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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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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瑛反握其手,摁在心口,“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如此青山,如此明月,如此深情,如此告白。化作回忆,萦绕心间,终不能去,亦不能弃;得此一人,夫复何求?唯有搂人入怀,依偎肩头。

星光、月光、林间雾、野鸟影……悉数落在两双深邃的眼眸里,闪耀,动人,世界都归位了这一隅,这一刻。

“山路还很长呢。”

“我背着你就是。”

“我们的路也很长。”

“哥哥照样背。”

或许,爱是常觉亏欠,他们总是觉得亏欠了眼前人。隋瑛常怨自己没保护好他,让他受尽折磨,变得行动不能,不负当日。而林清却总觉得自己连累了他半生,那广陵的一块温玉,跟着他渐失了颜色。

路还长,他愿意背着他,可他却又不忍自己是他负担。

“你看,”林清转身,指向南明峰上隐约可见的道观,笑着道:“你看那里濛濛光华,紫气四溢,定是有仙人在此,我一定会在那里好起来。”

林清舒展自己的五指,“这双手日后还能写字,还要为哥哥梳头。这腿脚也会站起来,走在哥哥身边。”

“所以我一刻也不能等待。”隋瑛黑曜石般的眼眸闪烁起来,凑近道:“一刻也不愿意停留。怀此信心,便觉得毫无疲累!”

他蹲下身再度背起林清,林清的呼吸在他耳畔轻轻的,宁静的,欢喜的……若是希望就在前方,他又有何伤感的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步,两步,三步……他不觉得自己只能背着他爬上这南明峰的千余级台阶,他能背着他一生……可他知道,这人有一颗骄傲的心,是绝不愿意成为他人负担,所以他暗道,那走在自己身边罢,做结伴之人,一生一世地走下去。

走进这浓雾当中,云端之上,希望所在。

隋瑛笑着,林清也笑着。脚步越发轻快起来。终于在黎明初现时刻,两人远远地甩开韩枫,于熹微之中,来到了道观门前。

第93章第九十二章情深誓言磐如金

好消息是,舍忧道人在道观里,坏消息是,他当然不肯轻易医治。

凡事都要讲究一个缘分,一袭蓝染素衣,白眉长须道人望着眼前二位,幽幽道,与二位之间的缘分,还未到他要亲自出手的程度。

林清有几分黯然,坐在一方石凳上,透过松林的影影绰绰,他抬头看这山顶的艳阳。

日光呵,松树呵,究竟什么是缘分?

缘分二字,是人可以论道的么?他怅然地微笑,斑驳的阳光翕动在他面庞上。

“人与人能相见,便是有缘了,至于缘分多深,也得靠人来争取!”隋瑛辩道。

舍忧道人抚须微笑,摇头说:“你二人连名姓都不曾报来,又何谈争取?”

隋瑛蹙眉,他敲门时刻便自报家门,林清也做了介绍,可这道人非说两人未曾报来名姓,究竟是何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林清幽幽地收回目光,在韩枫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在下广陵林安晚,这位是广陵隋遇安,见过道人。”

隋瑛一愣,回头去看林清。只听南明道人发出爽朗的笑声。

“这才对嘛,什么林清隋瑛,我怎么没有听说过?”道人随手拿了一把扫帚,“我这院子里甚脏,我还需打扫,二位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隋瑛连忙夺过那扫帚,笑道:“既是该做什么就得做什么,遇安便是要做这个!”

说罢,隋瑛便忙不迭地打扫起来,这一扫便又是整整一天,把林清给心疼坏了。直到日暮时分,隋瑛累得坐在树下凳上,林清在一旁给他揩汗,道人才再度现身。

四顾道观中干净整洁的庭院,道人啧啧不停,再看树下两人,便踱步至林清面前,端详其片刻,老神在在地问道:“终是有一枚玉,把你护住的罢?”

林清惊诧抬头,“您?”

舍忧道人抚须摇头,“只是此玉非彼玉,当年有人未明白,你却是明白了!”

说罢,他看了一眼隋瑛,翩然而去。两人站定在远处,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他……”林清讶异当中又是欣喜,指着道人离去方向,“他是……”

隋瑛也恍然过来,不禁喜极含泪,“是,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林清抚摸心口那枚玉,被同样激动的隋瑛搂进了怀里。

是啊,如今护住他的,不是胸口这块玉,而是他面前这人,灼灼光华,温润如玉!

两人是从未想过有这般际遇,喜不自禁。道人虽未明说,意思却已很明显。多年前曾伸出过援助之手,今日又怎会袖手旁观?

是夜,两人在道童的带领下,下榻在道观后的一间偏房里。

在一张简陋铺着草席的榻上,两人相拥而眠。峰顶静谧异常,只闻风声与鸟鸣。林清把脸埋在隋瑛胸膛间,汲取着温暖,迎接一个又一个落在额头上的吻。

隋瑛搂着怀中人,望着窗外飘渺云雾,不禁喟然长叹。

什么是缘分?

天注定的便是缘分。

——

“你是五指俱断,脚筋是哪门子大夫给你接的?半上不下的,再晚些来,恐是贻误功夫,叫你终身残废了。”话还未落,道人便一根针猛扎下去,林清痛得一声惨叫,瞬间冷汗岑岑。

“忍着些,待你何时不疼了,这针也就不用扎了。”道人没好气地说,也不顾林清此刻大气直喘,脸色煞白。又是几根针扎了下去,林清疼得直抖,隋瑛更是心疼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在一旁来回踱步,只恨不得自己替他去受这罪。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别在这绕圈子了,去厨房里瞧一瞧药熬好了没!”舍忧道人不耐烦地赶走隋瑛。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在这里碍手碍脚。”

隋瑛是望了林清一眼又一眼,林清朝他点了点头,隋瑛索性离开。他这人的勇敢与坚毅,只消一碰上这个人就悉数碎了,叫他成了个胆小鬼。去厨房里走了一遭,小道童和韩枫正在煎药,隋瑛便又踱步回庭院,拿了苕帚,打扫起道观的香炉、廊柱来。

这南明峰上的道观,坐落在寂静的悬崖之边,冷清而又破旧,通往道观的石阶周围早已被杂草和藤蔓掩盖,若不是道童日日清扫,怕是连上山路都已无有了。大殿也是同样破败,青瓦早已褪色,墙面布满了青苔和裂纹。飞檐翘角的屋顶也已歪斜,风一刮,几片瓦片时不时掉落。

大殿前的院子原本杂草丛生,昨日隋瑛都仔细地锄了,显露出原本整齐青石石砖。殿内香炉早已锈迹斑斑,香火的灰烬早已堆积成小山。主神像的颜料褪色,几乎看不清神祇的面容,神龛的木料也因为潮湿而发黑、腐朽。墙上的书法和挂轴被岁月侵蚀,字迹模糊,几乎无法辨认。

隋瑛又踱步至回廊,回廊四周木柱已经腐朽,墙上壁画也是斑驳不堪,回廊中散落着几张破旧的石桌石凳,偶尔有几片花叶随风落在其上。几只初春的鸟儿偶尔在此徘徊,轻盈地越动来去。

隋瑛仔仔细细地打扫,尽力不去想此际林清正遭受的痛楚。熬过了这痛,才有好起来的希望。

不过片时,就听厨房里说药熬好了,隋瑛便去取药,来到偏房里,却见林清已经沉沉地睡过去了。

只是瞧他那濡湿的头发,眼角的泪水,毋宁说是痛晕过去的。

轻声叫醒林清,喂他喝了药。因为疼痛,林清汗湿了长衫,隋瑛怕他犯伤寒,便去烧了炉子,打来热水,在傍晚时分把他放进了浴桶里。

自从林清出事后,夜夜都是他服侍沐浴的。一张柔软手帕湿了水,小心翼翼地游走在那遍布鞭痕、烙伤的身体上。血痂脱落,在清瘦的身体上留下永久的印记。这些印记见一次,就叫隋瑛痛一次。

指尖轻拂在一道心口间被烙铁烙出的伤痕时,隋瑛不禁想,在这里,该有多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好似感知到他的悲伤,便从水中抬手,轻抚住他的手指。

“已经不疼了。”他露出一抹宽慰的笑容,于水汽氤氲中看向隋瑛,“早就不疼了。”

隋瑛恍神过来,挤出笑容,“不疼就好,这些疤,会慢慢变淡的。”

“嗯。”

林清垂首,黑发缭绕于水间,他的神色恬淡。他并不指望这些可怖的伤痕能够消失,或许它们将会伴随他终身,叫他记得那暗无天日的绝望时分,同时也叫他记得,自己的意志是如何支撑自己走出死亡的。

他还能走好长、好长的一段路呢。

只是隋瑛很无助,很难过。他知道这外面的皮肉虽好了,可心底的伤,要怎么好起来呢?

他夜里还是会做噩梦,双手胡乱挥舞,惊叫连连,不言语,只是发出凄厉的叫喊和哭声。隋瑛不得不把他抱在怀里哄上好一阵子才能让他安静下来,若是不管不顾,又得犯起那惊厥的病症来。

每一回他困囿噩梦,流泪却不仅仅是他一人。

可这些时日,隋瑛从不叫林清见到他的眼泪。他不希望林清见到,因为他是不会说谎的,他知道自己的谎言拙劣,每当林清问起他,你当日的调查如何?他只能用自己能力有限,实在是没有什么着落来搪塞。

可瞒得了一时,还能瞒得了一世吗?

他的晚儿,太聪明了。

可是聪明,却是叫他发现,他父亲是真的造了反,只是为了巩固一个背信弃义之人的皇位,甚至不惜送上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却独独把他留在这世间受苦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倘若上天有情,何苦让他知晓这一无情真相呢?

好在有水雾,林清瞧不见隋瑛发红的眼眶,一会儿他把他从桶里抱了起来,擦干了身子,又给他换上干净的棉衣。

“这里条件太差,夜里又冷,可不能再让你睡草席了。”一边给林清脸上抹香膏,隋瑛笑着说。

“你把我当个小孩子了。”热水将林清的脸蛋蒸得红扑扑的。

“我情愿你是个小孩。”

隋瑛捏了捏林清的脸,转身出门去寻棉被了。峰顶夜间水汽大,云雾后,昨日夜里,林清在他怀里直打颤,今日可不能叫他再受冻。

“许是要在这里住上好一段时日,得把这里好生打扫布置一番,叫你也住的舒服些。我看那道人是个不管事的主儿,这道观被他料得破落得很。哎,想不到我隋遇安读了十几年的书,做了十年的官儿,如今在这里南明峰上南明观里当起扫地僧来了。”隋瑛打趣道,想逗林清开心。他动作利索,又是铺棉被,又是擦拭靠窗的一套桌椅,还从韩枫被过来的包袱中拿出一套茶具,擦干净了摆在桌上。

“明儿给你泡茶喝。”

“你这样对我,我以后拿什么报答你。”

“若不是怕搅扰了这清净地,今夜就叫你报答。”

隋瑛坏笑地朝林清眨了眨眼,林清的脸又是一红,低声嘟囔:“你只会想那档子事。”

“索性我是想也不是,不想也不是?”隋瑛放下手中的活儿,扑过来抱了林清滚躺在床上,“真累,可也是真开心。你我这一生怕是很少有如此安静的时光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喜欢这样的?”林清靠在隋瑛的臂弯,问。

“喜欢,若不是少时在心中埋下了为生民立命之志向,许是早就辞官归隐,避世绝俗,于这山间闲云野鹤,不闻窗外事了。”

林清笑了笑,“那好,等你志向实现,我大宁朝国本安定,繁荣富庶时刻,你若是下定决定找一座山,我便跟着你去一座山。”

“真的?”隋瑛撑起身子,眼底盛着惊讶的欣喜。

“人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虽不嫁你,却比嫁你更甚。你去哪里,我自然去哪里。”林清柔柔地笑,点在隋瑛胸口上,“只是彼时隋相公也不要嫌弃安晚是个麻烦包袱呀。”

“怎么会!”隋瑛抓了林清的手,激动道:“日日为你梳头,夜夜为你沐浴!小林相公可别嫌弃我已不是隋大人。”

相顾一笑,所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情深誓言磐如金。

第94章第九十三章把你那程大圣人玩弄于鼓掌……

只是这治疗过程不亚于再一次的受刑,道人用针狠辣凌厉,每回林清都是痛得满头大汗,粗气直喘。那熬的汤药也是奇苦,不知是用了些什么药材。若不是身边有隋瑛好生照料,林清只觉得自己又身在诏狱当中了。

舍忧道人也是无不管不顾,隋瑛央求了好几次叫他下手轻些,他却执拗得胡子翘了翘,说爱治不治,南明观里不欢迎人,也从不留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到了这时,林清总会朝隋瑛摇头,说自己能忍。

可何以忍得?那腿脚、臂膀、手腕遍布银针,根根都像扎在了命穴里。好的时候林清也只是隐忍地呻吟几声,不好时刻便是直接两眼一翻,就此晕了过去。

有一回,隋瑛刚打好汤药过来,便见道人一针下去,林清浑身直颤,脸色瞬间煞白,咿呀地喊了一声,便是头颅后仰,晕倒在床上。

“怎的这么不经扎?”道人皱眉摇头。

隋瑛伫立在门口,看着这一幕是再也按捺不住,放了药碗,径直走向那舍忧道人,望着他嘴唇直哆嗦,若不是这人真是在治病,他早就忍不住拳头了。

“你做甚?”道人疑惑地望他。

隋瑛百般纠结,最终咬牙,直直跪了下去。

“倘若能有别的法子,还请先生莫要让他受这等罪,他实在是受了太多苦,我不忍心见他日日如此!”

舍忧道人恍然,摇头道,“你用你的双膝求他好,却也只能求他一时好。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比你要明白这个道。”

“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隋瑛难过地问。

“你起来罢。”舍忧道人对隋瑛道:“玉石由天地灵气孕育而成,自当润养万物,有人给你取了表字在山,也有人赐你表字遇安,你倒是明白过,现下却也是变得愚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您,您这是何意?”

“你一路走来,看那万物凋敝,民生凄凉,天下苍生何不受苦?你有入世之才,有挽大厦将倾之能,却耽于一点小情小爱。所谓一叶障目,你看不清了。”

舍忧道人一边说,便走过他,来到庭院中。

“可是先生,二十多年前,可是因您我才得以与他相识,您曾经说,有玉才护得他周全,我如此护他,不过也是顺应天命而已。”隋瑛追了上去,争辩道。

舍忧道人幽幽地看了一眼隋瑛,“所以,你还自诩为玉吗?所谓天命,还得在各自的本命上。你如今,已经失了光华了。”

隋瑛哑然,只见舍忧道人环顾被他打扫得明净的廊柱与大殿。

“天雨大,不润无根草;道法宽,要度有心人……玉在山而林木润,这山上,可不只一棵树,一片林……”

说罢,道人抚须,扬长而去。隋瑛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他当然知晓道人所指为何,他身居庙堂之上,不专心专意为民求份,反而囿于个人情爱,离了要职。道人虽居深山,却也只大宁朝百姓皆苦,北有异族时刻来犯,流民不断,南有土匪遍地,烧杀抢掠。官吏腐败,财政匮乏,军备疲软,民生凋敝……

隋瑛苦笑一声,只觉涩然。

回到偏房内,他拿起帕子,揩拭床上人额间的汗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如此痛苦的治疗和细致的照顾中,倏忽间一月过去。

某一日,林清醒来见屋内无人,叫了他几声也没反应,便自顾自地下了床。许是方才睡醒头脑混沌,直到走到了门口,林清才恍然发现,自己竟是靠双脚走过来的!回头看,这一回他不仅站起来了,还走了五六步的距离!

林清大喜过望,连忙扶着门框换隋瑛,隋瑛正在后院劈柴,见林清站在门边,身边无人,便也意识到了什么,惊诧得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可是自己走过来的?可是!?”

“是!是我自己走过来的!”林清双手摁在隋瑛肩膀上,只见眼前人欢呼阵阵。

“太好了!太好了!今儿个夜里我给那舍忧磕头去!”隋瑛大笑,抱着林清像是发了疯一般,又是亲又是转圈的,林清鲜少见隋瑛如此激动。

“你再转,我要晕头了!”

“瞧我,一身的汗和木屑,莫不是脏了你!”

“情愿你脏我。”林清在隋瑛脸上亲了一口,响亮得很。

山中岁月倏忽而去,针灸由最开始的疼痛万分,到后来的微微刺痛,再到如今的酥麻,林清也便由最开始的五六步,到可以被隋瑛搀扶着在院内缓慢踱步,眼见着他一日比一日好,隋瑛的心便是一日比一日轻快。两人时常促膝长谈,却在有关林可言一事上保持了不约而同的沉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也并非没有问过,可隋瑛总说,他能力有限,调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林清便收了声,也没提及在诏狱里张邈对他说过的话。

也许罢,林清想,可他不相信,他也不愿意逼迫隋瑛,非叫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所不愿意说的,是他心上的伤口,在他伤口上撒盐,林清做不到。

可林清却察觉了他心中的隐忧,有时便催促他回京里去,在其位谋其职,不可耽误公务。好在偶尔萧慎会来探望,这期间隋瑛便也放心回京。只是大多时刻,隋瑛都待在这深山里,陪伴他逐渐走向好转。

一日,隋瑛正握着林清的手,帮他稳定住颤抖在纸上写字时,就听见宁静道观中传来一阵银铃般的欢笑。两人循声望向窗外,只见习习夏风中,现出一抹水红身影,宋步苒犹若一只蝴蝶飞向了道观,在她身后,程菽从浓郁绿荫中现身。

——

“累死我了!累死我了!我要喝水!”宋步苒走到一名直喘气的女人边,拿了水壶咕咚咕咚就是几大口,程菽见她没个名门闺秀的模样,摇头叹气,眼中却是爱怜。

那女人赫然是东州从妓院里逃出来的女子,如今看来是在宋府做工了。

“小姐,慢点喝,别呛着。”女人顾不得自己累,拿了手帕给宋步苒擦嘴。

“陨霜!”隋瑛从偏房里快步走出,“怎到这里来了?”

“自然来看你和见善。”程菽额间冒着层细细密密的汗,笑得却如清风拂面。

林清站在门口,遥遥向程菽颔首,算是行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能站了?”程菽讶异地问。

“何止?还能走了!”隋瑛既是兴奋又是骄傲。

“这真真是……造化。”

程菽此次前来,一时尽朋友之谊来探望,二则是上回隋瑛回京,将路途上的所见所闻都悉数告诉了程菽。程菽也是惊讶,一向富庶的宁中居然也堕入贫困之境,且他在阁内根本都没有看到过折子。

虽然只是一个县,但也一个县也是有几万余名百姓。两人一见面,闲聊了几阵,就去道观后的庭院里喝茶商讨国事了。程菽偶尔会让宋步苒在一旁听,有些时候,他却觉得一些事情还是莫要让这小姑娘知道为好。

毕竟兴改革的苗头若是走漏风声,容易被既得利益团体群起而攻之,成为众矢之的后,有些事也是容易中道崩卒了。

程菽和隋瑛在讨论时,宋步苒则在道观里四处乱窜,撞见舍忧道人就说叫人给自己算八字。

舍忧道人说,自己被这些官宦折腾得紧,还不如明日就下山云游四方,落得个清净。

话虽如此,他却是堪堪瞥了一眼宋步苒,便高深莫测地道:“小女子还是莫要勉强,有些事,勉强不得。”

宋步苒小头脑一歪,“我勉强什么了?”

南明道人说:“你心里最想要的,便是你所勉强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步苒一愣,便骂道:“你这个老鼻子!我才不信你!”

说罢她便跑了,来到林清那边,说是陪他走路。

“我掺着您。”宋步苒不由分说地就搀扶起了林清。

林清从环廊下的椅凳上慢腾腾地站起身,看着眼前的少女,道:“宋小姐这样搀扶着我,怕是被老师见了要挨骂。”

“我被骂的还少了?那个老学究,我求他多少回他才愿意带我来。”宋步苒忿忿不平。

林清却是狡黠一笑,“我看你老师倒是非常情愿带你出来,只是等着你去求呢。”

“谁知道!哼,求他的人多了,还缺我一个?莫不是有个权瘾,就喜欢人求。”宋步苒缠着林清,两人一同漫步,又一起坐在悬崖边的石椅上。

悬崖边的风景如梦似幻,轻霭浮空,山林若隐若现,仿佛被轻纱所笼罩,瞧不见真容。近处松柏林立,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好似喃喃低语。远处山峦连绵起伏,层层叠叠,隐没在雾蒙蒙的阳光之间,仿佛天地之间的界限被模糊了。

两人呼吸清凉的空气,日光透过松叶斑驳地落在他们身上。

林清还是头一回这么亲近宋知止的这妹子,他先前就知晓这女子是个不讲礼数却又是极真性情的,哪一回人家见了他不是唉声叹息明里暗里都说他怎么落得如今这番模样,可宋步苒却丝毫不在意他当初如何,如今又怎样。

也许在她眼里,他那一品大学士的老师,和他哥哥救助的那名东州女子没什么不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面对眼前的云雾之景,宋步苒伸了个懒腰。她虽着女装,却无半点发饰,身上也不曾佩戴什么珠宝。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便转身朝林清傻笑:“真羡慕林大人,日日在这里呼吸好空气!”

“既喜欢,在这里住下便可。”

“那可不行!在这里我就……我就……”

“就怎样?见不到你老师了?”

宋步苒吐了吐舌头,“谁要见他,我是说,我是说……”她欲言又止,最终凑近了小声道:“林大人,我想做官。”

林清抬眼看她,“哦?做官?”

“对呀,我想做官。”

“宁朝女子不能做官。”

“我知道!可我就想做官,我想办点事实,像我哥,我老师,还有你和隋大人一样!”

林清笑了,“做官可不是你想得那么容易,你哥哥多少次死里逃生,你瞧我,落了诏狱,如今还是个残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哪里残废了,如今都能走,日后还能跑哩!”宋步苒蹲在林清前面,没大没小地把下巴搁在他的膝盖上,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乞怜道:“好林大人,他们都说你最聪明,我老师都比不过,你给我指条路罢,我怎么才能做官?我来京城就是为了这个,可如今蹉跎了一两年,我都十八岁了!”

林清被她逗笑,但见她不是开玩笑,便眼眸一转,细细思索起来,片刻就道:“你是想要一个官职的名头,还是要做实事?”

宋步苒小嘴儿一嘟,“我倒没那么沽名钓誉,能做事就好,我可是有才能的人!我的才华若是被埋没了,我那美好的品格,无双的智慧,独一的胆量,就都没有用了!”

林清闻言哈哈大笑,就连庭院里的两位都听到了这笑声。隋瑛皱眉,晚儿怎的这么开心?一会儿定是好好问一问。程菽心里则直犯嘀咕,宋步苒这淘气鬼莫不是又在甩什么嘴皮子了,丢人现眼。

林清笑完,不禁捏了捏宋步苒的脸,“好,为了你那美好的品格,无双的智慧,独一的胆量,我就为你指条路。”

“洗耳恭听!”

“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你老师那里下手!”

“怎么下手?”

“先做惹他目光之人,再做他在意之人,最后则做影响他之人。”

“你是说?”宋步苒阴险地笑。

林清眨眼,“把你那程大圣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95章第九十四章——是我来得太晚了。……

雨滴一点一点地从屋檐上淌落,怜妃独坐观月阁阁楼之上,一侍卫从身后暗处现身。

只见他身着禁军府军前卫的制式军服,腰挎长刀,威风凛凛。然而站在怜妃身后,他却是俯首垂眉,十分恭敬。

“你来了?”怜妃却也不回首,仍旧坐在檐下,遥望雨幕。

“问娘娘安,”这名府军前卫姓范名,负责皇城西边的守卫及巡视工作。前几年在指挥佥事上磨砺了好多年始终得不到晋升,后在一次救驾中得到庆元帝赏识,一跃成了府军前卫的指挥使。只是只有怜妃和范两人心中知道那次救驾缘由为何。

当怜妃尚不是妃嫔时,就与这名大内侍卫相识,后怜妃飞上枝头做凤凰,也没有不提携的道。后范老母重病卧榻在床,还是怜妃慷慨解囊,私下安排了太医,救回范老母一命。是以范对怜妃可谓是忠心耿耿。

可怜妃却从未向他索要过什么,只是偶尔向他打听打听各皇子们的情况以及朝野中大臣们的一些消息,尤其是岐王那一派的。

譬如这一回,他禀报道,那林大人已是可以下地了,被隋大人照料得好。期间岐王也去看过许多次,许是再过几月,就要回来了。

怜妃静静地听着,也不做任何评判,只是道:“我这里还有一些名贵的药材,劳烦范指挥使代本宫送过去,只是别叫人知晓是我送的了。”

范颔首,便继续道:“另外,东宫那边我已是打点了人手进去,这些是名单。”

范从怀中掏出一小张纸条,递给了怜妃。怜妃展开一看,露出笑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很好,这都是我信得过的。”

“是啊,都是旧相识。”

怜妃欣然一笑,整个观月阁都亮了几分。她又朝身边一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便从腰包里掏出来一个钱袋,递给了范。

范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谢谢娘娘。”

“你我何必说谢,这里面有你的,也有教坊司得那些哥儿姐儿们的。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范笑了笑,“娘娘有如此才干,真不输于任何男子。”

“哪里敢呢?”怜妃淡淡一笑,却隐现悲哀。范不能久待,一会儿便从观月阁后门悄然走了。怜妃依旧独坐回廊之下,遥望这夏日的朦胧雨幕。

她好似看到了一双泪眼,朦胧而又忧伤,濡湿了睫毛,沾染了衣襟,却挡在她身前,不肯离去。

——

秋日来临时刻,火红漫山遍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每日都手拄拐杖,在舍忧观下的长廊进行散步,偶尔也会和舍忧道人在庭院中对弈,他时常输,舍忧道人笑他,心总是太急,棋路过于锋锐,惯用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式。

“这样不好,不好。”舍忧道人抚须道。

“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怕是也改不了了。”林清微笑。

此时隋瑛已经回京,因为林清的再三催促、舍忧道人无声的审视,他终是放下了对林清的各种担忧,回京述职。他留下了几名护卫,但林清用不着他们,他们便也自在地在这道观里悠哉悠哉四处闲逛,偶尔打打下手,帮林清提点热水,端点汤药。

萧慎时常会来探望他,向他报备府内训练精兵的成效卓著,那吴晗是个野路子,带出来的护卫一个二个都生猛得很。其中几名精锐则挑了跟着来周习练武艺,也是进步巨大。

林清欣慰地点头,便说那吴晗在他身边的用处也就到这里了,找个时日,向吴宪中、陈青和等人讨个担保,把他安排到三千营里去。

“他以前救过奚越的命,若是三千营的付容指挥不同意的话,你便去找奚今。身为郡主,她的话有些份量。”

萧慎点头,“吴晗是骑兵出身,安排在三千营当中,实在没什么不妥。”

“是了,我也是如此想的。只是这事低调些做,别叫人知道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锦衣卫可什么都知道。”

林清扬起嘴角,莫名地望向一丛浓郁绿荫,“是啊,他们什么都知道,你多提防着荀虑。宫里,记得叫金瓜多孝敬孝敬他的那几个秉笔、掌印的老祖宗。”

“好,学生记住了。”萧慎扶起林清,“我再扶您走一走。”

林清摇头,“不走了,出了一身的汗。”

“那我叫人打些热水来,服侍您沐浴。”

“这哪里像话,你是王爷,我只是个庶人,我自己来就行。”

萧慎脸颊微微一红,“那我在外面守着。”

“你还把我当个残废了不成?如今我可是能拿筷了,日后,也能自己打水了。”

“不行!”萧慎连忙握住了林清的手,“您的手,拿筷写字也好,运筹帷幄也好,可别干粗活儿。”

林清笑了笑,轻轻抽出了手,“知道了,你早些回去罢。”

萧慎抿了抿嘴,委屈道:‘“林师,学生才来一日,你就催我回去,这回去的路程马车是两三日,骑马也得个一天一夜,你是不愿意我有半分歇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哪里有这个意思,只是这道观破旧,何处有你过夜的地方。”林清慢慢腾腾地走下回廊,朝偏房走去。萧慎自然没有越距到说是要和他共处一室,且那处偏房里还挂着几件隋瑛的浴衣,桌上还有他用过的茶盏。

“这里总比战场上好,我自会寻去处。”萧慎道,“就让学生再陪你几天。”

顿了顿,他补充道:“隋师也安心。”

林清看了他一眼,点头,“好。”

林清沐浴后,小道童端来斋饭,两人便在庭院里用餐。风一吹,落叶簌簌,林清打了个寒颤,萧慎连忙脱下长衫披到他身上。

“若是伤寒了,我可没办法交代。”萧慎又搬出隋瑛来。林清礼貌地笑,到底是除了隋瑛,他受他人之好总有些许不自在。更何况君臣有别,他虽喜爱萧慎,却难以承受其对自己的悉心照料。

夜里两人又聊了会,萧慎便去大殿里休息去了,他带来的护卫在那边儿给他支了张床铺,若不是许诺等林清康复便把这道观修葺一新,这舍忧道人非得把这些搅了他清静的俗人都赶出山门不可。

林清躺在软榻上,长舒一口气。尽管他吹灭了灯,他却并不闭眼。

“你若是再不出现,我真睡了,我乏得很。”他自顾自地对黑夜说。

就见窗外闪过一道黑影,窗户被推开,倪允斟合身跳了进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哟,当真是王爷都进不来的地方,你叫我进了。见善,等你隋瑛哥哥回来,可被你气死。”倪允斟笑嘻嘻地说,往林清床边一坐。这还是林清出狱后两人头一回单独见面,彼时他是濒死之人,如今他又被救回来了,好端端地躺在干净温暖床上,盖着爱人在京城给他买回来的棉被。

倪允斟谛视他,心想此刻他该是幸福的。

林清也借着月光看向他,从被窝里伸出手,握住了他放在绣春刀上的手,“他感谢你还来不及。”

“谢我什么?谢我在牢里亲了你的嘴儿?”倪允斟依旧没皮没脸,却在看到那双不负昔日般漂亮的扭曲的手指时,心脏还是猛地跳动几下。

然而他笑容不变,他不想表现出难过。

“别打趣我。”林清微微垂下眼睫,“你是给我续命呢。”

倪允斟反过来握住了林清的手,两手一上一下地抚摸着,问:“还疼么?”

“早就不疼了。”

“不疼便好。”倪允斟显露出不同寻常的温柔来,月光从他身后照过来,他的面容暧昧地隐藏在阴影中。林清自下而上地望他,心想,若是林可言和夏炎有这样的时刻,他瞧他,便也是自己瞧他这番模样的。

“吃过晚饭没?为何挑这个时候来?殿下不走,我不方便见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路过而已,说了不怕你多心,可不是专程为你来的。这山下边的孝水县有案子,你隋瑛哥哥写的折子入了皇上的眼,要彻查这饥荒不上报的事。”

林清点头,“可急坏了他,想回京里去处这桩事,却又放心不下我。”

“我可也是累坏了,你都不心疼心疼我?”倪允斟把林清往床里边儿一抱,自己便合身躺了下来,大摇大摆地睡在了他身边。

“择之……”林清转过头,看他,轻声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们师徒俩大概是欠你们姓林的。”月光落在倪允斟脸上,他看起来似乎很开心,很满足。

“你要是这么说,以后可离我远些。”

“那可不行。”倪允斟闭了眼,陶醉般地笑道,“不能离你远,还要近,更近一些。”

说罢他便转身,把林清抱在了怀里。他身量高大,拥抱也是极有力量,林清有些怕,不自觉地缩了缩。

“别动,不要怕,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他的鼻息打在林清耳畔,热热的,痒痒的,林清默默地低下了头。而倪允斟依旧闭着眼,感受怀中人的温度、形状,以及那细微的战栗。

直到林清平息,他才勾起一抹笑容,打破这岑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见善。”

“嗯?”

“你就听着,别回答我。”

“好。”

“我心里有你。”

“……”

“很深,很深,这还是头一回。我想这就是爱。”

“……”

“可我知道你心里不会有我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

“从未如此不甘,可怪不了别人。”他轻轻吻了吻林清的额头,紧闭的眼角却渗出两滴泪,声线颤抖。

“——是我来得太晚了。”

第96章第九十五章身边无人,也无余温

并不清楚倪允斟是何时离开,门被敲响时,林清从睡梦中醒来,身边无人,也无余温。

只是窗边桌上,卧着一束凌霄花。细嫩而结实的枝干弯曲,翠绿叶上缀着晨间露珠,朱红渐染橙色,钟型花朵吐着鹅黄花心,沐浴在清澈朝阳之下,晶莹剔透。

林清扬起嘴角,撑起身子。这时,门再敲响两声,萧慎端着早膳走了进来。

“吩咐人熬的鲜粥。”

萧慎见林清睡醒时眼眸懵懂,好似当初在朔西营帐中的那般模样,不禁微笑,伸出手为老师了头发。他的眼神既敬畏,恋慕,可林清只是盯着那束凌霄花,忘却看他了。

用完早膳,便是扎针,喝药,走路……日复一日,林清过着一种绝对的寂静生活。换作他人或许会怀念这段与世隔绝的清净日子,可他一点都不留念。经历过一段暗无天日的之后,他只会向前看。

萧慎被他催促着回京去办大事,不要留念于照顾他。且他昨日从倪允斟那边听来的南明峰下的孝水县闹饥荒瞒不上报一事,叫萧慎仔细地盯住,瞧一瞧幕后人有没有留下什么把柄,还有没有更深的地方值得去挖一挖,莫要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每回来萧慎都领着满满当当的任务回去,他知道老师洞若观火,他只需照做就是。林清时常想,自己这个学生最为难得就是听话,毕竟肯纳谏言对一位天子来说是最为优秀的品质。且他执行能力强,只需自己吩咐了,他便全力以赴。哪怕其中遇到困难,也是从各处想法子去解决,绝无抱怨,其毅力之坚韧,就是隋瑛也是连连赞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步一步来。”在道观门口,林清吩咐道:“别担忧我,定要好生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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