇城高处,就此湮灭。
转身,萧慎对金瓜说,“明日一早就去宣旨罢。”
金瓜躬身,“主子英明。”
“英明?”萧慎冷笑一声,“你也如此认为么?”
金瓜连忙跪地,磕头道:“主子,小的口拙,小的……”
“罢了,你去歇着罢,朕还有公事要忙,今夜就不回寝殿了。”
金瓜抬头,小心翼翼道:“主子,当心龙体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慎摇了摇头,便在宫人护送下朝书房走去。他心里难过,却无从诉说。金瓜和他太亲了,他怕在金瓜面前控制不住情绪。
即位之后,萧慎在公务上事必躬亲,广纳谏言,叫人挑不出错漏来,他相信久而久之,那些对他心有不满和怨气的大臣最终会对他刮目相看,心服口服。只是,每当午夜梦回之际,他总会想起自己持剑闯入东宫的那一夜。
那一夜,东宫大门敞开,他毫不费力地就站在了太子面前。彼时太子伫立在厢房正中,似乎对萧慎的到来并无多少讶异。而看到萧慎手中的长剑,他却露出一抹匪夷所思的微笑。
这微笑当中,萧慎看到了解脱。
于是那一刻,他想到了二哥萧葵说过的话,也想起了幼时出宫的大哥,手里捧着稀奇古怪的民间玩意儿送给他当礼物。
可他不能心软,长剑刺进大哥的胸膛,砍下大哥的头颅。他表面上是战场上磨砺出来的狠劲,可他的内心有一道哭声,自此开始泪流不停。
很多时刻他都坚持在夜半与这哭声做斗争,他幻想自己若是靠在老师的胸口,他一定能够战胜。可是,如今老师病了,被相思折磨,对他的求救和依恋视而不见,却还要自己去迎娶他人。
也罢,他什么不懂呢?他已经习惯按照林清的指令去做事了。
翌日,当奚今在府内接旨时,初春的一抹风从顺天城外涌进了定国公府。她好似听见数月前,在那废弃的宫殿里,女人对她说,你和他有关系,就是往日没有,以后也会有的……一语成谶。
不,许是她看得太远,她什么都懂。
奚今颤抖地接过圣旨,脑海里掠过隋瑛的面容,她知道此生无望与心上人拥有一段姻缘,她只求能与他结伴而行,做同路人。可如今,她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么?
“皇后——入驻凤熙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太监尖利的声音划破奚今的胸口,叫她心间淌血。沙场、边疆、战马、隋瑛、奚越……所有物所有事都从这道口子里倏尔掉下来了,哗啦啦地落了一地,她不能再把他们塞进去了。她跪下时是心怀情义的巾帼之女,站起来是尊贵无比的帝王皇后。
她没来得及去打一场仗,没来得及去爱一场,便做了这深宫之主。
在踏进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凤熙宫宫门前,艳红的帷幕重重叠叠,似向她招手,她回头看了一眼,初春时节,杨柳抽芽,风携花香,一个又一个风筝在云端间肆意翩飞……她笑了,转过身,她却哭了。
封后礼仪在萧慎的授意下礼部并没有大肆操办,新帝崇尚节俭,在宗祠里跪拜成亲后,就只是宴请了诸位大臣。宴席上,程菽依然以患病为由,并不出席。林清则是罕见地开怀,他喝了许多酒,最后醉倒在宴席上。在萧慎的应允下,齐桓送林清回府。马车当中,林清被齐桓抱在怀里,齐桓似笑非笑,用手帕擦拭林清眼角的泪。
他的眼泪好似擦不完,齐桓对此很满意,林清在他的怀里就像水,他想起自己多年前在两湖地区操练水兵,有一回他不慎掉进水中,被水草缠了腿脚,险些丧命。林清的头发就像那些水草,如今纠缠他的手。
他几乎冷漠地拽了拽那缕黑发,叫酒醉的林清痛得皱了皱眉。齐桓发现林清皱起眉头来似乎更好看,于是他伸出手,扼住了林清的脖颈。
呼吸滞涩,林清皱眉挣扎,双手本能去抓齐桓的手,掺杂含糊不清的呻吟。他那样脆弱,眼角挂泪,嘴唇红润,像换了痨病,却很动人。
“我这是做什么。”齐桓轻笑一声,松开了手,林清的身体继而又软了下去,齐桓将他抱在怀里,就像抱小孩似的,抱得满满当当。
“我对你的命,一点都不感兴趣。”
他冷冰冰地将目光从林清那张湿漉漉的脸上移开,看向马车车窗外,窗灯一盏一盏地从他阴郁的脸上掠过了,像幻梦一般。在路过一个街角时,他想起了隋瑛。
多少年前,他记不清了,那一年的会考,他和隋瑛就是一通下榻在这间客栈。客栈名曰“鱼跃”,他背着粗布包裹,站在鱼跃客栈的牌匾下,心想这一回定能越过龙门,到天子跟前。那时他就注意到了隋瑛,隋瑛帮他解围过一次,他很感激,可当他提着谢礼去向隋瑛道谢时,隋瑛却记不起他分毫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齐桓从未想过,嫉恨比仰慕来得更快,后来种种,嫉恨犹如藤蔓在他心中疯长,险些将他困于其中,不能自拔。只是,这一切也都是过去了。
如今,他已经站在权力巅峰,昔日未曾将他放在眼里的人,也位居自己身下了。
低头,齐桓用手背划过林清的脸,轻声道:“就连你,不是也在我怀里了吗?”
——
林清在梦里走向一片山林,山林云雾缭绕,沾湿了他的黑发与衣衫。他走啊走,步履不停,可他不知道方向为何。他隐约有所感知,自己心间漏掉了一块什么,形成了一个空洞,他来到此处,是要填满这个洞,否则性命有虞。
可他要找什么呢?他不知道,他只想坠入在一道温暖当中,莹润通透地包裹住他,像过去很多时刻那样。可什么都没有,这山里除了云雾便是苍郁的树。他似乎记起自己不过就是这树中的一棵,向天汲取着阳光,却忘了是什么在滋养自身根系。他走了很远,他累了。
幽幽睁开眼,稀薄的日光从窗棂中透进,怀中搂抱着隋瑛的睡袍,林清的视野里,郦椿推开了门,打来了一盆热水。
“我心想你快醒了。”郦椿说,“你总是在这个时刻醒,他们说你醉了,会多睡一会儿,可我却知道,你会醒的。”
林清微笑,“你何必做这些下人的活儿,咱府里也不缺人。”
“我怕别人照顾不好你,我日后不好交差。”
“你说话像个小大人似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该长大了。”郦椿用帕子湿了热水拧干递给林清洗脸,又端来茶碗给他漱口。林清抬起手捏了捏郦椿的脸蛋,说:”长大做什么,我护你啊。”
郦椿嘟起嘴说:“长大了,就不怕……”
可他收了声,他不说了,因为看到林清,便知道就算长大了,也是怕人离开,被留下的。
于是郦椿撒娇般地笑了笑,扑进林清怀里,像个小疯子般直喊道:“长大了,就不怕风雨了!日后我要为林叔遮风挡雨,我叫谁都不能伤害你!若是以后隋叔回来了,我还得教训他,他若是对你不好,我就帮你打他!我要去练剑,我要习武!”
林清两眼弯弯,被郦椿逗弄得直痒,笑道:“就怕你练了剑,习了武,约莫还是打不过他……”
“不要,不要……我不要嘛……”
厢房里欢笑声一片,也是两个相依为命之人的抱团取暖。可不过须臾,林清便又咳嗽起来,圣上派来的太医便嘱咐他要喝药了。
宫里的药都是尚好的药材,可似乎依旧养不好这具身子。萧慎问过多时,太医也只是摇头,说无意向好,再多奇药再高医术也是徒劳。
偌大的崇宁殿内,紫色的帷幕层层叠叠,在平滑锃亮的地砖上投下翕动的阴影。萧慎踱步在殿内,淡黄便袍拖行于地,烛光照耀时,其上龙纹若影若现,好似活了一般吞云吐雾。皇帝的心境便如这灯下不住变幻身形的龙,不安、忐忑、犹疑,最终,他停下脚步,龙也稳住气息,也许是在截取了林清写给广西那边的数封信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信中内容哀婉,情深意切,痛心疾首,叫身为天子的他不能忍耐。
林清怎么能向隋瑛道歉?说自己做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林见善,究竟是什么做错了?!
这是萧慎登基后第一次动怒,他狠狠扔了这些信,命金瓜宣林清进宫。林清本就在文渊阁,见天色已晚预备打道回府,一收到旨意,便移步来到了崇宁殿前请安。
春日依旧黑得早,就是从文渊阁走到崇宁殿的这一小段路,日光隐没,代之而来的是浓郁的夜色。风冷,林清兀地打了个哆嗦,拢紧了披风。
萧慎在殿内等待已久,脸上是赤霞般的愠怒,可当林清步入殿门后,他却感受到一种彻底绝望。他根本对他无能为力。所有的怒意竟在见到他的那一刻都倏尔褪去,此刻,他只想抱他入怀,亲吻他,拥有他。
“陛下。”林清叩首,可这一回,萧慎没有赐坐,林清有片刻惘然。
“卿方才预备上哪里去?”萧慎收敛情绪,冷冰冰地问。
林清不解,但依旧回答:“日落了,自然是回家去。”
“回家?”萧慎冷笑一声,“那府邸的招牌,可是挂的隋府。”
林清不明所以,自若道:“隋府就是臣的家。”
他听见萧慎从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的声音,鎏金皂靴,在皇帝的沉默中逐渐靠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朕说,那不是你的家。”
林清蹙眉,萧慎还从未与他这样说话,可他是天子,天子怎样说话都是应当,林清只能以额触地,道:“臣久居隋府,在山虽然不在,但臣与他……与他已是……”
“你与他如何?我宁朝还未有男子间的媒妁之言,”一边说,萧慎俯身,伸出手握住了了林清的下颌。
他抬起他的脸,如很多次梦里一般,他迫使他凝望自己。
在这双秋水般的含情眼中,他第一次看到了自己,威严的、令人恐惧的、至高无上的自己。当然,他也看到了惶惑、畏惧、不解以及……一抹隐而未现的忧伤。
“朕听卿的话,娶了皇后。”萧慎一字一句道。
“陛下是为天下考虑。”
“是,但毕竟如了你的愿。不过,你曾说,若有另外的心上人,可以娶作妃嫔。”
“自然,这是陛下的权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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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已经开始发抖了,他在萧慎这双几乎陌生的眼神中看到了侵略,他似乎懂了什么,可他固执地不肯承认,直到萧慎勾起嘴角,俯身吻在了他的唇上。
林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第130章第一百二十九章林安晚这一生,本就是……
林清先是起身,说天色已晚自己不便久留宫中,先行告退了。他仓皇地抓住拐杖站起身朝紧闭的殿门跑去,他的脚步很凌乱,几乎是砰地一声撞在了殿门上。可殿门就如同坚不可摧的墙,堵住了他的去路。他惶悚地拍打,妄图呼救。可将将一张嘴,他就意识到了自己身处何地。
他逃不走,这里是暗无天日的深宫。突然,他想起了奚今,那对隋瑛表露心迹,在宴会上把玩胞弟长剑的女子,自己不也是把她送进了深宫?
萧慎庞大的身躯向他靠近,将浓重的阴影覆盖在林清缓缓滑落的身躯上。林清绝望地抬头,张了张嘴,泪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乞怜。可皇帝用他独有的威严与冷漠忽略了这一抹哀求,萧慎朝林清俯身,将发抖的他抱进怀里,将吻落在他的唇上、脖颈上。
殿内的四座铜炉中银白碳条艳光闪耀,蒸腾起浓郁的热气。帷幕在热浪中轻摇,百盏灯台上的烛火似受了惊一般,猛地倒下,又倏忽而起。
在那宝座的台阶之下由西域藩国献贡而来的短绒地毯上,林清的身体若一条游鱼在他昔日疼爱的学生手中翻来覆去。他不住哀求,却不知这哭声更具诱惑,惹人疼惜。可皇帝该怎样疼惜,无非就是占有,告诉他,你只属于我,你属于这大宁朝之高的存在,我的爱就是护你一生的堡垒,是你余生的荣华富贵。
林清起先挣扎,他发了狠去推萧慎,可他这点力气对于年轻力壮的皇帝来说无非是小打小闹。两根瘦泠泠的手腕很快便被束在头顶,他听萧慎在他耳边以极温柔极恳求的语气说:“求你……我不想伤害你……求你……求你看一看我……爱我……”
可当萧慎剥开老师那衣襟时,他不免被这累累伤痕所震惊。鞭伤好似数百条虫子虬结在这消瘦苍白的身体上,还有各样斑驳的烫痕。这具身子和好看沾不上边,甚至可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林清瑟缩地捂住衣襟,不断朝后躲避时,萧慎的心弦再次被挑起。他知道他的爱并非基于性,可是只有性才能让爱有所体现。
他爱上这具身体了,很爱,就在这一刻,那些伤疤化为面纱,若某种似是而非的挑逗。于是他抓住林清的脚踝,将爬远的他又拖了回来。
“陛下,陛下……”林清转身摆出一副好脸色,第一回如此献笑,“你瞧我都这个模样了,我是个残废,我……”
话未说完,在一声仓皇的惊叫后,他被压制在地,他被吻住了。
于是当林清趴在这台阶上承受这所谓爱的重压时,所有伤心和绝望倏忽间如潮水般退去,在一次又一次的侵入中,他想,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发现?难道信任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他拼命地用此种毫无意义的思考来驱散此刻他正在被萧慎拥有的事实,可当皇帝将他翻转过来,不知餍足地温上他的唇时,他的灵魂无法出窍,一切便都回来了!叫他认清事实,叫他面对真相!在这炽烈、饱含不甘的吻当中,林清意识到,他永远地失去隋瑛了。
林清低声哭着,他的身体很痛,他并不能承受如此狂热的占有。萧慎好似食髓知味,将所有的纲常礼教悉数抛弃,在这接待大臣的议事大殿里,他对自己说,就这一回,这样放肆一回。
可疑的液迹蜿蜒在地砖上,犹如命运的裂痕。林清突然哭不出声了,他突然觉得一切都很可笑。
于是他真正意义上化为一滩水,不再拥有自己,他可以被塑造成任何形状。
他对自己说,随便。
随便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在意了。
林安晚这一生,本就是荒唐。
于是他在萧慎的臂弯中笑了出来,满眼是泪。笑声有让皇帝的动作片刻停止,之后却是更加猛烈的狂风暴雨。他听到皇帝在耳边所索要他的爱,他的情,那样蛮横,却又是那样卑微。他的双腿摇晃在崇宁殿的金碧辉煌下,屈辱、荒唐,他无法对这权威所带来的占有而做出任何回应,他喑哑的声音听起来像失丧的鬼魂,游离而悲哀。
哭声伴随男人隐忍的呻吟在这阒静的崇宁殿中被无限放大,在夜色中蔓延。通向后殿的垂帷后,一人惊恐地将这一切收归眼底。他发着抖,脸色如雪一样苍白,他在看到流云黄玉发冠后抬起手摸向了自己头上这一盏,他听到自己无限依恋的人竟在他人耳边乞怜爱情,他看到这几乎残酷的侵犯中在臂弯里怆然欲绝的那张与他过于相似的脸……
猛然间,那张脸在起伏中望向他,与他对上了视线!
沅儿吓得后退一步,那人的泫然也化为震惊,再到绝望。而这一幕,也被萧慎收于眼底,他循着林清视线,看向了沅儿。
林清在他怀中双眸圆睁,好似彻底绝望,他干笑两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萧慎收回目光,狠心而决绝地吻了下去,继续他的征伐。
沅儿背靠在墙,浑身发汗,在这一刻他什么明白了。
“他竟不避开自己,可见他是完全不在意自己……”
沅儿收回视线,对着寂静的漆黑瑟然地笑了笑,他打了个哆嗦,便一把扯下头上那顶流云黄玉发冠,披头散发地跑开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他不知道跑向哪里,林清的哭声攀附于他,好似他自己的哭泣。他捂住耳朵,疯狂摇头,奔跑在宫道中,他化为他所畏惧的那些尖利可怖的哭声中的一道,就此在夜色中逃窜,在深宫里纠缠。
可这里没有出口,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地交托。
“不……不……”他嘶吼着跪倒在地,滚烫的眼泪融化了雪。
却也只能融化雪。
——
燃烧后的一片岑寂中,萧慎恢复清明,他将林清环抱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偏殿。
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江山美人,他怀抱其中。尽管江山摇摇欲坠,尽管美人气息奄奄,可他一生都将奉献给他们,他要挽救这江山,他要救活这美人。
林清神志飘忽,双眼失神,他浑身都濡湿在冷汗里,萧慎将他放到床上后,就命太监们为他沐浴更衣,又唤了早就准备妥当的太医院,将一早熬好的汤药给他悉数喂了进去。
不过就是吊着自己一口气罢了,林清靠在锦缎竖枕上,皇家特有的龙涎香缭绕于他身周,他几乎欲死。可那些医官们不会让他死,他们有帝王之命,他们会让他好起来。
原来他在性/事之后是这般模样的,萧慎坐在床边,心道,原来并不会像是沅儿那般缩在自己怀里嘤咛,低声却快活,林清就如一朵霜残了的荷花,恹怏眉目,垂首在未消的情欲中。他分明在这爱欲里也曾有过快感,可他并不接受,且负隅顽抗,矛盾而令人生出摧毁的欲望。
萧慎不免对隋瑛生出嫉妒,他想知道林清和他做完后是什么样子。是如此际一般颓丧,还是醉生梦死般地回味?只是萧慎很难想象林清去主动,在他眼里,林清这样清绝之人,情/欲这等杂念是与他毫不相关,只能靠他人强加于上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太医院的人走后,萧慎轻轻握住了林清的手,林清并不看他,漠然地抽回。
“你方才看到他了?”萧慎了林清额间汗湿的发,动情道:“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拥有他了,我把他当做你。”
他再度握住林清的一只手,摊开后摁在自己心口,哽咽了,“从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个书房,我第一次见你时,我就爱上了你。”
他没有以“朕”来自称,可见在这一刻,他希望自己是作为萧慎而存在,并不是皇帝。
“很爱很爱,几乎被你折磨得没了半条命。”
可林清再度抽回手,望向一边,并不说话,只是眼泪一滴一滴,晕开在缎被上。
萧慎抬手用指腹抹去林清的泪,他自己也红了眼,可他依旧坚持住声线,他告诉自己要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在林清面前自居,而不是学生和帝王,若非必要他可以做帝王,但他绝不要再做被他视为孩子的学生。于是他搬出了杀手锏。
“可是,他也是见过他的,你明白吗?他见过他,知道了一切,还是离你而去,他把你让给我了。”
林清有片刻震惊,移眸看向萧慎。
萧慎笑了笑,道:“隋瑛见过沅儿,他知道我爱你,他知道……”
“不,你骗人,你连我都骗过了……”林清破开一道哭声,连连摇头,“不可能,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可以去问沅儿,我骗你,他难道也会骗你么?”
林清张了张嘴,想起之前好多次隋瑛不让他去岐王府,难不成隋瑛认为,自己虽知岐王有意,还如此献身于他么?
“难怪,难怪他如此决绝,不要我了……啊……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林清彻底绝望,他笑了,眼泪也不流了,他什么都感受不出来了。
萧慎闻言伸手将彻底瘫软的林清搂进怀里,得逞却又心疼。
他抚摸他的长发,轻言细语地宽慰,“见善,忘了他罢,他不要你了,我要你,我一生都会为你而活,我不会离开你,不会不要你……”
“你信我,好吗?”
第131章第一百三十章如此胜利,却又如此失败……
翌日的早朝帝师和首辅均是缺席,齐桓一家独大,下一日亦是如此,直到第三日,林清在太监的搀扶下从偏门离开了崇宁殿。
崇宁殿前的广场上,倪允斟出现在林清身边,神色凝重,他张了张嘴,正预备说什么,林清却抬起了了手。
一张苍白的脸缓缓转向倪允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必说,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你如今心下只能装一人,那个人,不能是我。”言罢,林清一瘸一拐地朝前走。
“至少,至少让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倪允斟追了上去。
林清转头看他。
“你所点名的那个千户,我已经讲他踢出了北镇抚司。”
林清写些微动容,他对锦衣卫无恨,哪怕他曾在其中遭受酷刑。但那名池姓千户,当街取了王朗的命。
“好,我知道了。莫要再操心我的事,倒是春闱在即,多关心些望之。”
“他,他很好。”倪允斟艰难道。
林清深深看了倪允斟一眼,收回视线,面色不改,艰难地朝前走。倪允斟伫立在原地,目送林清朝金銮殿方向走去。
进了崇宁殿整整两日都未曾出来,太医院的人来回奔赴,倪允斟不用细想就知晓发生了什么。林清如今这样冷漠态度,不过是护他,以免继位不久的皇帝对他生出猜忌之心。只是倪允斟心上悲哀再现,圣上竟能隐瞒到如此地步。而他,居然再一次地无能为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直到林清的身影消失在广场尽头,没入深红宫道,倪允斟才收回目光,仰头看天。苍穹仿似陷入漩涡,深邃如海,似要将人吸入。
他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收敛情绪,转身朝崇宁殿走去。
主持春闱的担子落在林清身上,他身为吏部尚书,又是文渊阁大学士,在朝上主动拦下这一差事。他本意借此打好和隋瑛那些原下属们的关系,奈何方徊等人并不吃这一套,配合倒是配合,脸色就没好过。也许怀揣和萧慎一样的想法,他相信自己的鞠躬尽瘁能让这些清流对自己有所改观。
不,林清想,看他怎样如何不重要,但皇位的正当性绝不容任何置喙,近日来他已经听到了许多流言蜚语,论及萧慎的是杀兄弑父这一罪玷污帝位,论及他林见善的无非是“天道”二字——“人事可凭,天道不爽。”方徊甚至毫不客气地当着他的面道出此言。
“我不能有半分犹疑。”他对自己说,“凭借一条老龙、贪龙、蠢龙也救不了大宁朝!只有真正的龙,真正的天子……”
可以想起萧慎,这几日的回忆便鱼贯而入,林清险些没能站稳。皇帝对他的感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竟不再掩饰,将他就地霸占。那两个夜晚——林清深吸了一口气,站定,他只当自己没有这具身体。是的,这身躯他在诏狱里就已经弃绝,能代表他的只有意志。
“拔擢青年人才,行改革之风……”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签押房里批改表章,这一回,他要为宁朝官场上补充新鲜血液,隋瑛未完成的吏治整顿,他来做,他必须做。
只是一想到隋瑛,心口便是钻心的痛,他写了那么多封信,竟也是不能换回只言片语么?
他竟对自己,厌恶至此?
举起手,林清看到自己手腕上被人攥出的红痕,他萧瑟一笑,罢了,自己有什么资格祈求他原谅,就是往日有,如今也是没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猛地咳嗽两声,林清将所有情念驱逐出脑海,不啻一种自我麻醉和逃避,他将自己彻底地投身于公务。
——
几日后,被革职的池姓千户死于府中,倪允斟得知此消息时,倪允瞻正要出门,他问他要去哪里,倪允瞻只是站定恨望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倪允瞻拂袖而去,出了府门就直奔岑府。他内心里为隋瑛打抱不平,认为其不该遭受如此欺骗,更可恨的是,自己的胞兄竟也是“谋逆”当中的一员!
岑长青依旧锲而不舍地写折子参林清、参倪允斟、参徐无眠等人,同时为隋瑛、程菽说话,只是在这一过程中,也不知是对方手段高超,还是皇位更替时刻大家都乱了阵脚,就连林清都被短暂地迷了双眼,导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齐桓。
在以岑、方为首的人眼里,此人当初被扣留为质,在血洗皇宫的那一夜与忠王、郡主两人一同面临生死,与谋逆沾不上边。而在皇帝、林清、倪允斟等人眼中,此人是看清局势,主动投诚,毕竟起兵前林清亲自与他讲道,好言劝说。
是以当林清身体抱恙时刻,萧慎重用齐桓,双方都无人置喙。
只是齐桓想要的,远不止于此。
昔日门可罗雀的齐府,如今宾客盈门。听闻其将在变法中起到关键作用,各路亲王郡王纷至沓来,不乏有乔装打扮一番特意前来送礼,想探其究竟的。还有一些朝中墙头草,既不愿意投靠林清,又不愿去踏程菽那趟浑水,便眼巴巴地凑到齐桓门下。对于那些珍奇异宝齐桓是一分不收,但对于上门投靠的人,他并不拒绝。
譬如冯延年,那些来见齐桓的皇亲贵胄都是通过冯延年的引荐,但他不想和冯延年扯上太多关系,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人。齐桓只是想知道,人心的力量究竟如何,他需要这些人,尽管他看不起这些人,但总有一天,他用的着他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他好脸相迎,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只是齐桓并非只会花拳绣腿,他知道宁朝需要改革,只是他并不激进,用他安抚一位亲王的担忧的话来讲:“祖宗之法岂可轻易更改?即使改,也需徐徐图之。”
府内清静时刻,他便去文渊阁。有时在文渊阁无事可做,首辅心高气傲,不肯低头,抱恙多月,次辅忙于主持会考,好似变了个人似的冷酷,在吏部雷厉风行。于是他——齐桓——齐梁甫,独坐在这文渊阁内,面带微笑,闭眼假寐。
他陶醉在权力的气息当中,险些不能自拔,可就在这时,隋瑛的身影又闯进他的脑海,叫他瞬时惊醒。
“不够,还不够……”他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还不够。”
起身,天色已暗,恍若多少个故人尚在的夜晚。齐桓踱步离开文渊阁,步行至午门时,他和几位小太监点头致意,露出宽厚良善的微笑。兀地站定,他遥望崇宁殿的方向,冷笑一声,登上了马车。
崇宁殿内,萧慎的吻如烙铁一般落在林清的身上,当皇帝没能从心上人唇齿间得到回应时,他会用手指给予惩罚,欣赏这具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喉间发出的无所适从的低吟,眼角不住地渗泪,蔓延出芍药般的妃色迷离。
萧慎固执地不让林清回隋府,为了不让其有借口,他甚至将郦椿接到宫内的一个宅子里安顿过夜。而大宁朝的帝师,却紧咬牙关,不肯松口对这炽烈爱意回应分毫。
“难道你都不愿意看一看我么?”萧慎握住林清的脸,掰过使其面对自己。他用指尖掠过林清湿漉漉的睫毛,高挺秀气的鼻梁、抿紧的时而咬住的唇,他知道林清并非毫无反应,身体泛起那片水红已经出卖了他,可他紧闭眼,似乎留下一滴泪都是落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慎干涩地笑了笑,他迫使林清坐起来,以一种仰视的角度来欣赏被折磨之人。他握住他的双臂,以下克上,迫使林清与自己同起同落,迫使他张开大口,剧烈喘息。
如有仙人指路,这世间萧慎唯一想去的就是林清的心间,他想深入到那里看一看,看那里是否有半分自己的位置。
“见善,见善……”
继而萧慎又将林清抱在怀里,若珍宝般呵护,一个天子能给心爱之什么呢?他几乎把自己能给的都给了,可是林清却如此吝啬,竟然什么都不肯回报他,哪怕是一丁点的爱。
他凑近去吻林清,却被躲开了。
萧慎几乎悲哀地笑了,但他锲而不舍,钳住了林清的双肩,吻在他唇上。
“你依旧不肯睁眼,不肯正视朕对你爱。”萧慎捧住林清发烫的脸,喃喃道:“可在这张床上的、进入你的,的确是朕,朕相信时间。”
林清幽幽睁眼,“陛下如此做,只会让我们渐行渐远。”
“哪怕是分毫,分毫都未有么?”萧慎说不出来了,他看到林清嘴角衔着一抹哂笑。
“人只能有一颗心。”
萧慎语塞,顿了顿,他继续说:“他们都说,我杀兄弑父,即使得了天子之位,也是千古罪人。也罢,我认这个罪名,只是要认的不止是我,还有你……你我已在一条命运当中,你究竟还在奢求什么?你指望隋瑛……原谅你吗?!”
林清摇头,“我知道他不会原谅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何不……求你,林师……求你……”痛苦地将头伏在林清瘦削的颈窝里,萧慎渴求道:“我对你的爱,也是爱……求你……”
皇帝的眼泪顺着肩膀淌下,滑过胸膛,游走在那些可怖伤痕中。
林清轻轻喘着气,喉咙里嘶嘶作响,泛起一股又一股的血腥气。
他只觉得一切都很荒谬。
他扶持了一个皇帝,却失去了爱人,到最后,还要失去自己。
可他依旧不知悔改,亲力亲为地为皇帝巩固统治。毕竟这个皇帝,并不辜负他的期待,在帝位上比历代皇帝都要励精图治,体恤民情。他在他身上看到了大宁朝的希望。
这仿佛是一个死局,只是他不知晓的是,这对皇帝来说,也颇为荒谬。
萧慎想,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自己如此胜利,又如此失败。
第132章第一百三十一章可怜白发生
倪允瞻永远会记得会试放榜的那一天,他榜上有名时刻,东州来报,东羌来犯,边境爆发战争!
萧慎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江宁那个承办制造局织坊的第一富商,立刻想办法抄了他的家,补贴军需,务必要把东羌挡在关外!”萧慎在内阁对几位阁员以及与会大臣说,“另外高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已是工部尚书的高子运拱手向前,“臣在。”
“你对朔西熟悉,即刻与兵部一同写信,通知吴宪中、陈青和进行战况监测,预防北狄十二部趁乱来犯!”
“臣遵旨。”
“齐卿,东州兵马情况如何?”
齐桓凝眉,道:“刚熬过了一个冬,情况恐怕是不容乐观。”
萧慎正思索时,就听林清在一旁道:“江南地区的民勇部队可以提上日程。”
“林卿说得对,”萧慎向齐桓使了个颜色,齐桓心领神会。会不多开,众人散会后,萧慎留住了依旧是一言不发的程菽。
“程首辅,三个多月的时日,病可养好了?”
程菽躬身,“多谢陛下挂念,臣已经好很多了。”
萧慎心想,你好多了还不来上朝?但转念想到林清嘱咐他要重用程菽,于是深吸一口气,耐心道:“那便早日提出变法议案,提交内阁商讨罢。”
程菽颔首,“臣遵旨。”
这幅不冷不淡的态度叫萧慎恼火,他心知以程菽为代表的所谓的清流并没有真心实意地认可自己这个皇帝,他们虽然嘴上叫着自己陛下,倘若那父皇活过来,即使他昏庸无能,他们也会认可他,而不是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为纲常礼教,就那么难破么?
萧慎自嘲一笑,也是,杀兄弑父这种遭天谴的事,也只有林见善和林见善的学生、林见善党羽才做得出来。
程菽回府后,听闻岑长青求见。
“东羌定是料定我大宁朝帝位更迭,内情不稳,才趁虚来反!”岑长青这些日子写折子都把自己写得面如土色,一想到林清的所作所为,叫他这个直性子根本无法容忍。
“罢了,既然无可避免,变法就早日提上日程。”程菽说:“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你我还是早些过了心中这道坎吧。”
“那隋兄怎么办?还叫他在广西?谁不知那地穷苦落魄,瘴疫环绕,他去时又身负重伤,还被,还被伤透了心……”似是想到什么,岑长青连忙问:“他可曾有信寄来?”
程菽这才露出微笑,道:“前两天的确收到一封,他说他已痊愈,已经亲自参与剿匪的指挥,只是他多次写道,去了那里,他才真正看到民生之多艰,以致数次落泪……”
程菽叹息一声,“也好,为了百姓伤心,对得起他的良知,他那一身官服。”
岑长青露出难过神色,再待了一会儿便走了。临走前程菽叮嘱他莫要再写弹劾的折子了,没用。
“我这心里……我这心里!”岑长青揪着胸口衣襟,声音好似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跺脚道:“难受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程菽又是一声叹息。
只是千里之外的某一地,月明星稀,空气湿润,春未过,乡野已是蛙鸣一片。
如瀑月光照映山林,一幢古朴吊脚楼地二楼屋檐下,隋瑛素色长衫,躺在一张竹编躺椅上,瘦削发黄的脸庞上是挥之不去的愁容。
“主子,喝药了。”
隋瑛睁开眼睛,看向韩枫端至面前一碗汤药。
黑漆漆的药汤,摇晃着天间的一轮明月。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得露出苦笑。兀自摇头,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再度躺会躺椅上,他阖上双眸,月光宛若薄纱,轻掩他的心绪。
韩枫点上一小撮枯艾草,又用浮萍加了雄黄,点在屋子内,顿时吊脚楼里里外外都盈满草香。做完这一切,韩枫走到过来,用帕子擦了擦隋瑛额间的汗珠。
遭了毒虫叮咬,他发热得厉害。
“主子,好起来,才能打胜仗。”
隋瑛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韩枫便搬了个木板凳坐在一边,拿了蒲扇轻悠悠地摇晃着。清风解热,驱赶蚊虫,也带起隋瑛额间的一缕碎发,一抹银光掠过,韩枫凑近了看,发现是一根白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年轻的长随心中涌起无限伤怀,不由得红了眼眶。
而因初来乍到的疟疾承受无限痛苦的人,在闭目养神中,心中却再度浮起那轮明月。
留不住的月,留不住的人。
可怜白发生。
——
“你看,”林清就这一本兵书对郦椿讲,“我之所以只叫倪允斟只是革去那人的职位,是因为他是指挥使,他不能寒了手下的心。南北镇抚司都得上下一心,才能更好地为陛下办事。革职和取人性命,是两码事。”
郦椿懵懂地点头:“只要他不在北镇抚司供职,一切都好办了。”
林清莞尔,揉着郦椿的头,“聪明!空有一身武艺有如何,无论在什么地方,一个权字,便可压死人。”
那一日,林清唤来来周,吩咐他去做这件事,他只说了一句,不要动刀子。来周心领神会,当日去了那池姓千户的府邸,出示金牌,再慰问了其家人,当夜这千户就饮鸩气绝。
一气呵成,别说动刀子,来周连拳头都没挥上一挥,事就这样办成了。
郦椿心思敏感,想起了父亲,脸色黯然。环顾四周,这宫中宅邸,空旷幽森,还真叫人毛骨悚然。
“林叔给你讲这些,你怕不怕?”看郦椿面色有异,林清温柔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椿摇头,“不怕,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学的越多,日后才能保护自己。”
“我时常想,你去国子监读书罢。”
“你愿意我去,我便去。”
“你想不想去?”林清说,“我想听你的看法。”
郦椿顿了顿,说:“我想读书,也爱读书,可我不想做官。虽然你方才强调了权,可我却觉得,这个字眼,很可怕,我并不想靠近。”
郦椿露出不符年纪的萧瑟笑容,说:“虽然我已经身在其中了。”
“哪里的话,哎,所谓大智若愚,你年纪虽小,却看得比谁都明白。”林清摸着郦椿的头,好似自言自语:“权力就像一把刀,能伤人也能护人,能约束它的就是刀鞘,也就是道德。越高的权力,意味着越高的道德需求。倘若这把刀的刀鞘都是破的,伤人不说,伤己更甚。”
郦椿努了努嘴,说:“所以得读书咯。”
林清笑而不语,读书要是有用的话,这官场还会如此腥风血雨么?
“好了,你去休息罢,过几日就去国子监读书,多读一些总没坏处,日后你想做什么,只要不违背良心,我都帮扶去做。你走罢,我写一会儿字。”
“好,你莫要写太晚。”
郦椿走后,林清摊开一张纸,笔尖轻触,便是一诗落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此音尘各悄然,春山如黛草如烟。
泪添吴苑三更雨,恨惹邮亭一夜眠。
讵有青乌缄别句,聊将锦瑟记流年。
他时脱便微之过,百转千回只自怜。"
他不知疲倦地写啊写,每日都写,写心里话,写日常琐事,写尽了相思……哪怕有一句话,一个字可以打动他……
“从此音尘各悄然……就当真是,一封信都不肯回吗……”林清搁了笔,坐下身伏在案上,身上披的是隋瑛的睡袍。他起先枕在双臂上哽咽一阵,而后那睡袍之上熟悉而诱人的气息勾起了他无限回忆,以及无限旖念。
林清暧昧地叹息一声,脸色浮现红晕。
阒无一人的书房,就只剩他一人独坐,被熟悉气息所包裹,林清咬了咬唇,眼中似有欲滴的水,他羞赧地将脸埋进臂弯里,不过片时,又通红地抬起头来。
环顾四周,无人无声,他似是鼓足了勇气,也下定了决心,从怀中掏出一柄精巧的玉笋来。这玉笋约莫七八寸长,周身莹润通透,光滑无痕。烛光好似摇曳其中,引人遐想连篇。
“哥哥……”
林清嗅闻隋瑛的衣裳,心中欲念四起,好似回到了过去的无数个夜里,那炽热胸膛、滚烫呼吸、扫在自己脸上的长发、起伏时温柔的碰撞……都叫他思念若狂,他咬了唇,在灯下把玩那玉笋,他用手抚摸了一会儿,感受玉面的冰凉与滑腻,可看着看着他又打了个哆嗦,羞得将这物又揣进怀里。可不到一会儿,他又极扭捏地拿了出来,定定地凝视这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毕竟,毕竟是个人……”
他面色通红,已是忍耐不住,遂即他吹灭烛火,将隋瑛的睡袍盖在了自己脸上,合身朝后躺去。
双脚搭在了桌案边缘,油膏在月色下泛起莹润光泽。
所以萧慎眼中的清绝出尘之人,不仅会主动,只消一件那人的衣衫,便会堕入欲望深渊。
林清发出细碎的嘤咛,咬着下唇,神色开始无穷变幻,却终是落在一道相思当中。
“哥哥……”
他想模仿隋瑛的节奏,可他学不来,他的动作拙劣而生涩,可隋瑛的衣衫盖在他脸,好似隋瑛在抱着他,那么其余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不知过了多久,他张开嘴大口呼吸,额间沁汗,在那一刻他险些叫出来。
咣当一声,玉笋滚落在地,湿淋淋的滚向椅下。
林清剧烈喘息着,仰首望天,他无力去拢自己的衣衫,液迹斑驳,他在这张椅上缩成一团,无什么畅快,他怀抱着隋瑛的衣裳,只觉得自己如此悲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33章第一百三十二章我只是很难过
“今儿个怎么没收到绵绵的信!”奚越从营帐里出来,杀气腾腾地四顾道:“没他的信,我怎么打胜仗!”
旁边一副将一边擦枪一边嘟囔:“这绵绵大人的信又不是什么金盔铁甲,怎么就能保您打胜仗了。”
“你懂什么?乡巴佬一个,绵绵的信是本将军的护身符!”奚越骄傲地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胸口,那里塞满了宋知止写给他的信,副将不屑地嗤了一声,奚越笑嘻嘻地说他就是羡慕嫉妒。
“我那娘们就在跟前,我羡慕什么!”
奚越在东州和下属们打成一片,这些子猛将并不以他年纪轻而小觑与他,在战场上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在他带领下东州军队已经打了几场胜仗,再加上他的身份可是国舅,谁都得对他礼让三分。
只是一想到萧慎所行之事,绕是他这种性子也是黯然。自己在外镇守边疆,皇宫突然易主,他这个被林清一手调遣而来的东州督军就多了一层不明意味。而没过多久又传来姐姐入宫为后的消息,他从中是半分开心不起来。
奚今的性子他比谁都要清楚,一副名门闺秀的外表下是一颗渴望征战沙场的心,若不是女子身份受限,不比他这个弟弟逊色。
奚越叹息,此事他和绵绵在信中多有沟通,如今东羌数次来犯,一个二个都携猛虎之势,这是上回错过了东州哗变之机,吃准了这回皇权更替的动荡,势要将东州收于囊中。常言道英雄出而百姓苦,这一回,萧慎还真让人猝不及防。
不过这已经不是奚越能够多加考虑之事了,大敌当前,他不得不拿出十分心神去应对,东羌人相比于北狄更加熟悉宁朝,且长期在东州商贸,对东州情况了如指掌。为了百姓不赴朔西百姓的后尘,奚越必须身先士卒,拿出自己最强硬的一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记着,东羌战士比起北狄更有组织性,擅长伏击作战,这一回大家务必都打起十足的精神!咱们身后可是东州千千万万的百姓!”
在将士们面前,奚越高举铁戟,腰胯火铳,随着他的一声吒喝,众军携排山倒海之势,向北奔去!
远在千里之外的顺天城,宋知止就着轻薄日光,摊开一张信纸,抬笔落笔,点点墨迹都是思念和叮嘱,他在想为何这次没有收到奚越的回信,大抵是出征时刻,没有时间写罢。
兀自摇了摇头,宋知止写满了整整两页纸,他以为,两人之间是可以无话不说,无话不谈的。
“离忧……”他温存地叹息,“安全回来娶我啊。”
——
皇城前的午门阴影处,齐桓将一小袋银子递给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太监,这老太监还是先帝时期的秉笔,如今虽还就着这个职分,却也是有名无实。受冷落排挤之际,齐桓主动结交,是以老太监对齐桓很是感激。
“在宫里的一处宅子里住着呢。”老太监低声说,“位置倒是个僻静地,周围都是把守的侍卫,平日里除却出入时刻也没见人影。”
“陛下会去么?”
“常去,常去。”老太监左右瞧了瞧,凑近了说:“但更多时刻,是那林大人去崇宁殿,一待就是一整夜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齐桓勾起嘴角,恍然道:“啊,还有这回事。”
老太监挤了挤眼,怪模怪样地朝齐桓使了个眼色,软绵绵地道:“咱家如今就只剩一双眼睛了呐。”
“哪里的话,还有那么多干儿子干孙子等着孝敬您呢,郑公公。”
齐桓在跟这太监说了几句话就去了兵部衙门,如今东州战事吃紧,他几乎每日都要熬到半夜才回府。好在奚越的确有几分本事,将东州局势堪堪稳了下来。不过,半月一小战,一月一大战,如此长时间地消耗,大宁朝还真拖不起。
只是,他也并非全心全意扑在这件事上,辎重的压力给到户部,他兵部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户部如今上下忙成一团,程菽如今情势危如累卵,齐桓想,是时候烧上一把火了。
指节一下一下敲在红木案面上,齐桓嘴角噙笑,眉眼间胸有成竹。
“变法,变法……”
他轻声念着,“当真还只有你们心底为国为民了?”
转眼间入夏,林清在宫中也住了两月有余,这两月当中他想尽办法让自己脱离与皇帝的肌肤之亲,他无法再忍受皇帝的爱,尽管有时皇帝会在午夜噩梦之际,像个孩子一般往他怀里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很心痛,是怀有师长、臣子、或者僭越一些的兄长的怜爱,若是以往,林清还有拥抱萧慎的心,可如今,萧慎不仅要往他怀里钻,还要望他身子里钻。
他无法忍耐,每一回,他都会想起隋瑛。
他会想起他不要自己了,他把自己让给了皇帝,让皇帝来占有自己。那么多信,他央求他回来,却得不到一丁点回复。
他谁的爱都不想要,若不是国本未定,他只恨不得早日死去。
为了躲避去崇宁殿,林清有时甚至会用冷水沐浴,让自己不住风寒,又在暑热间棉被裹身,患上热病,太医往这处宅子里跑断了腿,一个夏,林清几乎在病榻上度过。
萧慎为国事忧愁,又为林清心忧,好几次金瓜想劝他,却又不敢出声,有时他领着沅儿来到萧慎面前,他知道萧慎会对沅儿心软。可萧慎只是抱着沅儿,什么都不说,在无人之处红了眼睛。沅儿只能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皇帝的黑发,告诉他自己在这里。
“你还愿意抱着我……”
沅儿心里想,你已经拥有了他,却依旧在我身边,可见他并不爱你,他宁愿在病榻上死去,都不愿意与你共度一夜,而我,央求你的爱,你却视而不见。
每一个人,好似都在未这难解的情而忧伤,而绝望。
一日,萧慎来到林清所住的宅子,坐到了林清的床榻边。他静静地注视林清很久,又拿了干帕子为他揩拭额头上的冷汗。也许他会一直睡下去,在长久的安眠中,他永远属于自己。可当萧慎将手掌轻轻摁在林清的胸口上时,心脏的微弱跳动却是另外一人的旋律。
萧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又轻轻握住林清的手,端详他那扭曲的指节,若珍宝般捧在手心。就在他兀自出神时,他听到林清在梦里呼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要……父亲……不要……”
伴随摇头,林清的眼泪汹涌而出,“不要……求你……”
接着,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野里,是慕清帝依稀的轮廓。
“慕清”二字,林清初时反对过,可萧慎却坚持道,他说过这是他们两人的天下。
如今,他们二人,亲密无间,却又相距千里。
“陛下……”林清艰难地发出声音,想要起身跪拜,萧慎将他摁了回去。
“你不必……如此。”
萧慎难过地说,他在林清面前,要靠很大的努力才能维持一个皇帝基本的威严,可他的伪装好似在第一次强迫林清的那一天发挥到了巅峰,至此之后,他不过就是一个渴望爱的孤独人。
萧慎将脸贴在林清的手掌心。
“林师……你做噩梦了吗?”
林清微微侧头,眼泪就淌了出来,“没有。”
“可别欺君。”萧慎红着眼笑了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也淡淡一笑,“哪敢欺骗陛下,我……我只是梦见了父亲……”
“你有多久没有回广陵了?”
“十几年了罢。”
萧慎放下林清的手,凑近了说:“这些时日,我一直在想为林可言平反。”
“平反?”林清瞪大了眼睛,转过头来看他,“什么意思?”
“当年的真相,也得有见光之时,否则在旁人眼中你永远都身负一个罪名,莫须有的罪名。另外,林可言的确,是为了……先帝,而如此的。”
林清闪烁着眼望他,“所以,你想怎么做?”
“我会颁发诏书,昭告天下,另外——”萧慎伸出手,拨了拨林清额间的发,“广陵林氏祠堂,听闻在那次动乱中被摧毁了,你若是愿意,你去主持修建罢。”
林清的眼眸彻底明亮,不掩欣喜地问:“你是说,你愿意放我出宫了?”
萧慎的心被刺痛了一分,他苦涩地笑:“我差人护送你回广陵,在那里寻一个宅子,你好生养病,修建的事你做主,却不要亲力亲为,我会派工部的人跟着你去……”
萧慎深情地抚摸林清脸庞,那样不舍,那样心痛,可他说不出话来了。他垂首,黯然几分,起身预备出门,可他走了两步,又转过身看向林清。
他的眼眸已然湿润,亮晶晶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我并没有把你困在宫中,我只是,很难过……”
可好似为了使林清安心,他又扬起嘴角,佯装轻快地说:“可是,我是皇帝,我会战胜一切,我不会辜负你对我的期待,我也会等你……直到你愿意回首来到我怀里的那一日……我会等待。”
遏制住哽咽,萧慎转身离去。
日光吞噬了他的身影,就好似他从未来过。
床榻上,林清颤抖嘴唇,两道热泪涌下。
他从未想让萧慎承受这样的痛苦,可他该说抱歉吗?
可有没有一个人,欠他林安晚一个道歉呢?
第134章第一百三十三章有的从来只是牵绊……
秋雨纷飞,在慕清元年这一年,林清于一驾马车中行驶在江南的官道上,掀开车幔,在他前方,是倪允斟在马上的背影。
萧慎不放心他,特意派了倪允斟陪他回江南,林清自然无异议,他身体病得严重,已经到了咯血的程度。一路上郦椿好生照料着他,有时少年觉得,林清的半条魂儿已经飞去广西了。
“林叔,咱们到了,咱们到了!”郦椿激动地叫醒靠在他肩头睡着的林清,林清艰难地睁开眼,露出笑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到了?”
“是,到了!我还是头一次来这边,这边真美!”
“是啊,真美……”林清笑了笑,又咳嗽几声,郦椿连忙为他系好了披风。
“见善,我抱你下来。”倪允斟掀开车幔,爽朗地笑,林清点了点头,倪允斟便抄起林清膝弯,将他从马车上抱下,送进了一座江南宅院。林清靠在倪允斟的胸口,环视周围景色,尽管气息奄奄,他依旧恬然地微笑。
“我都记不得这里了……”他在倪允斟怀里说:“这里,离我的墓,近吗?”
倪允斟连忙说:“什么你的墓,你哪儿有墓,不许胡说!这一路上舟车劳顿,辛苦了你,晚上喝上一两幅汤药,明日还要干活儿呢!你信工部的那些人?我可不信!万一他们偷工减料怎么办,你得盯紧点……”
倪允斟佯装快活,他分明感知到,他怀中人是那样轻,好似一个不留神,就要从他双手中飞走了似的。
林清低声说:“高子运手下的人,很踏实的,高子运,他和在山关系好……”
“嗯,见善聪明,什么都明白……”
倪允斟喉结上下滑动,将将进了屋子,林清就猛地咳嗽起来,不一会儿手帕上就见了血。倪允斟连忙叫来太医,给他施针喂药,又烧了盆炭火,服侍他在床上睡下了。
做完这一切,倪允斟出来,见郦椿在外的一棵火红的槭树下抹泪。
“哭什么,他好得很。”倪允斟没好气地斥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叔不回来,他是好不了了。”郦椿哭哭啼啼的。
“没有一个人能如此轻易地带走另一个人的命,我就是死,也会吊着林见善这口气!”倪允斟忿忿说,“别再提什么隋在山了!别再提了!”
倪允斟凶得很,郦椿吓了一跳,转身跑了。
倪允斟伫立于庭院中央,天际铁灰,细雨绵绵,江南园景美不胜收,嶙峋假山,亭台楼榭,枫叶如丹,溪流浅映,比起当初的林府更要清丽雅致,随性自然。如今初秋时刻,烟雨朦胧,山如泼墨,尘世间都仿佛雾里看花,依稀模糊。
回首,倪允斟看向紧闭的屋门,内心百转千回,却无法言说。他脑海里回荡着临行前皇帝交代的话,他是锦衣卫,他已经背叛过一任皇帝,他不能再背叛另一位皇帝。
也许,这是他注定的桎梏。
翌日,林清在紫色的清晨醒来,他梳洗后就马不停蹄地出了门。他看起来精神似乎很好,来到了当初林氏祠堂的废墟前,这里依山傍水,已经是一片荒地,他伫立前方许久。
“工部的人已经在当地采购好了木料,正在物色工匠呢。”倪允斟在一旁说,为林清撑着伞。
可林清就只是站着,微笑,并不说话。
空气冰冷,带有丝丝甜香,林清在这一刻陶醉了,他仿佛觉得隋瑛就在这一处。他终于回到广陵了,回到他们的广陵,这一条路,他走了二十多年。
鼻头发酸,林清闭上了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到工部的人领着工匠来了。众人向两人行礼,又给林清看了图纸,林清仔细地看了看,叮嘱道别太奢侈,一切从简。
“如今东州战事吃紧,莫要再其余地方耗费太多钱财,这里,也不过就是个归处罢了。”
林清转身,看向正对祠堂前的一处山坡,他侧头对倪允斟说:“我本该在那里的。”
“什么?”
“你跟我来。”
林清杵着拐杖,缓步走了过去,那一小座荒坟泥土凌乱,其上长满枯黄杂草,濡湿在江南的秋雨里。一座小小的墓碑上,赫然写着“林安晚之墓”,多年前林清鼓足了勇气站在这里,那一日,他被前来道别的隋瑛撞见。
“那时我们一眼就认出了彼此,尽管十多年已经过去。”
林清自顾自地说,“他长得是那么高,和我记忆里一模一样,那时我害怕极了,可是,我为何害怕他呢?后来想起来,这些恐惧,都是自己给自己找的包袱罢了。”
林清蹲下身,轻触冰凉的泥土,出神地微笑。
“他那次回广陵,也来这里看了罢。”
听他三句话不离隋瑛,倪允斟担忧他在思念中伤神,便扶起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雨下大了。”倪允斟说:“回去罢。”
林清幽幽看了他一眼,说:“好。”
——
在宅院的一处亭楼下,林清躺在一张铺了蚕丝软褥的躺椅上,身上盖着一张毛毯。他有心要去祠堂里监工,却被随行的太医摁下,强行要他休息。近日来他夜半多有咯血,身体愈发虚弱,双颊毫无血色,让人瞧了揪心。
可他只要不能出门,他就执笔写信。他日日夜夜都写,可谓是字字泣血。在长久没有得到隋瑛的回应后,他笔下的字眼越发哀求和绝望起来。多少次信纸都被泪水湿透,笔迹也凌乱不堪,他颤抖的右手根本无法握住笔尖。
可又能如何呢?
在隋瑛眼里,自己的的确确错了。林可言背负的罪名,在他这里落实了。他林安晚亲手打碎了隋瑛心中的信仰。他让他们姓林的,就此在他心中沾染上了不该有的污秽。
所以也是应该。
林清兀自摇头,笑眼盈泪。手中书写不停,一张信纸再度湿透。
只是他哪里知晓,这沾染相思与悔恨的信从未走出过广陵。在下一道驿站中,它们就会被交托于倪允斟的手,而倪允斟会怀揣极度复杂的心绪,将这些信收纳,送往顺天城。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慕清帝不希望这些信去往广西,当然,他也希望,有些信也莫要被送到林清手中。
他想当然地将此寄托于时间,殊不知时间可以冲淡感情,也可以酝酿思念。而往往过重的思念,从来都会压垮一个人的心神。
林清在写完信后就会怀揣期待,他特意嘱咐是八百里加急,那么在一月内他一定会收到回信,只要对方愿意。他日日写,日日寄,足足十个月,他从未收到过一封回信。
于是在一个清晨,悒郁的心情叫他独自迎着寒风,来到林氏祠堂对面的那个小山坡,他和隋瑛重逢的那棵树下,他伫立在秋日濛濛细雨中,任自己被湿透。在被凉意侵袭当中,他自我惩罚,自我怪罪,直到泪流满面,直到晕倒在地。
只是他没有想过,当他睁开眼眸时,眼前会出现这样一到面孔。
他从未见过这位老妪,尽管时光在她的面庞上留下太多的印迹,可从那秋水般双眸里看出年轻时的风采。
她一身蓝染素袍,发饰简单,手挽一个菜篮,低头凝视林清。林清讶异,却见老妪用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揩拭他脸上的泪水,微笑着,怜爱着。
不知为何,林清很想在她怀里哭一哭,他想起了早已记不清面容的母亲。
“孩子……”老妪说,“天儿多冷啊。”
林清靠在树干上,睫毛上都坠着水珠子。听到这句话,他才感觉到冷。
他打了个哆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啊,好冷。”
“跟姨娘回家罢。”
“家?”
老妪笑着说:“城里都传开了,林氏祠堂要重建了,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我的瑛儿呢?”
林清张了张嘴,他想解释,可无从解释,只能流下两道眼泪。
“为什么哭?近日我听到了很多传言,可我不信。”老妪牵起林清的手,说:“回家罢。”
传言?还能有什么传言,一路上在驿站中,林清也不乏听到一些赶路人的闲聊,谈论起宫中变节,都说是隋瑛助了林清一力,叫他造反成功。可隋瑛却在和林清的权力争夺中落败,不得已败走广西。各种说法都有,但全因为和林清众人皆知的亲密关系,隋瑛也成了造反中的一员。
多少次,林清想开口争辩,可话到了嘴边,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可他却毁了隋瑛的名声。许多先帝的拥护者甚至在广陵的隋氏祠堂里唾骂,那些被林清整顿吏治清洗掉的官员,不敢找林清说事,炮火全对向了失权的隋瑛。
想到这里,林清又是哽咽。
“和姨娘回家罢。”间林清垂首,老妪捏了捏他的手,就像隋瑛一样,说话前总爱捏他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艰难地站起,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老妪身后。林清走路时的模样让老妪回头,心疼问:“疼吗?”
林清摇头,“不疼。”
“是他没有照顾好你。”
“不,他照顾我太好,是我……辜负了他。”
老妪笑了笑,“你们之间,哪里来的什么辜负呢?”
隋夫人看向深沉的雨幕,笑道:“有的从来都只是牵绊啊。”
第135章第一百三十四章将功抵过
倪允斟找到林清时,他已经喝了热姜汤,舒适地躺在隋瑛曾经躺在的床铺上,他背靠锦缎靠枕,面色红润,嘴角噙笑。倪允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如此模样。他走到他面前,用手背贴了贴林清的额头。
“你是想让我掉脑袋。”倪允斟笑着说。
林清抬起亮晶晶的眼睛,轻声道:“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倪允斟温柔地笑了笑,顺着林清的目光环视这间颇具江南特色的房间,这里布置得简洁舒适,案后的书架上摆有几栏旧书,隋瑛曾披过的旧褂子还完好地搭在衣桁上。隋家落魄后隋瑛就和姨娘搬到了这处宅子里,靠着姨娘在妓院里卖艺供他读书。后他不负众望出人头地后,也只是将这宅院简单修缮一番,给姨娘找了几个服侍的下人,每月给姨娘寄钱。
初时步入学堂时,因为隋夫人的身份隋瑛还受过不少嘲讽,有人不怀好意总是起哄叫他弹奏一曲,他当时心思简单,未曾看出这哄闹声中的恶意,于是他演奏了一首古琴曲,却被嘲弄果真是个被艺妓带大的。换作他人受此屈辱定会弃琴艺于不顾,可是隋瑛却起身对众人说,是他自己没本事,才叫姨娘去卖艺赚钱。卖艺赚钱并不可耻,他也不以姨娘的艺妓身份而感到难堪。
“只是以后啊,他便不再去学堂了,他倒是不是怕人笑他,是他听不得人家笑我。”
隋夫人温言娓娓,眼眸含笑。林清知道,有她,才有后来的隋瑛。
“他心里记挂着人,记挂了太久,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走向那个人……”
那时林清脸上还坠着水珠,姨娘便用干净的帕子一下一下地擦着他的脸,她的手很轻,就像擦拭名贵的瓷器。林清无语凝噎,太多的情绪无从诉说,眼眶红了又红,只好将自己全然交托于她的手中。隋夫人眼含微笑,什么都不问,只是偶尔提一提过去的事,便喂林清喝了姜汤,又扶他睡下,直到倪允斟到来。
倪允斟了林清额边的发,问:“什么时候回去?”
林清缓慢地将目光移到他身上,“回去?我不会回去了,这里是我的家。”
倪允斟苦涩一笑,“我就知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择之,”林清伸出手,抚住他的手背,“我不会让你为难,求你,让我在这里再待上几天。”
“如此你便会好起来么?”
“我会尽力。”
林清露出令人信服的笑容,倪允斟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他如此微笑,便起身伸了个懒腰,佯装不在乎地说:“那我可要期待一下了!太医都医不好的人,在这里待几天就好了?”
他回头朝林清眨眼,“要我把那孩子送来吗?”
“椿儿若愿意来,便叫他来罢。”
“我吃醋了,你舍得我,舍不得他。”
“那你也来。”
“我可不要!谁住情敌家里来的!”倪允斟摆了摆手,走出门去了,远远地他看到庭院中隋夫人在用剪刀修剪盆栽,手法细致而温柔,盆栽中是一株细嫩的小黄杨,在她手底下生出好看的形状。倪允斟想,她能将隋瑛养得那样好,如今的林清,她也会让他好起来的罢。
远远的,隋夫人朝他欠了欠身,倪允斟连忙拱手行礼,转身走了。
隋夫人放下手中剪刀,在池中洗净了手,就见林清从床上下来,披着隋瑛的旧褂子,扶门站在门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苍白而秀丽,正如她所想象的那般。那些时日,隋瑛多开心,起先还是跟着爹爹去林府,后来则是自己经常一个人去。林知府喜欢隋瑛这个孩子,隋瑛也仰慕他,可隋瑛最爱的还是那个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脖颈听他念书的孩子。
回家后他口里时刻念叨着“晚儿”,晚儿今日这样这样,明日又那样那样,隋老爷便说,若是有机会,将来两人结拜为兄弟。可那时隋瑛愣了愣,转身就走了。不知为何,那时他就不想和晚儿结拜为兄弟,他虽稚嫩,却知晓兄弟之间不会亲吻,可他总忍不住要亲吻。
他将心中所思偷偷告诉了最亲近的姨娘,姨娘便用手帕捂着嘴笑,叫他千万别告诉爹爹,只是说,你等他长大,也等你自己长大……
可是她的瑛儿等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离别,如今这人形销骨立,好似一阵风就能带走他。她想起瑛儿寻了他那么多年,在一起不久后,却是浩劫连连。
隋夫人走向林清,慈爱地笑,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坊间的那些流言,“饿了吗?姨娘给你去做吃的。”
“好……”
“秋日的蟹肥了,给你蒸上一只,可不是姨娘不舍得,你体寒,不能多吃,姨娘再给你煨点鸡汤,做点果子点心什么的,瑛儿寄的钱我一人都用不完,刚好,这回都给你补身子。”
“谢谢姨娘。”
“你这孩子,何必跟我说谢,不嫌弃姨娘就好。”
“怎么会,您……您是母亲。”林清动容道,他已经很久没有说出这两个字眼。
隋夫人深深凝望了林清一眼,走上前握了握他的手,“好,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话语刚落,已是泪眼阑珊。
——
林清离京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齐桓耳中,在他面前坐着冯延年,冯延年瞅着齐桓,见他不露声色,只是嘴角噙着一抹笑。
“所以,齐大人是什么打算?”
“我么?”齐桓看了一眼冯延年,“我自然没什么打算。”
“那些亲王郡王们都等着您呢,程菽要变法,高子运要加入,保不齐过一阵儿,隋瑛就回来了。”冯延年试探着说。
“嗯。”齐桓点头,“这事不能再拖延,听闻林见善病了一个夏,陛下为了让他开心,还特意为林可言正了名,如今人在江南,想必是顾不上京城里的事了。要做的事,就得赶紧做。”
冯延年自然不知道齐桓具体要做的是什么,但他一直知道齐桓想要主持变法,程菽就是他最大的阻碍。
冯延年也隐约感知到,齐桓对隋瑛有些芥蒂,不知为何,再风轻云淡,一听到隋瑛的名字,他还是会有所动容。
只是几乎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冯延年越发谨慎了,他什么都不想知道,什么也不想参与,齐桓要的,他牵线搭桥,齐桓不要的,他沉默便是。
只是,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曾几何时,他冯延年哪里将齐桓放在眼里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聊了几句,冯延年就起身告辞了。齐桓独自思索很久,他似乎在犹豫什么,这时,一阵穿堂风倏忽而过,吹起了他的发丝,吹灭了满堂的烛火,一片突如其来的黑暗中,齐桓露出微笑。
他下定了决心。
翌日,静悄悄的宫道内掠过一道落寞身影,沅儿在宫内有充足的自由,许是皇帝的歉疚,他身为男子,却能行走于后宫。可后宫也冷清异常,毕竟慕清帝只拥有一位皇后。
一个独居的、未曾被宠幸过的皇后。
沅儿很想看这位皇后长什么模样,他在凤熙宫外踱步终于被宫人发现通报到了皇后的耳里,于是皇后出现在凤熙宫大殿的门口,两人在见到彼此时刻都吓了一跳。
沅儿想,世间竟有如此雍容华贵的女人,是他从未见过的端庄与美貌,可就连这样的女人都不能得到皇帝的心。
奚今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皇帝的心里,竟装的是那个人,她为她的大哥感到一阵悲伤,她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法子能让大哥回来,她想大哥许是要在边疆蹉跎一生……
两人一里一外,凝视彼此,最终奚今款款走下宫门,来到沅儿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沅儿。”不知为何,沅儿很想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奚今微笑,朝他伸出手,沅儿看起来很瘦弱,有着相似的面庞,却完全是不一样的神情,“你吃过烤银杏吗?”
沅儿摇头。
“方才宫人烤了很多银杏,我过去最爱吃,你要不要尝一尝?”
“好。”沅儿红了眼眶。
奚今哀伤地微笑,牵起了沅儿的手,沅儿吓得缩了缩。
“你怕我么?”奚今问他。
沅儿怯生生地摇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
“哭什么?怪可怜的,你多少岁?”
“快十八岁了。”沅儿说。
“他没有照顾好你,你看起来很瘦。”奚今也有一些哽咽,“你很伤心吗?”
沅儿点头,却又迅速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和姐姐一起罢。”奚今说,“在这里,我们还有漫长的后半生……”
沅儿哆嗦着嘴唇,他想起了记忆中早已模糊不清的母亲,他跪下身,抓住奚今的裙角,掩面啜泣,继而又嚎啕起来。奚今听着他的哭声,难过地看向天空,深吸一口气,泪水便从眼角滑落。
两只笼中鸟的相逢时刻,齐桓正从文渊阁里出来,他将几封信交到一名太监手里。
这几封来自于驿站的信件被送到崇宁殿,萧慎翻阅这些信件后,龙颜大怒,当日下午,锦衣卫率人提审宋知止,宋知止一脸茫然地跪在了崇宁殿前的广场上。
殿内,金瓜不住小声安抚着萧慎的情绪,可那信中内容,就是金瓜看了也是不禁咋舌。
这宋知止怎么敢在给戍守边疆的将军的信中写毁谤圣上的话语?
当然了,金瓜不知道宋知止和奚越的关系,但萧慎心知肚明,他知道正是因为宋知止和奚越之间的那份感情,他才说心里话,说真话。
“杀兄弑父,有违人伦,欺辱良臣,有违君道,昔日自己舍身相救,却不知换来如此悖逆之行,如今国本不安,边疆动荡,外敌皆有趁虚而入之势,大宁朝外强中干,百姓苦不堪言,想必是报应不爽,那林见善,也是病入膏肓……”
萧慎重重摔了那信,怒火中烧,险些站立不稳。
自从即位以来,他宵衣旰食,日日早朝从未缺席,为了应对东州战事,他想尽了法子,多日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民生多艰,他也时常催促程菽进行变法改革,严控土地兼并,改革宗禄制度,他尽全力为其开路,保驾护航,可程菽囿于所谓纲常礼教也迟迟没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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