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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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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钦?”林清来到徐无眠牢房门口,打开牢门,“你还好吗?我差人给你送件棉衣来。”

徐无眠见到林清,又惊又喜,却很快暗淡下目光,“林大人,你不该来这里。”

“无妨,这边都是我的人。”

徐无眠摇了摇头,“是你的人,冯延年就进不来。”

林清抿嘴,“你说的没错,这些人明日一早就全部遣散,撤去公职。”

徐无眠幽幽地抬眼,“林大人不问我和冯大人聊了些什么?”

林清摇头,“问与不问,你我心里都清楚。我来只有一个目的,叫你看到我的真心。”

林清蹲身到徐无眠面前,意切情深地道:“你是我在这朝野里第一位真心相交之人,说是莫逆之交也不为过。”

他伸手握住了徐无眠那冰凉的手,“我定会救你出去。。”

徐无眠露出和煦微笑,“倒还是第一次见到见善这副模样,夜钦也是无憾了。”

林清一愣,随即苦笑摇头,“哪里的话,过往是我性子太过冷淡,如今你我行改天换地之事,我又何必装作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来。夜钦,你是我的挚友,这话我可只对你说了。”

“当然,见善,是挚友,亦是同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双灼灼明眸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了,听冯延年说,这回北镇抚司旁听?”

林清点头。

徐无眠落寞地笑,“看来这次是个险关了。”

“夜钦勿忧,专心对付刑部即可,就当那北镇抚司不存在。”

“这怎么可能,那些人……”

“不。”林清摁了他手,定定地凝视他。徐无眠好似读懂这目光,露出惊讶神情。

“难道说?”

林清扬起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徐无眠在惊诧中哑然,这是什么通天手段,竟然跟北镇抚司的人都搭上线了?

林清没再多说,多叮嘱了徐无眠几句,叫他养好身体应对苦战便起身离开了。他不便在此多留,怕惹人闲话累及岐王。而对于北镇抚司的自信,则来自于今日清晨。

那时,林府静谧,林清因为思虑过重,早早地就醒了。见隋瑛仍旧睡得深沉,便也不打扰,披上鹤氅,出了厢房朝书房走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念及身陷囹圄的徐无眠,还有昨日得知的北镇抚司的人也即将插手进来。这可谓是最坏的情况,林清几乎彻夜未眠,可又因为在人怀中,他只能闭眼假寐,直到天明。

北镇抚司……北镇抚司该如何呢?

他正思考这个问题,走在长廊之下,突然嗖的一声,一道利箭破空而至,从他面前掠过,带出一道残影,砰地一声钉在木梁上!

林清站定,心下一惊便朝箭来之处望去,什么人居然敢在林府中行凶?!不,林清很快反应过来,他独自彳亍,走走停停,真论行凶,可不是这么一个准头。

这时,一道黑影从院墙上一闪而过,跃入淡紫色的晨雾里。林清冷峻地凝视那方,毫不所动。片刻后风起,竹林摇晃,王朗小步跑了过来。

“什么动静?!老天爷,这是箭!”王朗吓得脸色惨白,连忙去扒拉林清,都带上了哭腔,“主子你没事儿吧?”

林清抬手,望了一眼他,“我没事。”

他转身去拔将那箭,那人气力之大,惊叫这箭钉进去了足足三寸,林清花了不少力气才将其拔出来。

仔细检视这飞箭,颇为普通。隐藏在箭簇之内,竟是一小卷布条。

“此事不要叫任何人知晓,你先下去。”

“小的知道了。”王朗抿了抿嘴,心底颇不放心,但还是听话地退下了。

林清扔了那箭和箭簇,便闪身进了书房。站在窗边,他借日光小心打开这卷布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见善勿忧,我等自会作壁上观。”

瞧这字迹,林清眼前浮现出倪允斟的笑脸来。他轻笑一声,收了这布条。

第76章第七十五章这一天,还是来了啊。……

“都是我一人所为!”审讯堂上,面对刑部的咄咄逼人,徐无眠咬紧了牙关,道:“我和赵瑞是上下级,然则我已无法继续忍耐他,为了扳倒他,我助纣为虐,行过伤天害之事!但都是为了能解决东州之困境!大丈夫一人做一人当!”

接着刑部等人又提了赵瑞上来,赵瑞早就被宋知止给搓磨坏了,一看到徐无眠就直打哆嗦,不知何时又提了当初从妓院里逃出养在宋府的女子,还有哗变中一位带头闹事的士兵……总之一时之间审讯堂上纷纷杂杂,冯延年使出浑身解数想把徐无眠的指认往兵部,也就是林清身上引。可徐无眠就像块石头,油盐不进,把冯延年气得两撇胡子是翘了又翘。

堂上客座,倪允斟嘴角衔着哂笑,望着这跳脚的冯延年,什么威逼利诱的招数都用上了,这林清却端坐在一旁,冷冷清清地笑,丝毫不慌张也不为所动。偶尔间两人眼光相触,倪允斟便朝林清挑眉,林清却幽幽地移到了一边。

嘿,这人,只愿意要好处,还不愿意付出了?

倪允斟暗暗地想,一会儿定是要把人逼到兵部的某个小黑屋里,好生亲一亲嘴儿。

还没亲过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小嘴儿呢!

他毫不在意这审讯中究竟是谁在控诉,又是谁在辩白。只要徐无眠守口如瓶,自己一人扛下,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林清还在兵部的第一把交椅上,把他弄出来是迟早的事。就怕他一时松了口,自己在一边呢,这么多见证人,也不好帮林清向圣上打马虎眼儿。不过,倪允斟笑了笑,这见善还真有两把刷子,感情去年夏天就闹着要买战马,这局布得可真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回奚越一上任东州,东西两边还真被他收归囊中了。

怪不得张党一行人急得不行,在这么下去,他是不是又得磨刀霍霍向张党的根据地、那富庶的江南动手了?

去年用一场暗杀制止了岐王和宋知止在江南的动作,以后呢?

步步为营,当真是智计如妖!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一整天下来冯延年都有些口干舌燥,支持不住。他不悦地看了一眼林清,悻悻离去。出了审讯堂,他朝站在环廊下地林清喊了一声,“林大人——”

“见善在这儿呢。”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呐!”

林清勾起嘴角,“见善可是鲜少沾酒呢。”

“哈哈,哈哈!”冯延年狠戾地笑了两声,扬长而去。只是出了兵部衙门,他却并不回府,而是转道去了张府。

“是一点都不肯低头!”冯延年灌下一口茶水,气极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那个什么奚越即将奔赴东州上任!这回东州是保不住了,他日还要到什么地步?”

张邈踱步到窗前,幽幽叹了口气:“怎么就不肯……稍稍让步呢……”

他就这么有信心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道真要逼自己,走到那一步吗?

张邈转身对冯延年说:“你先回去吧,这几天,你先写折子,把徐无眠下到刑部,我送司礼监批红。有些事也不能再等待了,再等,就是欺君。”

冯延年点头,“那下官就先行回去了。”

当夜,一封奏疏送到皇宫观月阁中。正在和怜妃听曲儿的庆元帝在拿到奏疏后,原本笑吟吟的神色瞬间冰冷,噌地一下站起身,手掌都不自觉地颤抖。

“陛下,您怎么了?”怜妃从贵妃椅上起身,关切地问。

庆元起抬手,制止了怜妃的关心,他好似一口气堵在胸口,呼吸不畅,接着便是猛烈地咳嗽起来。

“好啊,好啊!竟然!”

他踉跄地朝前几步,吓坏了教坊司的琴女们。怜妃连忙扶住了他。

“叫太医,叫太医!”

她看见,庆元帝眼角发红,不知是怒到了极处,还是因为什么别的情愫。她从未见过皇帝有如此急火攻心的模样,那目光,几近癫狂。

她微不可察地扫了一眼庆元帝手上的奏疏,隐约间瞥到三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安——晚。”

——

奚越睁开眼,便见宋知止在怀里的睡颜,恬静得像个孩童一般。

今日他便要赴任东州,与姐姐还有绵绵告别了,即使万般不舍,流淌在身体里的忠将之血却让他知晓,战场才是他的归宿。在绵绵头上吻了吻,又回忆起昨晚终于打开了绵绵的心扉和绵绵的身体,又不可避免地乐开花。唉,可真难,两人都是第一回,折腾了大半夜,要不就是张不开,要不就是进不去。奚越想,下回可不能叫绵绵这么疼了。他一动绵绵就疼,可他又不能不动。最后绵绵低声哭了半夜,对他又打又挠的。

宋知止醒后,见奚越一脸不舍地瞧着自己,便也顾不得身体不适,搂住了奚越的腰:“你可要安全回来,来日我去东州看你。”

“舍不得你。”奚越在他头上亲了一口,宋知止也舍不得,他分明比奚越还要大个几岁,却在他怀里真如同一个小娘子一般。大抵都是初尝情事,对彼此都分外珍重,难舍难分。两人又掏心掏肺说了好些话,缠绵一阵,奚越便去兵部拿堪合了。他甫一进兵部大门,就听衙役说林尚书等待他许久了。奚越赶忙去了签押房,只见林清已经拟好了堪合,站在案后一脸微笑地等待他。

“你来了。”

“林大人。”奚越恭谨地行礼,丝毫不像当初在朔西跳脚闹腾的小将军。几场战争后,他已经有所成长,这让林清对他也更是放心。

“东州事情复杂,你去后,先辅助岐王将赵瑞余党清除干净,然后整顿军务。东州虽无战乱,条件也不比朔西好到哪里去,你此次前去定会先受些苦。”

“奚越不怕受苦,只要能平定东州,为圣上和兵部分忧,奚越在所不辞!”

“好!”林清从案后走出,拍了拍他肩,“我信你!明日我会和隋大人一起送你,你有什么需求,尽管跟我提。东州是我的一块心病,离忧,可要好好干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奚越不禁红了脸,抿了抿嘴,道:“离忧必将全力以赴。”

林清露出赞赏笑容,再交代了几句就让他走了。临近下午,就听王朗前来通报,说是隋大人来了。

“又来了?”林清蹙眉,近日以来隋瑛盯他盯得可紧,听闻上次自己去见了徐无眠,这个人想说话又不敢,但到底心底是不悦的。于是这几天一到傍晚时刻,隋瑛便来衙门寻他,丝毫不给他去刑部打探徐无眠的机会。

他知道他是担忧自己,但这份担忧已经严重影响到了自己的行动。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隋瑛身着官服走了进来。

“你日日来寻我,叫人怎么看我?”林清放下手中表章,脸上已无半分悦色。

隋瑛站定,他没想到林清会如此说话,凝停几分,便道:“不管人家怎么看你,我都是要来寻你的。”

林清蹙眉,“你这不是让我陷入非议么?”

“你怕?”隋瑛也不禁哂笑,“我倒觉得你不怕呢。”

林清勾起唇角,冷冰冰地笑,也不看他,自顾自地案上的表章,“怎的,又想来教训我呢?若是你心里有什么担忧,趁早解决了去,若不能解决,便好生忍耐着,不要来妨碍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何曾妨碍过你。”隋瑛走上前,抓了林清手腕,“为何一见面就和我闹不愉快?”

“你知道为何。”林清剜了一眼他。

“那你也知道我如此行是为何。”隋瑛力度大了些,“总归你是我的人,你愿是不愿,这段日子你都给我消停点。”

“隋大人挺会教训人。”

“不管你如何讽刺我,这一次你必须收手了。知道吗?阁内没有一张参你的折子,所有人都噤了声,这不正常,晚儿,你听我一回,好吗?”

“不好!”林清甩开隋瑛的手,转身就走,“徐无眠还在牢里关……”

话音未落,林清胳膊上就传来一道剧痛,隋瑛竟下了狠力,将他拉了回来。

“你弄痛我了!”林清目透狠戾,死死盯住隋瑛,已是眼眶发红。而这一次,隋瑛没有松开。

“我说了,现在立刻回府。”

“凭什么?!”

隋瑛根本不回答,拉着林清就出了签押房,“如果你不想闹得太难看,最好老实点跟我在身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咬牙切齿,最终在一众下属的面前收束了神色,佯装无事般走在隋瑛身边。只是这两位尚书面色沉重,隐约可见怒气。众人都噤若寒蝉,远远地避开了。只有齐桓,遥遥地向二位行了个礼。

马车上,两人一路无言,林清落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住官服,不甘地注视车窗外,丝毫不顾隋瑛落在他身上的那既担忧又无奈的目光。

“我要回林府。”

“不,今日在隋府。”

“你!”林清刚想发作,就见隋瑛整个人扑了过来,将他抱在了怀里。

“算我求你,这一回先收手,好吗?这不对劲,真不对劲……”

林清瞪大眼睛,却依旧紧咬牙关,不作回答。

而与此同时,北镇抚司的庭院中,倪允斟刚要出行,却被两位千户拦在门口。

“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倪允斟目透阴狠,手已经落在绣春刀之上。

“抱歉了镇抚使大人,这是荀指挥使的意思。”千户凛声道:“这几日,您不被允许离开这一处庭院!”

“自己家也回不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不得!”

“他妈的,这是什么意思,杨千户呢?叫他来见我!”

“他早已去广东惠州了!”

“惠州?!”倪允斟双眼遽然睁大,顿时后被生寒,心底顿时一片冰凉。

两名千户相视一眼,抬了抬手,顿时一众锦衣卫涌进院落,将倪允斟团团围住。

“还请镇抚使大人回屋!”

“还请镇抚使大人回屋!”

声浪如潮,倪允斟只觉得脚步沉重,他想冲破这包围,却见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此刻冰冷异常。就算冲出去了又如何?

惠州,为何是惠州?

他到底做了什么?

翌日,在顺天城外送走奚越后,宋知止刚上马车离去,奚今还在抹泪,隋瑛方牵住林清那百般不愿意交托在他手中的手时,荀虑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奚今刹那止住眼泪,一脸茫然,看向身边的两位尚书。只见两人竟都呆站原地,面色逐渐青白。

隋瑛只觉得当头棒喝,浑身血液都凝固。而林清,则面无表情,怔怔地看着马上的锦衣卫。

“权王遗党,罪臣林可言之子,林清——林安晚,即刻入诏狱!”荀虑出示金牌,一众锦衣卫便将众人包围在内。

轰的一声,劈开一道冬雷,森然闪电映照众人惨白面庞。

隋瑛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死亡,而林清,在片刻呆滞后,却露出凄切的、认命般的微笑。

“这一天,还是来了啊。”

他转身,望向隋瑛,捏了捏人手心,他知道此刻这人已经濒临崩溃边缘。

“帮我救他。”

“嗯?”隋瑛闻声抬头,只觉得自己已经丧失了呼吸,无法任何言语。而林清苍白的脸上,却挂着温柔笑容。

“对不起啊。”

说罢,他松了隋瑛的手,在众人惊恐而又疑惑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地朝荀虑走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77章第七十六章二十年,他还是走到了这一……

隋瑛预设过很多次场景,却没想到会如此发生。

林清被当街扒了披风和官服,只留下一件单薄内衫,平日里自己都不敢用力握紧的手腕和胳膊,就这样蛮横地用粗麻绳绑在身后。他竟一声不吭,任人摆布,平静而失神地笑着。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议论声纷纷涌来,隋瑛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陷入到一种极度张皇的境地,以至于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愣神中,他忍不住脚步,这双腿不停使唤,要朝林清走去。可将将迈开一步,却被奚今死死拉住了胳膊。

“大哥,不要。”奚今摇头,双眸已是含泪,她从未看到隋瑛如此失措、惶然。

“可他,他……”

隋瑛浑身发着抖,已是口齿不清。远远地他看见林清被两名千户架起塞进了一辆马车,他的晚儿连挣扎都没有,就这样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他根本忍不住,就好似灵魂驱动他朝前跑一般,他怔怔地追了上去。

“大哥!”奚今死命地抱住他,同时对身周那两名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已经呆傻的长随喊道:“你们愣着做什么!隋大人叫人欺瞒,已是动了怒气,伤了心,快快送你们主子回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韩枫反应过来,大声应了一声,就冲上来搀住隋瑛。

可王朗还定定地站在原地,呆呆望着锦衣卫离去方向。

“不!”少年突然爆发出一声嘶吼,哭着就追了上去。

这一声喊得撕心裂肺,唤回了隋瑛的神志,他打了个寒战,连忙拉住韩枫,“快!快把他追回来!”

韩枫含泪点头,就去追王朗了。王朗一边跑一边哭得声嘶力竭,一名锦衣卫停住马,幽幽转身。

“不想活了吗?”锦衣卫冷笑,手已落在绣春刀上。

“主子!主子!”可王朗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只看见自己的主子被人扒了官服给抓走了,他想要追,他想这寒冬腊月的,主子会冷,主子会伤寒的!

可刹那间银光一闪,王朗的脚步遽然停住,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双手就不自觉地捂了脖子。

汨汨鲜血瞬间从他指尖里涌出。

忽地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目光凝固在不舍和惊惧当中。轰的一声,他跪倒在地,朝前栽去。

冷哼一声,那千户收了刀,看都未看一眼,策马离去,扬起一团尘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要!”韩枫惊惧大哭,奔向好友,哆哆嗦嗦地把王朗抱在怀里。

“主子……主……子……”王朗喉间鲜血直冒,嘴里却依旧唤着林清。可他眼神飘忽,已是逐渐涣散。

“不要,小朗,说好过年一起放炮竹的!你不要死!”韩枫哭道,可他的朋友,却在这哭声中,头一歪,就此在他怀里无声息了。

片时,隋瑛在奚今的搀扶下疾步走来,蹲下身,他颤抖地伸出手,轻轻合上少年那圆睁的双眼。

“走罢,”他拍了拍韩枫的肩,艰难道:“咱们……咱们带他回去。”

少年的哭声不停,隋瑛起身,望着明晃晃的道路,熙攘的人群,他也想哭,可他却不能哭。

他要打起十足的精神,他要救他出来。

“等我啊。”

他怔怔地说。

——

又是一道逼仄的、摇晃的、四四方方的空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安晚的人生再度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的肩胛骨在马车内撞得很痛,他也感受到了寒冷,不知为何,在这一刻他突然很想笑。于是他笑了,在一种极度荒谬的神思中,他笑得像个孩子。他想这一天究竟是因为他急功近利而导致,还是注定的不可避免。兀地他又想起隋瑛这段日子对他的百般阻拦,倘若他竟已预料至此,而此刻他又该是什么心情?

他该有多么伤心?

想到这里,林清哭了。他哭得很伤心,啜泣不停。于是当荀虑把他从马车上架下来时,腹诽这看似胆大的也不过如此,竟害怕得跟个娘儿们似的哭哭啼啼。他觉得这人没有尊严可言,他不明白倪允斟看中了他什么。

可林清不在乎了,昨日此时,他站在兵部衙门最为神圣的签押房里,是大宁朝兵部的最高权力者。而此时此刻,他被锦衣卫架着,衣衫凌乱,双手绑于身后,站在北镇抚司的门口。万千朝臣最为恐惧的地方,他即将朝它走去。

眼泪倏尔止住了,北镇抚司的衙门口,好似有一股漩涡,将他吸了进去。恐惧和寒冷这时翻江倒海地涌来,他开始害怕了,于是双腿发软,这时他才明白为什么锦衣卫要架住他。

接着便是长长的地道,他听倪允斟讲过这种地方,在阴暗、潮湿的地下,水火不入,充满瘴疫之气。囹圄中有一小条窄窗可透进些许日光。当初倪允斟凭借那道日光看清了师父的笑容以及身上涌动的蛆虫。

这一刻,林清倒希望关押自己的地方没有窗。

可很不幸,他被扔进那间牢房时,光线当中的蜉蝣好似受了惊,一股脑儿散开。许是先前关在这里的人遭遇了太多折磨,地上濡湿的稻草间散发浓郁的血腥气息,叫他将将张开嘴呼吸,就干呕不止。

林清回过头,只见荀虑森然面孔上露出不屑神情,随即走上前来,解除了他背后的绳索,这时,又有两名锦衣卫围了上来,给他的双手双脚带上铁链镣铐。

三人出了牢门,锁上铁锁后,荀虑幽幽转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大人,能再睡会便睡会罢。”留下这一句,荀虑扬长而去。

寒冷在此刻攫住林清,叫他哆哆嗦嗦地爬起来,站定在牢房中。手铐和脚链如此沉重,让他行动都是困难。他垂首,注视自己已是破皮的鲜红手腕子,又怔怔地笑了出来。

二十年,他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二十年,林清最终还是变成了林安晚。

是哪一刻叫人察觉的?他已是处处小心,可还是露出了蛛丝马迹?

他迫使自己用思考来战胜恐惧,尽管此时思索此间缘由已是毫无意义。可他需要思考,用智来驱散隋瑛那一刻绝望的面容。他不堪想他,他不敢想他。

后来念及初进诏狱的那一日,林清的回忆是模糊的。他对此总是沉默,并非是他不愿提及过往,他是真不记得了。留在他印象里的只有浓郁的血腥气以及寒冷。他想思考也无能为力,最终在思念隋瑛的过程中睡着了。他甚至没有想过自己是否能过活着走出这里。

荀虑叫他能睡就多睡一会儿,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于是靠在墙角,尽管他冷得直打颤,可他还是强迫自己进入了睡眠。

只是他不知道,他这副模样被另外一间牢狱中的人收在眼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牢门打开的声音。他的双眼半睁未睁,就被人再度架了起来。他想自己走,却听身边人低声说:“林大人,还是省点力气吧。”

等他意识清醒时刻,他已经身处一件刑房里,被绑上了刑架。刑架如同冰一般,将寒气灌进了他的身体里。

“说!你身为罪臣之子,是怎么逃脱抄家的!是谁帮助你入仕,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荀虑站在他面前,火把将他的影子投在他身上,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这怪物的声音铿锵而威胁,皮鞭在他手中,跳动光泽,跃跃欲试。

可面对这些问题,林清只想笑,他们早已清清楚楚,却非要自己交代。要自己一字一字地说出过往的痛,说出那些不堪面对的、模糊的回忆。

“说!”

这是一声命令,林清飞速思索着,倘若说,该从何处说?

是从父亲某一日不再微笑的那时说?还是从他被莫名其妙放进一个小木箱时里说?

那时他才八岁,即使到了现在,对于当时间事,他也不甚明晰。

他只知道,父亲是清白的,他也坚信他是清白的。敌人是张邈,因为张邈的作证,坐实那莫须有的罪名。

他苟活于世,就是要洗清这冤屈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所有的一切在顶峰间崩塌,还有什么诉说的必要呢?

于是他沉默了,这沉默刺痛了锦衣卫们。他听到嗖的一声,什么从视野里倏忽晃过,火辣的疼痛就在前胸浮现,那一刻,他猛地瞪大眼睛,扬起头,几乎失去呼吸!

烧灼般尖锐疼痛,让他张了嘴却什么都发不出声,只能在喉间挤压出喑哑的呻吟。接下来,又是一鞭接着一鞭,很快,他在剧烈的颤抖当中不出声了,也感受不到疼痛了。鲜血从身体各处涌出,染红了衣衫,夹杂汗水,顺着双腿流下,淅淅沥沥滴落在地。

这是林清入诏狱的第一天,被鞭刑到晕厥。隋瑛回府后几乎不能站稳,叫下人处王朗的丧事后便将自己锁进了厢房,任凭奚今在外怎么呼喊他他都不应声。向来坚强的他也需要时间来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离别。在无人瞧见之处,他倒在两人共枕而眠的床榻上失声痛哭,却又在一整夜后,从此等惊惶中恢复,双眸里重新闪耀灼灼目光。

“一定,一定……”

他咬着牙,几乎用尽全力。

“一定会调查出真相,还他一个清白,救你出来。”

他起身,打开门,犹若死士,步入既白的黎明。

第78章第七十七章林安晚,我高看你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那人在哭。他想告诉他不要哭了,这一切都是他该得的,只不过晚来了二十年。可那人却泪流不停,牵了他手,问他为何如此?

为何如此?他泫然欲绝,为什么是你该得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都是自己该得的?

他做错了什么?他命不该如此!

倒吸一口气,林清从昏厥中醒来,刹那间剧痛从浑身各处传来,叫他发出艰难的呻/吟。他痛苦地蜷缩,又颤抖地舒展。铁链将血液揉进地砖里,林清恍惚间看到一具陌生的身体。

那竟是自己的身体。

他笑了,笑得疯狂,满眼是泪。

“……哈哈,哈哈……”

林清爬坐起身,忍着剧痛靠在墙壁上,他自顾自地笑着,发出鬼一样的泣声。他想起了隋瑛,他对他的担忧和恐惧视而不见,与他争吵,让他伤心,他想起了徐无眠,他让他身陷险局无法脱身,他想起了萧慎,他让他有了依靠却又失去,他也想起了倪允斟,想起昔日他叫自己别落在他手里……他想起了好多好多人,可只有一人,在他眼前,久久不能挥去。

“父亲,父亲……难道安晚,命止于此了么?”

仰头,他好似看见昔日那风光霁月的林知府,手持弓箭朝他走近。

“没有的事,晚儿,没有的事啊……”

“可是,为何,为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忍耐太久了,二十年,他迫使自己忘记林安晚,却独独记得那份仇恨。怀揣这份仇恨,他走到如今,可到现在,他也分不清他的一些所作所为,究竟还是不是因为这份仇恨。

他手上的血,有自己的血,也有太多他人的血。

“父亲……”

林清喃喃自语,光线落在他颓丧而惨白的面庞上,泪水纵横,他抬手去触碰那虚影。

“活下去。”他听见父亲说。

“对,活下去。”好似又听见这一道声音,却是来自另外一人,“活下去!我等你啊!”

“哥哥!”他转头去看,牢狱中却又空空如也。他瞪大眼睛,四散的生存意志悉数回收,他打了个激灵,随即颤抖嘴唇,喃喃大声道:“对,对,我要活下去!要活下去!我落难于此,乃天命也,可我林安晚,不服这命!”

“我不服……”他恨恨地攥拳,目光灼灼,盯着那光线,他品啜着这希望。

还有隋瑛,还有萧慎,还有倪允斟……他身边还有人,情也好,利也罢,他们会救自己,一定会救自己!他要在这诏狱里活下去,等到他们朝他伸手的那一天。他会熬过去,不会放弃。

不知过了多久,他浑浑噩噩地睡去,又昏昏沉沉地醒来。其中也不知道日夜轮回几次,他又上了几回刑架,承受了多少道鞭刑,他亦是一言不发,怀抱生的希望,鞭刑的最后,他竟感觉不到疼痛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荀虑气急败坏,却不由得生出敬佩。他先前以为这人是弱不经风的,那昔日的骄傲不过是一种依托权力的耀武扬威,可他却逐渐发现,这人从骨子里就是高傲的。

他太高傲了,以至于轻视死亡。

林清被一盆盆冰水浇醒,他很疑惑自己怎么还能对痛觉有所感知。于是在这种极度痛苦中,他又昏沉晕去,沉沦于昔日的梦境。

只是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在他面前,居然蹲着一人。

他眨了眨眼,努力想分辨,这究竟是幻影,还是真实的人?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林清疑惑地蹙眉,如同孩童。于是眼前的张邈笑了,他抬了抬手,轻轻拨弄了一下林清鬓边汗湿的长发。他怎么现在才发现,他的样貌分明是他父亲如出一辙。

自己没有看出来,可圣上为何也没有看出来。

是因为他们都在刻意逃避么?

“是我。”他说,“是我,你的仇人,的确是我。”

林清扬起嘴角,笑了,他想抬手攫住张邈的喉咙,可他做不到。铁链如同他的身世,让他这一生都束手束脚,让他只能靠坐在这墙角,悲哀至极地凝视眼前人。

张邈苦涩地笑,兀自摇头。

“倘若你肯后退一步,我又何尝愿意看见你这副模样?你是他的儿子,你是……林安晚。”张邈抬眼,“还以为,你扶持岐王,与我作对,是真有什么为国为民之心,现下看来,也不过就为了一己私仇罢了。你只是想报仇,想证明自己。不,或许你连仇恨都没那么看重,你只是不甘,不甘心你父亲的下场,你要走得更高、更远,顺带着给他洗刷一个罪名罢了。”

“林安晚,我高看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微笑不变,只是闪烁的眼眸中,眼泪兀自淌落着。

“你比不上你父亲,你比不了他。”张邈掏出手帕,揩拭林清脸上的血泪。

“要么你撑住,出来和我做最后的决断,要么你就在此刻死去,我给你一个痛快。”张邈从大袖里掏出一枚精巧的玉瓶,不知为何,他的声音竟是哽咽的。

“可我告诉你,林安晚,你父亲的确造了反,你要如何接受?你,该如何破局?”

“不……你骗人。”林清咬紧了牙关,艰难吐出几字,已是浑身颤栗不止。

“五天了,你挨了几顿鞭子?为何隋瑛没有救你出去?”张邈站起身,泫然道:“林可言协助权王谋逆乃为板上钉钉之事,不然你以为,你为何在这里?隋瑛又为何,迟迟不能动作?”

“他在玉峦殿前跪了一夜,头都磕破了,声音也喊哑了,求圣上重审当年一案,圣上气极,叫他去审,审罢,审罢!我倒要看看他能审个什么结果出来,这结果,是你们能承受的吗?”

“我不相信……”林清抬手,捂住了自己双耳,“我不相信!”

张邈扬了扬嘴角,“我就说,这尘世间,人还是糊涂些好,心宽些好。你若留在惠州,做一名药商,又或者,你入了仕,行事低调,又怎么落得如此境地?又怎会逼我到不得不对你动手的这一步?”

“呵呵,无论你相信与否,自从知晓你是他的儿子之后,我到底是不愿意见你,如此,如此模样的,我早已叫冯延年对你说过很多次,退一步,退一步……”

“不过都是,借口罢了。”林清艰难道,“不过都是对自己的良心,一番假意惺惺的安慰罢了。”

“呵,良心?”张邈好似难以置信,“你也是为官多年,也走到了当初你父亲曾走到过的高度,为何还要跟我提‘良心’二字,你何曾有了如此奢侈的想法?”

“——不,”张邈说完又自我否定,摇起头来,“你也是没有良心的,东州之事背后之人是你,我知道,若是你父亲,就不会做这种事。纵容恶,与行恶无异。别说什么你想一网打尽,你只是想扳倒我罢了。为了扳倒我,你可以牺牲无辜之人。所以啊,林安晚,有没有发现,你和我才是一类人,你,是高尚不起来的。即使你父亲是真正地造了反,你也是比不过他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邈自顾自地笑了几声,一步一步地走出了牢门,临走前,他深深回首看了一眼林清。

“我很期待隋瑛最后的调查,看他四处奔波后发觉全是徒劳。他是个光明磊落的,讲原则的,我倒想知道待他查明你的确为罪臣之子,他还会不会继续救你。”

“贤侄,我等你啊。”

林清失神地笑着,被张邈的话四处冲击着。他不相信,他不相信。

直到张邈消失在诏狱的黑暗当着,他也未回过神来。在他脑海里勾勒出隋瑛跪在玉峦殿前的身影,没错,事实也的确是那般模样的。他跪了一夜,恳求着,在这毫无突破口的死局中,他一声一声地磕着头,在殿上冒着生命危险据力争,只愿为他的晚儿争取一丝机会。

可那是机会吗?

林清不知道了,他只是想笑。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喑哑地喊出一句,喉间涌出一口腥气,他猛地呕出一口血来。张邈留下的玉瓶在一丝光芒中闪耀莹润光泽,这一刻,他真想就此一了百了。

他颤颤巍巍地拿起那枚玉瓶,呆呆欣赏着这一抹天青色。多美的颜色啊,是隋瑛的颜色。死了,便是痛快了,可死了,便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到底是舍不得他的。

好似被烙铁灼伤,林清兀地扔掉了玉瓶,蜷缩起来发着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不!”

他牙关打颤,狠命喊出一句,“不!”

可就在这时,原本寂静的死牢里却传来一道笑声,沧桑而喑哑,仿佛来自阿鼻地狱。

林清的颤抖遽然停住,在莫名的熟悉中抬头。

“呵呵……你也有这一天呐……”

铁链声响,黑暗中一人蹒跚朝他走来。林清循声望去,只见栏杆后的隔壁牢房里幽幽现出一道鬼魅般的苍老身影。林清眨了眨眼,视野清明时,他看到了须发皆白、形销骨立的故人。

郦径遥身着单薄囚衣,四肢都被拴上铁链,眼底现出痴狂的精光。

“你,林见善,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啊!哈哈哈哈!”郦径遥笑得猖狂,抓了栏杆,几乎仇恨地喊道,“林安晚?我听见了,他们说你叫林安晚,你是林可言的儿子!你竟然是……林可言的儿子!哈哈哈!我输的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药商之子,而是林可言的儿子,不亏!不亏!可是,你以为是你打败了我吗?”

郦径遥推搡着牢门,大叫道:“你以为是你打败了我吗!”

“你以为你是靠着自己能力,打败我郦依的吗!”郦径遥兀地嚎啕起来,惊诧了林清:“你我不过就是这世间的两只虫子罢了,你我不过就是他手里的两枚棋子罢了!圣命,就是天命,就是你我的命!可比起你这罪臣遗党,我郦依,再佞再贪,对他也是忠心,可我就这么被放弃了……我郦依,就这么被放弃了……倘若他真有选择也就罢了,可你又来了,我不懂了……我不懂了,这一切有什么意义,有什么意义……”

愤怒的叫喊幻化为癫痴的喃喃,郦径遥的目光也无法集中在林清身上了,他拖着铁链,又爬回到了他的牢狱深处,化作一只苍老虫豸,苟活在这永生无光的角落。林清愣住了,一时风光无两的工部堂官,竟然短短一年,就变得这般痴傻?

诏狱,地狱也。

“哈,”林清含泪摇头,“可我林安晚,偏偏要从这地狱里活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会活下去。”

第79章第七十八章加个印,不能反悔……

一张湿润的手帕轻轻地搭上了发烧之人的额头,奚今用手被去贴隋瑛的面颊,烫得犹如烧红的碳。这人昨日在刑部顶着高烧在刑部翻了一夜的卷宗,在晨间终于坚持不住,昏倒了在了刑部大门口。

他虚乏得厉害,却不肯休息,奚今无奈,只好对他说,等他好了,自己才能前去惠州,以郡主之名先保下那惠州的林氏族人。隋瑛紧紧抓住奚今的手,艰难地吐出一声谢谢,才堪堪睡去。奚今坐在床榻边,时而在他额上换上一块湿布,时而用干帕子为他揩泪。

她想,林大人这一走,把她大哥半条命也带走了。

“奚小姐。”韩枫端着茶盏进来,“喝点茶水。”

“崔大夫的药熬好了没?”奚今问。

“在熬,在熬。”韩枫泪水涟涟,双眼红肿,奚今看了也是心里难过。

“别哭,你主子之后要行的路还很长,你这个做长随的,要更加妥帖才是!”奚今鼓励着韩枫,自己却是喉咙发紧,起身走出了厢房。

她方走到环廊下,就见岑长青提着衣摆急匆匆地小跑而来。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错谬?”奚今赶忙迎了上去。

岑长青重重叹息一声,“嗨,找了!翻了个遍儿!刑部的人就差把我赶出来了,可是,这事是一点错谬都没有啊。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岑长青压低了声音,颤声道:“那林可言,的确是谋了反!”

奚今大惊,“怎么会?!”

岑长青摇头,叹息不止。是啊,怎么会?虽说这林可言死了二十年,但朝中关于此人的传言都是“清廉奉公”“忠君爱民”等褒奖,在朝政中怒怼奸臣,被人针对,以至于一贬再贬,从吏部堂官的位置上给做到了岭南的巡抚,又不知为何冲撞了当初继位不久的庆元帝,同年连掉两级,去祖籍广陵做了知府。

后又不知怎的,与江宁那权王勾结在一起,行谋逆之事。庆元帝亲自御驾亲征,前往江宁镇压叛乱,最推翻以权王为代表的高太后一派,也将林可言抄家于广陵。

至此,因权王一事,庆元帝行削蕃之举,就此坐稳了那把龙椅。

如今二十年已过,怎的这被抄家的广陵林氏还留下一名嫡子来?更坐到了大宁朝兵部的第一把交椅?如此想来,还真令人后背生寒。

奚今垂首,暗自思忖。她对当年之事无半分了解,对林清也是不甚熟悉。但她相信隋瑛,若林可言的确为叛臣贼子,隋瑛不会如此倾尽权力去为其翻案。即使他和林清感情深厚,可在此种危及江山社稷的原则性问题上,他不会以私情为重。

岑长青持相同看法,他也是个做臣子的,林可言谋逆一事超出常,本就疑点重重。因为皇帝的缄默才叫此案在朝中阒然无声。若他调查得没错,林可言落网后,有数名大臣以身家性命作保为其正名,其中甚至有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夏炎。然而在张邈那决定性的证词之下,此案再无推翻之可能,那些作保之人也纷纷落得个凄惨下场。

如今旧案又起?隋大人该如何应对?林大人又该如何绝处逢生?

两人都是沉思不语,兀自叹息。而厢房当中,韩枫已是扶起隋瑛,喂他喝药。

“主子,这是崔大夫熬的汤药,您得先退了烧,才能打接下来的硬仗啊。“韩枫劝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隋瑛面色通红,双唇枯焦,联想到诏狱中的林清,心底痛苦万分。可又想到自己若是倒下,便再也救不出林清,也无法完成他的嘱托,便强打起精神,从韩枫手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奚今呢?”隋瑛问。

“在外边,岑大人也在。”

“叫他们过来。”

韩枫领命去了,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他面前。

“隋大人。”岑长青颤抖地握住隋瑛地手,“好生照料身体,有我们在呐。”

“长青兄,多年前这一旧案,带走多少人命,你……还是有所选择罢。”

“干什么说这种话,岑某不才,多亏隋大人知遇之恩才能有所抱负。若当年林可言一事确有隐情,我们这些做后人的,不说为前人鸣冤,就是那林大人,也与我岑某有半个同门之谊,此事当做,当行呐。”

话说至此,隋瑛已是泪流两行,哑声道:“那我就代见善,感谢长青兄了。”

“莫谢,莫谢!”岑长青宽慰道,隋瑛便看向奚今。

“今儿,大哥……”

“大哥可是要跟我说谢了?若不是大哥伤寒发烧,我此时就该在去往惠州的道路上!别忘了,我的马术可是奚越都不能及!”奚今俯身握住隋瑛的手,“只要大哥保重身体,打起精神来!”

面对奚今坚毅目光,隋瑛重重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明日一早,我便启程去广陵府。”隋瑛咳嗽两声,“此事由广陵开始,定能在那里寻见端倪。长青兄,卷宗你继续翻着,也许有我们漏掉的地方。”

“好!”奚今道,“那我们兵分三路,定要救林大人出来!”

三人一拍即合,此时,北镇抚司,倪允斟终于找到了契机进入地牢。

荀虑出门办案,他寻到昔日下属,说自己肯定什么都不做,不让他们为难,他只想知道那林尚书如今情况如何。

“只能在外面瞧一眼。”一名千户为难地说,“那牢房钥匙只有指挥使有。”

“瞧一眼就足够了!”

倪允斟装出轻松写意的模样,实则在背地里,饶是他这般乐天的性子,也是在暗地里抹了泪。

直到如今,他终是明白了那日在松福寺后的松林木屋里,林清依偎他手,伤心动容所为是何。

那时他以为,这人智计如妖,定是在算计他的那份情。可如今看来,他的悲伤为真,他的痛苦也为真。他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一个不能出现的林安晚,于是他贴着他的掌心,落了泪。也许是为了素未谋面却为林可言而死的夏炎,也许是为了与他同病相怜的自己,那一刻,他并不是伪装的。

可这么多年的隐忍,他又是如何扛下来的?

隋在山,是否又知晓这一切?

又联想到隋在山的广陵出身,那日在土地庙内林清所言的“一生”。他们的一生,原是从二十年前就开始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二十年,彼时都是如何矇昧的少年孩童啊,就这样一路走到现在了吗?

站在地牢门口,倪允斟不得不大口呼吸,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随即换上一副笑容,步入深邃的黑暗中。

“见善。”

在地牢的最深处,关押夏炎的同一间牢房里,凭借同一扇窗所透射进来的光,他看到了倒在地上、如一滩水般的林清。

单薄的衣衫已被血浸染,林清背对牢门,蜷缩在地上。他方才受了烙刑,前胸和后背都有几处骇然的伤口,焦糊着渗血。见林清没有回答,倪允斟呆站在门口,已是惊得魂游天外。

他见过很多惨状,出自于他手、比林清惨烈的还有更多。可当他唤了一声又一声心上人的表字却没能得到回音时,他颤抖地拔出绣春刀。

“镇抚使,不可!”千户阻拦了他。

“我要进去!”

“您答应的!”千户央求道,“您答应过的!”

“不作数了,不作数了!”倪允斟怒吼一声,推开千户。绣春刀披在铁锁之上,崩开火星,哗啦啦地一声,铁链悉数落地,倪允斟踹开大门,冲上前去将林清抱在怀里。

“见善,见善!”他摇晃怀中人,那惨白面庞,遍体鳞伤的身体深深刺痛了他。林清已是气若游丝,却在一声声呼唤中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看清来人,他颤动地扬了扬嘴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择之啊……”

“见善……”倪允斟泣不成声。

“我是……林可言的……儿子……”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我的箭术,是父亲教的啊……”

倪允斟痛苦摇头,连忙脱下披风,将林清包裹在内,给予他一丝温暖。

“对不起,对不起……”倪允斟不住道,对不起这么晚才知道你和我有一样的痛,不,是更深的痛。对不起没能给你早些提醒,让你沦落如此境地;对不起,即使到了现在,也只能抱着你说对不起,无法救你出去。

林清苍白无力地笑了,双眼愣愣怔怔,看眼前男人哭得如此伤心,早已流干了的泪水再次淌落。

他何以对不起自己呢?

他想抬手给他擦一擦眼泪,可他做不到。他只能半张唇瓣,喉咙里发出喑哑之声,倒在倪允斟的怀中,品啜这久违的一丝温暖。即使这温暖是他过去避之不及的,可如今,他多需要这温暖啊。

“告诉他……我还活着……”林清艰难道,“叫他……放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倪允斟收了哭声,问:“他什么都知道吗?”

林清眨眼,默认。

“你一定要扛住.”倪允斟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塞进林清嘴里,“吃下去,会有一点用处。”

林清的咀嚼很费劲,但他依旧吞了这枚丹药。

因为他要活,为了活,他能付出一切。

接着倪允斟又掏出一些金疮药粉,洒在林清身上各处伤口。外边的千户见了,急忙喊道:“镇抚使,您这样是坏了规矩!”

“坏了便是坏了!荀虑要杀要剐,我倪允斟就在这里!”倪允斟回首,双眼猩红,咬牙怒吼。

“不……”林清在他怀中摇头,轻轻抓了抓他的衣襟。

“你也要活着啊……我们……才有希望。”

“见善。”

林清摇头,再次睁开双眸,示意他离开。倪允斟万般不舍,用衣襟揩拭林清被血泪污秽的面庞,擦了一遍又一遍。

林清笑了,他想,倪允斟会亲吻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的,倪允斟俯身,这一次,他轻轻吻在了他的唇上。

“活着。”双唇分开,倪允斟说:“加个印,不能反悔。”

林清没了说话的力气,再度眨了眨眼。倪允斟抱起林清,将他放在了角落处,用自己的披风包裹好了他,咬牙离开。

是夜,隋瑛收拾细软,预备赶程夜路,他高烧尚未完全退,却不肯耽误一刻,正一边收拾一边仔细分析此间局势该如何破解,就听隋府大门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韩枫连忙去开了门,发现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倪公子?”

倪允瞻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韩枫这才发现他身着素色布衣,是寻常百姓的打扮。

“快带我去见老师!”

“哎,哎!好,您快……”

说罢,倪允瞻着急进了门,韩枫警惕地望了望四周,便锁上了大门。

“隋师,隋师!”倪允瞻疾步走到了书房,推开门,迎上隋瑛震惊而又惊惧的目光。

这一刻,隋瑛心中思量着任何结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家兄要我来告诉您一声儿,林大人还活着!他还好好活着!”

隋瑛跌落在座,面色惨白,“可,可有受苦?”

“受,受了些,但家兄会尽可能……护他!为了夏炎,也会护他!”

隋瑛破开笑声,却是满眼泪水。

“那么,我便是一刻也不能再耽搁,望之,代我谢谢令兄,我现在就要启程。”

“您要去哪里?”

“广陵!”

第80章第七十九章我已无人可求了。

时隔多年,隋瑛再次回到了广陵。

听说他是来查当年权王谋反一案,众官员对他这个从一品都是避之不及。他根本不在意,他先是去了广陵府的几个衙门,在知府杨齐泽万般不愿意下查阅卷宗,可就如同刑部卷宗所记录的一般,此间毫无错漏。于是他顺着证人名单找到当时协助庆元帝的几支民勇部队。

这几支民勇部队早已解散,只剩下几位在广陵周边务农,隋瑛便马不停蹄地找到当初这几人。众人给出的回答与卷宗记录无异,均是坐实林可言罪名。就在隋瑛万念俱灰之时,一名三十五六岁的香油店家找上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店家不知从哪里听闻隋瑛重启那桩惊天大案的调查,跟在隋瑛身后好几天,被隋瑛发觉,问他是否有话要说。可那店家怯生生地看隋瑛,半晌都是沉默,忽地又连生感慨,叹息不止。

“为何叹息?可是有话要说?”隋瑛问,此际他脸色十分难看,除却忧色还有那病痛和劳累所积攒的疲色,韩枫不得不在一边搀住他。

路边简陋茶馆棚布下,店家幽幽抬眼,看了一眼他,“不,不……”

“你叫什么名字?”隋瑛问。

“小的,小的姓孙,名广……”

“孙广?”韩枫连忙翻看名单,说:“他也是当初那证人!”

隋瑛心中大惊,是,孙广是其中证人,只是他当初年纪尚小,隋瑛将其排在了后边儿。没想到这人竟然一路上跟着自己。

隋瑛激动地拉了孙广的手,问:“你一定有话要说,对不对?”

孙广闪躲目光,最终沉重叹息一声,道:“我不明白啊。”

“你不明白什么?”

“官人不知,那知府,嗨,当初那林知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何?”隋瑛迫不及待地追问。

“多么好的一人啊。”孙广感概道,“可不知为何,怎么就,就和那权王……”

未等隋瑛说话,孙广又补充道:“可那权王,也是……”

“如何?”见孙广说话欲言又止,隋瑛不免着了急。他一着急,孙广便吓得哆哆嗦嗦,纳头就拜。

“还请官人恕罪!恕罪!”

“快快请起!”隋瑛上前搀扶道:“孙店家,此事有关人命,还请但说无妨,无需担忧,我隋瑛乃当朝命官,一言九鼎!”

孙广沉吟片刻,思前想后,便重重拍腿!

“嗨,我这个人,反正也是孤身一人,老母去世后也无牵挂了,只是当初那事,实在叫我纳闷!我……我……”

“其中可有隐秘?”

孙广声线颤抖,迎向隋瑛灼热目光,“官人,那权王,糊涂啊!我原先是在权王府当差,在权王来到江南这边儿的头一年就去了,那权王,年轻气盛,却也是个乐善好施的主儿,从未给我们这些下人摆谱子,拿着上面给的俸禄,也是在这江宁乐哉悠哉,虽说一直有些什么人登门拜访,说些子不敬当今圣上的闲话,但那权王可有懂得什么哟!他刚及弱冠,刚娶了妻妾,连一名小儿都未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后来,那林知府回到广陵做知府了,就成了权王府上的常客,渐渐地这权王就发生了变化,他不爱笑了,开始皱眉头了,口里也开始念叨什么要成大事了!那时我也还年幼,是个在院内扫地的童子,那林知府说些什么,也并不避开我。我亲耳听进了,他,他说权王天纵奇才,有明君之相,也是当朝太后嫡子,为何不,为何不……”

顿了顿,孙广恨道:“那林知府,平日里温和纯良,对我们这些下人都是极好的,可他,他真真是撺掇权王造反之人呐!”

隋瑛只觉得当头棒击,根本无法站稳。

“主子,主子!”韩枫连忙扶住了他,回头斥责孙广:“胡说!既然是极好的人,又为何……又为何……”

孙广摇头,“我亦不知,那时我年幼,后来又被送出权王府,再后来成为民勇,参加练兵,又跟着去……去讨伐权王……”

念及此,孙广已是落泪。

“我曾经的主子就被斩首于我面前,可我……可我不能哭哟大人,权王待我极好,我老母病重,还是他施舍银两救我母子于水火之中……”

孙广泣不成声,可隋瑛在缓过神来,俯身抓住孙广肩膀问:“你当初,也是如此作证的?”

孙广打了一个激灵,连忙磕头,“官人,小的说的句句如实啊!我何曾想……我何曾想,那林知府,彼时对我关心甚切,我又怎会,怎会……”

见孙广已是涕泗横流,隋瑛如鲠在喉,根本说不出半个字来。

难道,这一切都是事实吗?

不,要怎么才能让他相信,教导他们走正途,行光明之人,真的是一叛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些年的坚持,都是一场虚幻吗?

不,他不相信…

霎时间天旋地转,隋瑛一口气郁结胸口,喉间便是腥气上涌,呕出一小口血来。

“主子!”

“别说话!”隋瑛抬手,制止韩枫的关切,剧烈喘息,却凝神看向孙广,“那么孙店家,我问你,你说你曾在权王当差,为何之后又参加了民勇?”

“我,我不知,那一日我分明扫了地,可那林知府却说我没扫,便叫权王把我赶出去了!”

“权王如此听他的?”

“句句都听!”

“你被赶出权王府?可曾记很林知府?”

“我……我哪里记很过哟,那时我年纪也轻,在权王府里受尽了欺辱,还是林知府撞见了,救我于恶人之手。我受尽了白眼,就只有林知府肯给我一两句好话,说这童子聪慧,可提进院内扫地,我这才有见到权王的机会。也是因为林知府对我青睐有加,权王才会施舍我钱财救母……”

“可突然有一日,林知府却对你冷眼想加,把你赶出了权王府?!”隋瑛咬牙追问。

“没错,没错……”孙广哆哆嗦嗦,也不知这其中发生什么,他也纳闷来着,“好端端的,就把我给赶出去了,莫名其妙地,被人抓了当民勇,又后来,怎的又去做了证人,亲自,亲自指认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听罢,脸现落寞而绝望的微笑。

“韩枫。”

“小的在。”

“给这位孙店家,一点银子罢。”

韩枫连忙掏出一点碎银,塞到了孙广手里。

“不!小的不能收啊!”孙店家连忙摆手,跪着上前,抓了隋瑛的衣摆,压低了声音,颤声问:“官人,这其中有冤是不是?你是因为这冤而来的吗?我当初的作证是不是错的?我一直怀疑……我一直怀疑,那林知府把我赶出去,是故意的,他是为了,为了让我活下去,让我照顾老母……”

“孙店家!”隋瑛连忙蹲下身,扶起孙广,“别再记挂这事,只当一切都过去了。”

隋瑛已是忍不住哽咽,“只当,你我从未见面,我从未来问过你这事。”

“大人,小的求你了,这些年,我愈发想不明白,我不明白啊……”

“你何必求我呢?”隋瑛摇头,已是泪染衣襟,“我已无人可求了。”

回程时他的脚步虚伐,身形不稳,自打他回了广陵,他却从未回过本家。多年前他步入仕途,就再也未回到过这里。与林清重逢后他独留广陵那三年,叫姨娘流干了泪,也叫她伤透了心。他不敢再回来见她,可如今,他只觉得自己的精神在崩塌边缘,他竟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姨娘。

就如同当初在刑场,姨娘自后抱住他一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瑛儿!瑛儿!”隋府中,姨娘放下手中针线,难以置信站起身,将他拥入怀中。

“你为何回来了?你何时回来的?”

隋瑛愣在原地,看多年前那冠绝江南的名妓已是青丝生白,仪态渐老。他呆楞上前,抱住姨娘,缓缓跪倒在地。

“对不起,姨娘。”

“瑛儿,可是受了苦?”姨娘掏出手帕,揩拭他眼角的泪。

隋瑛抬起头,颤动下巴,这一刻,他仿佛变成了一个孩子,在母亲怀里嚎啕大哭,“我完不成了……姨娘……我无法做到了……”

“一切都是真的……我无法替那林家伸冤……”

隋瑛摇头,几乎绝望地喊道:“我救不了他了!”

——

气血攻心,多日奔波和劳累,隋瑛再次发起了高烧,梦里全是一间黑暗的地牢,和那隐忍呻吟的苍白之人。

他该有多痛,隋瑛不敢想,也不堪想,而自己却一病再病,连这一点劳累都受不住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这又何止是因为查案的疲劳呢?

韩枫伫立在榻边,十日了,他的主子几乎也不能寐,好不容易睡着了,却也是泪流两行,不知在梦里遭受何种折磨。他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模样,在少年眼中,自己的主子无所不能,有通天的手段,偌大的权力,无边的智慧……可这一回,为何,为何?

少年又想起自己死去的好友,这些时日,他仿佛也哭干了泪水。

究竟该怎么救出林大人,若是林大人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的主子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少年呆站抹泪时,隋夫人端了碗药汤来到榻前,对韩枫说道:“扶瑛儿起来,我来喂他喝药。”

“好。”少年扶起隋瑛,隋瑛缓慢睁开双眼。

“姨娘……”

“瑛儿,来,先喝一口药下去。”

隋瑛顺从地喝了,面色依旧泫然,姨娘也不多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喂他,直到一碗汤药见底。

“想劝你休息,你也不会休息的,是吗?”

隋瑛垂下眼眸,“他尚在狱中,每时每刻于我而言,都是折磨。”

“这么多年了,你的心终是找到了归处,姨娘不劝你休憩,只愿你早日打起精神。”隋夫人抚住隋瑛的手背,“无论如何,要相信自己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露出惨白微笑,相信自己?可现在,他隐隐觉得,之前的一切都错了。

错得彻彻底底。

他到底是不相信林知府是真正地造了反,可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他的确是撺掇权王造了反,以至于家破人亡,带走了全家老小的性命。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倘若林清侥幸存活,又该怎么面对这一无情真相?

第81章第八十章活着面对这残酷世间,比死去……

东州,大雪纷飞,信使来报。

萧慎接过信件,霎时脸色苍白,站定不稳,不得不持剑稳住身形。

“林师……”他大口呼吸,眼泪却不自觉地淌落。

奚越从马背上跳下,问:“出什么事了?”

萧慎抬起头,已是难掩情绪:“林师,竟然……”

他根本无法说出诏狱二字,就将信递给奚越,奚越一看,瞬间也变了脸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殿下……”他望向萧慎,两人方才持令配合魏勤捉拿了东州一犯案知府,就得到如此噩耗,算算时间,已经是十天有余。

十天,在诏狱里也是蹉跎掉半条命了。萧慎转身,抹了一把眼泪,翻身上马,“不能这样下去,我现在就要启程回京!”

“殿下!”奚越抓了马鞍,道:“这信上所说,林大人身份是……是叛臣之子,您此刻就算是回京也无济于事,反倒会危害到您自身的名誉。”

“不,我不信!就算……就算林师身份如此,我也不能放弃他!”

“殿下,东州未平,您这时回去,不仅没有完成任务,还会惹圣上动怒!殿下,还请先冷静处!”

奚越仰首,眼中坚毅,见萧慎面露犹豫,便连忙道:“还有隋大人!您想想,还有隋大人在京里呢!隋大人一定会倾尽全力救林大人出来!殿下,三思啊!”

萧慎紧咬牙关,犹豫再三,望向顺天城方向,已是目眦欲裂。好似万箭穿心。最终,万般纠结后,他从马背上下来。

“东州不平,林师罪责便又多了一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这东州成为他人攻击他的由!”萧慎相信,隋瑛不会放弃林清,只愿他可以早日查明真相,救林清于水火之间。而远在千里之外的自己,只能完成好他对自己的嘱托。

不辜负他。

遏制住哽咽,萧慎看向奚越,问:“下一站我们去哪里?“

奚越开怀地笑,剑指南方,“殿下,还有好几个县没彻查呢!”

“那些害人的虫豸,决不允许他们再荼毒百姓,我萧慎定要还东州一个清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奚越愿追随殿下!”

两名少年,打马向南。其后队伍浩浩汤汤,尘雪飞扬。前方,萧慎的心从未有过如此痛苦时刻,眼眶通红,路途上他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倘若林清在诏狱里出什么意外,他不敢想自己那长剑所指方向,会是何方。

凝眉聚神,萧慎决定不再犹疑,完成圣命,早日回京!

——

东宫,太子近日心情甚佳,除却怜妃又对他再度冷淡,形势可谓是一片向好。

“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太子兴奋道,“这一次定是叫那林见善死无葬身之地!”

张邈垂眉,沉默地在炭火上烤手。

“要我说,也该把那隋在山下到诏狱里去!他一定是共犯!”太子从太师椅上放下双腿,坐正后道:“怪不得在赶考路上那隋在山还救了林见善一命,一个惠州人,又怎会绕路去赣州!”

张邈苦笑,也正是因为太子当日所透露的这一点,他派人去查,最终在惠州查处了端倪。有乡人道,这林氏小儿好似是天上掉下来的,八岁前都未见过生人,那林家对外宣称,这小儿是养在别处的家生子,可对于府内一些当差的人来说,这事可谓是闻所未闻。再顺藤摸瓜下去,便又去了广陵,找到当年林安晚的墓冢,掘墓后,发现棺椁内空空如也。又寻到当年那赶车去岭南的车夫,尽管车夫死不承认,可在一番严刑拷打之后,最终在临死之际说出了真相。

林清就是林安晚。

这时,经历当年之事、与林可言有过交集之人都发现,林清和林可言的长相是如此相似,为何从未有人论道一二?难道对于这人,已经到了如此缄默以至于强行忘却的地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张邈觉得很可笑,火光在他脸上投上张牙舞爪的阴影,让他的笑容可怖瘆人。

“阁老,您说,要不要趁机把那个隋在山也做下去?”太子凑近了说。

张邈抬眼:“您这是要触碰圣上的逆鳞了。”

“他隋在山什么时候成父皇的逆鳞?”

张邈拢了拢官府,道:“不是他隋在山,从来都不是一个单独的人,殿下,圣上要的是平衡。只有下面的人斗来斗去,上面的人才会感到安全。”

太子哂笑,“您倒是看得真切,所以您一点都不在意程菽那一伙人时刻抓了您的把柄递给父皇。”

“那不是把柄,那是我的诚意,我的忠心。”张邈微笑。

“您对我也并不隐瞒。”

“是啊,未来这天下是您的。”

“阁老,本宫总觉得,这些年我似乎退步了。”太子起身,踱步于庭内,露出些许怅惘,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您初见时,我也不是这样的,是吗?”

“殿下是吃了太多的苦,未来总会光明的。”

“可是,是谁叫我吃这苦的呢?”太子的五官皱成一团,表情十分难看。他当然知道是谁让他日夜不安,于东宫之位上战战兢兢,以至于成为现在这样患得患失、思维愚钝手法拙劣之人。想当年,自己也是如何意气风发、朗朗清清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先是提拔忠王,叫他去掺手户部事务,接手江宁织造局;后又是重视岐王,默认兵部尚书助其参与夺嫡,还赐予军权……换了哪一位东宫能够安心?

如今,铜镜内,他已经看不见当初那凯歌向上、勤政为民的太子萧裕了。

蹙眉,心底又念起那如月般的怜妃。

为何自己会爱上怜妃呢?

是对那人无声的报复吗?

太子无奈苦笑,无论如何,他都会坐稳这把东宫之位,无论多少年,他都可以熬下去。守得云来见月明,终归有光明的那一天。

——

广陵飘雪,隋瑛独自伫立于那少时留恋多处之地。

枯干树木下,这孤零零的墓冢被翻开,露出新鲜土壤,雪落其上,瞬时消融。隋瑛沉默看着,鼻子发酸。

年少时,他也曾多少次想要翻开这墓冢,探其究竟。可他害怕梦想破碎,只敢倚靠这墓冢,独自沉吟,酣然入睡。如今,望着这堆烂土,他意识到,就如确定其中空空如也,有些事情也成为了必然,再无回转余地,即使回转也无意义。

深吸一口气,隋瑛抬头望向苍茫天空。铁灰色的天际,山林在雪中俱模糊不清,正如他彷徨无定的内心。缠绵床榻两日,他思绪没有一刻停息,于最不可能处的最微小痕迹中他不停尝试着勾勒当年一事,于是他意识到,广陵已经无法给予他更多。隋瑛告别了姨娘,上了马车,带着一腔苦涩踏上回京之路。这一趟,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于是他决定孤注一掷。

如若失败,那被掀开的墓冢,将是他和林清的最终归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此时,诏狱中,荀虑解开刑架上的林清,这人便如一团没有生气的血肉跌落在地。

这一次,上夹棍,堕五指,断脚筋,他依旧一言不发。

昔日那貌若谪仙的林尚书,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荀虑心底生出了敬佩,不知为何又隐现不忍。他想起了他的师兄夏炎,当初夏炎也是如此一般,从那样闪闪发光的一人,到一滩血肉模糊的烂泥。

那时,他也是想要伸出援手的,可他害怕,害怕自己沦落到这副模样。就如同现在他把倪允斟隔绝在外,用马鞭抽了一顿,暂时革去了他镇抚使一职,就是害怕自己一手养大的人也会倒在这间刑房里。

可望向这地上处于昏厥边缘的人,嘴角所浮现的那一抹诡异的笑,荀虑打了个寒战,如此,就算活着出去了,又能如何呢?

腊月了,一定是因为天气太冷了。

“把他带回去吧,”他对身边的千户说。

千户点头,架起林清,把他扔进了那间牢房里。可临走前,他警惕四顾,最终朝林清口中喂下一小瓶药水。

“能让你不那么痛。”说罢,他又哆嗦着往林清身上的伤口撒了点金创药,这金创药无需仔细着洒,因为这人已是遍体鳞伤。

做好倪允斟的嘱托,千户小心地将林清放倒在地。他们没有收走倪允斟的披风,于是千户又将那披风拿了来,盖在林清身上。林清早已无知觉,微眯双眼,吊着最后一口气,不肯晕过去,更不允许自己死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凝视这黑暗,他也无泪水,更无思绪。

盘踞在他脑海里的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活”。

不在意自己变成如何模样,不在意自己在腐烂。

尽管这是一种可清晰看见、所感知的腐烂。他不由得感谢起这寒冷的天气,若是炎热夏日,他想自己应该会引来蝇虫。

可即使如此,他也要活。

活着面对这残酷世间,比死去更需要勇气。

这时,他再次听到了铁链拖动在地的声音。郦径遥缓缓从黑暗中走出,隔着栅栏,愣怔地看他。那双苍老眼眸中,竟透露出不忍。

“他,他为何要如此对你呢?”

郦径遥是没有受罪的,他只是被强行画押,认了罪便锁在这里。如此酷刑,也非任何人都能享受得到的。

他觉得林清快死了,可这回他不想他死,在这诏狱的最深处,他不想孤单一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见善,林见善啊……”他呼唤这个血泪当中的人,“你转一转眼珠子,转一转……”

此际,林清很想通过郦径遥来验证自己是真的还活着,于是他艰难地挪动目光。

“你还活着啊!太好了,你还活着!”

郦径遥疯癫地欢欣鼓舞起来,“你可不能死啊,不然我会无聊,会害怕的……你要在这里陪我,一直陪我下去,好吗?”

林清微微地抽动嘴角,郦径遥便更加高兴起来。

“那就一言为定!一言为定!”

第82章第八十一章不,后,悔。

地砖冰冷,四周的铜炉里银白炭条时明时暗,可就算把铜炉都烧红了,也无法让这玉石铺就的地面有分毫暖意。

黄稠翕动中,庆元帝孤身踱步在玉峦殿中,只有姚然沉默无声地在这殿中陪伴他。见庆元帝只穿了一双棉袜,姚然捧着一双绣金棉鞋躬身上去。

“主子,地上冷。”姚然为庆元帝穿上鞋。

庆元帝突然眉头一蹙,好似想到了什么,“姚然,你说,就这一两年,我就丢了两名子嗣,这是不是……”

他想说“报应”二字,却又觉得自己是天子,这报应二字,是落不到天子头上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胡须颤了颤,庆元帝将话头吞了下去,怔怔地盯着空荡荡的大殿,再度踱步。

他不该答应让隋瑛重审旧案的,他应该撤了他的职,将他和林清撇干净关系,以后再提起来用。可不知为何,当初他很想知道隋瑛的调查结果是否如二十年前一样。他想知道,自己和那个人之间的纠葛,是否可以延续到二十年。

“二十年啊……”庆元帝喃喃自语,脑海里又浮现出林清的面貌。近些时日,他才仔细端详起林清的面容来,他和他是如此相似,自己为何从未发现呢?

不,也就只是样貌罢了。林可言样貌神明爽俊、心胸虚怀若谷,谈笑之间顾盼神飞,就是当年的自己对其也是过目难忘,一见倾心,共谋大事。可林见善,沉静如水,就像一只受伤的鹤,将喙掩于翅羽之下,小心翼翼地隐匿心迹。

他们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庆元帝苍老面容之上浮现苦涩,这一刻,他好似看见林可言于火光中,身后是万千叛军,身前,则是一个年轻而坚毅、持剑面向他的自己。

他记得他是微笑的,那双眼眸好似在说,不用再担心了,该发生的已经发生,接下来便是要平定安稳,强国富民。

可如今,自己做到了吗?

“只是,为何又要给朕出这样一道难题呢?”

抬头,他看向玉峦殿那古朴厚重的大门,他踱步上去,吩咐两名太监将大门打开。风雪倏尔涌进,吹拂起黄袍衣摆。

寒光落在皇帝悲哀的面容之上,这一刻,他开始走向苍老。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片雪花打着转儿从窄窗里飘进,落于一道伤痕累累的手掌心中。

林清感受到这一抹冰凉,在月光下,他露出孩童一般天真的笑容。月光揉碎在他的眼里,尽管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可他那双清明双眸依旧如那遗世谪仙一般,不惹尘埃。

三天了,三天没有动刑,他可以勉强支撑起身子,靠墙而坐了。在他凭借自己力量坐起来的时候,他显露出从未有过的欢欣。因为他再次熬过了一场酷刑,尽管他有些感知不到自己的双脚,在寒冷中身体各处俱都僵硬,但那一抹昳丽微笑,证明他还活在这世上。

往日里他可以利用孱弱从场上离席,可他最不喜人照拂他这病体。可就是这具病体,在一道又一道的折磨下坚持了下来,突然间,他觉得自己还可以走好长、好长的一段路。

没有什么能让他放弃。

雪花在他掌心很快地消融了,汇聚成一小滴雪水,好似一滴眼泪。林清将其送近唇边,伸出舌尖,轻轻缀尝。

并不是苦涩的,甚至有一股清甜。

于是他再次笑了。

好像被这微笑感染,郦径遥从黑暗中现身。

“我家小儿应该很开心。”他自顾自地说,“我家小儿最喜欢下雪,可他娘不喜欢,他娘是东州出身,那里的雪,太大了。”

林清幽幽转身,迎向郦径遥痴呆的目光。雪好似下在他的眼眸里,一闪一闪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想要说话,可他的咽喉肿痛,将将一张嘴,血腥气就一股脑儿地上涌。所以他沉默了,只是露出纯善的微笑,望向眼前昔日仇敌。

四目相对,只剩下苦笑。

郦径遥靠着木栅栏滑落,坐倒在地,蜷缩起双腿。

“你以为我疯了,是吗?”郦径遥自顾自地说,“有时大抵是疯的,有时又是清醒的,就像现在,下雪了,想起了我的夫人,我家小儿,我想我是清醒的。”

他又看向林清,见林清专注地凝视他,便猜想到他是不能说话了。

“没割你舌头罢?”郦径遥知道,诏狱里是有断舌之刑,再看到林清唇角有干涸的血渍。他到底是不希望这往日里能说会道之人变成一个哑巴的。

却见林清含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看向他的双脚。

“挑你脚筋啦?”郦径遥问。

林清轻挑眉梢,好似再说,是啊,没办法,你瞧那脚,已经没用处了,以后怕是再也不能行走了。

郦径遥看向林清,只见这人依旧是微笑着的,不知为何,他却哽咽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以前有多恨你,可现在……可现在……”郦径遥背过身去,身躯颤抖,泪流不停。

“唉,你说,你怎么就入了仕呢?好好地找个僻静地方过上一辈子,哪里会沦落到如此境地!你糊涂啊……你糊涂……野心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林清却摇头,伸出指尖,他的手指是血肉模糊的,在冬日结了薄薄的一层痂,轻触于地,便留下些许鲜红痕迹。

如此钻心的痛,他却感受不到了。

郦径遥只见他在地上书写,借着月光,他看清了那三字。

不,后,悔。

郦径遥瞪大眼睛,落在一道难以置信的苦笑中。

“即使这个境地,也不后悔?”

林清目光灼灼,坚定摇头。

郦径遥颤抖胡须,泪目道:“我虽从未见过林可言,可林可言有你这样的儿子,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林清淡淡微笑,不说话,他想起萧慎从萧葵那里问出的话,昔日里父亲有两位好友,三人从来共行。这段佳话他也曾听说过,有三位年纪相仿的青年,结为至交,犹如那桃园结义,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如今,死了两个,只剩下一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看向倒落在草堆里的瓷瓶。

无憾了吗?

可他不还活在这世间吗?

他言之凿凿林可言的确谋了反,所以他才能心安得地苟活,是吗?

林清垂下双眸,好似看见林可言的身影。可只消林可言的身影一出,那抹天青色便又钻进心怀。

你还好吗?

他多想问,你还如当日我离去那般,惊惶而心伤吗?

我对不起过很多人,却最为对不起你。这些年你所秉持的信仰,与我如出一辙般的坚持,是否在调查过程当中,悉数破碎了呢?

他说的对,你若是顺利,早会来到我身边。

可我已经数了二十多次的日出日落。

目光挪向扭曲的双脚,血淋淋的五指,斑驳的四肢,林清不知道自己的面容是否也被摧残,如果他连面貌都丧失了的话,他想过,即使自己侥幸逃出,也怕再难与他长相厮守。

从上一辈姓林的就害毒了姓隋的,这一辈就应该到此为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吗?

林清咬紧了唇,不肯承认自己到底是希望隋瑛破开这天地来挽救自己的希冀。是的,他希望他来救自己,他希望他来救他,无比希望,是所有的希望。

突然间,林清直觉的呼吸一滞,原本清醒的意识瞬间混沌,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剧烈抽动。霎时他便滑落在地,像一条被打捞上岸的鱼,嘴里发出咿咿呀呀地怪叫,无助地打起了摆子。

郦径遥幽幽转身,“又开始了吗?”

大抵只有林清自己不知道,他的身体早已脱离了他的管束边缘,以自己的方式在对抗这寒冷和疼痛。惊厥的病症从此攀附上了他,他在隋瑛、萧慎、倪允斟甚至另外一个人的怀里都犯过这病,除却一人,他们都为他流过泪。

而那流泪最多,以至于到最后无泪可流的,此际徘徊在院落里的槐树下,在雪夜里,一步,又一步地独自彳亍。

自打从广陵回来,隋瑛便第一时间去见了岑长青。岑长青倒是没在林可言这件案子上有所突破,隋瑛也知道他是无功而返。可是岑长青却说出了昔日里太后与庆元帝的一道往事。

当今圣上出自于一位身份低微的妃嫔,是过继在昔日的皇后膝下长大成人,皇后对其视如己出,若是没有权王出生的话,皇后在成为太后时,也一定是尽全力站在庆元帝身后。

奈何权王身上流淌的才是自己的血脉,是以往日里彼此相亲的母子间有了隔阂,这隔阂随着庆元帝发觉太后竟笼络外戚意图扶持权王上位而变成天堑。两人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

镇压叛乱的那一年,庆元帝四十二岁,权王才将将二十有五,太后伤心欲绝,与庆元帝再也不复相见,最终孤身薨于掖庭。

这一段往事结束于二十年前,隋瑛等人年轻,是对昔日宫廷之事不慎熟悉。听闻这等秘辛,结合自己在广陵的调查,隋瑛心中已是勾勒出了一个大概。

可这也仅仅是猜测,无任何证据,全然寄托于他当初对林可言的些许回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姨娘叫他相信自己,十二岁,他想,十二岁时他和林可言已经认识了好几年,他是长辈,自己也是知了事。他曾多次在林府里陪晚儿读书,林可言望向他们的眼神,全然只有希冀。

若真有叛心,又怎么会希望这两小儿真正地出人头地,为国为民?

如此,在回程的马车上,他所下定的决心便又多了一成把握。

也仅仅是一成而已。

寂寥长夜,隋瑛身着单衣,手持长剑,于雪中绕槐树无数圈,垂首沉思。玄色剑身倒映依稀月色,白衣裹身却难掩彻骨悲伤。

剑尖在雪地里划出蜿蜒痕迹,恰如烙印在灵魂上的伤痛,清晰而分明。

无声无言,步履不停。

直至雪息,月明中天。

隋瑛停下脚步,寒风起,吹拂他鬓边两缕青丝。在他驻足之地,赫然摆着两樽硕大的漆黑棺椁。

黑漆如镜,映照出垂首人眼下的阴翳,碎雪凌乱,迎接一滴一滴、无声淌落之泪。

二十年,数千个日日夜夜,多少痛与苦、多少不解与不甘、多少迷茫与徘徊……在这一刻俱都湮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抬头,月光惨白,照亮出他脸上那两道细细银河。隋瑛笑了。

深吸一口气,他收敛情绪,走向那两樽棺材,凝眉聚神,提剑挥舞,霎时木屑翩飞,便在那一樽上写上了“林”,一樽上写上了“隋”。长剑入鞘,划出刺耳啸音。

隋瑛快步步入廊下,对侍立在一边,早已无语凝噎的韩枫淡道:“服侍我更衣。”

“主子,当真要去吗?”

“……”

“主子,您,您还会回来吗?”韩枫小步跟上,已是泪流满面。

隋瑛再度抬头,看向明月,不禁喉头哽咽。

回来,无论如何都会回来,无论如何,也都是,两人一同回来。

生着回来,死了,亦是回来。

第83章第八十二章林可言,林幽期。

玉峦殿前,偌大广场在黎明时泛起幽幽蓝光,除却偶尔走过的一小行躬身垂首的小太监和宫女们,一日之中大多时辰都是空空荡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际,熹微之色中,一道朱红身影穿过广场,来到玉峦殿前。

隋瑛身着官服,两眼之下是彻夜未眠的乌青,他抬头,望向这金碧辉煌的皇家宫殿,天下至高的权威所在,此际在些缕晨光之下,无声散发威严。

这里决定了全天下人的命运,今日,也将决定他隋瑛和林清的命运。

凝神聚气,隋瑛义无反顾地向前。

玉峦殿大门开,姚然手挽浮尘现身,向隋瑛颔首。

隋瑛行躬身礼,“臣隋瑛求见陛下,劳烦姚公公通报一声。”

姚然对隋瑛看了又看,最终叹息一声,“隋大人,算是我姚然给您最后一次机会,您若是回了,我姚然以项上人头担保,只当这一回没见过您。”

隋瑛露出萧瑟微笑,跪下身,声音高了几分,“还请姚公公前去通报一声,就说隋瑛求见!”

姚然动容,心底不禁叹道,天底下竟还真有这等情比金坚。分明可以置身事外,分明可以谋身自保,却依旧如此螳臂当车。这究竟是不自量力,还是孤注一掷的决绝之举?

掌印转身进了玉峦殿,片时,隋瑛就站在大殿中央。

庆元帝坐在宝座之上,垂眉品茶,却也不看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陛下。”隋瑛跪下身,“臣叩见陛下。”

“卿何时归来的?”

“臣昨日下午归来。”

“卿调查结果如何?”

隋瑛抿了抿嘴,最终朗声道:“无论结果如何,臣都向君父,祈求林安晚性命一条!”

庆元帝茶盏凝滞,双眉一横,不怒自威,冷道:“你说什么?”

“臣恳请陛下,救林见善一命!”

“好一个‘救’字!你知不知道,是谁下令将林见善下进诏狱里的?”

“臣知道,是陛下,亦不是陛下!”隋瑛抬头,炯炯目光中闪烁坚毅,“是三纲五常,是天子王法,叫陛下不得不将林见善下到诏狱里!”

“只是——”隋瑛拔高了声音,“陛下您也并非愿意,昔日好友这最后一滴血脉,殆于人间,不是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反了!”庆元帝气极,抓起几上的茶壶就朝隋瑛砸去,隋瑛并不躲避,茶壶破碎,滚烫茶水四溅,隋瑛动也未动,依旧目视前方。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臣知道,臣比任何时候都要知道!”

“你说他是朕的什么?”庆元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臣说,他是您昔日好友唯一的血脉!”

“什么昔日好友!那林可言是叛臣!背叛了朕,背叛了大宁朝!朕……是朕抄了他的家!”庆元帝走下御座,急促踱步在隋瑛面前,倏尔立定,颤抖指尖指向隋瑛,“朕要杀了你……朕要杀了你!你也是叛臣,你明知林见善是林可言的儿子,却隐瞒朕,你也是叛臣!”

“臣是不是叛臣,陛下心里最清楚!”隋瑛面不改色,凝视庆元帝,“而林可言,是叛臣,毋庸置疑,只是他为何成为成为了叛臣?”

“朕……朕如何知晓……”庆元帝脸色苍白。

“不,您知晓。”隋瑛顿了顿,哪怕是猜测,哪怕没有证据,他也要豪赌一次!

“林可言谋逆,都是为了您!为了您可以坐稳这把龙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轰的一声,顺天城上劈开一道惊天之雷,原本雪雾悉数驱散,倾盆下雨瓢泼而下。森寒电光,照亮毫不相让的二人!

而隋瑛这一句话,让庆元帝呆滞在原地。

“你,你说什么?”皇帝后退两步,脸色瞬间惨白。

他从不敢想竟有人会如此对他说话,就是昔日的陆渊也未曾有过。是啊,自己所掌握的是生杀大权,可现在眼前这人,他已经是不要命了。

他奈何不了他了。

隋瑛通红双眼,嘶声道:“陛下,您当真要隋瑛把一切话都说明白吗?!昔日太后专权,独宠权王,您继位后过了多少个提心吊胆的日日夜夜,是谁帮您除掉这最终的隐患!陛下,您当真要忘却这一切,将他唯一的血脉赶尽杀绝吗?!”

庆元帝瞪大眼睛,几乎绝望地后退一步,他脸色煞白,根本站立不稳,姚然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主子!”姚然含泪焦急道,“别再想了,别再想了!”

说罢,他又看向隋瑛,语气狠戾,斥责道:“隋瑛,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如此对陛下说话,谋逆就是谋逆,不管出于什么由,都是谋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庆元帝哆嗦着青白嘴唇,兀自笑出了声,这笑声凄切,宛若亡魂。

“朕……朕……朕宁愿愧疚,也不愿意恐惧……”

这一刻,隋瑛潸然泪下,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没错,就是如此,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原因能让林可言谋反,那就是为了皇帝本身。

昔日先帝意外驾崩,庆元帝仓促继位。然而身为太后养子,庆元帝在太后眼中,哪里比得上亲儿子权王。太后专权,有强大外戚势力,一直想要扶持权王上位,对皇位取而代之。而权王年幼,庆元帝生生忍到其加冠后才派去江南做藩王。

然太后势力并不罢休,于江南各地笼络官员,排兵布阵,以备不时之需。与此同时,吏部堂官林可言遭人构陷,退居岭南,而后又官降两级,任广陵知府,与权王结交。

自此之后,权王谋反之心更加强烈,昭然若揭,以至于起兵反叛,却不料仓促行事,后方补给未跟上,被庆元帝亲自带兵镇压,斩首于叛军前。

林可言以身入局,给了庆元帝一个名正言顺的番号,除去权王,将太后势力连根拔除,一网打尽。后帝位稳固二十年,再无波澜。一场风波,最终结束在林氏一族于广陵抄家示众。

没错,就是这样……

隋瑛笑了,那从庆元帝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惶与愧疚,印证了他多日以来的猜想。

而如今,他要紧紧抓住这份天子愧疚,帝王仁慈。

“陛下!求您再给他一次机会罢!”隋瑛跪爬上前,仰首,动情劝道:“林见善这一生读书入仕,在翰林院中尽心尽力,高至兵部堂官也呕心沥血,为陛下、大宁朝鞠躬尽瘁,身为歧王老师,也是尽全力教导、爱护……陛下,林见善从未有过叛心,哪怕他的确心怀怨怼,也从未将这怨这恨,安在陛下身上!隋瑛恳求陛下,给他一个活路!他,他已经是废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泪流满面,不住磕头,可庆元帝却什么都听不见了。他要姚然把隋瑛赶出去,他说他想要一个人。于是隋瑛被两名御前侍卫架出了玉峦殿,可他不肯离开,于冰冷风雨中跪在广场上。

冰冷的雨,又变成飞扬的雪。

霜凝于身,泪干成冰,悉数遗弃了所谓的自尊,他不住磕头,喃喃念道,请救一救林清。

“请陛下救林清。”

“救林清……”

“救林清啊……”

额间血,双颊泪,染红地上了一片。

这一跪,就是三天三夜。

身周人来来回回,有的劝他趁圣上仍旧留了情面早早回去,有的斥责他让圣上气血攻心伤了龙体,可只有一人,手里挽着一道厚厚披风,来到他身边,抹去他肩上残雪,为他披上披风。

怜妃蹲下身,已是落泪两行。

这副在雪中逐渐僵硬的躯体,青紫嘴唇依旧喃喃不停。他的目光紧盯前方,丝毫没有落在自己身上。是的,他是不认识自己的,他们都不曾认识自己。可那又如何呢?

“救他啊,隋大人,救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嫣红唇瓣哆嗦两下,怜妃落下两滴泪,最终难掩盖哭声,起身离去,却与宫墙外的金瓜擦身而过。

“隋大人……”

金瓜躲在宫墙后,凝望那道背影,偷偷抹泪,却不敢上前。

“隋大人……”

而隋瑛,他却好似感受不到任何人了。他知道自己在胜利,只要坚持下去,他就能利用这份愧疚救出林清,只要再多坚持一会儿,再多坚持一会儿……

“陛下,求您,救林清……”

每出一声,他都觉得,自己在朝林清前进一步。

是,没错,只要自己坚持……

一声一声,泣血的呼唤……他知道,皇帝在听。

没错,皇帝在听。

庆元帝在那一夜,被隋瑛拆穿了伪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叫臣子看到了他埋葬在心中最深处的心虚与歉疚,旧人便一个一个地从眼前掠过了。

先是夏炎,还是他做王爷的时候,夏炎就爱和他比骑射,两人自幼在宫中相识,夏炎还给他做过一段时间的伴读,两人一同读书,一同习武,一同长大,一同遇见了改变他们一生的人。昔日的翩翩公子在皇家夜宴上是如此熠熠生光,瞧——夏炎在他耳边说,他叫林可言,字幽期,是陛下钦点的状元郎。

林可言,林幽期。

他念着这个名字,将这人放置到了心底。

夜宴上,好似没有一人能比得过他,谈笑间顾盼神飞,光彩照人,连自己这个王爷都与之逊色几分。于是他朝他走近,他和夏炎一同朝他走近。

所以,那三人当中,从来没有张邈的一席之地。夏炎甚至不认识张邈,那三个人,是作为王爷、指挥使、状元郎的三人。

他们一同读书、一同骑射、一同游历大好河山……且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先帝不立太子,却在某夜溘然长逝,弥留之际留下口谕,着令三子萧穆继位。多少人的虎视眈眈中,萧穆在林可言和夏炎的协助下一路过关斩将,最终登上宝座,改年号为“庆元”。

他是名正言顺继位的,可其养母太后却不这么认为,太后始终坚持自己的儿子才是该坐上帝位的那一人,哪怕庆元帝已经在帝位上倾尽了全力。

他终日战战兢兢,这恐惧来自于自己的下台以及国本的不安,于是在那一日,窥见太后一党的阴谋的林可言,来到他面前,说自己有一计,可助圣上终此无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无忧?如何无忧?

他见林可言凝眉,道,若是权王要反,就得让他羽翼未丰时刻便反!

可是幽期,他若是不反,又如何?

他犹记得林可言幽幽抬起头来,对他露出明朗微笑,那臣便让他不得不反!

于是,官至二品的林可言就这样离京,开始了他伟大的计划。

他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也不惜送上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

唯一的私心,就是送走了林安晚,让这小儿独活于世。

所以,从来没有什么冤情。

是他自己愿意。

第84章第八十三章谁输,谁赢?

林可言是真的愿意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许庆元帝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陛下!林可言的声音仿佛犹在耳畔——陛下,广陵为臣祖籍,臣对其中形势最为熟悉。臣愿意为陛下分忧!

好,幽期,朕等你回来,朕会为你官复原职,朕会给你无上荣誉!

可林可言只是屹立于殿中,并不言语,他凝定而悲伤地微笑,灯台上的万千烛火,摇曳在他漆黑的眸里。

他带着一家老小走了。夏炎那天送他们送到城外,回来时眼眶通红,脸上写满了不舍。

接着,便是六七年分离的时光……这些年,帝位让一个人的变化是如此之大。他想念,却从不诉说。他愧疚,却被恐惧压倒。他不要再过前后受敌、千夫所指的日子。

于是那一次,他背离了誓言。

他犹记得当初夏炎冲进玉峦殿,斥责自己时的勃然怒火。

陛下曾说,等这一切结束,便要给幽期官复原职,为何坐实了他这莫须有的罪名?他撺掇权王谋逆,不是为陛下递上顺成章的屠刀吗?

夏炎,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陛下!夏炎跪在他面前,一声又一声地磕头,就如同如今的隋瑛一般,他恳求他,放过林可言,放过他们的挚友!

挚友?

庆元帝怔怔问,夏炎,你和我相识多年,为何这一次,你要站到林可言那边去?

夏炎笑了,他说,臣从来不站在幽期那一边,因为幽期是站在陛下这一边的,只是陛下看不见了。陛下变了!

不,庆元帝摇头,不,不能承认这一切都是朕的计谋,这叫天下人怎么看朕!权王是真的反,所以林可言也必须是真的反!

必须!

江南不是有一个叫作张邈的吗?朕命他作证,他可以作证,林可言的确反了!

陛下!夏炎嘶吼道,陛下如此,良心就可安稳吗?

宁弃良心,不要忧惧。夏炎,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

不……我不要这个机会了。陛下辜负的,不只是幽期一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夏炎,你收回这话,朕仍叫你做指挥使……不,夏炎……你不要走……你们不要走,幽期,夏炎……

庆元帝从睡梦中惊醒,意识泪眼婆娑。起身,他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

二十年了吗?他们死了有二十年了吗?

不,幽期是走了二十年,夏炎是一年多后走的。他决绝地不要见自己,追随幽期去了。庆元帝曾恨过他,怎么就被林可言勾走了魂,后来他发现,自己的魂魄也是时常游离,去往那夜宴上,朝着那与众人谈笑风生的状元郎走去。

林可言,林幽期,本王久仰大名。

承蒙殿下厚爱。

他好似看到林可言朝自己躬身,露出颈后的脊骨,一节一节的,在月光下,像珠玉似的。后来林可言说什么他都听不清了,回府途中,他听见夏炎在一边念,这林可言不禁满腹才华,长得也是惊为天人。

你觉得他漂亮?

他很少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人,脱口而出就觉不对,可夏炎却点头,说,嗯,漂亮。

后来他一直觉得,在他们三人的友谊中,夏炎是更喜欢林可言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么,他追随他去,也是应该。

而自己孤独终老,也是报应。

庆元帝坐起身,随意披上鹤氅。他没有唤姚然,他不想他人看见自己醒来时刻的怆然。可他到底弄出了声响,而太监从来都是极警觉极体贴的。姚然从屏风后现身,躬身捧着暖手炉笑着来了。

“主子,醒了?捂捂手。”

“外面儿,还在下雪吗?”

“下着呢。”

百般犹疑,庆元帝最终问出了那句,“他,还在外面吗?”

“在的。”

“……”

庆元帝在姚然的搀扶下起身,喝了口热茶水。玉峦殿的偏殿中,他沉思不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姚然。”

“主子,小的在。”

“你那日叫我别想了,是什么意思?”

姚然大惊,纳头就拜,“小的没什么别的意思,小的是……小的是怕主子伤心!”

“伤心?你怎知道,我就会伤心?”

姚然动容道:“小的打十三四岁就跟着主子了,如今已是五十年了,五十年……主子心中的苦,小的都知道……”

“五十年,姚然,朕老了,你也老了。”顿了顿,庆元帝踱步到窗前,“可他们却永远年轻了……”

“主子……”姚然掩面而泣。

“说实话,不该放了林见善,可是你瞧,隋瑛快冻死了。林见善一死,他就肯定就没气儿了。大宁朝还需要隋瑛,隋瑛可不能死啊……朕不允许,这姓林的把朕的人一个二个地都带走了……朕不允许……”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好似自言自语,庆元帝又问:“林见善他真的……是废人了吗?”

“北镇抚司走的是谋逆之罪,是最为……严酷的刑法,他……他的确是个废人了……”姚然泣道。

“他若这么凄凄惨惨地下去,怕是会惹幽期伤心。”

庆元帝凄然一笑,黯然垂首,喃喃道:“终究……是朕输了。”

——

意识早已混沌,口中仍不停嘶哑喊出那人名姓。

是救他,亦是支撑自己。

也许自己会这样死去,隋瑛想,可他并不惧怕,自己死了,晚儿也会跟着来,他已经买好了两人的棺材,也已经交托好了,两人的尸首要一齐回到广陵,共同下葬。

他并不畏惧死亡,可他不愿意他的晚儿殒命于那等地方。

风霜雨雪,摧人肉身,却撼不动这等风骨,这等深情。

隋瑛这一跪,成功与否,都跪成了传说,尤其是当不甚清晰的视野里现出姚然的那双绛紫皂靴时,这传说当中便奏响了凯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天三夜了,隋大人。”姚然哽咽道,“你是叫陛下无法安生,也是叫我这个做奴才的,忧心如焚呐。”

俯身,姚然伸出手轻轻拂去隋瑛肩头的积雪,颤声道:“你赢了,隋大人,你赢了。”

我赢了吗?

我赢了吗?

我……赢了吗?

隋瑛很想笑,可他动不了了,他连嘴角都无法上扬,所以也无法叩谢圣上隆恩了。姚然等待片刻,发觉不对劲,连忙着急喊道,快来人呀,快来人,唤太医,唤太医!

早已围在宫墙外的一小众太监连忙跑了过来,他们这些阉人,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获得真情的,也是最见不得人为这真情受苦至此的。他们一拥而上,个个红着眼眶,其中一人更是嚎啕,人们都知道,金瓜公公也未尝不是在雪中等了三天三夜。

“隋大人……隋大人……”

金瓜抱着鹤氅,抖开来裹住隋瑛僵硬的身躯,是为自己的主子也是为主子的老师,他在隋瑛面前不住磕头。

磕完头,他又调转方向,朝姚然磕头,朝那玉峦殿中未曾现身、却凝望这一幕的庆元帝磕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了,孩子,去照顾他罢。”姚然动容道,“你主子的老师,算是捡回一条命了。”

“小的谢谢陛下,谢谢姚公公!”金瓜再次连磕三个响头,便转身帮小太监们扶着隋瑛,出了广场,又出了午门,送到了韩枫早已备好等待多日的马车上。

“回府!咱们回府!”金瓜对韩枫喊道。

“成,成了?”韩枫嗫嚅着。

“成了!”

韩枫身子便是一软,跪倒在地,苍白面色瞬间回血,嚎啕起来。

“你哭什么!你哭什么!”金瓜拍打韩枫,“别哭了,你一哭,便是要惹我再哭了!”

“小朗,小朗,我们把你的主子要回来了!要回来了!”韩枫一把鼻涕一把泪,“要回来了!”

一听道王朗名字,金瓜便是鼻头一酸,昔日两人在岐王府中没少见面,听闻王朗去世,金瓜还偷偷流了场泪。此际韩枫这一哭,他的眼泪便也跟着扑簌扑簌直掉。

“走吧,走吧!”身周的小太监们和宫女们纷纷抹泪,劝慰两人,“快去为隋大人暖身子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这才停了哭哭啼啼,马不停蹄地回府。当夜,岑长青和崔大夫在隋瑛床榻前忙活了一夜,炭火不知换了多少盆,药汤不知灌了多少碗,终于将这个濒临冻死的人挽救回来。

却是在清醒过来的第一句便是——

“备轿,去北镇抚司。”

“我要去……接他。”

第85章第八十四章隋遇安,来接林安晚了。……

林清当然不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场刑罚,也不知自己在受刑时,那人也跪在雪中,所受之痛也不比他轻。

他的掌心被钉穿,脚掌也被炭火所烫伤,可就如第一次受罚那般,他依旧一言不发,除却些许无力呻吟,他只当自己没有这具肉/体。

没错,就是在这一刻他摒弃了这具躯体。他意识到意志和灵魂凌驾于肉/体之上,他是靠前两者活下来的,而后者只是他的负累。

所以,就这具残破躯体来讲,他是可以轻易给出去,并无任何负担的。

他的意志才是全部的他,完美的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荀虑望着眼前人犹疑了,他对林见善本人无任何仇怨,他履行着诏狱对待叛臣的程序,奈何林见善并不配合。他看起来弱不经风,却是个少见的硬骨头,荀虑想,大概只有死亡才能终结这桩案子。

可不知为何,他竟不希望他死。他死了,夏炎会伤心。多年前,他已经伤心过一回了。

无奈苦笑,荀虑扔掉手上刑具,出了刑室,他心怀一股沉闷心情走出诏狱,只见狱门前的庭院里孤身屹立着倪允斟。

他捏紧双拳,几乎仇恨般地凝视自己。

荀虑惨淡地扬起嘴角,“你无需如此看我,我问心无愧。”

“以你固守的准则来看,你当然问心无愧。”

“呵,我固守的准则,择之,你看看你身上穿的什么?你吃的是皇粮,穿的是飞鱼服,我的准则?那是太祖定下来的准则!你越轨,便觉得别人迂腐了?”

倪允斟哑然片刻,却依旧不掩怒火,“只是这个人,看在他的面子上……你也不该下此狠手!”

“他和林可言的交情,他在二十年前就还完了。”荀虑走过倪允斟,淡淡地说:“我甚至希求他们之见从来都没有交情,就像我希望你和这个林见善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不好意思,你不得不失望了。”

“我已经习惯了失望。”

扔下这一句,荀虑离开庭院,他听说隋瑛在玉峦殿前跪了三天三夜,他知道林见善将会迎来最后的判决。是生是死,只在于皇帝的一念之间。

而倪允斟未尝不知道隋瑛的所作所为,在无人的夜里,他也曾绕过数道宫墙,凝视那道雪中跪地身影。他多次品味起林清所说的“一生”。这个人便在这里用自己的一生换他的一生吗?他竟如此豪赌,孤注一掷吗?

就论这一点,倪允斟知道自己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这是无声的等待,直到司礼监送来圣旨,秉笔太监用尖细而高扬的声音于众人面前宣读。

“——罪臣之子,林安晚,贬为庶人,其及其后代,永生不得为官。”

被从不见天日的诏狱里拖出来的林清,于意识恍惚之际,被迫伸出溃烂的双手,接了这旨意。

而就在这时,北镇抚司外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顶华丽雍容的骄辇在护卫的保护之下显露出其不同寻常的明黄色,太子萧裕率领东宫护卫,将北镇抚司所在的街道围得水泄不通,也将隋瑛的马车围堵在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林清全然不知何事发生,他的双眼被日光刺得生痛,根本睁不开来。他听见了太监宣读圣旨的声音,也听见了贬为庶人等等宣判。可他的思维滞涩,惝恍间他明晰这是“活”的意味,可此际他能感受到的全然只有积雪融化后的水淋淋的地面。

他浑身都在疼,如火烧,如冰刺。

剧烈喘息,他蜷缩成一团。

“林安晚,你活了,陛下叫你可以活了。”荀虑在一旁说道,便有几个千户预备上前将他扶起。

“我看谁敢扶他!”伫立在门口的太子铿锵道,不怒自威,“罪臣之子,侥幸博得怜悯,还要你们这吃皇粮的帮扶吗?”

太子目透阴鸷,扫过众人,“谁敢扶,本宫今日便记下谁!”

千户们瞬时收了手,讪讪退到了荀虑身后,荀虑眼眸恭敬却冰冷,向太子行礼,“殿下教训的是,这人已经不归北镇抚司了,自然不用帮扶。”

“既然不归北镇抚司,那为何在你们的庭院里?”

荀虑面沉如水,对太子的为难并不着恼,只是上前对地上的林清说:“林安晚,你迅速离开罢!”

林清哪里能站得起来,他已遍体鳞伤,血迹蜿蜒在地,蔓开一片鲜红。堪堪抬头,他努力睁开双眼,挤了挤眼中血水,便看清门口的太子,和身周一群置身事外的锦衣卫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当然想离开,可他该怎么离开?

“这是唯一的机会,这是唯一的机会……”心中有一道声音,敦促他艰难地撑起身子,开始在地上蠕动。

而此际,护卫所封锁的街道之外,隋瑛心焦如焚,连连咳嗽。

“怎么回事?!”

“说是不让人进去了!”韩枫回答道。

“扶我下来。”隋瑛下了马车,韩枫在前拨开围观的人群,扶他朝北镇抚司的大门走去。隋瑛双膝冻伤,行路缓慢,却在看到站在衙门门口的华服太子,心底便是一寒,就欲冲上前去。奈何护卫一拥而上,将他和韩枫全然挡在距离衙门的数丈远外。

“太子殿下!”隋瑛压低了声音,却沉稳有力,隐透威胁,“您这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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