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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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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瑛顺从地喝了,面色依旧泫然,姨娘也不多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喂他,直到一碗汤药见底。

“想劝你休息,你也不会休息的,是吗?”

隋瑛垂下眼眸,“他尚在狱中,每时每刻于我而言,都是折磨。”

“这么多年了,你的心终是找到了归处,姨娘不劝你休憩,只愿你早日打起精神。”隋夫人抚住隋瑛的手背,“无论如何,要相信自己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露出惨白微笑,相信自己?可现在,他隐隐觉得,之前的一切都错了。

错得彻彻底底。

他到底是不相信林知府是真正地造了反,可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他的确是撺掇权王造了反,以至于家破人亡,带走了全家老小的性命。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倘若林清侥幸存活,又该怎么面对这一无情真相?

第81章第八十章活着面对这残酷世间,比死去……

东州,大雪纷飞,信使来报。

萧慎接过信件,霎时脸色苍白,站定不稳,不得不持剑稳住身形。

“林师……”他大口呼吸,眼泪却不自觉地淌落。

奚越从马背上跳下,问:“出什么事了?”

萧慎抬起头,已是难掩情绪:“林师,竟然……”

他根本无法说出诏狱二字,就将信递给奚越,奚越一看,瞬间也变了脸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殿下……”他望向萧慎,两人方才持令配合魏勤捉拿了东州一犯案知府,就得到如此噩耗,算算时间,已经是十天有余。

十天,在诏狱里也是蹉跎掉半条命了。萧慎转身,抹了一把眼泪,翻身上马,“不能这样下去,我现在就要启程回京!”

“殿下!”奚越抓了马鞍,道:“这信上所说,林大人身份是……是叛臣之子,您此刻就算是回京也无济于事,反倒会危害到您自身的名誉。”

“不,我不信!就算……就算林师身份如此,我也不能放弃他!”

“殿下,东州未平,您这时回去,不仅没有完成任务,还会惹圣上动怒!殿下,还请先冷静处!”

奚越仰首,眼中坚毅,见萧慎面露犹豫,便连忙道:“还有隋大人!您想想,还有隋大人在京里呢!隋大人一定会倾尽全力救林大人出来!殿下,三思啊!”

萧慎紧咬牙关,犹豫再三,望向顺天城方向,已是目眦欲裂。好似万箭穿心。最终,万般纠结后,他从马背上下来。

“东州不平,林师罪责便又多了一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这东州成为他人攻击他的由!”萧慎相信,隋瑛不会放弃林清,只愿他可以早日查明真相,救林清于水火之间。而远在千里之外的自己,只能完成好他对自己的嘱托。

不辜负他。

遏制住哽咽,萧慎看向奚越,问:“下一站我们去哪里?“

奚越开怀地笑,剑指南方,“殿下,还有好几个县没彻查呢!”

“那些害人的虫豸,决不允许他们再荼毒百姓,我萧慎定要还东州一个清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奚越愿追随殿下!”

两名少年,打马向南。其后队伍浩浩汤汤,尘雪飞扬。前方,萧慎的心从未有过如此痛苦时刻,眼眶通红,路途上他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倘若林清在诏狱里出什么意外,他不敢想自己那长剑所指方向,会是何方。

凝眉聚神,萧慎决定不再犹疑,完成圣命,早日回京!

——

东宫,太子近日心情甚佳,除却怜妃又对他再度冷淡,形势可谓是一片向好。

“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太子兴奋道,“这一次定是叫那林见善死无葬身之地!”

张邈垂眉,沉默地在炭火上烤手。

“要我说,也该把那隋在山下到诏狱里去!他一定是共犯!”太子从太师椅上放下双腿,坐正后道:“怪不得在赶考路上那隋在山还救了林见善一命,一个惠州人,又怎会绕路去赣州!”

张邈苦笑,也正是因为太子当日所透露的这一点,他派人去查,最终在惠州查处了端倪。有乡人道,这林氏小儿好似是天上掉下来的,八岁前都未见过生人,那林家对外宣称,这小儿是养在别处的家生子,可对于府内一些当差的人来说,这事可谓是闻所未闻。再顺藤摸瓜下去,便又去了广陵,找到当年林安晚的墓冢,掘墓后,发现棺椁内空空如也。又寻到当年那赶车去岭南的车夫,尽管车夫死不承认,可在一番严刑拷打之后,最终在临死之际说出了真相。

林清就是林安晚。

这时,经历当年之事、与林可言有过交集之人都发现,林清和林可言的长相是如此相似,为何从未有人论道一二?难道对于这人,已经到了如此缄默以至于强行忘却的地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张邈觉得很可笑,火光在他脸上投上张牙舞爪的阴影,让他的笑容可怖瘆人。

“阁老,您说,要不要趁机把那个隋在山也做下去?”太子凑近了说。

张邈抬眼:“您这是要触碰圣上的逆鳞了。”

“他隋在山什么时候成父皇的逆鳞?”

张邈拢了拢官府,道:“不是他隋在山,从来都不是一个单独的人,殿下,圣上要的是平衡。只有下面的人斗来斗去,上面的人才会感到安全。”

太子哂笑,“您倒是看得真切,所以您一点都不在意程菽那一伙人时刻抓了您的把柄递给父皇。”

“那不是把柄,那是我的诚意,我的忠心。”张邈微笑。

“您对我也并不隐瞒。”

“是啊,未来这天下是您的。”

“阁老,本宫总觉得,这些年我似乎退步了。”太子起身,踱步于庭内,露出些许怅惘,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您初见时,我也不是这样的,是吗?”

“殿下是吃了太多的苦,未来总会光明的。”

“可是,是谁叫我吃这苦的呢?”太子的五官皱成一团,表情十分难看。他当然知道是谁让他日夜不安,于东宫之位上战战兢兢,以至于成为现在这样患得患失、思维愚钝手法拙劣之人。想当年,自己也是如何意气风发、朗朗清清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先是提拔忠王,叫他去掺手户部事务,接手江宁织造局;后又是重视岐王,默认兵部尚书助其参与夺嫡,还赐予军权……换了哪一位东宫能够安心?

如今,铜镜内,他已经看不见当初那凯歌向上、勤政为民的太子萧裕了。

蹙眉,心底又念起那如月般的怜妃。

为何自己会爱上怜妃呢?

是对那人无声的报复吗?

太子无奈苦笑,无论如何,他都会坐稳这把东宫之位,无论多少年,他都可以熬下去。守得云来见月明,终归有光明的那一天。

——

广陵飘雪,隋瑛独自伫立于那少时留恋多处之地。

枯干树木下,这孤零零的墓冢被翻开,露出新鲜土壤,雪落其上,瞬时消融。隋瑛沉默看着,鼻子发酸。

年少时,他也曾多少次想要翻开这墓冢,探其究竟。可他害怕梦想破碎,只敢倚靠这墓冢,独自沉吟,酣然入睡。如今,望着这堆烂土,他意识到,就如确定其中空空如也,有些事情也成为了必然,再无回转余地,即使回转也无意义。

深吸一口气,隋瑛抬头望向苍茫天空。铁灰色的天际,山林在雪中俱模糊不清,正如他彷徨无定的内心。缠绵床榻两日,他思绪没有一刻停息,于最不可能处的最微小痕迹中他不停尝试着勾勒当年一事,于是他意识到,广陵已经无法给予他更多。隋瑛告别了姨娘,上了马车,带着一腔苦涩踏上回京之路。这一趟,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于是他决定孤注一掷。

如若失败,那被掀开的墓冢,将是他和林清的最终归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此时,诏狱中,荀虑解开刑架上的林清,这人便如一团没有生气的血肉跌落在地。

这一次,上夹棍,堕五指,断脚筋,他依旧一言不发。

昔日那貌若谪仙的林尚书,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荀虑心底生出了敬佩,不知为何又隐现不忍。他想起了他的师兄夏炎,当初夏炎也是如此一般,从那样闪闪发光的一人,到一滩血肉模糊的烂泥。

那时,他也是想要伸出援手的,可他害怕,害怕自己沦落到这副模样。就如同现在他把倪允斟隔绝在外,用马鞭抽了一顿,暂时革去了他镇抚使一职,就是害怕自己一手养大的人也会倒在这间刑房里。

可望向这地上处于昏厥边缘的人,嘴角所浮现的那一抹诡异的笑,荀虑打了个寒战,如此,就算活着出去了,又能如何呢?

腊月了,一定是因为天气太冷了。

“把他带回去吧,”他对身边的千户说。

千户点头,架起林清,把他扔进了那间牢房里。可临走前,他警惕四顾,最终朝林清口中喂下一小瓶药水。

“能让你不那么痛。”说罢,他又哆嗦着往林清身上的伤口撒了点金创药,这金创药无需仔细着洒,因为这人已是遍体鳞伤。

做好倪允斟的嘱托,千户小心地将林清放倒在地。他们没有收走倪允斟的披风,于是千户又将那披风拿了来,盖在林清身上。林清早已无知觉,微眯双眼,吊着最后一口气,不肯晕过去,更不允许自己死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凝视这黑暗,他也无泪水,更无思绪。

盘踞在他脑海里的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活”。

不在意自己变成如何模样,不在意自己在腐烂。

尽管这是一种可清晰看见、所感知的腐烂。他不由得感谢起这寒冷的天气,若是炎热夏日,他想自己应该会引来蝇虫。

可即使如此,他也要活。

活着面对这残酷世间,比死去更需要勇气。

这时,他再次听到了铁链拖动在地的声音。郦径遥缓缓从黑暗中走出,隔着栅栏,愣怔地看他。那双苍老眼眸中,竟透露出不忍。

“他,他为何要如此对你呢?”

郦径遥是没有受罪的,他只是被强行画押,认了罪便锁在这里。如此酷刑,也非任何人都能享受得到的。

他觉得林清快死了,可这回他不想他死,在这诏狱的最深处,他不想孤单一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见善,林见善啊……”他呼唤这个血泪当中的人,“你转一转眼珠子,转一转……”

此际,林清很想通过郦径遥来验证自己是真的还活着,于是他艰难地挪动目光。

“你还活着啊!太好了,你还活着!”

郦径遥疯癫地欢欣鼓舞起来,“你可不能死啊,不然我会无聊,会害怕的……你要在这里陪我,一直陪我下去,好吗?”

林清微微地抽动嘴角,郦径遥便更加高兴起来。

“那就一言为定!一言为定!”

第82章第八十一章不,后,悔。

地砖冰冷,四周的铜炉里银白炭条时明时暗,可就算把铜炉都烧红了,也无法让这玉石铺就的地面有分毫暖意。

黄稠翕动中,庆元帝孤身踱步在玉峦殿中,只有姚然沉默无声地在这殿中陪伴他。见庆元帝只穿了一双棉袜,姚然捧着一双绣金棉鞋躬身上去。

“主子,地上冷。”姚然为庆元帝穿上鞋。

庆元帝突然眉头一蹙,好似想到了什么,“姚然,你说,就这一两年,我就丢了两名子嗣,这是不是……”

他想说“报应”二字,却又觉得自己是天子,这报应二字,是落不到天子头上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胡须颤了颤,庆元帝将话头吞了下去,怔怔地盯着空荡荡的大殿,再度踱步。

他不该答应让隋瑛重审旧案的,他应该撤了他的职,将他和林清撇干净关系,以后再提起来用。可不知为何,当初他很想知道隋瑛的调查结果是否如二十年前一样。他想知道,自己和那个人之间的纠葛,是否可以延续到二十年。

“二十年啊……”庆元帝喃喃自语,脑海里又浮现出林清的面貌。近些时日,他才仔细端详起林清的面容来,他和他是如此相似,自己为何从未发现呢?

不,也就只是样貌罢了。林可言样貌神明爽俊、心胸虚怀若谷,谈笑之间顾盼神飞,就是当年的自己对其也是过目难忘,一见倾心,共谋大事。可林见善,沉静如水,就像一只受伤的鹤,将喙掩于翅羽之下,小心翼翼地隐匿心迹。

他们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庆元帝苍老面容之上浮现苦涩,这一刻,他好似看见林可言于火光中,身后是万千叛军,身前,则是一个年轻而坚毅、持剑面向他的自己。

他记得他是微笑的,那双眼眸好似在说,不用再担心了,该发生的已经发生,接下来便是要平定安稳,强国富民。

可如今,自己做到了吗?

“只是,为何又要给朕出这样一道难题呢?”

抬头,他看向玉峦殿那古朴厚重的大门,他踱步上去,吩咐两名太监将大门打开。风雪倏尔涌进,吹拂起黄袍衣摆。

寒光落在皇帝悲哀的面容之上,这一刻,他开始走向苍老。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片雪花打着转儿从窄窗里飘进,落于一道伤痕累累的手掌心中。

林清感受到这一抹冰凉,在月光下,他露出孩童一般天真的笑容。月光揉碎在他的眼里,尽管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可他那双清明双眸依旧如那遗世谪仙一般,不惹尘埃。

三天了,三天没有动刑,他可以勉强支撑起身子,靠墙而坐了。在他凭借自己力量坐起来的时候,他显露出从未有过的欢欣。因为他再次熬过了一场酷刑,尽管他有些感知不到自己的双脚,在寒冷中身体各处俱都僵硬,但那一抹昳丽微笑,证明他还活在这世上。

往日里他可以利用孱弱从场上离席,可他最不喜人照拂他这病体。可就是这具病体,在一道又一道的折磨下坚持了下来,突然间,他觉得自己还可以走好长、好长的一段路。

没有什么能让他放弃。

雪花在他掌心很快地消融了,汇聚成一小滴雪水,好似一滴眼泪。林清将其送近唇边,伸出舌尖,轻轻缀尝。

并不是苦涩的,甚至有一股清甜。

于是他再次笑了。

好像被这微笑感染,郦径遥从黑暗中现身。

“我家小儿应该很开心。”他自顾自地说,“我家小儿最喜欢下雪,可他娘不喜欢,他娘是东州出身,那里的雪,太大了。”

林清幽幽转身,迎向郦径遥痴呆的目光。雪好似下在他的眼眸里,一闪一闪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想要说话,可他的咽喉肿痛,将将一张嘴,血腥气就一股脑儿地上涌。所以他沉默了,只是露出纯善的微笑,望向眼前昔日仇敌。

四目相对,只剩下苦笑。

郦径遥靠着木栅栏滑落,坐倒在地,蜷缩起双腿。

“你以为我疯了,是吗?”郦径遥自顾自地说,“有时大抵是疯的,有时又是清醒的,就像现在,下雪了,想起了我的夫人,我家小儿,我想我是清醒的。”

他又看向林清,见林清专注地凝视他,便猜想到他是不能说话了。

“没割你舌头罢?”郦径遥知道,诏狱里是有断舌之刑,再看到林清唇角有干涸的血渍。他到底是不希望这往日里能说会道之人变成一个哑巴的。

却见林清含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看向他的双脚。

“挑你脚筋啦?”郦径遥问。

林清轻挑眉梢,好似再说,是啊,没办法,你瞧那脚,已经没用处了,以后怕是再也不能行走了。

郦径遥看向林清,只见这人依旧是微笑着的,不知为何,他却哽咽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以前有多恨你,可现在……可现在……”郦径遥背过身去,身躯颤抖,泪流不停。

“唉,你说,你怎么就入了仕呢?好好地找个僻静地方过上一辈子,哪里会沦落到如此境地!你糊涂啊……你糊涂……野心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林清却摇头,伸出指尖,他的手指是血肉模糊的,在冬日结了薄薄的一层痂,轻触于地,便留下些许鲜红痕迹。

如此钻心的痛,他却感受不到了。

郦径遥只见他在地上书写,借着月光,他看清了那三字。

不,后,悔。

郦径遥瞪大眼睛,落在一道难以置信的苦笑中。

“即使这个境地,也不后悔?”

林清目光灼灼,坚定摇头。

郦径遥颤抖胡须,泪目道:“我虽从未见过林可言,可林可言有你这样的儿子,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林清淡淡微笑,不说话,他想起萧慎从萧葵那里问出的话,昔日里父亲有两位好友,三人从来共行。这段佳话他也曾听说过,有三位年纪相仿的青年,结为至交,犹如那桃园结义,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如今,死了两个,只剩下一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看向倒落在草堆里的瓷瓶。

无憾了吗?

可他不还活在这世间吗?

他言之凿凿林可言的确谋了反,所以他才能心安得地苟活,是吗?

林清垂下双眸,好似看见林可言的身影。可只消林可言的身影一出,那抹天青色便又钻进心怀。

你还好吗?

他多想问,你还如当日我离去那般,惊惶而心伤吗?

我对不起过很多人,却最为对不起你。这些年你所秉持的信仰,与我如出一辙般的坚持,是否在调查过程当中,悉数破碎了呢?

他说的对,你若是顺利,早会来到我身边。

可我已经数了二十多次的日出日落。

目光挪向扭曲的双脚,血淋淋的五指,斑驳的四肢,林清不知道自己的面容是否也被摧残,如果他连面貌都丧失了的话,他想过,即使自己侥幸逃出,也怕再难与他长相厮守。

从上一辈姓林的就害毒了姓隋的,这一辈就应该到此为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吗?

林清咬紧了唇,不肯承认自己到底是希望隋瑛破开这天地来挽救自己的希冀。是的,他希望他来救自己,他希望他来救他,无比希望,是所有的希望。

突然间,林清直觉的呼吸一滞,原本清醒的意识瞬间混沌,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剧烈抽动。霎时他便滑落在地,像一条被打捞上岸的鱼,嘴里发出咿咿呀呀地怪叫,无助地打起了摆子。

郦径遥幽幽转身,“又开始了吗?”

大抵只有林清自己不知道,他的身体早已脱离了他的管束边缘,以自己的方式在对抗这寒冷和疼痛。惊厥的病症从此攀附上了他,他在隋瑛、萧慎、倪允斟甚至另外一个人的怀里都犯过这病,除却一人,他们都为他流过泪。

而那流泪最多,以至于到最后无泪可流的,此际徘徊在院落里的槐树下,在雪夜里,一步,又一步地独自彳亍。

自打从广陵回来,隋瑛便第一时间去见了岑长青。岑长青倒是没在林可言这件案子上有所突破,隋瑛也知道他是无功而返。可是岑长青却说出了昔日里太后与庆元帝的一道往事。

当今圣上出自于一位身份低微的妃嫔,是过继在昔日的皇后膝下长大成人,皇后对其视如己出,若是没有权王出生的话,皇后在成为太后时,也一定是尽全力站在庆元帝身后。

奈何权王身上流淌的才是自己的血脉,是以往日里彼此相亲的母子间有了隔阂,这隔阂随着庆元帝发觉太后竟笼络外戚意图扶持权王上位而变成天堑。两人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

镇压叛乱的那一年,庆元帝四十二岁,权王才将将二十有五,太后伤心欲绝,与庆元帝再也不复相见,最终孤身薨于掖庭。

这一段往事结束于二十年前,隋瑛等人年轻,是对昔日宫廷之事不慎熟悉。听闻这等秘辛,结合自己在广陵的调查,隋瑛心中已是勾勒出了一个大概。

可这也仅仅是猜测,无任何证据,全然寄托于他当初对林可言的些许回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姨娘叫他相信自己,十二岁,他想,十二岁时他和林可言已经认识了好几年,他是长辈,自己也是知了事。他曾多次在林府里陪晚儿读书,林可言望向他们的眼神,全然只有希冀。

若真有叛心,又怎么会希望这两小儿真正地出人头地,为国为民?

如此,在回程的马车上,他所下定的决心便又多了一成把握。

也仅仅是一成而已。

寂寥长夜,隋瑛身着单衣,手持长剑,于雪中绕槐树无数圈,垂首沉思。玄色剑身倒映依稀月色,白衣裹身却难掩彻骨悲伤。

剑尖在雪地里划出蜿蜒痕迹,恰如烙印在灵魂上的伤痛,清晰而分明。

无声无言,步履不停。

直至雪息,月明中天。

隋瑛停下脚步,寒风起,吹拂他鬓边两缕青丝。在他驻足之地,赫然摆着两樽硕大的漆黑棺椁。

黑漆如镜,映照出垂首人眼下的阴翳,碎雪凌乱,迎接一滴一滴、无声淌落之泪。

二十年,数千个日日夜夜,多少痛与苦、多少不解与不甘、多少迷茫与徘徊……在这一刻俱都湮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抬头,月光惨白,照亮出他脸上那两道细细银河。隋瑛笑了。

深吸一口气,他收敛情绪,走向那两樽棺材,凝眉聚神,提剑挥舞,霎时木屑翩飞,便在那一樽上写上了“林”,一樽上写上了“隋”。长剑入鞘,划出刺耳啸音。

隋瑛快步步入廊下,对侍立在一边,早已无语凝噎的韩枫淡道:“服侍我更衣。”

“主子,当真要去吗?”

“……”

“主子,您,您还会回来吗?”韩枫小步跟上,已是泪流满面。

隋瑛再度抬头,看向明月,不禁喉头哽咽。

回来,无论如何都会回来,无论如何,也都是,两人一同回来。

生着回来,死了,亦是回来。

第83章第八十二章林可言,林幽期。

玉峦殿前,偌大广场在黎明时泛起幽幽蓝光,除却偶尔走过的一小行躬身垂首的小太监和宫女们,一日之中大多时辰都是空空荡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际,熹微之色中,一道朱红身影穿过广场,来到玉峦殿前。

隋瑛身着官服,两眼之下是彻夜未眠的乌青,他抬头,望向这金碧辉煌的皇家宫殿,天下至高的权威所在,此际在些缕晨光之下,无声散发威严。

这里决定了全天下人的命运,今日,也将决定他隋瑛和林清的命运。

凝神聚气,隋瑛义无反顾地向前。

玉峦殿大门开,姚然手挽浮尘现身,向隋瑛颔首。

隋瑛行躬身礼,“臣隋瑛求见陛下,劳烦姚公公通报一声。”

姚然对隋瑛看了又看,最终叹息一声,“隋大人,算是我姚然给您最后一次机会,您若是回了,我姚然以项上人头担保,只当这一回没见过您。”

隋瑛露出萧瑟微笑,跪下身,声音高了几分,“还请姚公公前去通报一声,就说隋瑛求见!”

姚然动容,心底不禁叹道,天底下竟还真有这等情比金坚。分明可以置身事外,分明可以谋身自保,却依旧如此螳臂当车。这究竟是不自量力,还是孤注一掷的决绝之举?

掌印转身进了玉峦殿,片时,隋瑛就站在大殿中央。

庆元帝坐在宝座之上,垂眉品茶,却也不看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陛下。”隋瑛跪下身,“臣叩见陛下。”

“卿何时归来的?”

“臣昨日下午归来。”

“卿调查结果如何?”

隋瑛抿了抿嘴,最终朗声道:“无论结果如何,臣都向君父,祈求林安晚性命一条!”

庆元帝茶盏凝滞,双眉一横,不怒自威,冷道:“你说什么?”

“臣恳请陛下,救林见善一命!”

“好一个‘救’字!你知不知道,是谁下令将林见善下进诏狱里的?”

“臣知道,是陛下,亦不是陛下!”隋瑛抬头,炯炯目光中闪烁坚毅,“是三纲五常,是天子王法,叫陛下不得不将林见善下到诏狱里!”

“只是——”隋瑛拔高了声音,“陛下您也并非愿意,昔日好友这最后一滴血脉,殆于人间,不是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反了!”庆元帝气极,抓起几上的茶壶就朝隋瑛砸去,隋瑛并不躲避,茶壶破碎,滚烫茶水四溅,隋瑛动也未动,依旧目视前方。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臣知道,臣比任何时候都要知道!”

“你说他是朕的什么?”庆元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臣说,他是您昔日好友唯一的血脉!”

“什么昔日好友!那林可言是叛臣!背叛了朕,背叛了大宁朝!朕……是朕抄了他的家!”庆元帝走下御座,急促踱步在隋瑛面前,倏尔立定,颤抖指尖指向隋瑛,“朕要杀了你……朕要杀了你!你也是叛臣,你明知林见善是林可言的儿子,却隐瞒朕,你也是叛臣!”

“臣是不是叛臣,陛下心里最清楚!”隋瑛面不改色,凝视庆元帝,“而林可言,是叛臣,毋庸置疑,只是他为何成为成为了叛臣?”

“朕……朕如何知晓……”庆元帝脸色苍白。

“不,您知晓。”隋瑛顿了顿,哪怕是猜测,哪怕没有证据,他也要豪赌一次!

“林可言谋逆,都是为了您!为了您可以坐稳这把龙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轰的一声,顺天城上劈开一道惊天之雷,原本雪雾悉数驱散,倾盆下雨瓢泼而下。森寒电光,照亮毫不相让的二人!

而隋瑛这一句话,让庆元帝呆滞在原地。

“你,你说什么?”皇帝后退两步,脸色瞬间惨白。

他从不敢想竟有人会如此对他说话,就是昔日的陆渊也未曾有过。是啊,自己所掌握的是生杀大权,可现在眼前这人,他已经是不要命了。

他奈何不了他了。

隋瑛通红双眼,嘶声道:“陛下,您当真要隋瑛把一切话都说明白吗?!昔日太后专权,独宠权王,您继位后过了多少个提心吊胆的日日夜夜,是谁帮您除掉这最终的隐患!陛下,您当真要忘却这一切,将他唯一的血脉赶尽杀绝吗?!”

庆元帝瞪大眼睛,几乎绝望地后退一步,他脸色煞白,根本站立不稳,姚然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主子!”姚然含泪焦急道,“别再想了,别再想了!”

说罢,他又看向隋瑛,语气狠戾,斥责道:“隋瑛,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如此对陛下说话,谋逆就是谋逆,不管出于什么由,都是谋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庆元帝哆嗦着青白嘴唇,兀自笑出了声,这笑声凄切,宛若亡魂。

“朕……朕……朕宁愿愧疚,也不愿意恐惧……”

这一刻,隋瑛潸然泪下,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没错,就是如此,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原因能让林可言谋反,那就是为了皇帝本身。

昔日先帝意外驾崩,庆元帝仓促继位。然而身为太后养子,庆元帝在太后眼中,哪里比得上亲儿子权王。太后专权,有强大外戚势力,一直想要扶持权王上位,对皇位取而代之。而权王年幼,庆元帝生生忍到其加冠后才派去江南做藩王。

然太后势力并不罢休,于江南各地笼络官员,排兵布阵,以备不时之需。与此同时,吏部堂官林可言遭人构陷,退居岭南,而后又官降两级,任广陵知府,与权王结交。

自此之后,权王谋反之心更加强烈,昭然若揭,以至于起兵反叛,却不料仓促行事,后方补给未跟上,被庆元帝亲自带兵镇压,斩首于叛军前。

林可言以身入局,给了庆元帝一个名正言顺的番号,除去权王,将太后势力连根拔除,一网打尽。后帝位稳固二十年,再无波澜。一场风波,最终结束在林氏一族于广陵抄家示众。

没错,就是这样……

隋瑛笑了,那从庆元帝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惶与愧疚,印证了他多日以来的猜想。

而如今,他要紧紧抓住这份天子愧疚,帝王仁慈。

“陛下!求您再给他一次机会罢!”隋瑛跪爬上前,仰首,动情劝道:“林见善这一生读书入仕,在翰林院中尽心尽力,高至兵部堂官也呕心沥血,为陛下、大宁朝鞠躬尽瘁,身为歧王老师,也是尽全力教导、爱护……陛下,林见善从未有过叛心,哪怕他的确心怀怨怼,也从未将这怨这恨,安在陛下身上!隋瑛恳求陛下,给他一个活路!他,他已经是废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泪流满面,不住磕头,可庆元帝却什么都听不见了。他要姚然把隋瑛赶出去,他说他想要一个人。于是隋瑛被两名御前侍卫架出了玉峦殿,可他不肯离开,于冰冷风雨中跪在广场上。

冰冷的雨,又变成飞扬的雪。

霜凝于身,泪干成冰,悉数遗弃了所谓的自尊,他不住磕头,喃喃念道,请救一救林清。

“请陛下救林清。”

“救林清……”

“救林清啊……”

额间血,双颊泪,染红地上了一片。

这一跪,就是三天三夜。

身周人来来回回,有的劝他趁圣上仍旧留了情面早早回去,有的斥责他让圣上气血攻心伤了龙体,可只有一人,手里挽着一道厚厚披风,来到他身边,抹去他肩上残雪,为他披上披风。

怜妃蹲下身,已是落泪两行。

这副在雪中逐渐僵硬的躯体,青紫嘴唇依旧喃喃不停。他的目光紧盯前方,丝毫没有落在自己身上。是的,他是不认识自己的,他们都不曾认识自己。可那又如何呢?

“救他啊,隋大人,救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嫣红唇瓣哆嗦两下,怜妃落下两滴泪,最终难掩盖哭声,起身离去,却与宫墙外的金瓜擦身而过。

“隋大人……”

金瓜躲在宫墙后,凝望那道背影,偷偷抹泪,却不敢上前。

“隋大人……”

而隋瑛,他却好似感受不到任何人了。他知道自己在胜利,只要坚持下去,他就能利用这份愧疚救出林清,只要再多坚持一会儿,再多坚持一会儿……

“陛下,求您,救林清……”

每出一声,他都觉得,自己在朝林清前进一步。

是,没错,只要自己坚持……

一声一声,泣血的呼唤……他知道,皇帝在听。

没错,皇帝在听。

庆元帝在那一夜,被隋瑛拆穿了伪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叫臣子看到了他埋葬在心中最深处的心虚与歉疚,旧人便一个一个地从眼前掠过了。

先是夏炎,还是他做王爷的时候,夏炎就爱和他比骑射,两人自幼在宫中相识,夏炎还给他做过一段时间的伴读,两人一同读书,一同习武,一同长大,一同遇见了改变他们一生的人。昔日的翩翩公子在皇家夜宴上是如此熠熠生光,瞧——夏炎在他耳边说,他叫林可言,字幽期,是陛下钦点的状元郎。

林可言,林幽期。

他念着这个名字,将这人放置到了心底。

夜宴上,好似没有一人能比得过他,谈笑间顾盼神飞,光彩照人,连自己这个王爷都与之逊色几分。于是他朝他走近,他和夏炎一同朝他走近。

所以,那三人当中,从来没有张邈的一席之地。夏炎甚至不认识张邈,那三个人,是作为王爷、指挥使、状元郎的三人。

他们一同读书、一同骑射、一同游历大好河山……且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先帝不立太子,却在某夜溘然长逝,弥留之际留下口谕,着令三子萧穆继位。多少人的虎视眈眈中,萧穆在林可言和夏炎的协助下一路过关斩将,最终登上宝座,改年号为“庆元”。

他是名正言顺继位的,可其养母太后却不这么认为,太后始终坚持自己的儿子才是该坐上帝位的那一人,哪怕庆元帝已经在帝位上倾尽了全力。

他终日战战兢兢,这恐惧来自于自己的下台以及国本的不安,于是在那一日,窥见太后一党的阴谋的林可言,来到他面前,说自己有一计,可助圣上终此无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无忧?如何无忧?

他见林可言凝眉,道,若是权王要反,就得让他羽翼未丰时刻便反!

可是幽期,他若是不反,又如何?

他犹记得林可言幽幽抬起头来,对他露出明朗微笑,那臣便让他不得不反!

于是,官至二品的林可言就这样离京,开始了他伟大的计划。

他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也不惜送上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

唯一的私心,就是送走了林安晚,让这小儿独活于世。

所以,从来没有什么冤情。

是他自己愿意。

第84章第八十三章谁输,谁赢?

林可言是真的愿意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许庆元帝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陛下!林可言的声音仿佛犹在耳畔——陛下,广陵为臣祖籍,臣对其中形势最为熟悉。臣愿意为陛下分忧!

好,幽期,朕等你回来,朕会为你官复原职,朕会给你无上荣誉!

可林可言只是屹立于殿中,并不言语,他凝定而悲伤地微笑,灯台上的万千烛火,摇曳在他漆黑的眸里。

他带着一家老小走了。夏炎那天送他们送到城外,回来时眼眶通红,脸上写满了不舍。

接着,便是六七年分离的时光……这些年,帝位让一个人的变化是如此之大。他想念,却从不诉说。他愧疚,却被恐惧压倒。他不要再过前后受敌、千夫所指的日子。

于是那一次,他背离了誓言。

他犹记得当初夏炎冲进玉峦殿,斥责自己时的勃然怒火。

陛下曾说,等这一切结束,便要给幽期官复原职,为何坐实了他这莫须有的罪名?他撺掇权王谋逆,不是为陛下递上顺成章的屠刀吗?

夏炎,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陛下!夏炎跪在他面前,一声又一声地磕头,就如同如今的隋瑛一般,他恳求他,放过林可言,放过他们的挚友!

挚友?

庆元帝怔怔问,夏炎,你和我相识多年,为何这一次,你要站到林可言那边去?

夏炎笑了,他说,臣从来不站在幽期那一边,因为幽期是站在陛下这一边的,只是陛下看不见了。陛下变了!

不,庆元帝摇头,不,不能承认这一切都是朕的计谋,这叫天下人怎么看朕!权王是真的反,所以林可言也必须是真的反!

必须!

江南不是有一个叫作张邈的吗?朕命他作证,他可以作证,林可言的确反了!

陛下!夏炎嘶吼道,陛下如此,良心就可安稳吗?

宁弃良心,不要忧惧。夏炎,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

不……我不要这个机会了。陛下辜负的,不只是幽期一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夏炎,你收回这话,朕仍叫你做指挥使……不,夏炎……你不要走……你们不要走,幽期,夏炎……

庆元帝从睡梦中惊醒,意识泪眼婆娑。起身,他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

二十年了吗?他们死了有二十年了吗?

不,幽期是走了二十年,夏炎是一年多后走的。他决绝地不要见自己,追随幽期去了。庆元帝曾恨过他,怎么就被林可言勾走了魂,后来他发现,自己的魂魄也是时常游离,去往那夜宴上,朝着那与众人谈笑风生的状元郎走去。

林可言,林幽期,本王久仰大名。

承蒙殿下厚爱。

他好似看到林可言朝自己躬身,露出颈后的脊骨,一节一节的,在月光下,像珠玉似的。后来林可言说什么他都听不清了,回府途中,他听见夏炎在一边念,这林可言不禁满腹才华,长得也是惊为天人。

你觉得他漂亮?

他很少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人,脱口而出就觉不对,可夏炎却点头,说,嗯,漂亮。

后来他一直觉得,在他们三人的友谊中,夏炎是更喜欢林可言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么,他追随他去,也是应该。

而自己孤独终老,也是报应。

庆元帝坐起身,随意披上鹤氅。他没有唤姚然,他不想他人看见自己醒来时刻的怆然。可他到底弄出了声响,而太监从来都是极警觉极体贴的。姚然从屏风后现身,躬身捧着暖手炉笑着来了。

“主子,醒了?捂捂手。”

“外面儿,还在下雪吗?”

“下着呢。”

百般犹疑,庆元帝最终问出了那句,“他,还在外面吗?”

“在的。”

“……”

庆元帝在姚然的搀扶下起身,喝了口热茶水。玉峦殿的偏殿中,他沉思不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姚然。”

“主子,小的在。”

“你那日叫我别想了,是什么意思?”

姚然大惊,纳头就拜,“小的没什么别的意思,小的是……小的是怕主子伤心!”

“伤心?你怎知道,我就会伤心?”

姚然动容道:“小的打十三四岁就跟着主子了,如今已是五十年了,五十年……主子心中的苦,小的都知道……”

“五十年,姚然,朕老了,你也老了。”顿了顿,庆元帝踱步到窗前,“可他们却永远年轻了……”

“主子……”姚然掩面而泣。

“说实话,不该放了林见善,可是你瞧,隋瑛快冻死了。林见善一死,他就肯定就没气儿了。大宁朝还需要隋瑛,隋瑛可不能死啊……朕不允许,这姓林的把朕的人一个二个地都带走了……朕不允许……”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好似自言自语,庆元帝又问:“林见善他真的……是废人了吗?”

“北镇抚司走的是谋逆之罪,是最为……严酷的刑法,他……他的确是个废人了……”姚然泣道。

“他若这么凄凄惨惨地下去,怕是会惹幽期伤心。”

庆元帝凄然一笑,黯然垂首,喃喃道:“终究……是朕输了。”

——

意识早已混沌,口中仍不停嘶哑喊出那人名姓。

是救他,亦是支撑自己。

也许自己会这样死去,隋瑛想,可他并不惧怕,自己死了,晚儿也会跟着来,他已经买好了两人的棺材,也已经交托好了,两人的尸首要一齐回到广陵,共同下葬。

他并不畏惧死亡,可他不愿意他的晚儿殒命于那等地方。

风霜雨雪,摧人肉身,却撼不动这等风骨,这等深情。

隋瑛这一跪,成功与否,都跪成了传说,尤其是当不甚清晰的视野里现出姚然的那双绛紫皂靴时,这传说当中便奏响了凯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天三夜了,隋大人。”姚然哽咽道,“你是叫陛下无法安生,也是叫我这个做奴才的,忧心如焚呐。”

俯身,姚然伸出手轻轻拂去隋瑛肩头的积雪,颤声道:“你赢了,隋大人,你赢了。”

我赢了吗?

我赢了吗?

我……赢了吗?

隋瑛很想笑,可他动不了了,他连嘴角都无法上扬,所以也无法叩谢圣上隆恩了。姚然等待片刻,发觉不对劲,连忙着急喊道,快来人呀,快来人,唤太医,唤太医!

早已围在宫墙外的一小众太监连忙跑了过来,他们这些阉人,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获得真情的,也是最见不得人为这真情受苦至此的。他们一拥而上,个个红着眼眶,其中一人更是嚎啕,人们都知道,金瓜公公也未尝不是在雪中等了三天三夜。

“隋大人……隋大人……”

金瓜抱着鹤氅,抖开来裹住隋瑛僵硬的身躯,是为自己的主子也是为主子的老师,他在隋瑛面前不住磕头。

磕完头,他又调转方向,朝姚然磕头,朝那玉峦殿中未曾现身、却凝望这一幕的庆元帝磕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了,孩子,去照顾他罢。”姚然动容道,“你主子的老师,算是捡回一条命了。”

“小的谢谢陛下,谢谢姚公公!”金瓜再次连磕三个响头,便转身帮小太监们扶着隋瑛,出了广场,又出了午门,送到了韩枫早已备好等待多日的马车上。

“回府!咱们回府!”金瓜对韩枫喊道。

“成,成了?”韩枫嗫嚅着。

“成了!”

韩枫身子便是一软,跪倒在地,苍白面色瞬间回血,嚎啕起来。

“你哭什么!你哭什么!”金瓜拍打韩枫,“别哭了,你一哭,便是要惹我再哭了!”

“小朗,小朗,我们把你的主子要回来了!要回来了!”韩枫一把鼻涕一把泪,“要回来了!”

一听道王朗名字,金瓜便是鼻头一酸,昔日两人在岐王府中没少见面,听闻王朗去世,金瓜还偷偷流了场泪。此际韩枫这一哭,他的眼泪便也跟着扑簌扑簌直掉。

“走吧,走吧!”身周的小太监们和宫女们纷纷抹泪,劝慰两人,“快去为隋大人暖身子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这才停了哭哭啼啼,马不停蹄地回府。当夜,岑长青和崔大夫在隋瑛床榻前忙活了一夜,炭火不知换了多少盆,药汤不知灌了多少碗,终于将这个濒临冻死的人挽救回来。

却是在清醒过来的第一句便是——

“备轿,去北镇抚司。”

“我要去……接他。”

第85章第八十四章隋遇安,来接林安晚了。……

林清当然不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场刑罚,也不知自己在受刑时,那人也跪在雪中,所受之痛也不比他轻。

他的掌心被钉穿,脚掌也被炭火所烫伤,可就如第一次受罚那般,他依旧一言不发,除却些许无力呻吟,他只当自己没有这具肉/体。

没错,就是在这一刻他摒弃了这具躯体。他意识到意志和灵魂凌驾于肉/体之上,他是靠前两者活下来的,而后者只是他的负累。

所以,就这具残破躯体来讲,他是可以轻易给出去,并无任何负担的。

他的意志才是全部的他,完美的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荀虑望着眼前人犹疑了,他对林见善本人无任何仇怨,他履行着诏狱对待叛臣的程序,奈何林见善并不配合。他看起来弱不经风,却是个少见的硬骨头,荀虑想,大概只有死亡才能终结这桩案子。

可不知为何,他竟不希望他死。他死了,夏炎会伤心。多年前,他已经伤心过一回了。

无奈苦笑,荀虑扔掉手上刑具,出了刑室,他心怀一股沉闷心情走出诏狱,只见狱门前的庭院里孤身屹立着倪允斟。

他捏紧双拳,几乎仇恨般地凝视自己。

荀虑惨淡地扬起嘴角,“你无需如此看我,我问心无愧。”

“以你固守的准则来看,你当然问心无愧。”

“呵,我固守的准则,择之,你看看你身上穿的什么?你吃的是皇粮,穿的是飞鱼服,我的准则?那是太祖定下来的准则!你越轨,便觉得别人迂腐了?”

倪允斟哑然片刻,却依旧不掩怒火,“只是这个人,看在他的面子上……你也不该下此狠手!”

“他和林可言的交情,他在二十年前就还完了。”荀虑走过倪允斟,淡淡地说:“我甚至希求他们之见从来都没有交情,就像我希望你和这个林见善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不好意思,你不得不失望了。”

“我已经习惯了失望。”

扔下这一句,荀虑离开庭院,他听说隋瑛在玉峦殿前跪了三天三夜,他知道林见善将会迎来最后的判决。是生是死,只在于皇帝的一念之间。

而倪允斟未尝不知道隋瑛的所作所为,在无人的夜里,他也曾绕过数道宫墙,凝视那道雪中跪地身影。他多次品味起林清所说的“一生”。这个人便在这里用自己的一生换他的一生吗?他竟如此豪赌,孤注一掷吗?

就论这一点,倪允斟知道自己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这是无声的等待,直到司礼监送来圣旨,秉笔太监用尖细而高扬的声音于众人面前宣读。

“——罪臣之子,林安晚,贬为庶人,其及其后代,永生不得为官。”

被从不见天日的诏狱里拖出来的林清,于意识恍惚之际,被迫伸出溃烂的双手,接了这旨意。

而就在这时,北镇抚司外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顶华丽雍容的骄辇在护卫的保护之下显露出其不同寻常的明黄色,太子萧裕率领东宫护卫,将北镇抚司所在的街道围得水泄不通,也将隋瑛的马车围堵在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林清全然不知何事发生,他的双眼被日光刺得生痛,根本睁不开来。他听见了太监宣读圣旨的声音,也听见了贬为庶人等等宣判。可他的思维滞涩,惝恍间他明晰这是“活”的意味,可此际他能感受到的全然只有积雪融化后的水淋淋的地面。

他浑身都在疼,如火烧,如冰刺。

剧烈喘息,他蜷缩成一团。

“林安晚,你活了,陛下叫你可以活了。”荀虑在一旁说道,便有几个千户预备上前将他扶起。

“我看谁敢扶他!”伫立在门口的太子铿锵道,不怒自威,“罪臣之子,侥幸博得怜悯,还要你们这吃皇粮的帮扶吗?”

太子目透阴鸷,扫过众人,“谁敢扶,本宫今日便记下谁!”

千户们瞬时收了手,讪讪退到了荀虑身后,荀虑眼眸恭敬却冰冷,向太子行礼,“殿下教训的是,这人已经不归北镇抚司了,自然不用帮扶。”

“既然不归北镇抚司,那为何在你们的庭院里?”

荀虑面沉如水,对太子的为难并不着恼,只是上前对地上的林清说:“林安晚,你迅速离开罢!”

林清哪里能站得起来,他已遍体鳞伤,血迹蜿蜒在地,蔓开一片鲜红。堪堪抬头,他努力睁开双眼,挤了挤眼中血水,便看清门口的太子,和身周一群置身事外的锦衣卫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当然想离开,可他该怎么离开?

“这是唯一的机会,这是唯一的机会……”心中有一道声音,敦促他艰难地撑起身子,开始在地上蠕动。

而此际,护卫所封锁的街道之外,隋瑛心焦如焚,连连咳嗽。

“怎么回事?!”

“说是不让人进去了!”韩枫回答道。

“扶我下来。”隋瑛下了马车,韩枫在前拨开围观的人群,扶他朝北镇抚司的大门走去。隋瑛双膝冻伤,行路缓慢,却在看到站在衙门门口的华服太子,心底便是一寒,就欲冲上前去。奈何护卫一拥而上,将他和韩枫全然挡在距离衙门的数丈远外。

“太子殿下!”隋瑛压低了声音,却沉稳有力,隐透威胁,“您这是何意?!”

太子站在衙门口,欣赏林清这个血人儿像只爬虫般朝自己方向爬来,听到隋瑛声音,便幽幽转过身,神色戏谑。

“是隋大人。”太子颔首,毫不掩饰眼底讥讽,“是来接人来了。”

“殿下,此人已得赦免!殿下不可再生事端!”

“你在教我做事?”太子嗤笑一声,再不掩饰恶毒,“隋瑛,本宫今日就站在这里,且对你说了,这一次,算不得你赢,至少本宫不会让你赢得如此顺心。呵呵,我可没有父皇那等好心。话说到这里,这周遭是我的护卫,你若是闯了过来,便是谋逆!至于里面的那人,本宫是碰也不会碰,本宫嫌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本宫不碰,谁也别想碰。想活?看你活不活的过本宫这一关!”太子狠戾地回望过去,见林清离大门口又近了一尺多。

林清眉眼高肿,视野模糊不清,看不见太子嫌恶而不甘的神情。他听到了隋瑛的声音,他知道隋瑛在外边。

只要自己爬出去,凌虐也好,受辱也罢,他并不在意,只要能活只要能离开这个地方。

他从未这么恨过这副身躯。

他几乎拼尽了全力,可他能用来支撑自己朝前前进的只有那孱弱双肘。他的腿脚都断了,帮不到任何忙,他连抬头是如此困难,他浑身污秽,狼狈不堪,所过之地,鲜血淋漓。

可他不想放弃。

一寸,一寸,他大口喘息着,断裂的肋骨让他呻吟出声,不得不爬上一段就垂首蜷缩成团,剧烈颤抖一阵,又开始朝前爬。庭院里的锦衣卫都转过身去了,不愿再看。而等候在外的隋瑛,手已放在剑鞘上,智告诉他需要冷静,做最后的等待,可那一声声隐忍呻吟,挑拨他心弦。

太子居高临下,冷眼瞧着林清朝自己所在之地爬来。他恨透了眼前人,也怕独了这个人。他让他无法安生,他也便让他不能好过。

是以当林清最终把双肘挪移到北镇抚司衙门口的门槛上,那一双血手赫然出现在隋瑛视野里时,太子一脚踩在林清五指俱断的手掌上,而隋瑛,当即脸色煞白,朝后晕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发出喑哑的一声嘶喊,便唤回隋瑛所有的意识,他再也无法忍耐,怒吼一声,长剑出鞘,就欲上前!

只是铿锵一声,那方才显露的一抹银白又生生地被人按了进去。有人抓住了隋瑛那颤抖的手,握住了他的剑。隋瑛难以置信地回头,却看到了倪允斟。

“隋大人,最后时刻了,坚持住啊。”

倪允斟神色坚定,双眸泛红,映照出隋瑛那失了血色的面庞,隋瑛嘴角抽搐,已是回答不出,是,是,最后一刻了,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不能让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所以只能怔怔回首,隐忍巨大痛楚,看那在太子脚下无力挣扎、任其蹂躏的林清吗?

他已经认不出他来了。

污秽的黑发上鲜血凝结,沾染尘灰,昔日那精致面庞上青紫相间,半边高肿,还有他的身体,没有一寸可以说得上是完好。

隋瑛只觉得自己快死了。

“不,不……”

他泪流满面,又是哭又是笑,难以置信地看向倪允斟,“不,哈哈,他怎么,他怎么……”

倪允斟遏制住哽咽,在他身后低声说:“至少还活着!在下可以解足下心情,也能够体谅,只是他在这个世上只能依靠足下了。来日方长,隋大人也得……也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急促呼吸,于颤抖中死死咬住牙关。倪允斟在后紧紧握住了他放在剑柄上的手,这是他此际唯一能为林清做的事情了。

这时,见隋瑛半分没有反应,太子便知自己的激将法已经落败,他被识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隋瑛出手了。他不甘地松开了脚,而脚下人,则如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爬过门槛,又爬过青石台阶,终于合身滚落在了街道上。

自己是不是唯一一个爬出北镇抚司的人?

林清仰望蓝天,心忖道,怎么不下雪?应该下一场雪,最好是下一场雨,冲去这一身的污秽。

不,是一生的污秽。

他是林安晚了。

他终于可以在这日光之下做回林安晚了。

呵呵,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他就知道,自己会活下来。

他笑了,笑得满眼是泪。扭头,他看向围堵的护卫们,围观的人群,不,这些人都不重要……他要寻找他日夜思念的、以其为意志的人。

他来接自己了。

隋遇安,来接林安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笑了笑,再度撑起身子,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可以站起来了,虽是幻想,但爬向隋瑛的这短短的几丈远的路,林清觉得自己是欢快地奔向他的。

他是奔向他的,他也是奔向他的。

他将拥他入怀,他将迎来新生。

第86章第八十五章没人再能将他从他身边夺去……

是夜,隋府内灯火通明。

岑长青携夫人夏氏前来帮忙,夏氏做事心细,在一众男人间为崔大夫打下手们,忙里忙外。一直没有现身的程菽专程派人送来了龙骨金创药和礜石丹药,宋知止上门时不禁哽咽,说是自家老师忧心得紧,隋瑛在玉峦殿前跪着的那三天三夜也是心急如焚,却为做最后担保,于内阁中无法抽身。隋瑛感激道,自己当然明白程菽此意。

他若是也蹚进这淌浑水,内阁里便是再无人能对抗张党了。于国于民,都是大害。

隋瑛接了药,嘱咐宋知止在这件事过去之前莫要再来,还询问了徐无眠一事,宋知止说在徐无眠的招供下,岐王和奚越在东州已将银子找回了七七八八,再抄了一些贪官的家,银子只多不少。隋瑛这才放下心来,说徐无眠将功抵过,还请宋知止和程菽能为其好言几句,助其早日出狱。

宋知止连声应答,这事隋瑛一直交给了岑长青去做,那日林清被带走时特意嘱咐自己要去救他。可他亦非圣人,心爱之人下了诏狱,受尽折磨,他哪里能先救徐无眠?

岑长青见宋知止来了,便对夏氏嘱托了几句,就出了隋府跟宋知止去办事,商量徐无眠的事情了。隋瑛拿着药,缓步走向厢房。房间内血腥气浓郁,全乎来自那人。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崔大夫在见了林清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能不能救活,全看天命了。”崔大夫叹气,望着床上那形销骨立、伤痕累累之人,也是黯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算活了,他也心知这人再也无法如当初那般风光霁月,明光烁亮了。

只是让人感到庆幸的是,当他检视林清双脚脚筋时,发现有一只脚尚有医治可能。那右脚脚筋半断未断,绝非是寻常锦衣卫的水平。看来诏狱中还是有人隐隐护他,否则就是得蒙皇帝赦免,林清也绝无生还希望。

只是那双手,那俱断的五指,日后是否能够动作、书写,全凭天意了。

好在——隋瑛坐在榻边,轻抚上林清瘦削苍白的脸。他的容貌没有摧毁,洗净污秽后,虽隐有伤痕,却依旧清丽漂亮。他知道林清爱美,他是绝非能承受跟丑陋伴随终生的。

“晚儿,晚儿……”

拨开那额间汗湿的发,本觉无泪可流的隋瑛,却匍匐在林清身边,再度无声啜泣起来。

接骨就是整整一夜,这人早已在疼痛中昏睡过去,除却轻微起伏的胸膛,此际他与死亡无异。他立誓要护的人,却从未护住。如海一般的愧疚淹没了隋瑛,他觉得天地是那般不公,而自己又是那等无力。

他还能再为他做些什么呢?

在他隐忍哭泣时刻,一只手颤巍巍地抬起、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头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隋瑛惊诧抬头,只见林清双眼未睁,眼角却渗出泪来,划过苍白面颊,隐入发根中。

他多想握住那双手,可那手被绷带缠绕,五指俱都掩盖在渗血的白布之下,他多想碰,可他不敢。如此钻心的痛,他不敢想象他是如何坚持下来。

犹若珍宝般轻轻捧着那伤手,隋瑛泪如雨下,千言万语,无从诉说。

厢房外,夜色浓郁,倪允斟透过窗棂,悄然看向屋内这一幕。是劫后余生的平静,又是失去般的怅然。恍惚灯火中,隋瑛的影子投在林清身上,如同拥抱,如同交融。

他们有他们的一生。

不知过了多久,鸡鸣声中,倪允斟转身,仰头看向顺天城的黎明。惝恍间他哽咽了,他身上的夜行服比任何黑夜还要黑,他脱不掉,且依此为生。

惨淡地笑了笑,他步入那天光照不进的黑暗当中。

——

林清醒来是两天后,他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是一片混沌的黑暗,有一双痴狂的眼睛,还有一阵阵钻心的痛。

至于爬出那诏狱的那一段路,被踩在脚下的那一场凌辱,他反倒是记不清了。他只看到,人群中有人红了双眼,又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他很想搂了人脖子,像孩子般撒娇地问,你为何如此模样呢?我从未见过你这样,又哭又笑的,像个孩子,也像个疯子。

是,我是疯了。

他听到有人在耳畔说,我是疯了,是为你而疯的。

哦,这是为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为何?”这句话方一出口,在床榻边红着眼眶、喃喃自语的隋瑛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

“你醒了?”他凑过去,只见林清幽幽地睁开了眼。

入眼便是一双湿淋淋的面庞,眼泪滴答滴答地落在他的脸上,滚烫灼人。

“为什么哭?”林清抬手,想去抚摸这可怜的人,可他将将抬手,便看到那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掌。

神情一愣,林清便意识到那不是梦,所有的痛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愿接受的事实骇然暴露眼前。

于是隋瑛见识到了他的第一次惊厥。

这原本属于小儿的病症却出现在林清的身上,他的躯体好似被恶灵附体,眼皮上翻,摆弄出多种诡异的姿势,伴随嘴里不住的叫喊,团团血沫从口里呕出……

隋瑛从未见过林清犯病,惊吓之余慌乱地用手摁住了他,便连连呼唤方休息不久的崔大夫。崔大夫闻声赶来,见状便是几针扎了下去。

林清一阵剧烈的抽搐,便渐渐安静下来,不动了,却发出细若蚊蝇的哀哼。他的身体太痛了,以至于叫他在昏迷中都在承受折磨。

“他,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隋瑛惊魂甫定,这时他完全顾不得悲伤,只想知道个究竟。

崔大夫摇头,叹息一声,“我会用针,那些人也会用针!有的人好好地进去,疯疯癫癫地出来,就是这样!”

“不!”隋瑛难以置信地摇头,“他从诏狱里出来时尽管遍体鳞伤,双眼依旧神志清明,怎会疯癫?你一定得治好他,一定!”

“隋大人!”见隋瑛如此模样,崔大夫也是难过,道:“这惊厥之症,只有在受刺激时才会犯病,好生静养,也未尝不能和寻常人一般。最重要的是他的四肢,林大人心气儿高,断不能接受余生都缠绵于榻,半残半废,如此下来,怕是郁郁而终。圣人说术业有专攻,我虽可接骨,却治不了这筋脉俱断,但听闻宁中有一道人,有此才技,只是久已不出山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去找!我带他去找!”

“如今便是要好生休养,叫他下床了,再去求医问药,这身子骨长不好,一切都是白搭,你也是啊隋大人,这段时日操劳过度了,我给你开几道方子,你那膝盖,得好生养着……”

可崔大夫说什么隋瑛已是听不下去了,他回望榻上的林清。意识到这并非这场劫难的结束,而是另外一场战役的开始。哪怕岂灵药石,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他也不要让林清如此痛苦地活下去。

他会医好他,会养好他,让他再度焕发生机,成为那举世无双的林安晚。

没人再能将他从他身边夺去。

第87章第八十六章你的誓言从不作数

雪停了,天空晴朗,蓝得纯粹,偶有几缕阳光洒在雪地上,闪耀点点光斑,但那冰冷气息依旧笼罩着整座皇城。无人声,只余寒风轻拂过殿宇之间,发出萧瑟回响。往日喧嚣在岑寂中逐渐消逝,空留无尽清冷。观月阁高台之上,怜妃独坐,一双忧愁眼,淡淡朝外望去。

她所遥望之处,雪落槐树,压弯了枝头。府内飘起粥香,用鸡汤熬就,加了干贝、鹿茸和党参,暖胃驱寒,滋补身体。夏氏带了岑府上的几名丫鬟,在隋府的厨房里忙活来去。原本的一名伙夫朝锅里望了又望,悻悻忖道自己还是在一名从一品府上干活儿,竟不如一名监察御史用料舍得。

夏氏也是对岑长青说,即使过往这隋大人清廉惯了,如今要照顾病人,也得将标准提些起来。不说山珍海味,一些名贵药材还是要舍得用的。

“他哪里是不舍得。”岑长青道,“隋大人只恨不能把天上星给摘了下来,只消林大人能好。只是过往他惯于慷慨解囊,本来这俸禄就……唉,你说我一个监察御史能好到哪里去。”

夏氏摇摇头走了,一碗鲜粥端进厢房中,被隋瑛接在手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谢谢夫人。”

“恩人何必说谢呢?”夏氏看了一眼已是苏醒,却淡淡地凝视前方无任何表情的林清,转身离开。

隋瑛舀了一勺粥,吹拂两下,送到林清唇边。

“喝一些吧。”

林清挪移目光,看向隋瑛。

“这是不是梦?”他问。

“嗯?晚儿为何如此问?”隋瑛笑着,可他不会隐藏,他的笑容里透着悲伤。

林清从隋瑛那双忧伤眼眸里看到一个惨白而瘦削的自己,垂眉,他想掀开被褥看看自己的双腿,却发觉五指不能动弹。于是他想,这该还在诏狱中。毕竟这样温暖的梦,他在伤痛时刻已经做过很多回了。

“这是按照崔大夫的方子熬的药粥,没那么苦,很鲜甜的。”隋瑛再度朝前送了送,林清幽幽地盯著他,最终张开了嘴。

鲜粥入嘴,林清笑了,他说:“这不是梦,你在我面前了。”

“当然不是梦,一切都过去了。”隋瑛遏制住哽咽,坚强道:“往事暗沉不可追,如今晚儿又是一片天地。”

林清扬了扬手,“可我现下是这般模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到这里,林清好似想到什么,便仔细地瞧隋瑛那明亮的眼眸,以此为镜,他在看自己,他想知道自己的面容如何,是否如同这躯体一般,已是上不了台面了。

“你很美。”隋瑛轻轻为他拨开额间的发,“比昔日更美,无论是哪一份伤痛,我都会让你好起来。”

“我的面容如旧吗?”

隋瑛摇头,说:“我方才说了,比昔日更美。”

林清扬起嘴角,又问:“我还能走路吗?”

“能,崔大夫说,你的腿脚都能治好,还有你的手。瞧他多厉害,你的断骨一夜之间就接上了,养一养,这林安晚比林清更加举世无双。”

林清咬唇,凝视眼前人。看,他说自己能好,却忍不住眼眶发红。他是在安慰谁?他还是自己?

“别骗我。”林清顺从地喝下一口粥,却望向一边:“我并不在意。”

“我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他活了,却要活成如此模样?就如同废人一般缠绵于榻?且不说他林安晚愿不愿意,他隋瑛就是一千万个不愿意。且他何尝不知这事口是心非。他只是害怕拥有好起来的希冀,害怕希望落空后的空欢喜。

可他何曾给过他空欢喜?

“养一养,能上路了,哥哥带你找仙人去。”隋瑛刮了刮林清鼻梁,嗓音却是颤抖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哪里有仙人呢?”

“要说仙人,眼前有一个,宁中听说还有一个,前者是貌若天仙,后面的那位则是包治百病呢。”

林清柔柔地靠向隋瑛胸膛,隋瑛放下粥碗,一只手轻轻搂住了他的臂膀。

“如今,我要以林安晚行走于世了……”他听见林清声色虚乏,泠泠道,“可林安晚,除却是林可言的儿子,他什么都不是……”

“什么话,林安晚可是我心尖尖上的人。”

林清笑了笑,闭上眼眸,问:“这些时日,我的事岐王是否知晓。”

隋瑛点头,“不仅知晓,可是忧心得紧,想要赶回来,被我和奚越给拦了。”

“当真?”林清睁眼,有些许讶异。

“我真想把信找来给你看,但又不愿意你眼目操劳,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何必忧虑这么多。”隋瑛轻轻捏住林清下颌,叫其转过脸来看自己,“你的目光,只落在我身上就好。你想要完成的,我会代你去做。你所要达到的高度,给我时间,我就是背着你,也要带你上去。”

林清明眸涌动,既感动而又难过,不禁哽咽。

“可是……”

“没什么可是。”隋瑛搂住林清,亲吻他的额头,动容道:“第三回了,你叫我死了第三回了……你的誓言从不作数,你把我想得太过坚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不起……”

“我并不原谅,且要你用你的一生来弥补。”他亲吻怀中人的泪眼,几乎哀求般地颤声道:“一生都与我作伴,生生世世都不许分开。”

他蛮不讲地索要补偿、索要誓言。殊不知离去并非是林清的专权。他也可以转身,且他的转身更为决绝,任凭马下之人如何挽留似乎都不能使他心意回转。届时他将明白,离去颇具重量,且那重量又是多么难以承受。

所谓是,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

难言意别离。

——

快马加鞭,冷风刺得脸颊生疼。一路扬起的尘灰中,萧慎终是于天光中窥见了顺天城那依稀的轮廓。皇城威严,天子脚下,升腾起多少繁华,又埋藏了多少枯骨。

回京复命是第一要务,可此际充斥在他心中的除却焦急就只有仇恨。仇恨暂且不提,这一月来焦灼之情绪折磨得他几乎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若不是要完成林清的交代,他只恨不能化作飞鸟归于老师身边。

林府早已被抄家,仆人被隋瑛遣散,整座宅院人去楼空,收归于了户部。萧慎堪堪打那宅院所在街道路过,就只有片刻的冷眼停留。他对自己说,这不算什么,这座宅院若非因为林清也就是座寻常宅院,他日自己大业完成,皇城便是林清的归宿,这天下广厦都任其挑选。

拧眉聚神,萧慎挥舞马鞭,在一众侍卫的拥护下朝隋府奔去。

林清喝隋瑛都不知道萧慎要来,隋瑛方才给林清喂了早膳,就听韩枫前来通报,说是岐王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隋瑛看了一眼林清,问:“要见吗?”

林清点头,对韩枫说:“服侍我洗脸,梳头。”

“好,这就来。”

韩枫给林清梳洗时,隋瑛就去前厅见萧慎了。萧慎还是第一次来隋府,不免对此处的简陋有些诧异。见隋瑛前来,情绪瞬间难以绷住,将将拱手行礼便是红了眼眶。

“隋师,学生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您才好。”

隋瑛微微一笑,“殿下所谢为何?我与他性命相连,救他亦是救我自己,是分内之事,应行之事。”

萧慎讶异抬头,脸现愧色,又吸了吸鼻子,问:“不知可否让学生去见一见林师?他还好吗?”

隋瑛神色黯淡,看了一眼萧慎,不无哀凉地说:“好,也不好。只是殿下见着了,若是把他还当做老师,就一定要说好,别叫他心绪起伏,如今他最需要静心。”

“怎会不把他当老师!”萧慎激动,辩白道:“在我心中,没有所谓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我并不在意。”

隋瑛抬眉,“可他现在是庶人,庶人是不能当皇子老师的,殿下一片好心隋瑛代他领了,只是,日后人前还是莫要提起你这位老师为好,如今他所需要的就是从这诡谲朝野中全身而退,从人前消失,不可再起任何事端。”

萧慎张了张嘴,最终颔首,“学生明白。”

片时,韩枫就小步而来,说是林清已是准备妥当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殿下,请与我这边来。”

萧慎喉咙发紧,过往隋瑛在他面前从来是笑如春风的,如今却是这般萧瑟,显是林清的状况并不乐观。他很难想象诏狱会将他的老师折辱成何种模样,那神仙般的人儿,怎可沾惹尘埃呢?

是以当他见到被韩枫扶起后艰难倚靠在床,面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的林清时,他瞬时的反应竟是瞪大了眼睛,后退一步。

隋瑛转身,凝神看了他一眼,好似告诫要他记得自己方才说的话。萧慎打了个寒颤,勉强挤出笑容,平定心神,朝林清走去。

“林师,学生回来了,学生回来了。”萧慎蹲下身,想去握林清的手,却在触碰到的那一刻,犹如火燎般收了回来。

“殿下……”林清扬起嘴角,“让你担心了。”

“我……”萧慎想说话,可他说不出来,所有话语都如鲠在喉。他眼目算不得聪慧,但林清将将一开口,他就可猜测这人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

他连声音都是带着伤痛的。

于是他不争气地落泪了,又怕林清瞧见,更怕隋瑛见了以后不容他来探望,索性咬牙抬头,朗声笑道:“我不担心!有隋师在,我一点都不担心!瞧,这里是我写的表章,本是要递给兵部去的,现在就拿给你看。老师,我做得很好,部队规整了,银子也都追回来了!那边的贪官污吏也都被我连根拔出去,只消隋师再下点功夫,那东州就太平了!”

“这一切都归功于您!归功于您!”萧慎激动地想去拥抱林清,却又怕碰到他的伤处,只好揪着被褥,半跪在地,仰头凝望他那气息奄奄、却依旧摄人心魄的老师,动情道:“您可是要快些好起来,我如此愚钝,没了您可行不动路……”

林清不禁微笑,伸出手,用手上的纱布揩拭学生眼角的泪水。

“殿下可要坚强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很坚强。”

“坚强,怎么哭了?”

“我……”

萧慎哆嗦着嘴唇,想哭又不敢,直到林清碰了碰他的脸颊,柔声道:“只是此刻,也无需那么坚强,想哭就哭吧。只是为我哭一场,咱们的情分就尽了,你我的师徒之名,就到此为止了……”

“不!”萧慎悍然起身,坚决道:“我绝不允许!你是我的老师,便一直就是我的老师!我……我不能没有您……”

话未说完,萧慎豆大的眼泪便啪嗒啪嗒直掉,显露出毫无作伪的伤心。这一幕叫隋瑛看了都不禁叹息。

而林清却是决绝语气,“我已经是庶人了,按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没有说不可以改的!”萧慎恨恨道:“您说过,强者为自己立法!且我萧慎绝非忘恩负义之人!不管他人如何评判,你的学生我是做定了!无人可以更改!”

“即便我是叛臣之子?”

“即便你是叛臣之子!”

仰望萧慎,林清神情恬淡,心中的一颗石头却缓慢而平稳地落了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之后萧慎又是起誓,又是哀求,最终林清应允了日后两人虽明面上不为师徒,实际关系却不变。萧慎这才愿意离开,出了门,又是寻了块僻静地,悄悄地哭了一场,便携了护卫去兵部了。

而见证一切的隋瑛,送走萧慎后,回厢房喂林清喝药,又扶他躺下。期间林清一直沉默,与萧慎的一番对话已经透支了他所有气力。

“真累啊,怎么回事,哥哥,我说上几句话就累呢。”

“累了就休息,长久的安眠,才会更快地好起来。”

“你抱着我睡。”

“怕弄疼了你。”

“怎么会呢……”

他累了,睡了。隋瑛搂林清入怀,轻轻哼唱他喜欢的曲儿。又垂首瞧着他的睡颜,叹息一声,自顾自地道:“又何必试探他到如此呢?竟还是,不肯放下吗?”

苦笑两声,他俯身,轻轻吻在这人的眉眼上。

第88章第八十七章只有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东宫内,太子手中把玩两个白玉石球,时而望向张邈,时而兀自出神。

那时他看清了林见善的模样,知晓他就算侥幸存活也无法再生事端,他的确成为了一个废人,倘若将一个残废的庶人当做敌人,自己便是要沦为天下之人的笑柄。可他无法撇去心中的那抹恐惧,尤其是当他知晓林见善便是林可言的儿子之后。

他意识到,他从来都不是什么默默无闻的小角色。

他蛰伏了竟有二十年之久。

思念至此,他又望向张邈。他很意外张邈居然还如此泰然自若,尤其是皇帝亲手放了仇人之子之后。他就不怕林清卷土重来,找他来索命么?

心照不宣地两人都对林见善一事不再提及,这件事可以说是胜利,也可以说是失败。林见善走后齐桓接了兵部,太子有意要拉拢,张邈却说此事不必着急,切莫触犯圣上忌讳。

且这些时日赵瑞在东州生起的风波尚未停息,岐王和奚越配合魏勤将那边儿翻了个天地,保不齐有些软骨头会在狱中供出些什么秘辛来,此际还是小心行事为好。待赵瑞抄斩,携走了一切罪名,有些事再做也不迟。

太子思考自己前些时日的莽撞,便也应声下来。只是一提到岐王,他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东州,还真被他给平了。

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有才能。只是他的才能,不会叫他自惭形秽,只会让他如鲠在喉。

而此际,跪拜在玉峦殿中的萧慎,心境已是大为不同。

过往他有多么诚惶诚恐,如今就有多么淡定从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即使他是一名寻常将领,平朔西,定东州,也是让他功勋加身,配享太庙了。何况他是一位皇子。是皇帝的亲儿子。

且历经数次起起伏伏,萧慎心知,恐惧是最没有用处的情感。只有强大才能给予在意之人以保护。

还有这所谓父子情义——萧慎抬头,看向庆元帝,看向亲自下令,让林清便成那般模样的人。他是天子,是自己的父亲,却也是伤害自己挚爱的人。

分明知晓他和林清师徒情谊深厚,若是心中有丝毫对自己的在意,也不会痛下狠手至此。萧慎的心情很复杂,那恨,有指着张邈的,也有指向眼前自己的生身父亲的。

只是庆元帝对儿子的心绪毫无察觉,这段时日,他似乎变得更加苍老了。心上的那道伤疤越来越大,帝王的尊严被击破的那一瞬间,他好似被愧疚和恐惧一起攫住,片刻不能挣脱了。他愧疚是应当,可恐惧又是为何呢?

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

对萧慎的战报简略地点评了一番,又对他敷衍地鼓励几声,对林清一事他是提也不提,就叫萧慎走了。萧慎行礼后离开,心中并无多少块垒。他要做的是摒弃无用的情绪以及感情,那些只会扰乱他的思绪,阻碍他前进的步伐。

如今最要紧的,是把徐无眠弄出来,放到禁军里去,这是林清的夙愿……一边思索,一边走在宫道当中,萧慎全然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翩翩来人。

“殿下。”怜妃幽幽行礼,音色都好似坠着蜜的。

萧慎从思索中惊醒,看清了眼前人后连忙回礼,却一时不知眼前之人究竟是谁。

一旁的金瓜见了,连忙提醒道:“这是怜妃。”

萧慎这才恍然,“问娘娘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少时出宫,从未见过这位嫔妃,如今竟是第一回碰面,他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怜妃,却是凝望眼前人,哀怨的双眸里,更添一抹忧伤。

“殿下,莫要伤心……”说出这句话时,怜妃几乎是哽咽的。

萧慎些微惊诧,未来得及回答,就见怜妃走进,往他手里塞了一个锦囊。

“这里面,是太医为我特意调治的养身子的药,我问过,就是林大人,也是能服用的。”

她声音极轻,说这话时并不看萧慎。萧慎木讷地接过,挤出一句:“谢谢娘娘。”

怜妃抬眼,露出一抹瑟然的微笑。

“何必说谢,不过只是……”

怜妃收住了声,目光再次在萧慎脸上轻轻扫过,便毅然决然地走过他,如风般离去了。萧慎伫立在原地,又回转身,凝视怜妃离去的方向。

不知为何,心中涌上莫名熟悉,莫名忧伤。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初春的一抹光跳跃在槐树枝头,几只麻雀在屋檐上叽叽喳喳,盎然生机中,林清靠在隋瑛枝肩头,于庭院中央沐浴暖阳。

缠绵床榻十余日,崔大夫终是允许他下了床。今日隋瑛见天色好,便问了是否能让林清见见阳光,崔大夫应允后,隋瑛便叫韩枫搬了躺椅,拿了长毯,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抱起床上的林清,走出屋门,轻轻地放在了躺椅上。

“你别走。”林清用伤手碰了碰隋瑛衣袖,“我要你在这里陪我。”

“哪里要走!好在这躺椅够大,躺三个人都没问题呢!”隋瑛音色欢快,半靠在椅背上,托住林清的脸庞。

“靠在哥哥肩上?”

“嗯。”

林清应了一声,在隋瑛肩头闭上了眼睛。

天色如此之好阳光之下,他虽嘴唇苍白,面部却在丝丝暖意中有了些许血色。他的呼吸很浅,隋瑛在一旁小心地听着。

“无聊吗?要不要听话本?”隋瑛问。

林清微微扬起嘴角,无力地说:“我已经过了听话本的年纪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曲儿呢?过去你总爱去熏风阁吃茶,要不要把那里的琴师请来?”

“你分明知道……我初时是为了听古琴而去的……”

“你想听我弹曲?”

“嗯……”

隋瑛便回了屋,搬出林清赠予他的九霄环佩来。

“想听什么?”将古琴放置几上,隋瑛眼眸含笑,宠溺地望着眼前人。

林清莞尔,他说话很吃力,但他却是句句回应,“哥哥弹什么,我便听什么……”

隋瑛思索片刻,双手便落在古琴上。一曲《梅花三弄》悠悠声扬,本是为了用这曲中五音来补养肾经,滋补神识,却没成想隋瑛陶醉曲中,这些时日的难平心绪、百转惆怅都融入了指尖,叫这琴声如梦似幻,如泣如诉。

林清听着,不禁动容。

一曲奏罢,隋瑛抬头,幽幽望向林清。

“可是惹你神伤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自己心中有苦,”林清别过头,哽咽道:“琴声瞒不住的。”

隋瑛起身,连忙道:“有什么可苦的,多好的天气,你在身边,我有什么可苦的?”

“你瞧见我是不能好了。”

“胡说!”隋瑛着了急,扶住林清双肩,“等你能上路,我就带你去寻那道士去。你的手脚都给你治好!叫你能写能走,还能跑能跳!”

林清黯然,“我没那么大的信心。”

“你总是不相信我,”隋瑛捏住林清的下巴摇了摇,“叫你信我,可真难。”

“你也并非对我赤诚坦白。”

“我哪里没有对你赤诚坦白,我恨不得把心窝子都掏出来你,你要么,我给你刀……”

林清回首看了他一眼,“半月过去,你对一些事、一些人缄默不语,便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清伸出手,用那扭曲的指尖点了点隋瑛胸口,啜泣问:“王朗上哪里去了?”

隋瑛一愣,支支吾吾道:“我,我遣他回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可真不会说谎,王朗早已没了家人了。”

“……”

“你夜里搓揉双膝,却不叫我知道,我何以从诏狱里出来。”

“……”

“你调查的结果如何?他,他……”

苦涩阵阵上涌,林清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却见隋瑛肃然道:“我能力有限,没能调查清楚,不忍见你在诏狱里受折磨,没错,我是把你跪出来的。”

“你一跪,他就肯放我了?”林清怨怼问。

隋瑛却是粲然一笑,“我可不是一跪,我是长跪,跪上个三天三夜,神仙也得动了慈心。”

林清眼泪啪嗒一声就掉了下来,哆嗦着嘴唇道:“我把你害惨了。”

“何必这么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摇头,不忍隋瑛靠近,用伤手直推他,不住哭道:“我把你害惨了,我把你害惨了……你离了我罢,如今我是这幅模样,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你是真的要我死才罢休!”隋瑛知晓林清又在他面前使性子,他从来只会在自己面前使性子的,他既高兴,又伤心,他心气儿如此之高,嘴上说不在意,又怎堪见自己这幅残破身躯。

他收束林清的双手,轻握住腕子,“离了你,我一人怎么活?”

拨开林清额间发,用拇指撇掉他眼角的泪,隋瑛出神地喃喃,“离了我,你又怎么活?”

“这么多年,我们不早已是活在彼此当中了吗?”

隋瑛将林清拥进怀里,安抚怀中人的哭泣,“哭吧,晚儿,哭吧,为自己哭一哭,也为哥哥哭一哭,哭完后,要像多年前在惠州一样,重新活过来。这一回,不要再站在木棉树下,要站在哥哥身边,未来的路,还很长,你我慢慢走,慢慢走……”

林清先是隐忍地啜泣,而后却是哭声嚎啕起来。

“王……王朗……还有一两年就加冠了……”林清哭道,“多少年,多少年……他那么小我就把他带在了身边,我就……”

“我和韩枫已经安葬了他,等你好了,我们去看他。”隋瑛也不禁哽咽。

“惠州的家人……这一回怕是又因我遭了殃……我……”

“你什么都清楚,这些时日有多难过,为何不问我?你能想到,我就不能想到么?”隋瑛轻轻拍着林清的背,“出事不过三天,奚今就去了惠州,护你家人,她是郡主,谁也不敢动她……还有你挂在心底的徐无眠,岑长青为这事来回奔波呢……好呀,你走之前居然没跟我道别,叫我救徐无眠,我看你是心里有别人了,是不是?是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想逗乐林清,扶他一看,这泪眼朦胧、梨花带雨的,又惹人怜惜,心底便是涌上无限柔情。

万般滋味,萦绕心头。

“是不是?”他捏了捏林清脸颊,像哄小孩儿一样。

“我不记得有什么别人。”林清望向一边,无不忧伤地说,“这世上好似没有别人。”

“那有谁?告诉我,有谁?”

林清不说了,不知是哭得脸红,还是羞出来的红晕,他伸出手,扭曲的指尖轻轻点在隋瑛胸口上。

“只有你。”

第89章第八十八章他们相信他会回来。

徐无眠从刑部大牢里走出来时,眯着眼睛看了好久未曾见过的阳光。阳光刺得他直流泪,他拢了拢单薄的棉服,方在街上没走几步,一辆马车悠然出现在他身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去兵部领旨前,还得沐浴更衣,仪容呐。“车帘掀开,露出岑长青微笑的面容,徐无眠些微讶异,对眼前这名言官并没有什么印象。

“在下监察御史岑长青,受岐王所托,特来请徐将军前去王府。”

徐无眠一听岐王名号,心下了然,便拱手道:“谢过岑大人。”

少顷,两人便在岐王府云栖院当中了。萧慎见到徐无眠,内心百转千回,昔日他要徐无眠立下誓言,誓不供出林清,而林清却因隐瞒罪臣身世下了诏狱,耽误对其的营救时机,使其受苦多时。虽听闻两人向来交好,但萧慎心中不免疑虑。

若徐无眠对林清有怨,哪怕贻误大业,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弃掉他。

只是徐无眠在见到萧慎的那一刻起,便急切问道:“见善呢?见善去哪里了?他可是出什么事了?”

萧慎拧眉:“徐将军为何如此问?”

徐无眠好似对这发问嗤之以鼻,“我和见善乃交心挚友,若非他出事,怎会对我不闻不问?殿下,还请知会末将一声,我于囹圄之间,见善他……他究竟如何?”

听闻此言,萧慎不仅鼻头发酸:“徐将军一片诚挚之心,本王代老师谢过了。徐将军猜测不错,在将军囿于牢狱时刻,林师也下了诏狱。”

“诏狱?”徐无眠瞪大眼睛,惊得后退一步,脸色瞬时惨白。

“为,为何?”眼眸一转,徐无眠联想到那日狱中对话,惊慌道:“可是因为我?”

“不!”岑长青在一边连忙道:“徐将军不可自责,那林大人,他,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有我们都未曾得知的隐秘。”萧慎难过道,“将军可曾听说过,二十年前,有一名臣,名为林可言?”

“林可言?名臣,亦是叛臣。”

“是,叛臣。”

“所以?”徐无眠面露疑惑,片刻后反应过来,惊诧道,“见善可是与那林可言有关系?虽同为林姓,可见善是惠州人士……他……”

“林师是林可言的儿子,嫡出的唯一的儿子。”

萧慎看到徐无眠脸色再度苍白几分,便是双膝一软,怆然跪下,怔怔道:“无情苍天,何薄吾友……吾友大业未成,便下了阴间,如何凄惨,如何孤单……”

语罢,徐无眠失声痛哭。

萧慎见状,和岑长青相识一眼,见徐无眠真情流露,并无伪装,便连忙扶起他,道:“哪里的话,哪里的话!林师他出来了,他出来了!”

徐无眠难以置信地抬头,“殿下何诓末将,那叛臣之子……叛臣之子……诏狱……”

徐无眠已是出口无法成句,潸然泪下。如此猛将,却为友失态。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将军忘了,还有隋大人呐!”岑长青连忙道,“隋大人在御前跪了三天三夜,终是跪出了林大人的一条命来!那么大的雪,隋大人终是讨到了圣上的一道仁慈之心呐!”

徐无眠问道:“那见善如何?我可否见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师他,他好,亦不好,将军要见,还是再等待几日罢。”萧慎哽咽,背过身去。徐无眠品味出此言中的苦涩,张了张嘴,望向岑长青。

“林大人进诏狱之前,嘱托隋大人无论如何要就救将军于囹圄之中,隋大人和林大人一片真情,特意嘱咐在下和那户部的宋大人为将军谋求生路,如今奔波一月,将军得以平安,且等恢复军职,我等使命也就完成了。”说罢,岑长青也是动容,“只是将军莫要着急,林大人还要些时日,如今有隋大人在悉心照顾着呢。”

徐无眠闻言,望着岑长青,眼眸肃凛,兀地朝岑长青跪下。

“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末将感谢岑大人,也感谢隋大人。请受末将一拜!”

说罢,徐无眠便朝岑长青磕了几个头。

“天老爷!这叫我怎么受的,怎么受的!”岑长青连忙扶起徐无眠,又看向萧慎,“林大人,隋大人一心都是为了王爷,将军,咱们日后的路,还长着呢!”

徐无眠又望向萧慎,沉声拱手:“为主,徐夜钦愿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萧慎挥袖,尽显帝王气势,抽出腰间长剑:“——好!本王也定不会负尔等之恩!岑大人,徐将军,萧慎不才,但知晓如何爱才。家师不幸,遭此劫难,如今仇敌就在眼前,吾剑——”

萧慎长剑指天,朗声道:“必所向披靡!”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人又商论了一些事,岑长青便先退下了。徐无眠在京中无住处,便暂时下榻在岐王府。

夜里掌了灯,徐无眠在客房中仍旧在思虑白日里萧慎所言,想起挚友身世,心下无不嗟叹,又默默垂泪一阵。这时,房门被敲响,门外响起萧慎声音。

“将军可否入眠?”

“未曾。”徐无眠连忙开门,“殿下请进。”

萧慎进门,道:“搅扰将军了,白日岑大人在,有些话不方便说。”

“哦?为何?”

萧慎说:“岑大人是隋大人的人,林师虽与隋大人……”后面的话萧慎很难说出口,但徐无眠意会,便问:“如何?”

“两人虽知无不谈,但林师曾嘱咐过我,有些话,有些事,还是莫要让隋大人知晓为好。”

徐无眠点头,表示了然。

“让徐将军接管五军营,一直是林师的夙愿。如今林师已不再在兵部堂官之位,对于此事,你我还需谨慎谋求之。”萧慎叹息一声,“此事并非艰难,若林师尚在兵部的话,只是他如今身体虚伐,恐怕无能为力。徐将军若想进入五军营,兵部是一个坎儿,内阁才是拍板的地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如今阁内,能仰仗的就只有隋大人了。”

“隋大人……没错,只是因为林师,如今他的境况也是每况日下。”说到此,萧慎不禁黯然,此话何尝不是指着自己说的,现下两位老师都是步履维艰,他在朝野当中行路,又哪能轻松?只是林清曾教导过他,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

道路艰难,砥砺前行即可。

思前想后,萧慎最终坦白自己的想法,那便是,徐无眠去求程菽,而自己则去见如今的兵部尚书齐桓。

“程大人?”徐无眠蹙眉,“我和他并无交集,且这一回……赵瑞所行之事,有我的一部份。”

“问题在这里,机会也在这里!”萧慎道,“古有廉颇负荆请罪,得世人称赞,不知徐将军,可否循古人之迹,舍小我而谋大我?”

徐无眠鹰目圆睁,道:“若是有成功之机,舍小我又如何?”

“好!有将军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这一回我配合奚越,助户部追回了银子,也曾舍身救过程大人那学生宋知止的命,我也必将亲自登门拜访,求那程大人为将军美言几句!与此同时,本王也会去见齐大人,过往他也算是与林师交好,或许会给一条门路。”萧慎看向徐无眠,见他面有忧虑,欲言又止。便宽慰道:“我行此事,为将军,也是为自己,将军不要有负担。”

徐无眠起身,朝萧慎拱手行礼,“殿下之恩,夜钦没齿难忘!”

萧慎爽朗一笑,施然回礼道:“将军与家师为患难之交,是本王该感谢将军的恩情。”

两人凝视彼此,一笑之间,便又同想起了那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他不在时,他们也得行好自己的路,只待他回来。

他们相信他会回来。

“对了,”萧慎临走前,转身对徐无眠道:“险些忘了,还有一人在等将军。”

“哦,是谁?”

萧慎笑了笑,并不多言,转身出了门,徐无眠立定,便见来周从门外走进,红透双眼,几步上前,纳头便拜。

“将军!将军!恕属下无能!”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林府被抄家后,无处可归的来周日日夜夜都徘徊于隋府外,含着泪偷望着里面的林清。奈何隋瑛并不知晓其存在,他便也没了个安身处。他又不敢贸然闯进隋府,怕惊扰了府内安静,又怕自己的现身让林清在隋瑛面前为难。

好在岐王回来了,他便第一时间来了岐王府上。萧慎是知道他的,且听林清提过,来周是徐无眠在东洲军队里特意挑选来护佑林清的,便收在了府内,直待徐无眠出狱。

昔日主仆相见,两人都是感概万分。

来周知道林徐之间友谊情深,性子又是个木讷直接的,见到徐无眠就忍不住眼泪,哗啦啦地一顿流,便啜泣道:“主子他,主子他……”

“他如何?”白日里岑长青和岐王都是对他讳莫如深,叫他好不心安。

“主子受了大罪,从诏狱里出来,没有个人样儿了!”来周嘶哑哭道:“遍体鳞伤,手脚俱断,怕,怕是个废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怎,怎会?”徐无眠只觉得喉咙发紧。

那样颖悟绝伦、翩翩出尘之人,怎在短短一两月间,便如破碎之珠,残缺不全了呢?

“只要还活着,只要还活着……”

徐无眠抑制住颤抖,好似安慰来周,又若鼓励自己一般,“只要他还活着,便定是会东山再起!林见善,可不是寻常人!”

他握紧双拳,恨恨看向来周,轩昂而笃定,“他定是会重振旗鼓,踏星归来!”

第90章第八十九章那便不要还,我们就欠着彼……

厢房里传来轰的一声响,长廊下的韩枫吓了一跳,连忙推开门小跑进去。只见屏风后,林清摔倒在地,扭曲的十指在地上不甘心地紧握成拳,黑发掩盖住他泫然的面容,他衣衫凌乱,整个人都发抖。

“林大人!”韩枫大惊,上千去扶。

林清凌厉抬手,制止住韩枫。

“难道这具身体,从此以后就要依附于人了么?”林清用双肘支撑起上半身,又移动膝盖,艰难地跪坐于地,手掌支撑床沿,他抬起双膝,用双脚逐渐站起,这一过程中,韩枫在一旁看着,时刻伸出手想去扶一扶,却又悻悻缩回手。只见林清整个人憋红了脸,抖动如筛,后又抓住屏风稳住身形,却未能坚持一瞬,便再次摔倒在地。

“林大人……”韩枫再也忍耐不住,抱起他放到了榻上,“还要些时日,您何苦如此勉强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已经不是林大人了。”

“怎么不是?以后定是的!”韩枫急红了脸,连忙林清的衣衫和长发,林清颓然地靠在枕上,神色落寞。

韩枫拿了帕子,小心翼翼地擦了林清眼角的泪水,还有额间的汗水。

林清幽幽望向他,“记得杀害王朗的那名千户长什么样么?”

韩枫一愣,可怖回忆悉数上涌,他当然记得,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于是他点了点头。

“好,记得就好。”

“林大人,一会儿我服侍您喝药。”

“嗯,你记得跟崔大夫说一声,你主子的膝盖,不能拖,开几道方子喝点药,夜里要热敷,我来弄。”

“好,好,都记着呢。”韩枫连连点头,感动不已,心道眼前人如此模样还惦记着自己主子,不枉主子舍命相救。

如此真情,世间也是少有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说完韩枫就去拿药了,林清便独自靠坐在床边,独自出神。隋瑛去了吏部衙门,他身上担子重,东州的残局还得由他收拾。什么人应该在什么位置上,他比谁都清楚。如今赵瑞党羽连根拔除,为了安定东州,他需要扛着张邈等人复盘的压力把这件事做完。

林清不禁想,若是自己没出事,东州一事该收盘得多么顺利。

可如今,这把柄也是被捏了,捏一回,可就不能再捏第二回了。

他林安晚,除却这残破躯体,爱人隋瑛,也无什么软肋了。

正当他独自思索时,韩枫便端着药碗过来服侍他用药了,喝完药,又给他的手脚经络按摩,就在这时,下人通报说是倪公子来了。

“倪公子?”韩枫愣了片刻,恍然道:“哦,看来是来求教文章了,可今日大人在衙门里,他来府上做什么?”

林清问:“可是倪允瞻?”

“没错,就是赶着趟儿要做主子学生的那位,您在出事时他还过来报过信哩。”

林清心下了然,这人家里跟北镇抚司千丝万缕的联系,消息灵通,连隋瑛平日里走哪条路都知晓,此次来府上,看来目的并非是寻隋瑛。

“服侍我更衣,我来见一见他。”

“您见吗?”韩枫犹疑。

“我见不得?”

“不,不……小的不是这个意思……”韩枫是担忧林清,怕生人见到他做出一些叹息哀婉的神情,他恐怕林清伤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自然明白他的好意,摇了摇头,道:“还真以为我是个软弱的了?快些,别叫人等。”

韩枫连声应答,给林清穿衣梳洗,便抱他上了一架楠木轮椅,推着朝前厅去了。

而此际,倪允瞻在前厅里如坐针毡。

他很紧张。

他当然不是来找隋瑛的,而是他大哥把他扔过来的。他再愚鲁也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打扰隋瑛,可他大哥二话不说把他塞上一辆马车径直驶到隋府门口把他扔了下来,说是会考在即,他不来讨点学问,成日在家里闷头读书也是白搭。

倪允瞻猜不透他大哥的心思,但又迫于淫威只好登门拜访。今日若是见不到隋瑛,那就是要见到林清了。昔日的兵部尚书落了诏狱,如今怕是风采不在,他不知晓该怎么面对一个病人。

可是当林清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着实惊了一下。

尽管不能走动,是叫人推进来的,身形也是瘦削,可依旧是一副光彩照人的模样,明眸皓齿,双颊富有血色,唇瓣丰盈水润。身着一身素白长衫,披有一件缎面的天青色披风,精神而又明媚,全然看不出是一位病人。

倪允瞻施然行礼。

“在下倪允瞻,见过林大人。”

“问倪公子安,只是我已经不是林大人了,倪公子还是得小心称呼才是。”

倪允瞻讪讪一笑,“那我就不知该如何称呼您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叫我表字见善就好。”

“这怎么使得,您……您是隋师的……”倪允瞻红了脸,这些年来他闷头读书,不谙情事,论及此便是羞涩得很。

林清柔柔地笑了。

“他今日在衙门。”林清道。

“我知道……不,我不知道!这太不凑巧了!”倪允瞻傻里傻气地一拍脑门,额间居然全是冷汗。他究竟在紧张些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林清并不拆穿他,只是以一种欣赏的神态谛视他。他长得和倪允斟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身板瘦弱一些,面容稚嫩几分,眼睛也是一双怯生生的杏眼,不像他大哥那么威武。倪允瞻被林清这么一看,便是浑身不自在,他总觉得他透过自己在看别人。

还能有谁,不就是硬逼着他过来的那人。

“要会考了,倪公子是有求教的么?可是近日来隋大人事务繁忙,若是不嫌弃,在下也是昔日中过探花的,可以为公子看一看文章。”

“真的?”看向林清,他当然知晓此人才华,当初他想拜在隋瑛门下,就听他大哥说,那林见善也是学富五车,为何不拜他?他当时以林见善是岐王老师而推脱,实则是他听闻这人心思不正,是个玩弄权术的。

可后来又知晓他和隋瑛的关系,依照隋瑛那等刚正不阿,既然心系于此人,看来外界传言,也并非为真。

林清莞尔一笑,“当然。”

“那,那我明日再来,带着文章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

“那,那我先走了。”

“好。”林清颔首,“恕在下不送公子了。”

“别,您别……”说罢,倪允瞻讪笑着走了。

直到倪允瞻消失出了府,林清绷紧了的精神瞬时松懈,方才的精气神儿疏忽不见,他的面容虽有血色,却显露出病人的怏恹来。

这双颊的血色,不过是夏氏在隋府帮忙时林清朝她讨的一小罐胭脂。那时林清脸色苍白犹如死人,他不愿意此种病态见人。夏氏有一回便拿了这胭脂,给他的两颊和唇间抹了抹,对他说,瞧,这样谁还看得出来大人身子不好?

那时林清看向镜中人,虽是掩耳盗铃,可他需要。

因为他不想接受任何人的侧目,任何人的怜悯。

只是怔怔盯着倪允瞻离去方向,林清逐渐泪眼阑珊。

你曾见过我最为狼狈模样,在同一个地方,如你曾经见到他那样。

只是我现在很好,这下你也应该放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谢谢你,择之,谢谢你。”

——

夜里,隋瑛在榻上给林清上药时,提到白日倪允瞻来府上一事。

“待日后事态平息,我会亲自登门去向倪镇抚使道谢。”隋瑛将药粉小心翼翼地倒在他胸前烙刑留下的伤口上。伤口结了痂,正在逐渐脱落,恰逢气温逐渐升高,导致伤口痒得很。林清偶尔夜里无意识地用手去碰,不小心破了痂盖,又弄出了血。

可心疼坏了隋瑛,林清又不许韩枫给他上药,只能等着夜间隋瑛来。他又是上药又是小口吹着气,这些日子好似变成了一名大夫。

“疼吗?”

林清摇头,“不疼。”

“怎么会不疼,我都觉得疼。”

“不好看了,就算治好了也会留疤,前胸后背都有,怪模怪样的。”

“谁说的,我认为好看,这是重生的标志。”隋瑛俯身在伤口边的好肉上吻了吻,“不许你再这么说。”

林清便幽幽看他,“你现在都不要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一愣,“我何时不要你?”

“你已经许久没有碰我身子了。”林清极平静地道,好似论道的不是自己,“往日里你哪次见我不是干柴烈火地讨要,如今我夜夜都在你身侧,你却连抚摸都没有……只是我如今这般模样,你不喜欢,也是应当。”

“何曾!”隋瑛好似着急,抓了林清脸掰过来看自己,“你不知这些时日我的忍耐有多么辛苦!我想碰你却又不敢,怕你腹诽我,你伤势如此之重,我还惦记着那回事!我……”

林清极力掩藏情绪,喉结却是上下滑动,声音便带上了哽咽,“当真?”

“这么多年,你难道还看不出我的心?”他握住林清的手,在唇下吻着,又将这吻挪移到那微微喘息的唇上,继而向下,在伤口之中逡巡。

只是他极有分寸地停住了。抬起头,隋瑛露出一副明朗笑容。他握了林清的手,让他感受自己的反应,“真亏我有定力,否则明日崔大夫又要上门了。”

林清缩了缩手,却被隋瑛握得紧,他羞得垂首,脸烧红了一片,“我,我知道了……你放开我……”

“那你呢?”隋瑛又伸了手去探他,林清“啊”的一声,连忙躲避,却被隋瑛摸了个正着。

“哦,”隋瑛故作姿态地撇了撇嘴,“感情没有魅力的人是我,唉,伤心,一定是因为我老了……”

“胡说!”林清咬唇道,眼眸就欲滴出水来,“你哪里老,是我,我自己的问题,我身上疼得很。”

见林清心虚地嘟囔,像个小孩儿一样,隋瑛凑近笑了笑,“看来哥哥今日是做不了小人了,日后还得看晚儿何时容哥哥做一回小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抬起胳膊搂住隋瑛的脖颈,贴了上去,就像贴近一轮红日;隋瑛环抱住林清细瘦的腰,嗅闻在他脖颈,就像在亲吻一棵树。

“我不知道怎么爱你才好。”隋瑛说,“我时常觉得亏欠于你。”

“分明是我欠你了太多。”林清低声回应着。

“那便不要还,我们就欠着彼此的,一辈子都欠着彼此。”

大概爱是常觉亏欠,亏欠则是解不开的纠缠,纠缠则是不论何时都心甘情愿敞开心扉容对方入驻。尘世纷纷扰扰,朝局波云诡谲,好在有这一刻,好在有对方,回归于最纯真的自己,便在爱中彻底拥有。

第91章第九十章何来感动,分内之事而已……

倪允瞻在一旁念念叨叨地讲那林清恢复得多么多么好,倪允斟则在烛光下擦拭自己的绣春刀,神色悒郁,并无几分喜悦。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北镇抚司的刑罚对一个人的伤害有多大,可他也知晓倪允瞻是没有由哄骗他这个大哥的。

如此想来,就是林清不愿意自己担心罢了。

起身,倪允斟收起绣春刀,踱步至窗前,凝视顺天城那沉沉夜幕。他也是在这样一个樱花绽放的春夜与林清走近,那时陆渊濒死,他独自在亭下落泪,湖水潋滟月光,他一袭白衣,犹若仙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时他搂着他的腰,心想这腰身还是不要折断为好。那时他虽对他不甚了解,却还是希望他好。

听闻如今他行走不能,缠绵病榻,自己这个身份,倒是连去探望的由都没有。是北镇抚司让他便成那般模样的,倪允斟第一次对自己这锦衣卫的身份有所犹疑。

是啊,夏炎因为林可言而不做那指挥使了。锦衣卫,心里只能有一个人的锦衣卫,若装下了他人,只会引自己走上一条死路。

回望屋内,只见倪允瞻拿着笔在灯下写字,神情专注,洋洋洒洒地就是一篇文章。他默然地微笑,隐透悲哀。

也好,走正途,别像他们这号子人,比起阉人有个完整的身子,却无一颗完整的心。

春月皎皎若银盘,云层斜斜映白光,华盖树下翩翩人。岐王府中,一片静谧。

沅儿发觉近日以来王爷总是不开心,他虽时常来看他,待他也是极好,却总是盯着他,神色凝重,又莫名其妙叹起气来。

难不成是自己哪里没做好?他又是个极单纯的,不知道怎么讨好萧慎,就只能穿上那官服到他怀里去厮磨一阵。可这回萧慎却说,这官服是不用再穿了。

沅儿这下犯了难,讪讪地不知怎么办才好。好在萧慎对他还算是照顾,几乎日日都来瞧他,教他写字和读书。于是他想,王爷肯定有别的困扰,不在他这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慎不在时,他便和金瓜玩在一起,问起王爷最近的烦忧,金瓜支支吾吾,最终只好说,是王爷的老师出事了。

“原来是这样,是那位林尚书么?”

金瓜点头,心忖这沅儿还是有几分聪明,“下了诏狱,受了许多苦,王爷这是在担忧老师呢。”

沅儿心下了然,说:“殿下心肠可真好。”

“那可不?瞧他对你多好!”

沅儿傻乎乎地笑了,金瓜瞧着他这张和林清越发相似的脸庞,心底也涌上无尽苦涩。他真希望沅儿能一辈子都活在梦里,哪怕虚假,但足够甜蜜。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桎梏,天地之间如此宽广,而心却甘愿偏安一隅。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只有当中自个儿知晓了。

萧慎独自彳亍于池塘边,月色摇曳在他鎏金缎面的长衫上。他一步一步,在水边留下惆怅的痕迹。

他思念林清,却又不敢思念林清。要说林清身世在他心中全乎不留下痕迹也是不可能,只是此刻,他经和当初的倪允斟生出同样的想法来。

隋瑛是从一开始就知晓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没错,他一开始就是知晓的,在这所谓的杀头的事上,他们从来都是彼此坦诚的。所以在朔西的那几月,他们确定了彼此心意,陪伴彼此直到现在。

可是老师,你也是可以和我坦诚的。

我并不在意你是谁的儿子,我也不在意你曾经有如何不堪提及的过往。

我只相信,未来是我们的。

抬头,萧慎遥望那一轮皎洁明月,不禁喃喃,老师,我也会站在你身边,若非我身在东州,我亦是可以跪在那玉峦殿前,无论是三天,还是三个月,甚至是三年一辈子,豁出性命也是要换回你的。

我已经失去太多走近你的机会了。

悲哀掠过这张俊逸的年轻面庞,他自嘲地扬起嘴角,他知道,除了坚定不移地走在脚下这条路上,他的人生和爱情,毫无选择。

——

翌日,当徐无眠站在程菽面前时,萧慎则在兵部衙门门口,立定片刻,最终求见了如今的兵部尚书齐桓。

在过往,他和齐桓几乎没什么交集。如今齐桓接手了兵部尚书一职,且听说他未曾和张邈等人有过什么来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齐桓将茶盏轻轻放置在案上,含笑看着眼前年轻的王爷。

“只是此事还需谨慎定夺,毕竟东州一事,使其名声受损,进入五军营,恐不能服众。”齐桓淡淡地道:“若是有人为其作保就好办很多了。”

萧慎点头,“尚书大人所言在,您这边,觉得何人为其作保较好?”

齐桓声音依旧是平静无澜,“臣以为,隋瑛隋尚书名声端正,在朝野中乃清流风骨,有他做保,这事定将事半功倍。”

言外之意就是,你的话语轻,来我这里求我办事还不足量,拉一个尚书大人来正好,且还是鼎鼎有名的清官,于公于私,我在这事情安排上都会无有指摘。

萧慎思索片刻,心下了然,便道自己去跟隋瑛谈一谈去,就告辞了齐桓,去往隋府了。隋瑛白天都在衙门里,他自然是先去见的林清。

“齐桓当真是如此说的?”林清靠在一张罗汉榻上。

“是。”萧慎点头,“他想卖隋师一个人情。”

“还以为是个挺老实的人,他这么做,是怕惹麻烦,还是别的意思?”

偏偏是隋瑛,这一点还真让人介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师知道您想把徐无眠安进五军营去么?”

“他知道。”林清说。

萧慎蹙眉,“他怎么说?”

林清不由得想起那一回两人的争执,便对萧慎说:“一会儿他便从衙门里回来了,你将此事提到他面前,全看他如何,我就不再多说了。”

萧慎颔首,只听林清又道:“听闻你让徐无眠去了程菽那边?”

“没错,学生可是有做错了?”萧慎连忙问。

林清微微一笑,“不,你做的很好。”

“当人们分析一件事的幕后黑手时,往往会看谁的收益最大,我们要做的就是将自己排除在最大受益者之外。过去我未参透这个道,让利益的导向太过明显,落得如此下场。如今你我当重整旗鼓,推出一个完美的挡箭牌。”林清伸出手指,在几上轻点两下,对萧慎道,“忠王。”

萧慎睁大了眼睛,“二哥?”

“嗯,如今我已势力不再,你单独行事,危机四伏,如此情形下,混淆视听为正解。日后你与徐无眠保持距离,明面上不要叫人看出你们的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慎心领神会,他明白林清的意思。可一想到萧葵对他真心实意,便又生出些许愧疚。

“另外,来周还在你府上?”

“在的。”

“未曾叫人知晓?”

“除却徐将军,都不知晓。”

“嗯,可得提防着点府中人,别叫太子的人趁虚而入,叫来周好生训练你的护卫,还有那个吴晗,能用上的都用上。另外,先前就叫你安排一些细作去东宫,也有着落?”

“有,是幼时就相识的几个太监和宫女,都用银子打发好了,家眷也牢牢掌控在手里。”

“好。”林清点头,这几日,林清仔细回忆着一些事,他记得当日在猎宴上所察觉的一抹异样,便问:“你和怜妃关系如何?”

“只是偶尔碰面,不曾有过交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那他为何托你给我送药,金瓜还说,当日她曾给在山披过衣裳。”

“的确,怪的很。”

“要是有时间,差金瓜去向怜妃道谢,和她处好关系。要是我猜的没错,怜妃和太子之间,怕是有大家都不曾知晓的隐秘,从她那儿多探探太子,也许会另有收获。”

萧慎诧异,“这怜妃怎会和太子有隐秘?”

“我只是猜测。”

萧慎冷笑一声,“那她送您的药,早知就不该给您,怕是有什么毒物在里边儿。”

“不,崔大夫都看了,说是极好的药材,外边都是找不到的。”

萧慎更是疑惑,这怜妃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他还没清思绪,未时一过,就听下人来报,说是隋瑛回来了。

隋瑛每日回来径直去厢房里看林清,见萧慎也在,便问是否有什么事。萧慎说无事,只是……他看了一眼林清,还是支支吾吾地将徐无眠一事说了出来。

萧慎正组织语言想如何去央求隋瑛,却被隋瑛抬手制止,道:“我自会去见齐桓。”

这等干脆,就是林清也不禁讶异。

殊不知,隋瑛早已知晓这是他的心病,若不将徐无眠的着落打好,林清怕是会日思夜想,他心甘情愿去求齐桓,不过是为了林清安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说,当日后事情不受控制发展到另一个极端时,面对指责,隋瑛承受时也不觉委屈。的确是他的疏忽,也是他为爱情的后退一步,才使事态落得如此。

他该承担的,他心甘情愿地承担。

可当他站在齐桓面前,为徐无眠作保,恳求齐桓让徐无眠进入五军营时,他没能察觉齐桓那逐渐上扬的嘴角上的一抹嘲讽。

他不知道,齐桓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

齐桓起身,问:“我今日卖您的这个人情,日后能拿回来么?”

隋瑛颔首,“只要是为了大宁朝。”

“当然是为了大宁朝。”

齐桓微笑,踱步在签押房内,“隋大人,你我是同一年的进士,您还记得吗?”

“自然记得。”

“时光荏苒,你我都不复当年了。”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齐大人如此叹息,可有怀念?”

齐桓摇头,说:“并不怀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无怀念,向前看即可,兵部这担子甚重,齐大人夙兴夜寐,可要顾好自己。”

“谢过隋大人了,只是……见善如何呢?”

“他很好,一日比一日好。”

“那我便放心了。您二位,真叫人感动呐。”

隋瑛摇头,“何来感动,分内之事而已。”

齐桓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两人又寒暄一阵,隋瑛就离开了。终是让徐无眠这一事落了地,他也好安心带林清出顺天城治病。

不过几日,齐桓的折子在内阁中被程菽拟票批了红,正在忠王府上做客的徐无眠就接到了兵部的调任,他正式进入了五军营。他径直走向程菽,感谢他内阁中为他的工作。

“日月既往,不可复追,徐将军,这一回可是要从新开始。”程菽语重心长地道。

徐无眠叩首,“定不负大人一片苦心!”

第92章第九十一章“山似玉,玉如君。相看一……

道路蜿蜒在群山之中,官兵所护送的马车内,隋瑛一手搂着林清,一手掀开车帘,遥望外面的山峦和农田。

隋瑛双眉紧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中地区,靠近顺天城,已是富庶安生之地,而临近初夏,农田却不见葱茏之色,多有荒废。行路过程中,隋瑛只见到三三俩俩扛着锄头走在树荫下的农民,个个面黄肌瘦,形销骨立。此地在宁中西边,靠近益州,若是闹起饥荒,为何不见上报?

隋瑛心情沉重,不免想起阁内关于东州的一些奏疏。

东州竟在赵瑞的压榨下困顿成了那等程度,地主勾结官府,大肆兼并土地,农民们没有饭吃,便是叫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给一口口粮。是以买卖人口盛行,诸多女子、童子都与双亲分离,囿于烟花柳巷,还被用来贿赂东羌。

和平的表象之下,已是拦到了根子里。尽管这一回给当地官员系统来上一次换血,可就如当初他把刑部里的职员上下轮换一遍,根烂了就是烂了,无论怎么换土施肥,俱是收效甚微,徒劳而已。

他想起了陆渊临终前的嘱托,改革势在必行,吏治、税赋、土地、还有拖垮了大宁朝财政的宗禄……诸多问题,正在侵蚀他们的国家。

可如今,他已经深陷在党争之中。但转念一想,党政也不过是必经之路,只有有了权,才有行改革的空间。否则在宗亲代言人的张邈王鄂面前,他所谓的改革变法,不过就是纸上谈兵。单他隋瑛一人,对付不了整个保守集团。

困扰他心的又何止于此,看向怀中闭眼休憩的林清。离道观所在之地还有十余里,好不容易这一次得了空,他希望那不出山的道人可以为他们开上一道门。

无论付出什么他都愿意。

马车停下,林清在他怀里幽幽醒来。路途遥远,从顺天城至此,已是花了三天三夜。临行前崔大夫是嘱托再三,切勿劳累,林清方才养好了气血,怕是劳累伤身。

“另外——”崔大夫私底下叮嘱隋瑛,“切莫使他情绪激动,否则那惊厥之症定是再犯,每犯病一次,都是对心神的莫大伤害,越发不能好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隋瑛颔首,说有自己在身边,林清时常都是平静的。

又是绕过几个山头,林中更显幽静。终于来到了崔大夫所说的南明峰下。这南明峰于崇山峻岭之间,巍峨险峻,马车行到此处,好似无路可走。隋瑛便下了车,背着林清走上一条羊肠小道,韩枫则在一边帮扶着。

不久之后,他们便见密林深处有一小道童拿着扫帚垂首扫地,便知寻对了地方。

隋瑛将林清放下,林清便坐在韩枫随身带着的一个小板凳上。

“天儿热起来了。”林清掏出帕子给隋瑛擦汗,此际已是黄昏时刻。

韩枫便上前去问小道童,“敢问小师傅,有没有道路上去?”

小道童长得面面团团,灵动可人,看了一眼韩枫,又看了看隋瑛和林清,以及他们身后的一众官兵。

“这不是道路么?”小道童指着这延伸至峰顶、数千余级的青石台阶,回答道。

“要能走马车的。”

“那没有,要上去,只有这一条路!”

“这非得走上一夜!”韩枫瞪大了眼睛,“你莫不是开玩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道童却咧开一口白牙,笑道:“我今儿个还是一早从上面扫下来的哩!我走得,诸位走不得?”

韩枫为难地看向隋瑛,只见隋瑛上前,恭恭敬敬朝小道童拱手,道:“在下乃顺天城远道而来的求医之人,不知舍忧道人可在山门?”

小道童垂首扫地,“在不在,您上去瞧一瞧不就知道了?”

“你!如此多的台阶,若是上去了不在,岂不是白跑一趟!”韩枫对小道童怒目而视。

隋瑛却伸手制止了他,“小师傅所言极是,在不在,还得我等亲自去探。”

“主子!这……”

隋瑛摇了摇头,道:“背上行李,带着点干粮和水,我们上去罢。”

“这约莫要走到天黑!”

“天黑又如何,天亮又如何,这条路总归是要走的。”隋瑛看向林清,蹲到了他面前,笑道:“晚儿上来!”

“你……”

“难不成我一个人上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不成你要背我上去!”林清看向那望不到尽头的台阶,一人攀爬都是困难,何况还得背个人?

“不然呢?”隋瑛回头看他,“这荒郊野外,我可请不到轿夫,就算请到了,这台阶如此陡峭,我也不放心把你交给他们。”

见林清犹疑,隋瑛起身刮了刮他的鼻梁,问:“小看哥哥不是?”

“我没有……”

“没有就上来!”隋瑛猛地抄起林清膝弯,将他抱在怀里,“可是不愿意我背,要我抱了?”

说罢,隋瑛就三两个踏步上前,对身后官兵说道:“山门乃修道之人清静之地,你们不便上去,就在此处找个地方歇着,候着,我若要下山,自会知会你们。”

这一行人都是信得过的,隋瑛又嘱咐了几句,就抱着林清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

来时是黄昏,金光斜斜透过密林,落在行路人身上。而此际已是夜色深沉,浓雾四起。

而台阶依旧无止境。

南明峰上,掩映在树林后的道观似乎遥不可及,少年苦皱着脸,双膝酸软,已是再爬不动,瘫坐在台阶上,大剌剌地伸直双腿直喘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台阶上方,隋瑛背着林清,好似不知疲倦,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上挪移着。

缥缈雾气萦绕在他们身上,好似也带着重量。

“歇一歇罢。”林清心疼地揩拭隋瑛额间的汗水,“你的膝盖受不住的。”

“无妨,可不能叫你在这里过夜,湿气太重。”

隋瑛站定,将林清往上背了背,便再度迈开步伐。

“哥哥算我求你……歇一歇……”林清在隋瑛耳边道,“算是为了我好吗?我想喝点水。”

“好,当然好。”

一连爬了几个时辰,隋瑛堪堪将林清放下,便瘫坐在台阶上,林清连忙去揉他的膝盖。

“别碰。”隋瑛捻住他的手腕,说,“你五指不能用力。”

林清难过地看着隋瑛,只见隋瑛对下面喊道:“韩枫,水壶拿来。”

“来了,主子,来了……”韩枫手脚并用地爬了上来,那模样让隋瑛只觉好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如此年轻,体力还不如我,日后还要好生锻炼。”一边说,隋瑛便将水壶塞子拔下,喂林清喝。

林清喝了两口,便说:“你也喝。”

“好。”隋瑛也是口渴极了,背着林清连续爬了两个时辰的台阶,说不累那是假的,可眼见天黑了,自己和韩枫倒是没关系,可以在这台阶上和衣而睡,可他不忍林清在这荒郊野外、丛丛密林中过夜。

“真安静啊。”隋瑛发出一声舒爽的喟叹,遥望云峰之间,恍惚间雾气散去,月光皎洁,照亮幽幽山谷。

近前,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不闻人声,不见红尘,若非心系于民,他真想辞官而去,若野鸟闲鹤,归隐山林。再望向身边人,好似也陶醉在此等静谧之中,面若凝霜,白而透明,蕴着一抹笑,不似凡间人。

抬起手,隋瑛爱怜地了林清的鬓角,殊不知,面对此际清幽夜景,林清也是心旌四起。

他转过头来,黑眸清亮,看向隋瑛,“哥哥?”

“嗯?”

“山似玉,玉如君。”他轻握了隋瑛的手,“相看一笑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隋瑛反握其手,摁在心口,“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如此青山,如此明月,如此深情,如此告白。化作回忆,萦绕心间,终不能去,亦不能弃;得此一人,夫复何求?唯有搂人入怀,依偎肩头。

星光、月光、林间雾、野鸟影……悉数落在两双深邃的眼眸里,闪耀,动人,世界都归位了这一隅,这一刻。

“山路还很长呢。”

“我背着你就是。”

“我们的路也很长。”

“哥哥照样背。”

或许,爱是常觉亏欠,他们总是觉得亏欠了眼前人。隋瑛常怨自己没保护好他,让他受尽折磨,变得行动不能,不负当日。而林清却总觉得自己连累了他半生,那广陵的一块温玉,跟着他渐失了颜色。

路还长,他愿意背着他,可他却又不忍自己是他负担。

“你看,”林清转身,指向南明峰上隐约可见的道观,笑着道:“你看那里濛濛光华,紫气四溢,定是有仙人在此,我一定会在那里好起来。”

林清舒展自己的五指,“这双手日后还能写字,还要为哥哥梳头。这腿脚也会站起来,走在哥哥身边。”

“所以我一刻也不能等待。”隋瑛黑曜石般的眼眸闪烁起来,凑近道:“一刻也不愿意停留。怀此信心,便觉得毫无疲累!”

他蹲下身再度背起林清,林清的呼吸在他耳畔轻轻的,宁静的,欢喜的……若是希望就在前方,他又有何伤感的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步,两步,三步……他不觉得自己只能背着他爬上这南明峰的千余级台阶,他能背着他一生……可他知道,这人有一颗骄傲的心,是绝不愿意成为他人负担,所以他暗道,那走在自己身边罢,做结伴之人,一生一世地走下去。

走进这浓雾当中,云端之上,希望所在。

隋瑛笑着,林清也笑着。脚步越发轻快起来。终于在黎明初现时刻,两人远远地甩开韩枫,于熹微之中,来到了道观门前。

第93章第九十二章情深誓言磐如金

好消息是,舍忧道人在道观里,坏消息是,他当然不肯轻易医治。

凡事都要讲究一个缘分,一袭蓝染素衣,白眉长须道人望着眼前二位,幽幽道,与二位之间的缘分,还未到他要亲自出手的程度。

林清有几分黯然,坐在一方石凳上,透过松林的影影绰绰,他抬头看这山顶的艳阳。

日光呵,松树呵,究竟什么是缘分?

缘分二字,是人可以论道的么?他怅然地微笑,斑驳的阳光翕动在他面庞上。

“人与人能相见,便是有缘了,至于缘分多深,也得靠人来争取!”隋瑛辩道。

舍忧道人抚须微笑,摇头说:“你二人连名姓都不曾报来,又何谈争取?”

隋瑛蹙眉,他敲门时刻便自报家门,林清也做了介绍,可这道人非说两人未曾报来名姓,究竟是何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林清幽幽地收回目光,在韩枫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在下广陵林安晚,这位是广陵隋遇安,见过道人。”

隋瑛一愣,回头去看林清。只听南明道人发出爽朗的笑声。

“这才对嘛,什么林清隋瑛,我怎么没有听说过?”道人随手拿了一把扫帚,“我这院子里甚脏,我还需打扫,二位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隋瑛连忙夺过那扫帚,笑道:“既是该做什么就得做什么,遇安便是要做这个!”

说罢,隋瑛便忙不迭地打扫起来,这一扫便又是整整一天,把林清给心疼坏了。直到日暮时分,隋瑛累得坐在树下凳上,林清在一旁给他揩汗,道人才再度现身。

四顾道观中干净整洁的庭院,道人啧啧不停,再看树下两人,便踱步至林清面前,端详其片刻,老神在在地问道:“终是有一枚玉,把你护住的罢?”

林清惊诧抬头,“您?”

舍忧道人抚须摇头,“只是此玉非彼玉,当年有人未明白,你却是明白了!”

说罢,他看了一眼隋瑛,翩然而去。两人站定在远处,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他……”林清讶异当中又是欣喜,指着道人离去方向,“他是……”

隋瑛也恍然过来,不禁喜极含泪,“是,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林清抚摸心口那枚玉,被同样激动的隋瑛搂进了怀里。

是啊,如今护住他的,不是胸口这块玉,而是他面前这人,灼灼光华,温润如玉!

两人是从未想过有这般际遇,喜不自禁。道人虽未明说,意思却已很明显。多年前曾伸出过援助之手,今日又怎会袖手旁观?

是夜,两人在道童的带领下,下榻在道观后的一间偏房里。

在一张简陋铺着草席的榻上,两人相拥而眠。峰顶静谧异常,只闻风声与鸟鸣。林清把脸埋在隋瑛胸膛间,汲取着温暖,迎接一个又一个落在额头上的吻。

隋瑛搂着怀中人,望着窗外飘渺云雾,不禁喟然长叹。

什么是缘分?

天注定的便是缘分。

——

“你是五指俱断,脚筋是哪门子大夫给你接的?半上不下的,再晚些来,恐是贻误功夫,叫你终身残废了。”话还未落,道人便一根针猛扎下去,林清痛得一声惨叫,瞬间冷汗岑岑。

“忍着些,待你何时不疼了,这针也就不用扎了。”道人没好气地说,也不顾林清此刻大气直喘,脸色煞白。又是几根针扎了下去,林清疼得直抖,隋瑛更是心疼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在一旁来回踱步,只恨不得自己替他去受这罪。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别在这绕圈子了,去厨房里瞧一瞧药熬好了没!”舍忧道人不耐烦地赶走隋瑛。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在这里碍手碍脚。”

隋瑛是望了林清一眼又一眼,林清朝他点了点头,隋瑛索性离开。他这人的勇敢与坚毅,只消一碰上这个人就悉数碎了,叫他成了个胆小鬼。去厨房里走了一遭,小道童和韩枫正在煎药,隋瑛便又踱步回庭院,拿了苕帚,打扫起道观的香炉、廊柱来。

这南明峰上的道观,坐落在寂静的悬崖之边,冷清而又破旧,通往道观的石阶周围早已被杂草和藤蔓掩盖,若不是道童日日清扫,怕是连上山路都已无有了。大殿也是同样破败,青瓦早已褪色,墙面布满了青苔和裂纹。飞檐翘角的屋顶也已歪斜,风一刮,几片瓦片时不时掉落。

大殿前的院子原本杂草丛生,昨日隋瑛都仔细地锄了,显露出原本整齐青石石砖。殿内香炉早已锈迹斑斑,香火的灰烬早已堆积成小山。主神像的颜料褪色,几乎看不清神祇的面容,神龛的木料也因为潮湿而发黑、腐朽。墙上的书法和挂轴被岁月侵蚀,字迹模糊,几乎无法辨认。

隋瑛又踱步至回廊,回廊四周木柱已经腐朽,墙上壁画也是斑驳不堪,回廊中散落着几张破旧的石桌石凳,偶尔有几片花叶随风落在其上。几只初春的鸟儿偶尔在此徘徊,轻盈地越动来去。

隋瑛仔仔细细地打扫,尽力不去想此际林清正遭受的痛楚。熬过了这痛,才有好起来的希望。

不过片时,就听厨房里说药熬好了,隋瑛便去取药,来到偏房里,却见林清已经沉沉地睡过去了。

只是瞧他那濡湿的头发,眼角的泪水,毋宁说是痛晕过去的。

轻声叫醒林清,喂他喝了药。因为疼痛,林清汗湿了长衫,隋瑛怕他犯伤寒,便去烧了炉子,打来热水,在傍晚时分把他放进了浴桶里。

自从林清出事后,夜夜都是他服侍沐浴的。一张柔软手帕湿了水,小心翼翼地游走在那遍布鞭痕、烙伤的身体上。血痂脱落,在清瘦的身体上留下永久的印记。这些印记见一次,就叫隋瑛痛一次。

指尖轻拂在一道心口间被烙铁烙出的伤痕时,隋瑛不禁想,在这里,该有多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好似感知到他的悲伤,便从水中抬手,轻抚住他的手指。

“已经不疼了。”他露出一抹宽慰的笑容,于水汽氤氲中看向隋瑛,“早就不疼了。”

隋瑛恍神过来,挤出笑容,“不疼就好,这些疤,会慢慢变淡的。”

“嗯。”

林清垂首,黑发缭绕于水间,他的神色恬淡。他并不指望这些可怖的伤痕能够消失,或许它们将会伴随他终身,叫他记得那暗无天日的绝望时分,同时也叫他记得,自己的意志是如何支撑自己走出死亡的。

他还能走好长、好长的一段路呢。

只是隋瑛很无助,很难过。他知道这外面的皮肉虽好了,可心底的伤,要怎么好起来呢?

他夜里还是会做噩梦,双手胡乱挥舞,惊叫连连,不言语,只是发出凄厉的叫喊和哭声。隋瑛不得不把他抱在怀里哄上好一阵子才能让他安静下来,若是不管不顾,又得犯起那惊厥的病症来。

每一回他困囿噩梦,流泪却不仅仅是他一人。

可这些时日,隋瑛从不叫林清见到他的眼泪。他不希望林清见到,因为他是不会说谎的,他知道自己的谎言拙劣,每当林清问起他,你当日的调查如何?他只能用自己能力有限,实在是没有什么着落来搪塞。

可瞒得了一时,还能瞒得了一世吗?

他的晚儿,太聪明了。

可是聪明,却是叫他发现,他父亲是真的造了反,只是为了巩固一个背信弃义之人的皇位,甚至不惜送上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却独独把他留在这世间受苦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倘若上天有情,何苦让他知晓这一无情真相呢?

好在有水雾,林清瞧不见隋瑛发红的眼眶,一会儿他把他从桶里抱了起来,擦干了身子,又给他换上干净的棉衣。

“这里条件太差,夜里又冷,可不能再让你睡草席了。”一边给林清脸上抹香膏,隋瑛笑着说。

“你把我当个小孩子了。”热水将林清的脸蛋蒸得红扑扑的。

“我情愿你是个小孩。”

隋瑛捏了捏林清的脸,转身出门去寻棉被了。峰顶夜间水汽大,云雾后,昨日夜里,林清在他怀里直打颤,今日可不能叫他再受冻。

“许是要在这里住上好一段时日,得把这里好生打扫布置一番,叫你也住的舒服些。我看那道人是个不管事的主儿,这道观被他料得破落得很。哎,想不到我隋遇安读了十几年的书,做了十年的官儿,如今在这里南明峰上南明观里当起扫地僧来了。”隋瑛打趣道,想逗林清开心。他动作利索,又是铺棉被,又是擦拭靠窗的一套桌椅,还从韩枫被过来的包袱中拿出一套茶具,擦干净了摆在桌上。

“明儿给你泡茶喝。”

“你这样对我,我以后拿什么报答你。”

“若不是怕搅扰了这清净地,今夜就叫你报答。”

隋瑛坏笑地朝林清眨了眨眼,林清的脸又是一红,低声嘟囔:“你只会想那档子事。”

“索性我是想也不是,不想也不是?”隋瑛放下手中的活儿,扑过来抱了林清滚躺在床上,“真累,可也是真开心。你我这一生怕是很少有如此安静的时光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喜欢这样的?”林清靠在隋瑛的臂弯,问。

“喜欢,若不是少时在心中埋下了为生民立命之志向,许是早就辞官归隐,避世绝俗,于这山间闲云野鹤,不闻窗外事了。”

林清笑了笑,“那好,等你志向实现,我大宁朝国本安定,繁荣富庶时刻,你若是下定决定找一座山,我便跟着你去一座山。”

“真的?”隋瑛撑起身子,眼底盛着惊讶的欣喜。

“人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虽不嫁你,却比嫁你更甚。你去哪里,我自然去哪里。”林清柔柔地笑,点在隋瑛胸口上,“只是彼时隋相公也不要嫌弃安晚是个麻烦包袱呀。”

“怎么会!”隋瑛抓了林清的手,激动道:“日日为你梳头,夜夜为你沐浴!小林相公可别嫌弃我已不是隋大人。”

相顾一笑,所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情深誓言磐如金。

第94章第九十三章把你那程大圣人玩弄于鼓掌……

只是这治疗过程不亚于再一次的受刑,道人用针狠辣凌厉,每回林清都是痛得满头大汗,粗气直喘。那熬的汤药也是奇苦,不知是用了些什么药材。若不是身边有隋瑛好生照料,林清只觉得自己又身在诏狱当中了。

舍忧道人也是无不管不顾,隋瑛央求了好几次叫他下手轻些,他却执拗得胡子翘了翘,说爱治不治,南明观里不欢迎人,也从不留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到了这时,林清总会朝隋瑛摇头,说自己能忍。

可何以忍得?那腿脚、臂膀、手腕遍布银针,根根都像扎在了命穴里。好的时候林清也只是隐忍地呻吟几声,不好时刻便是直接两眼一翻,就此晕了过去。

有一回,隋瑛刚打好汤药过来,便见道人一针下去,林清浑身直颤,脸色瞬间煞白,咿呀地喊了一声,便是头颅后仰,晕倒在床上。

“怎的这么不经扎?”道人皱眉摇头。

隋瑛伫立在门口,看着这一幕是再也按捺不住,放了药碗,径直走向那舍忧道人,望着他嘴唇直哆嗦,若不是这人真是在治病,他早就忍不住拳头了。

“你做甚?”道人疑惑地望他。

隋瑛百般纠结,最终咬牙,直直跪了下去。

“倘若能有别的法子,还请先生莫要让他受这等罪,他实在是受了太多苦,我不忍心见他日日如此!”

舍忧道人恍然,摇头道,“你用你的双膝求他好,却也只能求他一时好。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比你要明白这个道。”

“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隋瑛难过地问。

“你起来罢。”舍忧道人对隋瑛道:“玉石由天地灵气孕育而成,自当润养万物,有人给你取了表字在山,也有人赐你表字遇安,你倒是明白过,现下却也是变得愚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您,您这是何意?”

“你一路走来,看那万物凋敝,民生凄凉,天下苍生何不受苦?你有入世之才,有挽大厦将倾之能,却耽于一点小情小爱。所谓一叶障目,你看不清了。”

舍忧道人一边说,便走过他,来到庭院中。

“可是先生,二十多年前,可是因您我才得以与他相识,您曾经说,有玉才护得他周全,我如此护他,不过也是顺应天命而已。”隋瑛追了上去,争辩道。

舍忧道人幽幽地看了一眼隋瑛,“所以,你还自诩为玉吗?所谓天命,还得在各自的本命上。你如今,已经失了光华了。”

隋瑛哑然,只见舍忧道人环顾被他打扫得明净的廊柱与大殿。

“天雨大,不润无根草;道法宽,要度有心人……玉在山而林木润,这山上,可不只一棵树,一片林……”

说罢,道人抚须,扬长而去。隋瑛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他当然知晓道人所指为何,他身居庙堂之上,不专心专意为民求份,反而囿于个人情爱,离了要职。道人虽居深山,却也只大宁朝百姓皆苦,北有异族时刻来犯,流民不断,南有土匪遍地,烧杀抢掠。官吏腐败,财政匮乏,军备疲软,民生凋敝……

隋瑛苦笑一声,只觉涩然。

回到偏房内,他拿起帕子,揩拭床上人额间的汗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如此痛苦的治疗和细致的照顾中,倏忽间一月过去。

某一日,林清醒来见屋内无人,叫了他几声也没反应,便自顾自地下了床。许是方才睡醒头脑混沌,直到走到了门口,林清才恍然发现,自己竟是靠双脚走过来的!回头看,这一回他不仅站起来了,还走了五六步的距离!

林清大喜过望,连忙扶着门框换隋瑛,隋瑛正在后院劈柴,见林清站在门边,身边无人,便也意识到了什么,惊诧得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可是自己走过来的?可是!?”

“是!是我自己走过来的!”林清双手摁在隋瑛肩膀上,只见眼前人欢呼阵阵。

“太好了!太好了!今儿个夜里我给那舍忧磕头去!”隋瑛大笑,抱着林清像是发了疯一般,又是亲又是转圈的,林清鲜少见隋瑛如此激动。

“你再转,我要晕头了!”

“瞧我,一身的汗和木屑,莫不是脏了你!”

“情愿你脏我。”林清在隋瑛脸上亲了一口,响亮得很。

山中岁月倏忽而去,针灸由最开始的疼痛万分,到后来的微微刺痛,再到如今的酥麻,林清也便由最开始的五六步,到可以被隋瑛搀扶着在院内缓慢踱步,眼见着他一日比一日好,隋瑛的心便是一日比一日轻快。两人时常促膝长谈,却在有关林可言一事上保持了不约而同的沉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也并非没有问过,可隋瑛总说,他能力有限,调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林清便收了声,也没提及在诏狱里张邈对他说过的话。

也许罢,林清想,可他不相信,他也不愿意逼迫隋瑛,非叫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所不愿意说的,是他心上的伤口,在他伤口上撒盐,林清做不到。

可林清却察觉了他心中的隐忧,有时便催促他回京里去,在其位谋其职,不可耽误公务。好在偶尔萧慎会来探望,这期间隋瑛便也放心回京。只是大多时刻,隋瑛都待在这深山里,陪伴他逐渐走向好转。

一日,隋瑛正握着林清的手,帮他稳定住颤抖在纸上写字时,就听见宁静道观中传来一阵银铃般的欢笑。两人循声望向窗外,只见习习夏风中,现出一抹水红身影,宋步苒犹若一只蝴蝶飞向了道观,在她身后,程菽从浓郁绿荫中现身。

——

“累死我了!累死我了!我要喝水!”宋步苒走到一名直喘气的女人边,拿了水壶咕咚咕咚就是几大口,程菽见她没个名门闺秀的模样,摇头叹气,眼中却是爱怜。

那女人赫然是东州从妓院里逃出来的女子,如今看来是在宋府做工了。

“小姐,慢点喝,别呛着。”女人顾不得自己累,拿了手帕给宋步苒擦嘴。

“陨霜!”隋瑛从偏房里快步走出,“怎到这里来了?”

“自然来看你和见善。”程菽额间冒着层细细密密的汗,笑得却如清风拂面。

林清站在门口,遥遥向程菽颔首,算是行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能站了?”程菽讶异地问。

“何止?还能走了!”隋瑛既是兴奋又是骄傲。

“这真真是……造化。”

程菽此次前来,一时尽朋友之谊来探望,二则是上回隋瑛回京,将路途上的所见所闻都悉数告诉了程菽。程菽也是惊讶,一向富庶的宁中居然也堕入贫困之境,且他在阁内根本都没有看到过折子。

虽然只是一个县,但也一个县也是有几万余名百姓。两人一见面,闲聊了几阵,就去道观后的庭院里喝茶商讨国事了。程菽偶尔会让宋步苒在一旁听,有些时候,他却觉得一些事情还是莫要让这小姑娘知道为好。

毕竟兴改革的苗头若是走漏风声,容易被既得利益团体群起而攻之,成为众矢之的后,有些事也是容易中道崩卒了。

程菽和隋瑛在讨论时,宋步苒则在道观里四处乱窜,撞见舍忧道人就说叫人给自己算八字。

舍忧道人说,自己被这些官宦折腾得紧,还不如明日就下山云游四方,落得个清净。

话虽如此,他却是堪堪瞥了一眼宋步苒,便高深莫测地道:“小女子还是莫要勉强,有些事,勉强不得。”

宋步苒小头脑一歪,“我勉强什么了?”

南明道人说:“你心里最想要的,便是你所勉强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步苒一愣,便骂道:“你这个老鼻子!我才不信你!”

说罢她便跑了,来到林清那边,说是陪他走路。

“我掺着您。”宋步苒不由分说地就搀扶起了林清。

林清从环廊下的椅凳上慢腾腾地站起身,看着眼前的少女,道:“宋小姐这样搀扶着我,怕是被老师见了要挨骂。”

“我被骂的还少了?那个老学究,我求他多少回他才愿意带我来。”宋步苒忿忿不平。

林清却是狡黠一笑,“我看你老师倒是非常情愿带你出来,只是等着你去求呢。”

“谁知道!哼,求他的人多了,还缺我一个?莫不是有个权瘾,就喜欢人求。”宋步苒缠着林清,两人一同漫步,又一起坐在悬崖边的石椅上。

悬崖边的风景如梦似幻,轻霭浮空,山林若隐若现,仿佛被轻纱所笼罩,瞧不见真容。近处松柏林立,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好似喃喃低语。远处山峦连绵起伏,层层叠叠,隐没在雾蒙蒙的阳光之间,仿佛天地之间的界限被模糊了。

两人呼吸清凉的空气,日光透过松叶斑驳地落在他们身上。

林清还是头一回这么亲近宋知止的这妹子,他先前就知晓这女子是个不讲礼数却又是极真性情的,哪一回人家见了他不是唉声叹息明里暗里都说他怎么落得如今这番模样,可宋步苒却丝毫不在意他当初如何,如今又怎样。

也许在她眼里,他那一品大学士的老师,和他哥哥救助的那名东州女子没什么不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面对眼前的云雾之景,宋步苒伸了个懒腰。她虽着女装,却无半点发饰,身上也不曾佩戴什么珠宝。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便转身朝林清傻笑:“真羡慕林大人,日日在这里呼吸好空气!”

“既喜欢,在这里住下便可。”

“那可不行!在这里我就……我就……”

“就怎样?见不到你老师了?”

宋步苒吐了吐舌头,“谁要见他,我是说,我是说……”她欲言又止,最终凑近了小声道:“林大人,我想做官。”

林清抬眼看她,“哦?做官?”

“对呀,我想做官。”

“宁朝女子不能做官。”

“我知道!可我就想做官,我想办点事实,像我哥,我老师,还有你和隋大人一样!”

林清笑了,“做官可不是你想得那么容易,你哥哥多少次死里逃生,你瞧我,落了诏狱,如今还是个残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哪里残废了,如今都能走,日后还能跑哩!”宋步苒蹲在林清前面,没大没小地把下巴搁在他的膝盖上,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乞怜道:“好林大人,他们都说你最聪明,我老师都比不过,你给我指条路罢,我怎么才能做官?我来京城就是为了这个,可如今蹉跎了一两年,我都十八岁了!”

林清被她逗笑,但见她不是开玩笑,便眼眸一转,细细思索起来,片刻就道:“你是想要一个官职的名头,还是要做实事?”

宋步苒小嘴儿一嘟,“我倒没那么沽名钓誉,能做事就好,我可是有才能的人!我的才华若是被埋没了,我那美好的品格,无双的智慧,独一的胆量,就都没有用了!”

林清闻言哈哈大笑,就连庭院里的两位都听到了这笑声。隋瑛皱眉,晚儿怎的这么开心?一会儿定是好好问一问。程菽心里则直犯嘀咕,宋步苒这淘气鬼莫不是又在甩什么嘴皮子了,丢人现眼。

林清笑完,不禁捏了捏宋步苒的脸,“好,为了你那美好的品格,无双的智慧,独一的胆量,我就为你指条路。”

“洗耳恭听!”

“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你老师那里下手!”

“怎么下手?”

“先做惹他目光之人,再做他在意之人,最后则做影响他之人。”

“你是说?”宋步苒阴险地笑。

林清眨眼,“把你那程大圣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95章第九十四章——是我来得太晚了。……

雨滴一点一点地从屋檐上淌落,怜妃独坐观月阁阁楼之上,一侍卫从身后暗处现身。

只见他身着禁军府军前卫的制式军服,腰挎长刀,威风凛凛。然而站在怜妃身后,他却是俯首垂眉,十分恭敬。

“你来了?”怜妃却也不回首,仍旧坐在檐下,遥望雨幕。

“问娘娘安,”这名府军前卫姓范名,负责皇城西边的守卫及巡视工作。前几年在指挥佥事上磨砺了好多年始终得不到晋升,后在一次救驾中得到庆元帝赏识,一跃成了府军前卫的指挥使。只是只有怜妃和范两人心中知道那次救驾缘由为何。

当怜妃尚不是妃嫔时,就与这名大内侍卫相识,后怜妃飞上枝头做凤凰,也没有不提携的道。后范老母重病卧榻在床,还是怜妃慷慨解囊,私下安排了太医,救回范老母一命。是以范对怜妃可谓是忠心耿耿。

可怜妃却从未向他索要过什么,只是偶尔向他打听打听各皇子们的情况以及朝野中大臣们的一些消息,尤其是岐王那一派的。

譬如这一回,他禀报道,那林大人已是可以下地了,被隋大人照料得好。期间岐王也去看过许多次,许是再过几月,就要回来了。

怜妃静静地听着,也不做任何评判,只是道:“我这里还有一些名贵的药材,劳烦范指挥使代本宫送过去,只是别叫人知晓是我送的了。”

范颔首,便继续道:“另外,东宫那边我已是打点了人手进去,这些是名单。”

范从怀中掏出一小张纸条,递给了怜妃。怜妃展开一看,露出笑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很好,这都是我信得过的。”

“是啊,都是旧相识。”

怜妃欣然一笑,整个观月阁都亮了几分。她又朝身边一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便从腰包里掏出来一个钱袋,递给了范。

范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谢谢娘娘。”

“你我何必说谢,这里面有你的,也有教坊司得那些哥儿姐儿们的。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范笑了笑,“娘娘有如此才干,真不输于任何男子。”

“哪里敢呢?”怜妃淡淡一笑,却隐现悲哀。范不能久待,一会儿便从观月阁后门悄然走了。怜妃依旧独坐回廊之下,遥望这夏日的朦胧雨幕。

她好似看到了一双泪眼,朦胧而又忧伤,濡湿了睫毛,沾染了衣襟,却挡在她身前,不肯离去。

——

秋日来临时刻,火红漫山遍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每日都手拄拐杖,在舍忧观下的长廊进行散步,偶尔也会和舍忧道人在庭院中对弈,他时常输,舍忧道人笑他,心总是太急,棋路过于锋锐,惯用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式。

“这样不好,不好。”舍忧道人抚须道。

“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怕是也改不了了。”林清微笑。

此时隋瑛已经回京,因为林清的再三催促、舍忧道人无声的审视,他终是放下了对林清的各种担忧,回京述职。他留下了几名护卫,但林清用不着他们,他们便也自在地在这道观里悠哉悠哉四处闲逛,偶尔打打下手,帮林清提点热水,端点汤药。

萧慎时常会来探望他,向他报备府内训练精兵的成效卓著,那吴晗是个野路子,带出来的护卫一个二个都生猛得很。其中几名精锐则挑了跟着来周习练武艺,也是进步巨大。

林清欣慰地点头,便说那吴晗在他身边的用处也就到这里了,找个时日,向吴宪中、陈青和等人讨个担保,把他安排到三千营里去。

“他以前救过奚越的命,若是三千营的付容指挥不同意的话,你便去找奚今。身为郡主,她的话有些份量。”

萧慎点头,“吴晗是骑兵出身,安排在三千营当中,实在没什么不妥。”

“是了,我也是如此想的。只是这事低调些做,别叫人知道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锦衣卫可什么都知道。”

林清扬起嘴角,莫名地望向一丛浓郁绿荫,“是啊,他们什么都知道,你多提防着荀虑。宫里,记得叫金瓜多孝敬孝敬他的那几个秉笔、掌印的老祖宗。”

“好,学生记住了。”萧慎扶起林清,“我再扶您走一走。”

林清摇头,“不走了,出了一身的汗。”

“那我叫人打些热水来,服侍您沐浴。”

“这哪里像话,你是王爷,我只是个庶人,我自己来就行。”

萧慎脸颊微微一红,“那我在外面守着。”

“你还把我当个残废了不成?如今我可是能拿筷了,日后,也能自己打水了。”

“不行!”萧慎连忙握住了林清的手,“您的手,拿筷写字也好,运筹帷幄也好,可别干粗活儿。”

林清笑了笑,轻轻抽出了手,“知道了,你早些回去罢。”

萧慎抿了抿嘴,委屈道:‘“林师,学生才来一日,你就催我回去,这回去的路程马车是两三日,骑马也得个一天一夜,你是不愿意我有半分歇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哪里有这个意思,只是这道观破旧,何处有你过夜的地方。”林清慢慢腾腾地走下回廊,朝偏房走去。萧慎自然没有越距到说是要和他共处一室,且那处偏房里还挂着几件隋瑛的浴衣,桌上还有他用过的茶盏。

“这里总比战场上好,我自会寻去处。”萧慎道,“就让学生再陪你几天。”

顿了顿,他补充道:“隋师也安心。”

林清看了他一眼,点头,“好。”

林清沐浴后,小道童端来斋饭,两人便在庭院里用餐。风一吹,落叶簌簌,林清打了个寒颤,萧慎连忙脱下长衫披到他身上。

“若是伤寒了,我可没办法交代。”萧慎又搬出隋瑛来。林清礼貌地笑,到底是除了隋瑛,他受他人之好总有些许不自在。更何况君臣有别,他虽喜爱萧慎,却难以承受其对自己的悉心照料。

夜里两人又聊了会,萧慎便去大殿里休息去了,他带来的护卫在那边儿给他支了张床铺,若不是许诺等林清康复便把这道观修葺一新,这舍忧道人非得把这些搅了他清静的俗人都赶出山门不可。

林清躺在软榻上,长舒一口气。尽管他吹灭了灯,他却并不闭眼。

“你若是再不出现,我真睡了,我乏得很。”他自顾自地对黑夜说。

就见窗外闪过一道黑影,窗户被推开,倪允斟合身跳了进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哟,当真是王爷都进不来的地方,你叫我进了。见善,等你隋瑛哥哥回来,可被你气死。”倪允斟笑嘻嘻地说,往林清床边一坐。这还是林清出狱后两人头一回单独见面,彼时他是濒死之人,如今他又被救回来了,好端端地躺在干净温暖床上,盖着爱人在京城给他买回来的棉被。

倪允斟谛视他,心想此刻他该是幸福的。

林清也借着月光看向他,从被窝里伸出手,握住了他放在绣春刀上的手,“他感谢你还来不及。”

“谢我什么?谢我在牢里亲了你的嘴儿?”倪允斟依旧没皮没脸,却在看到那双不负昔日般漂亮的扭曲的手指时,心脏还是猛地跳动几下。

然而他笑容不变,他不想表现出难过。

“别打趣我。”林清微微垂下眼睫,“你是给我续命呢。”

倪允斟反过来握住了林清的手,两手一上一下地抚摸着,问:“还疼么?”

“早就不疼了。”

“不疼便好。”倪允斟显露出不同寻常的温柔来,月光从他身后照过来,他的面容暧昧地隐藏在阴影中。林清自下而上地望他,心想,若是林可言和夏炎有这样的时刻,他瞧他,便也是自己瞧他这番模样的。

“吃过晚饭没?为何挑这个时候来?殿下不走,我不方便见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路过而已,说了不怕你多心,可不是专程为你来的。这山下边的孝水县有案子,你隋瑛哥哥写的折子入了皇上的眼,要彻查这饥荒不上报的事。”

林清点头,“可急坏了他,想回京里去处这桩事,却又放心不下我。”

“我可也是累坏了,你都不心疼心疼我?”倪允斟把林清往床里边儿一抱,自己便合身躺了下来,大摇大摆地睡在了他身边。

“择之……”林清转过头,看他,轻声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们师徒俩大概是欠你们姓林的。”月光落在倪允斟脸上,他看起来似乎很开心,很满足。

“你要是这么说,以后可离我远些。”

“那可不行。”倪允斟闭了眼,陶醉般地笑道,“不能离你远,还要近,更近一些。”

说罢他便转身,把林清抱在了怀里。他身量高大,拥抱也是极有力量,林清有些怕,不自觉地缩了缩。

“别动,不要怕,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他的鼻息打在林清耳畔,热热的,痒痒的,林清默默地低下了头。而倪允斟依旧闭着眼,感受怀中人的温度、形状,以及那细微的战栗。

直到林清平息,他才勾起一抹笑容,打破这岑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见善。”

“嗯?”

“你就听着,别回答我。”

“好。”

“我心里有你。”

“……”

“很深,很深,这还是头一回。我想这就是爱。”

“……”

“可我知道你心里不会有我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

“从未如此不甘,可怪不了别人。”他轻轻吻了吻林清的额头,紧闭的眼角却渗出两滴泪,声线颤抖。

“——是我来得太晚了。”

第96章第九十五章身边无人,也无余温

并不清楚倪允斟是何时离开,门被敲响时,林清从睡梦中醒来,身边无人,也无余温。

只是窗边桌上,卧着一束凌霄花。细嫩而结实的枝干弯曲,翠绿叶上缀着晨间露珠,朱红渐染橙色,钟型花朵吐着鹅黄花心,沐浴在清澈朝阳之下,晶莹剔透。

林清扬起嘴角,撑起身子。这时,门再敲响两声,萧慎端着早膳走了进来。

“吩咐人熬的鲜粥。”

萧慎见林清睡醒时眼眸懵懂,好似当初在朔西营帐中的那般模样,不禁微笑,伸出手为老师了头发。他的眼神既敬畏,恋慕,可林清只是盯着那束凌霄花,忘却看他了。

用完早膳,便是扎针,喝药,走路……日复一日,林清过着一种绝对的寂静生活。换作他人或许会怀念这段与世隔绝的清净日子,可他一点都不留念。经历过一段暗无天日的之后,他只会向前看。

萧慎被他催促着回京去办大事,不要留念于照顾他。且他昨日从倪允斟那边听来的南明峰下的孝水县闹饥荒瞒不上报一事,叫萧慎仔细地盯住,瞧一瞧幕后人有没有留下什么把柄,还有没有更深的地方值得去挖一挖,莫要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每回来萧慎都领着满满当当的任务回去,他知道老师洞若观火,他只需照做就是。林清时常想,自己这个学生最为难得就是听话,毕竟肯纳谏言对一位天子来说是最为优秀的品质。且他执行能力强,只需自己吩咐了,他便全力以赴。哪怕其中遇到困难,也是从各处想法子去解决,绝无抱怨,其毅力之坚韧,就是隋瑛也是连连赞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步一步来。”在道观门口,林清吩咐道:“别担忧我,定要好生照顾自己。”

“那你何时回京?如今也有五六个月了。”

林清脸现黯淡,低声道:“还没好透呢。”

纵使有万般不舍,萧慎还是去了。他知道能让林清高兴的只有自己的进步。

夏日炎热,萧慎应当早些回京,但谨记林清吩咐,他便在山下的石泉县走访了几日,熟悉了基本情况。

这孝水县原本是宁中省安康府下的一个规模不大的县,位于秦岭和巴山之间,耕地不多,却也肥沃,足够支撑农民们的生计。且这山区物产丰富,尤其以一些名贵药材而著名。皇宫内多有贡品出自于此,是以在朝野眼中,此地断没有闹饥荒的道。

走访在县上,随处可见忍饥挨饿的灾民,他们各个面黄肌瘦,蜷缩在房屋的阴影下,凹陷的眼眶中两颗突出的眼珠子无神地打量过路人。这些灾民大多都是老弱妇孺,但凡还有力气逃的都已经逃出县外了。萧慎看着这些人,内心苦涩万分,便问询了身边护卫可否还有干粮,拿了些施舍给临近的妇女孩子们。

既然有作天子的心,就要将生民视为自己的孩子。只是萧慎出行一切从简,能给予的不多,面对那些感恩戴德的眼神,他能做的只有将稍慰民心,尽快去朝廷里讨要救济粮。

在离开之前,他还是去县衙里走了一趟。那孝水县县令自然是早就得到了消息,一早便在县衙门口候着了。

萧慎远远地见了,脸上自然没什么好颜色,那县令又是作揖又是谄笑,萧慎也不睬,直截了当便问为何不救济?

“当地粮仓空虚,周边府县借也是要去借一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名县令姓石名晏,听闻萧慎如此责怪,索性翻了个白眼,就实话实说了。

“我本是县丞石晏,继任县令不过三日,能派出去借的人全都派出去了。先前的县令已经提京受审,如今的县衙内部几乎就是个空班子,连我都在挨饿,若是有可能,我自己只消骑一匹马,出了这安康府,何愁没有好日子过?只是我一走,这地儿再生是乱,百姓们找谁?!上头来人了,又找谁?!”

明知道自己是王爷,这县令依旧不卑不亢,让萧慎对他有几份刮目相看,于是问道:“原先的县令都提走了?”

“提走了,刑部来的人。”

“我这一路走来,见到荒地甚多,为何不种地?”

石晏怪模怪样地瞅了一眼萧慎,道:“王爷莫不是在跟下官开玩笑?孝王几次提高地租,佃农们哪里租得起?去年一半儿的佃农都撂挑子了,这省里又催着人自耕农交来年的税,来年啊,这是不要叫人活了!”

萧慎听完后心下了然,这些时日他奔波在朔西和东州,对宁中情况并不了解,于是追问道:“交来年的税,是此地的规矩,还是整个府、州都已经调高了税负?”

石晏叹息一声,“这事情哪里能做得如此堂而皇之,不过是挑了几个山里的小地方试试水罢了,据我所知,安康就有三个县,别的我就不知道了。总之,这样一来,能逃的都逃了,不闹饥荒才怪了!”

萧慎再问了几句,眼见天色已黑,就下榻在县衙内衙的客房里。他仔细思索着孝王这人,他对其可谓是完全不熟。孝王这个爵位传至如今已经是第三代,常年在宁中以西的封地享有盛誉,若不是这饥荒叫隋瑛等人发现,他孝王在朝廷上仍旧是个安生过日子的主儿。

没想到已经贪婪至此,逼得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慎心中又气又急,翌日一早便辞别了石晏县令,策马回京。回京后又径直去找了隋瑛,说在这件事上,他们必须得有所作为。

隋瑛看到萧慎的态度,心底自然欣慰,耐心听他说完,便微微一笑,按捺住他,不急不慢地道:”此事还得徐徐图之,这并非宁中个例,而是我大宁朝的顽疾。”

见萧慎仔细听着,隋瑛又道:“这些年来,财政赤字严重,每年都红如鲜血。今日抄这个贪官的家,明日抄那个污吏的家,以此来堪堪应对官员的俸禄、兵马等战事支出,然而这只能解决燃眉之急,却没能涉及到根本。这次你去探望你老师挺好,你也瞧见了,那些藩王在封地里都做些什么事。先解决宗禄的问题,降低财政负重,再改革土地制度,让百姓有地可种,有粮可吃,这才是最重要的。”

萧慎抿了抿嘴,道:“这可不容易,皇室宗族几百年的基业,不可轻易撼动。”

“没错,首先天子得有改革的决心,只是当今圣上,这几十年来的削藩并没有落实到禄银问题上,而在于权力以及话事权。且宗族和文武百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常常想勾结,牵一发而动全身。”

隋瑛也面露难色,“难啊,程大人这些年来,心里都明白,却无从下手。贸然改革,恐伤国本。”

萧慎点头,就连程陨霜这类秉持良知的肱骨之臣都在此事上犹疑不定,何况是以张邈为首的既得利益团体。太子势力也有一部份来自于此,作为未来的国君,各路藩王无不讨好,用资财为其铺路、打点,为的就是将来巩固自己在封地的主导地位。对于他们来说,君主越是软弱,越是无能,他们得到的好处就越多。

若是君主持有主见,或是身边有变革想法的大臣,他们便会伸出在朝内的潜伏已久的手,翻云覆雨,混淆视听,让君主的所谓的主见消弭,让有变革心思的大臣消失。前朝几位想要动这块盘子的几名大臣,下场无不凄惨。

萧慎思索片刻,道:“至少几个县的救济粮得早些送去,否则饿死了人,我们这些亲眼看到了的,怕是过不了良心上的一关。”

“是啊,只是时值盛夏,收成时节还未到,各地粮仓都是不充足,且谁都想明哲保身,今年借给了你,怕明年饿死的就是自己。”隋瑛摇头,叹道:“难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慎便道:“那便去买粮!岭南等地区一年有两三回收成,不说富裕,今年还是剩余一些的。至于江南,去年就把他们搜刮得狠了,那边的人又是老奸巨猾,这一回怕是再难刮出些油水。”

他起身,对隋瑛道:“至于买粮的钱,我府内还有些银子,不多,但解决那孝水县的燃眉之急却是够了。还请隋师在户部那边多做些功,叫他们拨些银子出来赈灾。如果有必要去见孝王的话,我会亲自去!”

隋瑛一愣,不禁流露出赞赏,“殿下这番话真是叫臣感激不尽。”

“何谈感激一说呢?”萧慎微笑,“您和林师都说过,天子应当视天下百姓为子民,如今我的能力只能救一个县,他日若能登上帝位,只要您和林师有那个魄力,改革变法,我也会倾全力支持!”

“当真?”

萧慎重重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臣等的就是这句话,陆师果然没有看错人,我和见善的选择果然没有错!”隋瑛也心生激动,双目灼灼道:“臣是大宁朝的吏部尚书,文渊阁的大学士,却在朝内行动艰难,有心变法也无从下手。圣上英明,却在宗禄这一问题上避而不谈,无非是害怕动摇了帝位。而殿下不一样,殿下年轻,有魄力,未曾沾染那些宗亲们所带来的权利交易,且有我和见善、陨霜等人,我们这些人,没什么才干,却狠得下心豁出命去,就算死,也会帮殿下守住江山!”

萧慎受此赞赏,心潮澎拜,道:“且不说那些人与我从不交好,就是为了万千百姓,也得涉险走一遭!萧慎必不辜负两位老师!”

时常挂念在嘴边的无非就是“不辜负”,哪怕有些事做得再出乎预料,至少在帝位的允诺下,萧慎也从未辜负他所允诺之人。那时他才明白,也正是因为“不辜负”,无法得到爱的同时,亦无法得到恨。

第97章第九十六章他只是太害怕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吏部衙门里出来,萧慎便马不停蹄回府筹银子了,想着能让孝水县的县民们吃得好一些,他又去忠王府见了忠王,从他那处讨了一点银子来。

忠王见萧慎来,连忙从府内拿出一些缎子和一些珍奇药材赠送与他,好不大方,萧慎一边收一边道谢,看着眼前的二哥如此慷慨,不由得联想到林清的那番话,心里万分不是滋味。

两人说话之际,徐无眠从一道临池环廊下遥遥向萧慎行礼,萧慎颔首,没有与他多说话。萧葵见了,便说这徐无眠已经在程大人课堂上听了一段时日了,除却练兵,在学问上也颇有见解。

“你那老师还好罢?”萧葵试探地问,怕戳了萧慎的痛楚。

“好一些了,还在山里养着。”

“要我差点服侍的丫鬟过去么?”萧葵关切地问。

“谢二哥的好意,林师他喜好清静,且那里是个道观,不便有外人。”

“嗨,你没懂我的意思,我是担心大哥不死心,还去找他麻烦。”

萧慎微微一笑,“二哥想得周到,只是那山林子里可容不下那么多人,我的人和隋大人的人,在外边死死围了一圈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葵这才露出开怀的笑,“好嘛,你们都是有头脑的人,算我多嘴。”

“别!”萧慎拉了拉二哥的衣袖,好似过往两人在宫中一般亲热,“二哥的话慎儿爱听。”

萧葵转身想摸一摸三弟的头,却发现他不得不垫脚才能摸到。他已经长高了,成人了,是个有志向的人了,不再是过往在宫中受尽白眼、只会站在阴影处偷偷流泪的他的小弟了。

萧葵眼中掠过一抹落寞,他很爱萧慎,这毋庸置疑,可他也并不恨太子,因为他见过他的难处。想当年,他们的大哥每回出宫,回来时都会给他们带好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每个人都有,就连萧慎所得也和萧葵无异。

太多人围绕在大哥身边了,彼时还是少年的他,耳边有太多太多声音了。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天子,他是利益的化身,是权力的所在,是目光的中心。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沉重了。有一回,他在御花园里碰见了太子黯然神伤,便去问大哥可是有恙,太子瞧二弟才三四岁还是个不知事的,索性也敞开了心扉。

我养的那只兔子,因为太喜欢而带在身边,可我昨日不慎在上楼时不慎将它掉落,叫它给摔死了。我吓坏了,惊呆了,以至于忘记了哭。这时老师们来了,他们说我是个坚毅的人,死了最喜爱的兔子也能做到不动声色,未来的帝王就该如此。

可我本来是打算哭的。

于是我不哭了,我留到现在哭,却没想被你给瞧见了。葵儿,可不许告诉别人,好吗?

他也见过,各路大臣在文化殿内将太子严严实实地围住,给他传策论,讲史书,为了让他专心学习,不去艳羡那些在御花园里嬉戏的皇子公主们,于是专挑那些史书中那些兄弟为皇位自相残杀的阋墙之事与他听,什么胡亥联合赵高篡改遗诏逼死长子扶苏、什么李二秦王一箭夺命于太子李建成而后又对其余兄弟赶尽杀绝,什么北魏的拓跋焘与拓跋嗣,北齐的高洋与高澄、高演,还有那隋朝的杨广和杨勇……

太子吓得两股战战,不禁问,是不是自己不努力,就要给兄弟夺了位去?若自己不是太子了,是不是就安生了?

众师抚须道,殿下还记得你的那只兔子吗?

失了位的太子,下场和那只兔子无异。

年纪不过五六岁的萧葵那时路过文化殿,他想取一点墨宝在地上写字玩,于是他听到了这些话,也看到了大哥惨白的面庞。

他只是太害怕了。

是以萧葵多想跟萧慎讲,大哥九岁时父皇即位,如今庆元二十七年,快三十年的太子,谁坐在那个位置上都会疯掉的。更何况圣上从未表现过对他的满意,时而动用其余皇子来行敲打之事。好端端的一个聪慧少年,就在这样漫长的提心吊胆中走向昏聩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萧葵却知道,他没资格对萧慎讲这些话,因为太子的确真真正正地想要夺走他的命。这是萧慎自己的隐伤,他没资格叫他痊愈。

告别了二哥,萧慎便着手去岭南等省份的买粮事宜,而此时,文渊阁内,针对孝水县一事,各位阁揆又展开了争执。

张邈一党自然想要争取调查权,如此把那些知府知县处了以免牵引自身,至于孝王,惹出此类祸,叫他吐出一些来,在圣上面前也可算作一个功劳。而隋瑛和程菽自然不肯干了,尤其是隋瑛,他铁定了心要把这件案子攥在手里,除孝王是小,他是想以此为开头,暗渡陈仓,为来日的变法牵线搭桥。

争执了一个早上,各不相退。此事又提到庆元帝那边去,见双方各执一词,便招来百官一同商议。结果情绪一激动,原本就对清流不满的张党便指桑骂槐地骂起来,说什么看似为国为民,实则道貌岸然,暗地里捞好处,打着清流名号做一些子见不得光的事,譬如那东州徐无眠助纣为虐,不过就是什么林见善使出的招数,隋大人好一个高风亮节,一个罪臣还成天惦念不忘,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这朝野是拿来为圣上办事的,还是拿来方便你找相好的?

隋瑛一听,还没来得及发火,程菽就上前一步扬起笏板啪的一声打在那刑部官员的脸上。

“你?!”那官员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瞪圆了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户部尚书。

“一个三品,阁员也是你能随意议论的?隋大人上忧社稷,下忧黎庶,朝野有目共睹。且你说话不分黑白,有违良知,今日我只是打你,日后若是日后还不长记性,我就要查你。你是愿意我打你,还是愿意我查你?”

那官员一哆嗦,咬着牙道:“就是户部尚书,查人也得有个名头!”

“名头么,哪里找不到?”程菽凛眸,“就如你方才所言一般,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什么欲加之罪?他和那个林见善相好是朝野皆知……我……”

眼见这官员还在顶嘴,隋瑛忍耐没有发作,吏部和户部皆是坐不住了,老大还能被人如此辱骂?瞬间金銮殿里剑拔弩张,两派皆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终于,在不知谁喊出一声“户部把银子都玩没了才是罪魁祸首!”后,按资历尚只能站在群臣后方的五品官员宋知止想起这几年自己的呕心沥血,便再也按捺不住,撩起袖子便打响了这场混战的第一炮!

“我撕烂你这个奸党的嘴!”只见他扔了笏板,合身扑上前去。顿时朝堂上你打我我打你,红的打红的,青的打青的,三品的打三品偶尔还去打一打四品、五品……以此类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期间有伴随各种辱骂、讽刺、针对、告状……一片轰轰隆隆之声。而宝座之上,庆元帝则是冷眼注视这一闹剧,不作任何表态。几位针锋相对的内阁成员,则依旧不知疲惫地辩论,却碍于身份和情面,站在互殴人群以外,没能动手。

如此便是一个时辰过去,大宁朝朝堂上打架乃家常便饭,这个文官们看似柔弱,个个都是打架的好手,就是以前隋瑛也动过手,倒是林清,每回一开始打架,他那个身板只有挨打的份儿,于是索性一开始就叫人给推倒,马上就被一旁的小太监给拖到一边儿去了。

似是兵部堂官不参战的传统,齐桓定定地立在一边,眉头微簇,似笑非笑,看着眼前混乱,好似颇有兴趣,又好似不屑一顾。

这回混战足足打了半个时辰才停,别说他们打得累,庆元帝看得也累。几位阁员也是辩破了嗓子,张邈不时得找身后太监要点茶水。

终于庆元帝揉了揉太阳穴表了态,既然两方都争执不下,那就都不要差了,此事就交给北镇抚司去办。孝王和谁勾结了,吞了多少土地,赚了多少银两,当地哪些官员瞒而不报,又用什么方式蒙混过关等等等等,北镇抚司均会查个一清二楚。

众人偃旗息鼓,虽有不满,但还是恭恭敬敬地答应了。

散朝时,宋知止鼻青脸肿,程菽把宝贝学生扶了出去。隋瑛则是脸色阴沉,对庆元帝的决定十分不悦,出了午门就径直回了衙门。

签押房中,他新提携的、在朝堂上斗得最凶的右侍郎方徊正被一郎中捏着脸上药,见他不住哎哟,隋瑛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

前些日子他在南明峰上照顾林清,衙门内的事大多都是方徊在管,他刚满三十,做事踏实勤恳,脑子也转得快,就是脾气爆了点。别看他现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方才仗着自己是三品不知打断了多少四品五品的骨头。人都说他不该在吏部混文职,该去战场上滚一遭。

他是个不怕得罪人的,性子直,做事风风火火,颇有当初隋瑛初进官场的做派。隋瑛比较信他,这一回把吏部的管放手给他做,一是为了历练,二也是为了试探。几个月下来,红线是一分都未触碰,过他手的任用遣派是半分都找不出错漏来。

刚上完药,他就忿忿道,感情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圣上就是想让我们争,争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哼!北镇抚司调查,他会给我们一个结果么?”

“意游,不可妄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妄论?哼!”方徊将手中帕子恨恨砸在地上,怒道:“您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隋瑛一声叹息,负手踱步与窗前,凭栏而立。若是上朝前还只是猜测,如今他已是万分确定。

孝王作为郡王,在封地素来享有美誉,之所以突然要涨地租,是因为没钱,他没钱,是上头的亲王宁王不给,宁王作为亲王没钱,是宫里不发禄银。

宫里不给,是因为国库空虚,早已吃干榨净。

那么银子都去了哪里呢?

别的银子隋瑛不知晓,但这一次欠给宁王的,却是去了一幢博美人一笑的楼里。

——观月阁。

所以,这是个断不了根的问题。

庆元帝不会让他们查,谁也不准查。

第98章第九十七章我知道是你

一步难,步步难。隋瑛心事重重地来到孝水县,见萧慎已经弄来了粮,在县衙门口和那石晏县令一同发放,他心底稍感欣慰,却也难免忧愁。

萧慎是一定要得天子之位的,就算时间尚早,也得让他坐上东宫的位子,行监国的职责。他有心却没这个权,在朝野上虽说有了些分量,但大多是依托于林清之前为他笼络来的兵权。而朝廷上想办事还是得文官集团拍板。文官可不像武将,他们更懂得趋利避害。

隋瑛一边想,一边踏上了通往南明峰的台阶。初来乍到之时,他觉得这台阶没有尽头,每攀登一次都是一场痛苦的跋涉,可后来走多了,便也觉得沿途风景秀丽,不觉辛苦,反倒是越走越轻松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到南明观,他见林清正在庭院中按照舍忧道人的指点修行打坐,便也不打扰,静静地站在环廊下,看深秋落叶打着转儿地飘落在林清身周。

一斛秋光,洗尽铅华。

林清徐徐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见隋瑛负手站在环廊下,双眼便明亮了几分。

他撑着拐杖站起身,隋瑛想上前扶他,却被他躲过去了。

“我可以自己起来。”林清说。

隋瑛刮了刮他的鼻梁,“真要强。”

林清便抱住隋瑛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见,细细嗅闻他身上的竹叶香膏气息。半月未见,两人都对彼此思念得很,可他们已经很少诉说了。正可谓仰头见明月,明月照相思。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时,舍忧道人听到隋瑛声音,便在一屋内唤他,“隋家小子,过来,瞧我这里有什么好东西?”

还没跟林清贴热乎,隋瑛恋恋不舍,回头问:“什么好东西?”

林清掐了掐他的腰,“他自己酿的酒呢,说是用什么雨水那日的雨、白露这日的露、霜降这日的霜、小雪那日的雪,再加了不落地的花儿、抽芽的嫩尖儿,密封在颇有讲究的木桶里……一年半载的时光才能酝酿好。”

“当真是个好东西!”隋瑛两眼放光,牵着林清的手就进了屋。舍忧道人已经从酒壶里打上了一盅,眯着眼,扯着嘴角发出嘶声,“好酒,真是好酒!”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也尝尝!”隋瑛来了兴致。

“哎——”舍忧道人抱了酒壶,“可不能多尝。”

“你这个老道,小气得很,叫我们来尝,又不让我们多尝!我可不答应!”

“好好好!我打上一小壶。”舍忧道人藏了大酒壶,拿来一只精巧的瓷白鹅颈细口瓶。林清见状,便说他来倒酒。舍忧便转身叫童子端两盘花生米上来,还有用酒糟了的一些毛豆,拌上一些辣子,再拿一些去年煨干了的椿天芽……

林清温柔地笑,给隋瑛和舍忧倒酒,也给自己斟上了一杯。

“这可不是我小气,你,得少喝。”舍忧指了指林清。

“老师傅说的是,这一杯,我就敬您了。”林清举杯,笑盈盈地朝舍忧颔首,然后一饮而尽。

酒入唇喉,起先是一股奇异花香,绵延出春天的味道,却猛然爆发出一股强烈辛辣,直刺舌头和喉咙,然而这一阵儿倏忽而过,身体周遭边涌起无限热流,来回直窜,蔓延开粮食醇香。仅仅是这一小盅,林清便红了脸颊。

“咳咳……真是好酒……”林清略显尴尬。

舍忧道人小咪一口,老神在在地说:“你这身子乃极寒之体,这酒啊,对你来说过于燥烈了。他就合适,他就适合多喝……嘿嘿……”

林清闻言又倒了一杯酒,刚端起来,隋瑛就预备劝他不要再喝,只见林清伸手将酒杯喂到隋瑛唇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适合,你多喝。”林清不由分说地把这酒喂进了隋瑛唇里,隋瑛一边喝酒,一边笑眯眯地看他,心想这人又闹起了脾气,可爱得很。

喝完了一杯,林清放下酒杯出去了,说是不打扰二位品鉴佳酿,他刚走了,隋瑛就对舍忧说:“脾气大得很。”

舍忧已经连喝三杯,早已迷迷瞪瞪的了,摇了摇手,说:“就跟你发脾气……跟别人,客气得很……”

隋瑛宠溺地笑,“那可不,情愿一辈子跟我发脾气……”

说罢就是一杯酒下肚,这一老一少,就着几盘花生米和几样小菜,越喝越上头,眼见天色已晚,两人还在那里高谈阔论,不知在说些什么名堂。林清在环廊下朝里望了一眼,只见舍忧道人已经趴在桌上打起呼噜,隋瑛依旧一盅接一盅,喝的红光满面,嘴里还不住念什么“梦回吹角连营……”

“罢了,这不是来山上看我,是来做酒鬼了。”林清转身朝悬崖边走去,拐杖的声音惊动了隋瑛,他连忙追了出来。冷风一吹,他似清醒许多,在悬崖边的松树下,他一把捞了林清在怀里。

轻抚怀中人瘦泠泠的脊背,隋瑛发出一声温存的喟叹。他的晚儿好起来了,似乎一切都在向光明之处发展。也许他们两人都刻意回避了一些问题,但隋瑛有信心,他将此依托于时间。

“你心里有事。”林清点了点隋瑛胸口,“愁得慌。”

隋瑛捏了捏他的手心,“怎么一眼就看得出来?”

“难不成是真因为这酒好?我还不知道你?”

“真是叫我在你面前无所遁形了……”隋瑛在林清颈间嗅闻,弄得林清直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嫣然,就道:“我猜定是因为那山下孝水县闹饥荒的事?怎么,你是连调查的权都没争来?”

隋瑛老实点头。

“你争不来,张党也争不来。因为犯这事的不是别人,是你和张邈都无法去触碰的人。”

隋瑛诧异,掰过他的脸,“这你也看出来了?”

林清不语,当时倪允斟出现在南明峰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一个县闹饥荒,惊动了钦差,还是镇抚使亲自来查。怎么看都不合。

再看隋瑛心事重重,借酒消愁,其中门道,稍加思索便知。

“所以我说,得再为岐王烧上一把火。”林清挽着隋瑛臂膀,“再过些时日我也算是养得差不多了,你接我回京罢。”

隋瑛醉醺醺的,注视林清,他勾了勾嘴角,“早日接你回京,我定是求之不得。但你须得答应我,不可再生事端,就在隋府里安安全全地待着,我来为你劈开道路。”

林清面容渐凛,现出不悦神色,“什么叫做生事端,过往我做的那些……”

“东州。”隋瑛直截了当,他伸手抚住林清的脸,“我知道是你。”

许是醉了,有些事过去了就不该提起,有些话既然选择了埋在心底就不该说出来。一字一句,敲打在林清心间,一抹惊慌掠过林清仰视的眼眸,叫他一时无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我是为了……为了扳倒赵瑞。”

“没有人愿意被牺牲。”隋瑛笑吟吟地驳斥。

林清咬唇,即使隋瑛话语里没有任何斥责之意,他还是无法面对,背过身去。他是个残忍的人,隋瑛看出了他这样的一面,他一直知道自己的这样一面。

“晚儿。”隋瑛掰了掰他的肩膀。

林清不堪回身,仿佛身后是一场审判,尽管他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他的确牺牲了少数人,可他给了东州一个太平。

若说有罪,他在诏狱里也还清了。

他不听隋瑛的呼唤,拄着拐杖仓皇离开。隋瑛在身后拉他,沒省着力气,叫林清一个趔趄,摔了个结实。

“你!”林清恨恨回首,“耍什么酒疯!”

“你为什么要逃避?”隋瑛把林清提起,摁在了墙上。

“你放开我。”肩胛骨在墙上磨得很痛,林清奋力地推开隋瑛,可隋瑛却丝毫不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看,你气性这么大,叫我如何安心接你回京。”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林清心里便来了气。

“是,我现在不过是你养的一只鸟儿,去哪里都由不得自己。今日养在这南明峰上,明日又想把我养到哪里去?”

“你明知道我只是担忧你。”

“日日担忧,你此生怕是无法睡个安生觉了!”林清挣扎着,可他很快没了力气,只见面前的隋瑛眼中露出大片的悲伤神色。

“你为何不信我,却也不懂我呢?”隋瑛自嘲般摇了摇头,“我就是付出我这条命,你怕也是不会领情。”

林清被这目光灼伤,他难过地低下了头。他是一只骄傲的、自由的鸟儿。没人能束缚住他,除非他愿意自己进入那片山。

可他现下还有太多未完成的事。

“我不懂你?你又何曾对我全然坦白过?既然你早知道东州背后之人是我,你便是调查过我和徐无眠,你还调查过我和谁了?你分明是不相信我。”

“纵使我的确有过怀疑,却从未减少一分一毫对你的感情!”

“感情?”林清冷笑,“依托感情能做什么事?不,我错了,依托感情能做的事多了!你不也是把我从圣上那里求出来了吗?好一个君臣情谊,能让皇帝放了叛臣之子。隋遇安,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隋瑛面容一凛,冷声问:“你知道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邈说林可言是真的反了,我问你,是不是?”

隋瑛兀地松开林清,咬牙道:“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心里清楚的很,但你不会对我说!你在怕什么?我已在这山中待了七八个月,不闻窗外事,你还不肯接我回京?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隋瑛转身,“我并不害怕什么。”

“你真不会说谎。”林清悲哀地摇头,“我根本不想问你。”

说罢,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离开。隋瑛转头,望着环廊下他渐远的身影,心底涌上阵阵苦涩。

就算知道了真相如何?你还要报仇吗?你找谁报仇?

皇帝吗?

今日有一双膝盖能把你求回来,他日还能用什么去求?

隋瑛既难过又愤怒,却也是无助,他狠狠地一拳砸在廊柱上,霎时骨节鲜红,留下一团血印。心中块垒无计可消,他再次走进屋内,自顾自地灌起酒来。

夜里,他醉醺醺地推开偏房门,看着床上面墙而睡的林清。

他的确是把他养在这里,或者说,他把他关在了这里,大半年,以疗养的名义,他把他放在了南明峰,又以保护他的名义,在山林间安排了重重护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让人进去,也不让人出来。

林清好几回隐约表示想要回京,可他都当作没听见,糊弄过去了。又或是,他说他还需要养一养,京内空气污浊,怕是又污染了他。

他尽可能地给他一切,却无视他真正的需求。

他掀开棉被,睡在了林清旁边,侧身从身后环抱住了他。可怀中人并不想让他如意,挪动身体,挣开了他的怀抱。

绕是脾气再好,隋瑛心中也是生出一股无名火来,且他酒过三巡,智早已飞了大半。他一把把林清扯进怀里,叫人在他胸膛上撞了满怀,林清起先是挣扎,后来被隋瑛束缚住了手腕子,便用胳膊肘抵挡他。

“好,你是有力气了,有了力气,第一个对付的却是我!”隋瑛还是第一次动了真怒。

“对付别人又被你说道?哈,你的意思,我就只能任人欺辱了?”

“我何时欺辱过你?就连抱你也是欺辱你?”

“倘若我不愿意你抱,你硬要抱,这就是欺辱。”

“你放开我!”林清拼命地扭动,想从隋瑛的禁锢中逃脱出来。隋瑛瞧见他眼中全是怒火,还有怨怼,甚至还有嫌恶,他彻底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你我是什么关系?别说你的身子,就是你的命都是我救回来的!我自然想抱就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罢那一双手腕便从心口到了头顶,林清吃痛,抬起头咬在隋瑛手臂上。他咬得狠,隋瑛不顾疼痛,三俩下扒了他的睡袍,抽出腰带绑住了他的手,再去捏他的两颊,生生地叫他张了嘴。

林清被人捏着脸,已是痛得两眼发晕。他意识到自己又唤出了隋瑛的那一面,且现在,这人还是个酒蒙子。

可是已经晚了。

他被全然打开,承受爱恨交织的攻势,如火如荼。他想起春日时在路边见过的一丛牡丹,那时牡丹尚未开放,可有人觉得,这花儿开了才明朗,于是便用手指搅扰花蕊,揉搓一番,再拨开花瓣,叫他不情不愿地绽放。

可那样的花儿开不持久,很快便垂头丧气,偃旗息鼓了。

可人却不愿意,于是又摘一朵,梅开二度。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自己的脚尖踩在屋顶上,不情不愿地晃动。他又觉得,热浪滚滚从人鼻息而来,好似还在几个月前的夏日。他又感受到,冰凉的膝盖无限地靠近脸,就像一根尚未枯干的枝桠,弯曲成合适的角度。

起先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痛,却又绵延成熟悉的快意。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却又觉得陌生。因为往日是纯粹的温柔,如今却掺杂怒火,带有故意让他痛苦的愤懑。

于是他看不明白了。

他开始哽咽,而后便是小声啜泣,到最后,当他终于没有声音时,怒火才逐渐停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南明峰上恢复寂静。

有人轻轻吻干了他脸上的泪水,匍匐在他身上,怀揣长久的忧虑和疲倦深深睡去了。

第99章第九十八章他回来了

林清的手被绑了一夜,第二日被解下来时,已经红痕累累。

隋瑛给他揉了很久,可他一整天都无法下床,他痛的不知这一处。

可他变得听话很多,隋瑛给他喂药,他便喝药,隋瑛给他沐浴,他便任其动作,隋瑛夜里抱他,他也不再挣扎。

隋瑛当然很愧疚,当他醒来的那一刻,见自己身下人如同一朵被风霜打烂的荷花,白惨惨的,水淋淋的,他便知道这人怕是一时半会哄不好了。

他颤抖地解开他的手,可林清只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说疼,渴,想喝水。

隋瑛起身忙不迭地给他倒水,连衣服都未来得及穿好,林清则赤/条条地躺在床上,望着屋顶,此刻他倒没什么感觉。他陷入在一种无感的茫然中,清晰地记得隋瑛昨夜说的话。

他的身子是他从南明峰下一步一个台阶背上来叫人医好的,他的命自然也是他在人刺杀中、在沙尘暴中、在狱中给救回来的。

身体,他早已弃之若敝履,在诏狱的那一个月让他放弃了的重要性,依赖于意志,他觉得是他的,便是他的,至于命,他想,的确是属于隋瑛的。

所以他昨夜对自己用强,也无可厚非,他并不在意。他只是觉得心有点痛,不,很痛。

可他已经不想再去辩解什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靠在隋瑛怀里,一口一口喝隋瑛喂他的水,隋瑛试探着问他想不想出去看雪,今日山上下雪了,很美,他也只是摇头,说开窗,他躺在床上看。隋瑛打开出窗,又给他少上一盆炭火,还沏了一壶茶。他照顾他,惯于把自己放低到仆人的卑微。而他心安得地承受,因在这段感情中,不谈力量,胜负已分。

对于这一夜,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及。

秋去冬来,大雪封山,银白素裹,苍苍茫茫。

庆元二十七年的腊月,林清数算着日子,三月底来的,如今已经是八个月了。

他在这山上待了八个月。

期间萧慎过来探望过几次,来时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位年轻人,萧慎介绍说这是山下孝水县的县令石晏,石晏见到林清,恭敬却也不卑不亢。林清后来跟萧慎说,他很会识人,这石晏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以后用得上,多笼络一些。

萧慎笑得粲然,便问林清何时回京。

“这里毕竟条件艰苦。”萧慎道:“回京继续养一养,我真想把你接到王府去。”

林清黯然,没有多说话。萧慎捕捉到他神色中的落寞,便追问:“是隋师的意思?”

见林清继续沉默,萧慎抿了抿嘴,道:“我去找他。”

“别。你找他做什么,终归我这条命是他的。”

“你何苦如此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只是担忧我罢了。”林清环顾四周,“瞧,他对我很好,你们都对我很好,我在这里很舒适。”

“你分明想回去。”萧慎难过地低头,“是我没能力。”

“走吧。”林清对萧慎说,“他会接我回去的。他可不能把我扔在这里,让我一个人过年。”

萧慎恋恋不舍地离去,林清转身,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在庭院中厚厚的积雪里,脚印一深一浅,他细细地听那左右脚落下时发出的不同的嘎吱嘎吱声。

“这雪会一直下的。”舍忧道人站在长廊下,看着林清。

林清仰头,微笑道:“可是耽误您云游四方了?”

“心在四方,不在乎身体于何处。有时候身处局外,反倒看得更清楚。”

林清知道道人所指为何,瑟然一笑,“可身在局外,到底也只是一个旁观者罢了。”

“多年前我出山历练,游至广陵,见到令尊时,我便一眼看见了他的命数。有玉护你,可无玉护他。令尊并不以此为悲哀。”遥望远处雪景,舍忧道人幽幽道:“他在行一件我们都不知晓的事,他身上有罪孽。”

林清握着拐杖,盯着眼前一处,不禁颤抖问:“您的意思是,他是真的有罪?”

舍忧道人摇头,“谁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看,也不堪看。只是你,林安晚,有玉你才能活,无玉,连我也救不了你。你别不信,这是你的命数。”

“倘若我离了他,只有必死的结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舍忧道人意味深长地微笑,并不回答。

林清沉吟片刻,便道:“您又何苦提醒我,我和他不过就是意见相左,有些小小争端而已。我们的性命早已在一处。”

道人微笑,“如此便好。你快要下山了,等你一走,我也走了。”

“您要到哪里去?”

“你甭管我要到哪里去,林安晚,你我的缘分还未完呢。”

说罢,道人翩然离开,翌日,隋瑛出现在道观里。

林清那时正在偏房里写字,他爱写徽宗的瘦金体,瘦劲而风姿绰约,个性十足,但他如今已经写得不再好看,可依旧坚持不懈地写,林清并不希求能回到当日的书法水平,但求他的字迹不要叫人笑话就好。

推开木门,隋瑛身披披风,一身的落雪。

“我来接你回去。”隋瑛说。

“嗯。”林清悠悠地放下笔,放下大袖,“我收拾收拾。”

“不用了,这里没有你需要带走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好。”

林清走到隋瑛面前,抬起头来仰望他,他的遇安眉眼间很冷,就如这山间的冰雪一般,可其中是小心掩藏的温柔。他决心不要再那样温柔地对待自己,他将为自己设置另一道牢笼。

林清笑了笑,隋瑛也笑了,给他披上了披风,细致地系好领间的带子。

“我的心和你的心在一处。”林清踮脚,亲吻隋瑛冰凉的面颊。

“我知道。”

“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

“我相信。”

相视一笑,隋瑛牵住林清的手,走入离去亦是归去的风雪中。

——

林清如愿回京,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以隋瑛、程菽为代表的清流集团正在向皇帝施压,东宫失责,德不配位。起因则是他们通过调查,发现宗族兼并土地严重地区无论是宗亲本身还是当地官僚都和太子一方有太多不清不楚的往来,隋瑛甚至拿来了一本陇州的账册,上面清楚地记录了当地知府如何越过上级向太子贿赂以谋官职。

林清不禁惊讶,这账册到底是怎么拿到的?如此重要的证据,可轻易不能得到。

隋瑛说这事也奇怪,他和程菽因为孝水县一事在全国范围内进行考察,几个月下来都未得到满意结果。地方官员大多相互勾结,沆瀣一气,他们派出的人都是无功而返。懊丧之际,不知谁人向隋府中写了一封匿名信,上面指名道姓地说出陇州某位知府和太子的私下交易以及他挟住当地宗亲进行土地侵占,这知府是个精打细算的主儿,人家都是做了事情不留痕,这位似乎是想拿这账册为把柄更进一步,不想聪明反被聪明误。

匿名信?林清暗自思忖,谁人与太子一党亲近,却还站在隋瑛这边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却道,是何人不重要,如今证据确凿,只希望圣上这一次能慎重考虑。太子无德,作为未来天子已经不能服众。

林清也只是点头,直觉告诉他,这事没那么简单。庆元帝可不是一个轻易改变主意的人。尤其是因为太子和宗亲的干系,以此为切入点,无非是叫庆元帝和藩王们暗暗为敌。

他愿意么?

林清无奈苦笑,回京后他一直在隋府,过了个清净的年。期间奚今前来拜访,林清特意地向她道谢。

“若是没有您,还真不知晓那惠州家眷如何。”

奚今看着眼前不复昔日的林清,心底也是难过,“他们都好,都念着您,只是所有人都未曾想过有这样一天。林大人,您是受了多少苦。”

奚今在惠州足足待了两月,为了林府的安全,她直接下榻在林府中,派定国公府上的护卫将那宅院团团围住,期间她也好几次和那锦衣卫直接对抗,直到传来林清被赦免的消息。

“一切都过去了,如今我会写一封信,叫那惠州林氏从族本上除去我的名字。”林清淡道,“他们便与我全无干系,我亦不会再回去,为他们带来灾殃了。”

奚今叹息,幽幽看向隋瑛,“哪里还会有灾殃呢,大哥还在,大哥会护您无忧。”

隋瑛在一旁翻书,闻言抬头,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当中有难以抹去的苦涩。

如今的问题很明白,除却外人不知晓,却已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很久。

隋瑛不愿意林清再踏入局中,于是他以南明山为困,以隋府为笼,将他护在外人触及不到的安全当中。可林清却不是一只适合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亦不是为了所谓自己和他人的安全感而放弃心中大业的人。

还有林可言一事,隋瑛咬定了不与他说,林清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承受不住其中后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林清表面上不再问,心底却一直记挂着。你不问,我不说,隔阂便就此产生。两人都害怕回到南明峰上的那一夜。

只是一个人的回归,尽管再小心翼翼,再悄无声息,也会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夜色寂寥,张府里灯火寂寥。

“他回来了。”张邈转身对身后的年轻人说。

年轻人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道:“战争又要开始了。”

第100章第九十九章一个人睡不着,要哥哥陪……

林清曾说过,他很喜欢人们畏惧他,那是酒醉后的迷糊话,但也并非没有半点真心。令人感到畏惧是一种能力,能使很多不能做的事情行得异乎顺利。他信奉铁腕手段,雷霆风格,且并不介意他人对其心狠手辣的置喙。

只是在隋瑛面前,他到底是希望自己能更多地像那个用一小汪水来留住月亮的男孩的。

他们依旧共枕而眠,好似一位丈夫和妻子寻常的生活,丈夫并不介意妻子与学生及其旧友的会面,但他希望他不要迈出这府门,这希望来自于爱的担忧,可这担忧若枷锁一般困住了妻子,让他有时喘不过来气。

林清知道,隋府多出来的那些服侍他的下人是隋瑛的特意安排,他们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也事无巨细地防备他。防备他出门,防备他写信,监视今日的访客对他说了什么话,而他又回复了什么话。

某一日,林清叫萧慎多去三千营里瞧一瞧吴晗,和他多联络,晚上隋瑛便在床上说,萧慎还是离禁军远一些好。如今他和程菽正想法子把他推上东宫之位,现下时光只能有功,不可有过。林清愤懑,问萧慎去三千营到底能有什么过?

隋瑛侧头看他,淡道:“他去三千营没有过,但频繁来见你,便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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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绝妙的方式,殊不知再好的药也会产生耐药性。

可此际他却沾沾自喜。

第101章第一百章这个分寸如何?

一片银装素裹的东宫中,厚厚的积雪覆盖了青砖小径,掩盖了来人的脚印。庭院中央的池塘已经冻结,冰面如同一面巨大的琉璃镜,映照着清冷天空和远处宫殿的轮廓。几只锦鲤在冰下静静游动,偶尔泛起的一丝波纹打破冰封的宁静。苍松翠柏依旧挺立,枝头挂满了晶莹雪花,沉静中透出几分苍劲与冷峻,显得格外庄严肃穆。然而其中一处寝殿内,传出不该有靡靡声响。夜色浓郁,火红的炭火照亮一张迷醉于欲之中的清丽面孔,怜妃伸出手推开太子,披上了衣衫,道:“我该走了。”

太子立即显露出毫无作伪的难过神色,“你走了,叫我这漫漫长夜如何度过。”

“你父皇许是今日要去寻我。”

“他不会去的,我打听过了。”太子抓了怜妃的手腕,在唇下吻着,“好人儿,留下来。”

怜妃淡淡一笑,“我留下来,你陪我吃点酒?”

“我这就差人热一壶酒来。”

太子下床叫来几名宫人,隔着垂帷,怜妃看到几张熟悉面孔。宫人们在太子面前俯首垂听,目光却时不时瞟向怜妃。怜妃垂下眼睫,躺回了床上去。

一夜春宵,太子欲罢不能,吃了酒后,他抱着怜妃又哭又笑,不断诉说近日以来心中的苦闷,好似犯了疯症。怜妃像安慰一个孩子一般安慰着他,说陛下一定不会撤去他的东宫之位,陛下最疼他了,那些大臣们翻不起来水花。

到最后太子睡在她的怀里,怜妃怔怔望着这处东宫,露出极悲哀又幸福的笑容。

翌日,她悄无声息地出了东宫,刚走进观月阁,就听见宫人前来通报,说是陛下即将摆驾观月阁,怜妃一听,便点上了一柱香,坐在阁中安静等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庆元帝近日以来心中十分苦闷,隋瑛和程菽虽然给了他压力,但更多的压力却是来自他自己。他当然知道肱骨之臣所言皆为江山社稷,但江山社稷却是以皇权为核心。他若轻易在东宫之位一事上让步,他日必将越发为人掣肘。他是皇帝,皇帝二字便意味着一种绝对的、至高无上的权力。昔日为了这权他牺牲了自己最重要的人,今日又怎可轻易俯首?

可在他心中,早已出现了一道声音,似从极缥缈虚无之处而来,却又如此清晰,起初他只觉得惊骇,后来却越发感到熟悉。

幽期,是幽期在对他说话,他说,陛下,还记得我们游历天下时,在泰山之巅么?

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陛下面对层峦浮云慷慨激昂,不禁感叹我大宁朝的大好河山是何等瑰丽,就是付出这条命,也要守护祖宗的基业,守护这万千生民。

陛下如今,做到了吗?

庆元帝时常从梦里惊醒,他不敢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幽期缓缓回身,身边站着的那人也只向自己投来淡漠一眼,便随他去了。他想挽留,伸出的手却又悻悻落下,他发现自己的手背皮肤纵横,蜡黄松软,是老年人的一张皮。而他们还那么年轻,他们不会认自己了。

他的头时常痛,自从隋瑛戳破他的隐秘之后,他便时常来听怜妃弹曲子给他听,以获得短暂安慰。孝水县一事就这么过去了,可还有很多个孝水县,很多个孝王,那些臣子不会放过他。有时他也会哀叹,当初也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孤身带着一子,与三两友人相交,好不自在,为何就被一时野心架上了刀刃上。

殊不知这龙椅有莫大奇效,能将人改头换面。有时他都不认识自己了。

他尽可能地回避东宫一事,所以当姚然通报隋瑛又来宫中觐见时,他从泠泠乐曲中回神,预备下定决心告诉隋瑛此事绝无商量可能。

能决定东宫的,只有皇帝一人。

可当他在玉峦殿见了隋瑛时,隋瑛话锋一转,说自己来,只是为了宽慰圣心。

庆元帝恨不得说,朕见了你就闹心。

依你这脾性,比陆渊还要厉害,真该把你调到哪个穷山恶水的边疆去,做你的封疆大吏。一天天逮着朕折磨,若不是朕还有那么点要做明君的心思,你早死了一千遍一万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庆元帝腹诽归腹诽,却还是揉了揉太阳穴,惺忪着眼问:“哦?卿如何宽慰?”

隋瑛顿了顿,道:“前些日子有不知分寸的臣子在殿上提到了林见善,当时臣就瞧见陛下神色有异。”

“嗯,不该提这个人,朕不想听。”

“为何不想听?”

“你在拷问朕?。”

隋瑛颔首,微笑道:“陛下曾对他施以善心,叫他得以存活,如今他在臣身边,犹如家眷。我医治了他很久,如今堪堪能走路。”

这些事庆元帝自然都知晓,他命倪允斟时常监视着,从他去南明峰开始。

“你何故在这里提到他?”

“在山已经说了,是为了宽慰圣心,他如今很好,林大人地下有知,也该含笑九泉了。”

“隋瑛!”庆元帝突然怒目,“你是在讽刺朕?!是朕夺了他的名,抄了他的家,如今不过是允准那沦为残废的小儿苟活,呵呵……林可言莫不是要去阎王那里告我的状…”

“陛下!”隋瑛抬头,望向庆元帝,沉声道:“断非如此!”

见庆元帝望了过来,他连忙说:“昔日我为了林见善奔赴于广陵,寻觅到些许当年些许证人,其中有一店家,那时还是权王府的一小小扫地童子。一童子又知晓什么,林可言却把他提到内院,说什么都当着他的面儿,毫不避讳,显然是故意为之。后有莫名其妙把他赶出权王府,这少年又稀里糊涂被人抓了当民勇,成为剿灭权王军队中的一员,而后他又当上了证人,将林可言如何与权王联合谋逆一事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他是人微言轻,证词起不了决定作用。可就连这样一名童子都在林可言的计划当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陛下,您难道看不出来吗?”隋瑛哽咽道:“林可言,他,他只自己要去死的,他一开始就预备走一条死路,给您一个清正的名……陛下,陛下……”

庆元帝在龙椅上悠悠站起,又轰然坐下,在这番话语中两眼发愣,哆嗦着嘴唇,他几乎语无伦次,“你,你说这些做什么?”

“臣说这些,无非是想为林见善讨个保证。”隋瑛跪地,以额触地:“不是陛下叫林可言去死的,而是林可言自己愿意,既是他自己愿意,这姓林的和陛下之间救绝无仇恨而言!陛下什么都没有做错!陛下也没有对不起林可言,林见善。陛下要放宽心,勿要担忧这林见善还能翻起什么水花……”

“他是自己愿意的……”好似看见林可言离去时的那道微笑,镌刻在心中好多好多年,不能抹去,“夏炎,他是自己愿意的……”

浑浊的双眸里忽地盛满了泪,隋瑛在这双苍老的眼睛里看到了对挚友的怀念与深情。他不得不紧紧抓住这份昔日之情,愧疚也好,伤心也罢,绝不能有所恐惧。天子的恐惧便是杀人的利剑,他要为林清在京中能够安然无恙讨一个保证。

如此他便也不会再将他捆绑在身边,叫他失去自由,日日黯然。

“陛下,林可言懂您,他解您。”

“是吗?”

“当然,他儿子也一样。”

“他可以走路了?我知道他身体一直不好,可幽期就很健康。”

“他幼时就身子弱。”

“幽期离京的那年他才一两岁,许是在路途颠簸,没养好身子……”

庆元帝好似无意识地在和隋瑛对话,隋瑛却在这对话中知晓,自己离目的一点一点地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过了诏狱,他活不久了。”

“有陛下的怜恤,他还可以活好多年。”

“我不会见他。”

“不消见他,只消天子的一颗怜悯之心。”

“那隋瑛啊,你可不能叫他那么早就去见幽期。”

隋瑛遏制住颤栗,激动道:“叫林知府见他,定是老态龙钟,白发苍苍!”

庆元帝沧桑一笑,不再说话了,是夜他做梦时,他好似看见林可言站在他面前,脸现笑容,连音色都是喜悦的。

谢谢你,他英俊的脸上好似带上初识的腼腆,他说大哥,谢谢你。

——

林清讶异于身边突然的清静,那些攀附在他身上的目光仿佛一夜之间全乎消弭。隋瑛也不再对他过多限制,反而叫韩枫为他安排了一顶便轿,说去哪里有个大概的告知就行。

对此变化林清自然欢喜得很,心道对这隋遇安果然不能来硬的,是以在床上他极尽可能地讨好他,让隋瑛在受宠若惊中又有几份无可奈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抬起林清的下巴,亮晶晶的口涎挂在嘴角,隋瑛用拇指撇去了林清因窒息而挂在眼角的泪。

“你不必如此的。”隋瑛心疼道。

“是我喜欢。”

隋瑛摇头,“我不喜欢,倘若这是某种回报的话。”

“听不懂你说什么,我就是喜欢!”说罢林清又伏低头,隋瑛颤栗地扬起下颌,发出一声本能的喟叹。

“真是拿你没办法。”他一把搂起林清翻身压在身下,吻了吻人的鼻梁,道:“你当然明白我在说什么,你也知晓我实则并不愿意限制你。”

“当然。”

“但你知道我随时可以再把你困在府中。”

“没错,你可以。”

隋瑛扬起嘴角,再度问了问林清那桀骜的眼目,道:“那晚儿可得把握好分寸。”

林清嫣然,双腿便绞在隋瑛腰上,顿时媚眼如丝,头一歪,“这个分寸如何?”

“很好。”隋瑛不疾不徐,推身向前,只见怀中人伸长了脖颈,发出难耐的轻哼,“这样的分寸更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笑了,他也认为这样的分寸极好。闭了眼,他在海浪交叠而至的温存中剖析未来。他是绝非甘愿一生被人养在笼子里,他有锋利的眼,尖锐的喙,但首先得学会低头。不然也会啄伤自己所爱之人。

这并非他所愿。

“哥哥。”他搂了隋瑛汗淋淋的脖颈,挣扎地在他耳边道:“我在这里,我永远在这里。”

他感受到一阵停滞,然后便是一阵低沉的笑声。他听见隋瑛在他耳边笑,欢欣却暗含悲哀,他不懂,侧头望去,隋瑛却也不看他。

林清不知道是,隋瑛从来都要比他更了解他。

第102章第一百零一章“你怕什么?你怕什么!……

料峭三月将将过去,四月便在一场濛濛春雨中到来。

雨丝轻盈,飘飘洒洒,润泽万物而不惊扰。顺天城外,山峦远黛,在这烟雨朦胧中,隐隐约约,似真似幻。近处草木被雨水润透,湿了行人裤脚。小径蜿蜒,泥泞中透着几分湿润春意。微雨笼罩之下,行人稀疏,唯有几把油纸伞在雨雾中时隐时现。

天地间,有两人撑伞走进着静谧悠远的山水画中,用脚步点染无尽思绪与怀念。

隋瑛一手撑伞,搂着林清,在清明时节中来到了城郊王朗的墓碑前。对于这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少年,林清早将其视为家人。如今就这样长眠于冰冷地下,孤孤单单的一人。

“还有好长的路都没走呢。”林清附身,抚摸墓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葡萄,往日里在府里就偷偷馋嘴,还以为我不知道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将葡萄一粒儿一粒儿地剥开,他剥得很慢,他的手指不再灵活,可他耐心得很,身后隋瑛也只为他撑伞,并不催促。他讲剥好的葡萄放在墓碑前,哀恸道:“主子今儿喂你吃一些,还有很多,这里还有些你爱吃的青团……”

隋瑛轻拍林清的背以示宽慰,韩枫却躲在一边根本就不过来,他哭得厉害。

林清忽而不说话了,只是垂首蓦然流泪,这少年又有什么罪过呢,竟要因他当街毙命。隋瑛见他神伤,不忍心他吹多了冷风,便说雨下得大了些,还是早些回城。他扶林清站起,林清便挽着他的胳膊,缓步走到了路边。

马车驶进城门,途中林清说要去岐王府,隋瑛便命马车转道送他过去了。府内萧慎正在和吴晗说话,他听他讲三千营里的一些事儿听得起劲。见林清过来了,又是诧异又是高兴。

“都没差人来知会一声,我好泡了你爱喝的茶先。”萧慎往外张望,“隋师呢?”

“我一人来的。”

“哦,这样。”萧慎道,这还是林清出事后头一回,往日隋瑛将林清看得紧,就是自己也不能说见就见。对此他心中自然不愉快很久,可林清却在他面前表现出此乃应当的模样。又想起这些年来隋瑛的付出,萧慎便觉此际自己没有任何没有立场。

林清见吴晗也在,便朝其颔首。吴晗大惊失色,连忙跪了磕头,“哎哟我的林大人,别折煞我!我还没来得及跟您磕头,您倒好,给我先行礼来了,我的亲娘,我的老天爷,我还想多活几天!”

林清少见地噗嗤一笑,脸就红了起来,“什么话,谁人敢动你的命不成?昔日在朔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你都骂我是狗呢!”

吴晗“啊”的一声,抬起一张又懵又黑的脸,“我啥时候骂你是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抿嘴笑,不他了,吴晗急得跳脚,直挠脑袋,又无助地望向萧慎。

“我可不知道吴将军还有这等胆子。”萧慎眯了眼睛,“本王老师是狗,本王便是狗教出来的了。”

“老天爷喂!”吴晗冷汗直冒,坐在一旁端了茶盏的林清终于憋不住,笑得梨花乱颤,手中茶杯一时拿不稳,就在膝盖上蹦了一下弹到了吴晗面前。

滚烫的茶水把吴晗烫了个哆嗦。

“林师,烫着没?”萧慎拿来帕子,俯身揩拭林清膝上的茶渍,好在天气冷,隋瑛给他穿得厚,沒湿到里面去。但萧慎还是问:“要不要去换身衣裳?”

“不用,我倒是烫着吴将军了。”

“烫得好!烫得好!”吴晗谄笑。

林清勾出一抹笑,点了点头,“嗯,那就一笔勾销咯?”

吴晗如蒙大赦,又响亮地磕了几个头,嘴里直念林清大人有大量。萧慎瞧见他没个头儿了,就叫他下去换身衣裳,别弄得邋遢样儿碍了林清的眼。吴晗唯唯诺诺地下去了,他心里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今儿林清有点不大对劲。

吴晗走后,萧慎又叫人添了一碗茶,林清小口抿着,萧慎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直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笑什么?”

“笑你如此管教他,今儿个这吴将军怕是彻夜难眠了。”

“他过去在朔西就行事野蛮,京中可不比朔西,不时不时调教一番,恐为你带来祸患。”林清放下茶盏,看向萧慎,“找个时机给他加把劲儿往上升几级。对了,来周给你练的兵如何?”

“挺好,只是学生以为,练这么多私兵有什么作用,叫人抓住把柄了,保不准扣什么帽子。”

林清点头,“你的担忧很对,但你过去遭遇过暗杀,这个是练兵的招牌,就说是防身。至于为何养私兵,是谋身,也是为了自保。他日有人将利剑架在脖子上时,尚有还击的可能。”

“嗯,还是老师考虑周到。”

林清神色突然黯然,“只是一想到你隋师在殿前那样百般谏言,就差掏心掏肺了,这东宫之位,还真就不坚如磐石,稳如泰山么?”

想到此,萧慎便再也笑不出来,淡道:“他心里没有我这个儿子。”

林清一声叹息,便抬眼看学生,说:“别这么想。”

萧慎似是想到什么,忿忿看了林清,又转过头,欲言又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想说什么就说,我们之间还有隔阂不成?”

萧慎起身,踱步在堂内,“这两年来如此之艰难,你为我可谓是尽心尽力,就差搭上了一条命,隋大人也是,每一步走得都是如此艰难,却收效甚微。有些话我一直想说,可我不堪说。可即使不堪说,我也得说。总归是在你面前,我的心思是无所遁形的。”

他转身看老师,好似质问:“为何一定要坐上东宫之位?”

林清抿了唇,便道:“自然是为了登天子之堂。”

萧慎拂袖道,“我看不然!这是一条弯路,亦是一条死路,那么,左右都是死路一条……”

他驻足,面沉如水,斜乜向林清,“你为我收拢了朔西和东州的军权,如今禁军里也有我的人,府中还有你切切关注的私兵,就连钦天监你都帮我打点得周全,如今那边只消一声令下就可放出消息……林师,我也是读过史书的,你说个明白话,你是不是也是做了这一手打算?”

林清倏尔站起,脸色苍白,“我没有!”

抓住座椅扶手,他的身形微微颤栗,眼目之间,竟是仓皇。

“你有!”萧慎走近,扶助他的双肩,凑近问:“你怕什么?他把你下进诏狱,让你受尽折磨,把你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我早已对他无任何感情。而那一日,听闻太子在北镇抚司门口折辱你,生生用脚踩碎了你的断手,叫你承受钻心之痛,我只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不,不……”林清摇头,痛苦道:“你不要这样说,这是大逆不道之言……”

“既是你让我说的,为何又不愿意听?”萧慎露出狠劲,他几乎是咬着林清耳朵道:“你怕什么?你怕什么!”

是啊,林清怕什么,这种事他并非做不出来,只要时机成熟,顺成章,他从来没有明说,却似乎一直都在朝这个方向布阵、安置。就连倪允斟都讥讽他要学李二秦王,可为何当萧慎直言挑明时,他又如此恐惧?

兀地耳边响起隋瑛的声音,莫忘初心,莫忘初心……要让岐王堂堂正正地登上皇位,堂堂正正……

林清双膝发软,跌落在萧慎怀里。萧慎感受他的重量,竟如此之轻。可他如今的恐惧,却又如此沉重。

为什么?

他抱起林清,道:“老师,你累了吗?”

林清抬头,将一只手搭在他肩,轻轻地推了一推他,“我不累,你放开我。”

萧慎听话地松开怀抱。

“再给你隋师一些时间,我们要相信他。”林清咽了咽口水,他的嗓子发干。

萧慎悲哀一笑,他听出来了,他亦明晓了,这仓皇为何,这恐惧又是为何。他轻轻拨开老师额见的发,轻声说:“好,听你的。”

“我什么都听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诧异地仰头,萧慎在这一刻发生了某种他未曾预料的变化,可他说不出来这是什么。他太专注于和隋瑛的爱情,长久地忽视萧慎对他的爱情且所应当地将其转化为两人身份之间的情谊。殊不知这份爱在彼时的少年如今的男人心中燃烧了太久,就差要烧到他的衣袂将他吞噬个干净。

可他的学生是他亲手教出来的,他的学生甚至比他还会伪装。

林清恍惚一阵,许是早上受了冷风,他眉间便窜出一阵痛,又想起那夜隋瑛在自己耳边的笑声,那般无奈,那般哀伤,林清摇了摇头,视野难以恢复清明。他不由得唉哼了两声。

“我唤郎中来。”萧慎说。

“不!”林清抬手制止,“我要回去了。”

“是么?”萧慎冷笑,凝视林清。林清根本不堪面对他审视的目光。

“我差人备轿。”萧慎说。

“谢殿下。”

望着林清离去的背影,萧慎伫立许久,日光湮没老师身影,他知道,他们之间没有隐秘,他们彼此之间什么都明白。

第103章第一百零二章他们从未见过面

林清醒来时已经在隋府的厢房里,听韩枫说是自己在马车犯了风寒,昏沉地睡了过去,隋瑛懊恼就不该让他早间吹了冷风。

可林清心底明白,这并非冷风的过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手笔竟如此明显,叫萧慎都得以发现,那么隋瑛呢?

这时,他看到韩枫从槐树下走过,怀里揣着什么,他叫住了他。

“去哪里?”

韩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出,出个门。”

“怎的这么鬼鬼祟祟,怀里拿的是什么?”林清怎么瞧都觉得像是个钱袋子,他倒不是怕韩枫贪财,而是据他观察,韩枫如此行事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和他主子一样,韩枫也是个不会撒谎的,他脸憋得通红,视线闪躲,不敢看林清。

“罢了,你走吧,你们这些人,什么都瞒着我。”

“哪里有,哪里有。”韩枫忿忿得又不敢顶嘴,只好一溜烟地跑了。林清拄着拐杖站在厢房门口,心底不是个滋味。

他无官职,便无长随。他手脚不方便,又不喜外人触碰自己,全靠了隋瑛每日的悉心照料。他当然不排斥隋瑛照料他,他喜欢还来不及,可隋瑛总有不在的时候。

这时间,他身边连个亲近的说话人都没有。

拄着拐杖,林清在院子里踱步,他一步一步地走,感受脚踝的力量,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齐桓这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是他挑了兵部的担子,听说他做的不错。齐梁甫本身就颇具才干,奈何时运不佳,听闻他曾有意拜在陆渊门下,却被拒绝,后在两湖地区练水兵,条件艰苦,险些磨掉了一层皮。不是杜尚宣的提拔,回京早已是空中楼阁。

昔日不被看重的如今挑了大梁,而从未远离过权力中心的他却落得如此下场。庶人一个,如今堪堪能走路了,却是个半残的人。思念至此,林清虽早已不觉伤痛,却不得不感叹这凄惨命数。

若他有一个清白的家世,他何尝不能成为隋瑛那般的人物,朗朗清清地走在阳光下。

抬头闭眼,细雨扑面,空气中飘来百姓家的烤饼香气。他露出了微笑。

是的,即使他林安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但他也是爱国爱民,他不会变,因为他是林可言的儿子,他绝不相信他反了。哪怕所有人都对真相讳莫如深,连最亲近的那人也避而不谈,他也一定会弄清楚,他无比相信,届时他会卸下心上所有的重担,他将不再迷茫。

睁开眼,他感到有目光穿过雨幕轻轻落在他的身上。

林清回头,见隋瑛撑伞走来。伞落下一片暧昧的阴影,覆盖在林清身上。林清看向隋瑛,踮脚在他唇上吻了吻。

隋瑛扬起嘴角,问:“何故要淋雨?”

林清摇了摇头,没说话,看着槐树下的青石地砖,道:“好生奇怪,这里有一圈一圈的刻痕。”

隋瑛垂首,他想起了那个雪夜,他持剑在雪中走了整整一夜。那时他怀揣必死的决心,且并不以此为恐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一直都有的。”他漫不经心地说。

“以前就没有,我从诏狱里出来才有。”林清微笑,顺势靠近隋瑛的怀里。

“那时我太痛,好些问题问不出口,我在院子里晒太阳,却总是无法忽视这一圈又一圈的刻痕,好似有人在这里一圈一圈走过一般,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很伤心,所以我问不出口,怕惹人伤心。”

“他已经不伤心了。”

“我宁愿他此生一辈子都欢欢喜喜,不再伤心。”

“但这是不可能的。他心里有爱,爱便是叫人伤心的。”

林清将脸埋在隋瑛心口,呼出深深的一口气,“也不要像当日那般伤心。”

“可以将此视为诺言吗?”隋瑛用手轻轻抬了林清的下巴,叫他凝视自己。

“我给你的诺言,从来都没有实现过,你还要?”

“总比没有好。”

“那我也要向你讨一个诺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要我能做到。”

“我要你一生都爱我。”

隋瑛抿嘴一笑,“这不算什么诺言,就好似你叫我一生都活着一样。”

林清的眼眸在渐生的泪光中荡漾起柔软的琥珀色泽,让他看起来很温柔而笃定,他对这番话语深信不疑。可不知为何,他在隋瑛眼中看到的却是悲伤,一种深刻的、难以抹去的悲伤。就像槐树下一圈一圈的刻痕,非湮灭不能消散。

可这不是林清想要看到的,于是他破开一道少年般的笑容,清澈得就像他当年去捕捉的那弯月亮。

“哥哥?”

“嗯?”

“我想吃饼。”

“哦?什么饼?”

“你闻闻,隔壁在烤饼呢。”

“啊,我现在就去买两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要喝点。”

“再给你加点白糖?”

“多珍贵的东西,舍得给我加?”

“恨不得把你泡在糖罐子里。”

林清低声直笑,便催促隋瑛去买饼,他想要在他面前吃得很香,喝得很饱,他知道怎么让隋瑛开心。

隋瑛离去时脚步很轻快,他果真很快乐。

——

大概是缺什么就会来什么,林清一日路过书房时,听见隋瑛和岑长青的谈话,他在门外站了会,听到了一些,无非就是如今皇帝在东宫一位上仍旧不肯松口,绕是程大人都觉得力不从心。

“那本账册还是太轻了,撼动不了东宫的地位。”岑长青唉声叹气。

可他们还有什么法子,非得把那些饥民们都提到京内,领到皇宫里给圣上瞧一瞧么?林清暗自摇头,预备走下长廊,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则消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岑长青对这人轻轻巧巧地一带而过,却让林清脚步一滞,记在了心里。

若是如此,还是有去见一面的必要。

翌日隋瑛一连傍晚都未归府,便听说是文渊阁内紧急开会,大臣们都在商议下半年的财政问题。林清便觉得这个好时机,就安排了一顶轿子出了门。

按照他的打听,那地方在离隋府不远的地方,为一破落巷子之中的砖石之屋,简陋凋敝。林清从马车上被扶下来时,闻到空气里漂浮些许污秽气息。顿时胃里一阵抽搐,身旁小厮连忙为他递了张帕子。

林清顺了顺气,便见这屋旁竟是一条黝绿的臭水沟。他无奈叹息一声。

“主子,慢点头。”小厮扶了他,林清摆了摆手,自己柱着拐杖上前。此际他身着一身雾青色棉底白线钩边长衫,脚上是一双隋瑛为他特意制作的舒适厚底长靴。他非官身,出门都是平民打扮。昔日里他爱穿的绸衣,早已不再。

敲了敲木门,林清耐心等待回应。

屋内隐约传来的哭声让他心中有些许难过,当门打开露出一张面黄肌瘦的脸庞时,林清露出宽慰笑容,说:“在下林安晚,前来拜访郦……大人。”

少年愣愣地张了张嘴,最终破开一到哭声,“我爹爹要死了!”

林清颔首,“我知道,我是来和他告别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狱中的两年,郦径遥终是在濒死时刻被放了出来,然而其家眷跑的跑,卖的卖,只剩下这一小儿,从牢里放出后苟活在这破落巷子中,食不果腹,靠乞讨为生。

昔日的工部堂官,如今落得个如此凄惨下场。林清想起那地狱般的一月,郦径遥疯疯癫癫地呼唤他,不让他死。说不清楚有多少时刻,林清是愿意听到他的声音的。他以他的声音为自己活着的证明。

可如今他却要死了。

林清一瘸一拐地走进这阴暗房屋,屋内陈设简单,几乎没有家具,巴掌大块的地方中间,郦径遥躺在草席上,眼目愣怔,已在弥留之际。

林清上前,轻声唤他:“郦大人,我来看你了,我来看你了。”

郦径遥不过四十多岁,已经须发皆白,惨败皮肤上沟壑纵横,布满黄斑。衣衫褴褛,可见其下瘦骨嶙峋的身体,那身上又长满了疖子,有的已经腐烂发臭。许是这小儿给父亲堪堪擦洗了一番,叫郦径遥这张脸上、手脚都是干净体面的。

郦径遥闻声挪移目光,看见是林清,扬了扬嘴角。

“对不住啊,郦大人,没能一直陪你,我那时陪不住你了……现在我来送你了……”林清动情道。

郦径遥最终露出完整的笑,嘶哑说:“你,你可以走路……你,你的命……真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是吗?这命给你要不要?”林清弯起眼睛。

郦径遥笑得欢快,声音也顺畅了许多,他摇头道:“我不要,老夫好歹,自在过几年……风光过几年……你,一辈子……小心翼翼……还是逃不出……”

林清微笑道:“个人有个人的命数啊,郦大人,我林安晚就这个命。”

大概没想到来送自己最后一程的会是林清,郦径遥原本绝望的脸上现出一缕落寞和一丝欣慰,突然他好似想到什么,他对林清说:“张云深说林可言反了,你不要……信。”

“嗯,”林清哽咽点头,“我不信的。”

“另外,如今,我好像想起什么来了,张云深,他,他……他微不足道,他是个小人物……林安晚,他是个小人物……”

“什么意思?”林清追问,“他和林可言是挚友,还有夏炎,也算是个人物了。”

一抹诧异从郦径遥眼中掠过,他否认道:“不,张云深,不认识夏炎。”

他说,“他们从未见过面。”

林清脑海里劈开一道惊雷,他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径遥好似已经透支了所有气力,喃喃自语道:“张云深曾说,他想见见夏炎……他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就疑惑,原来他,从没见过,从没见过夏炎啊……”

说罢,郦径遥露出泫然笑容,眼眸倏尔睁大,身体朝上耸了几分。

“爹爹!”小儿冲上前来,抱住郦径遥,哭道:“爹爹!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林清早已呆若木鸡,那三人中,竟没有张邈……

三个挚友中,竟没有张邈!

不知何时,林清的手被郦径遥紧紧攥住,攥得他生疼,他想问什么,却见郦径遥早已怒目圆睁,说不出话,一手抓着林清,一手抓着他小儿,眼底满是恳求和乞怜。

林清不由得落下了泪来,啜泣道:“郦大人,放心去吧,公子有我,有我……”

手上的力度一分一分地减轻,最终那只苍老的手松开了林清,林清却在其坠落时刻握住了它。

所谓世事如棋局局新,人情似纸张张薄,濒死时刻,无一旧友前来探望,可昔日仇敌却为自己的送终之人,托付之人……当最后一丝光芒湮灭在释怀的笑容中时,郦径遥此生的命数,便也到此结束了。

林清在少年的哭声中起身,盯着郦径遥的尸身,他默然不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走吧,孩子。”

他朝少年伸出手,“今后你便跟我过。”

小儿泪眼朦胧,哭道:“可爹爹还未下葬……”

“我自会安排,你跟我走吧。”

小儿抿了抿嘴,最终伸出手。林清牵他离开这破落房屋,对在外边守着的一名小厮道:“喊几个办白事的,将里边的人安安稳稳地下葬。”

“得嘞。”

林清牵着少年上了马车,少年惶惑地坐在他身边。

“我们去哪里?”

林清双眸含泪,笃定道:“回家。”

第104章第一百零三章是我当初没有带回的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到隋府,林清见书房掌了灯,便知道隋瑛回来了。橘光漫开夜色,他让少年等在外边,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隋瑛放下了手中的书,从案后抬头。

“回来了?”他身上官服都还没换下,面前全是折子。

“郦径遥死了,就刚才的事。”

“嗯。”隋瑛点了点头,“必然的事。”

林清道:“那时在诏狱里,他就关在我隔壁。”

顿了顿,好似极不愿意回忆似的,他继续说:“时常,他叫我动一动眼珠子,他怕我死了。他说我死了就没人陪他了。”

隋瑛没有说话,只是黯然垂首。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是非善恶,有的不过是立场。郦径遥并非没有才干,也并非没有本事,也并非不忠君不爱民。他贪,但他也做事。他有过,却亦有功。他是敌人,却也是诏狱里林清唯一的陪伴。

只是隋瑛还是第一次听到林清谈论诏狱里的事,他感到一阵心痛,这两个字都是他不愿意提及和思量的。从案后走出来,他轻轻握住了林清的手。

“他还有个小儿,十三四岁,名唤郦椿。”林清将眼目望到一边,淡淡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在哪里?许是可以接济一番。”

“我把他带回来了。”林清仰头看隋瑛,竟因紧张不自觉地咽了咽嗓子,“就在外边。”

他知道隋瑛心善,接济帮扶之事是断然不会拒绝,可问题是,如今隋府里有他这样一个罪臣之子,又来一个,就是林清自己也觉过分,他心忖若是隋瑛表现出为难,他就想办法把郦椿弄到岐王府去。

可隋瑛却出乎意料地亮起了眼睛,“这样吗?如此也好,这孩子也莫要在外受苦了。”

“你,你不为难?”林清讶异地看他。

隋瑛摇了摇头,“不过是多一副碗筷而已,只是这小儿过去是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儿,不知还瞧不瞧得起我这府上寒酸……”

“不!”林清连忙搂了隋瑛,“他会很感激的,就像我一样。”

他转身对外喊道:“郦椿,进来,进来见过隋大人。”

这郦椿是个少爷出身,教养极佳,此次经过如此家破人亡,小小年纪便见过了世态炎凉,如今有人肯为他施以援手,他更是感激不尽,进了门就跪下身给隋瑛狠狠地磕了三个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砰砰砰,额头都泛起一片红。

“你这孩子,磕头这么用劲儿做什么。”隋瑛连忙叫他起来,说:“要谢也是谢你的林叔……”

郦椿又给林清磕头,“谢过林叔……”

林清闻声脸一红,他可万分没想过被人叫“叔”,只是算起自己年纪已是二十有八,这郦椿十四岁年纪,做他叔辈已是足够。且以目前二人身份,林清非官宦,无法有长随,又不能将昔日同僚之子当作手底下使唤的仆人。

收为义侄,再合适不过。

林清咬了唇,心道隋瑛在这须臾间都想得挺周全,自己只顾着带回郦椿了。

“起来吧,椿儿。”林清扶起少年,少年早已眼泪汪汪,感激地嘴唇直打哆嗦。显然这段日子他受了极大的苦。郦径遥再贪,再作恶多端,这罪也轮不到要他这矇昧小儿来还。林清还记得,他时常在诏狱里念他,说他最爱看雪,爱打雪仗……在他回忆里,他只是一个天真孩童。

所谓父债子偿,可林清,偏偏不信这一套。

“林叔……”

“别哭,去洗一洗,换身干净衣裳。”林清擦去少年脸上的泪水,在他身上拍一拍,便将少年交给韩枫了。不知为何,郦椿走后,林清的眼泪却是忍不住,一个劲儿掉。他转身面朝屏风,哭得人直颤。

“叫人别哭,自己却一直哭?”隋瑛掏了帕子给林清擦泪,自己也是红了眼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你不问我为什么带回他……”

“有什么值得问的呢?”隋瑛露出哀伤的笑容,轻抚林清鬓角,“是我当初没有带回的你啊……”

林清转身,凝视隋瑛,最终扑进他的怀里,难过得直摇头,可他说不出话来了,啜泣声不止,他被一种极强烈的遗憾所裹挟,却又有遗憾被弥补后的怅然若失。他失了态,但他不介意在隋瑛面前哭得如此狼狈。在他面前他永远可以做自己。

只是隋瑛抚着他的背,心中块垒难解,这人好似今生是来还泪了,可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眼泪呢。

好在有他,他会帮他擦去一切眼泪。只是,他倒是希望,他不再有眼泪。

——

郦椿翌日就在隋府讨了点差事做,他知道自己须得依靠自己力量谋生,他不是来这里做公子哥的。只是他近些年来食不果腹,身子孱弱,干不了什么重活儿。林清叫他先休养着,他不肯,索性就随他了。如今寄人篱下,患得患失,林清明白这种感觉。

看着槐树下扫地的少年,林清思量自身,吃穿用度全然依靠隋瑛那微薄的俸禄,因为自己住在了隋府,岐王那边的礼也是送不进来的,更别说徐无眠等官宦。就算送来了他也不能接,否则就是给隋瑛添堵了。

只是现下又要养一个人,林清不禁感到难堪。

自己救的人,却要他人养。可他如今手脚不便,走路顶多百来步就得歇一歇,若是以往还可以写字书画来卖些钱财,可他如现下堪堪能握笔,往日写得一绝的瘦金体也是歪歪扭扭,入不了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能做些什么呢?”他细细思量着,还有那日郦径遥的话,让他实在难以释怀。

张邈从未见过夏炎,怎么会呢?那另一位挚友,究竟是谁?不会是……不,不可能。他凄切地笑了笑,摇头推翻了这个想法。

陷入沉思中,连隋瑛走到他身边时都未察觉。

“你心思太多。”隋瑛搂了他腰,“莫以有限身,承载无限愁。”

林清叹气,“你养我一个不够,又要养一个,不说你有没有银子,只是觉得自己太没用。”

“你都让我大宁朝堂堂一品大员日日夜夜记挂心头了,还没用?”隋瑛捏了捏林清的脸,“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林清笑了笑,“哪里,你只会揶揄我。只是如今国库空虚,地方上的税都收到了明年,我看就是收到后年,也发不了你们的俸禄了。”

“然而该贪的还是会贪,改革是在必行。”林清继续说,看向隋瑛,“陛下若是不肯置换东宫,改革总是有个说法的吧?”

隋瑛深深叹了口气,只是摇头,难以言语。

大多数君主到了后期总是会失去当初即位时的那般雷厉风行的魄力,他不再担忧皇位的稳固,而是精通如何享受皇位。任何能剥夺这享受乐趣的因素他们都避而远之。常人都说是下面人从中作梗不让君主看到民间真实情况,而实际往往是,是君主自身不愿意看到。所以他甘心被蒙在鼓里,只为求一时心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隋瑛和程菽要做的,就是在龙身上拔鳞,要让他痛。

可谁人愿意痛?

林清拍了拍他的肩,“既是无法改变,你们总得看到民生,被你们看见,百姓才有生的希望,我听闻广西那边又闹起了土匪?唉,难啊。”

隋瑛颔首,“再难也要往前走,就我和程菽不够,但改革最终会得到更多人的支持,届时这压力就是圣上也顶不住。”

“当心啊哥哥,皇帝最是无情。”

隋瑛微微一笑,捋了捋林清鬓角,“再无情也是人,人心都是肉长的。”

“——只是你,”他掰过林清,凝视他道:“勿要忧虑什么,我隋遇安再穷,养你和这一家子却是足够,一个男人养不起家还算什么男人?”

此话一出,隋瑛又觉不对,暗怪自己最笨,如此不是讽刺他林清不是个男人了?

可林清却是莞尔,伸手抚住他的脸,笑道:“好,你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为生民立命的男人。不仅要养我,还要养家,更要养这个天下。你忧心我思虑过多,我却忧心你肩上担子太重。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的,至少不要小瞧我这个探花,好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如此甚好!我正好有一事相求。”

“哦?”

“帮我给倪允瞻看一看文章罢,如今我是没时间帮他瞧了。”

林清无奈一笑,“我过去都说叫他给我看,他不给我看,许是心里不认我呢。”

“哪里,他之前来找过你,是我没让他见你。”

“为何?”

隋瑛支吾道,“是他,他来的日子不对。”

那夜隋瑛正因为林清在床上提了倪允斟而闹起了脾气,翌日一早倪允瞻就捧了文章前来。分明说是要拜在自己门下,却说这文章是给林清看的。当时绕是以隋瑛这般正人君子不愿猜忌他人的都忍不住联想到别处,心道这倪允瞻是不是他大哥派过来和林清通气儿的。如此一下,隋瑛当时就黑了脸,把倪允瞻给吓得不轻。

回去路上这小傻子还在想,不是林清说要把文章写好过来给他看的么?

把倪允瞻轰走后,当晚隋瑛又被林清哄得服服帖帖,心底自然好过了很多。这不是说他不再介意,而是后来再碰见倪允瞻后问清了原委,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今日瞧见林清在府中无事可干,怕他闲出毛病,又怕贻误他满腹才情,给倪允瞻看看文章也是好事一桩。

可现在林清说,他要收钱了。

“锦衣卫吃的可是皇粮。”林清撇撇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哈哈,好。当然要给钱。”

他弯着食指刮了刮林清鼻梁,狎眼笑道:“吾妻勤惠又持家,乃隋某之大幸。”

“谁是你妻?”林清用拐杖轻轻打了一下隋瑛小腿,嗔道:“我才不是什么妻。”

“原先还愿意当的,现在就不愿意当了?”隋瑛夺过那拐杖,一把扛起林清,转身一脚踹开厢房门。

“隋遇安,放开我!”林清又惊又叫,扑腾地直捶他。

隋瑛乐开了花,好像回到了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一把将人扔到床上,凑近了逼问:“当不当?当不当?”

灼热鼻息打在面庞,林清双颊灼红了一片,躲开视线,嗫嚅道:“都没成亲呢……”

“婚礼来日给你,现下就先入洞房?”隋瑛咬了咬林清的鼻尖,林清往后缩了缩,用手挡住脸。

“大白天的,你不害臊,门关好了没有?!”

“哥哥说了,做了一辈子的君子,就是要晚儿这边做一做小人。”他捻住林清两根手腕,握在了一起,摁在自己心口,道:“在你这里,做一辈子的小人,好不好?”

林清涨红了脸,在这温存却侵略性十足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好似只剩下最后紧绷的一根线,在承受不住的最后时刻一声断开后,隋瑛便会从那温柔中跳跃而出,化身为一只嗜血豺狼,将他吃干抹净。

于是他听话地点了点头,“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嘣的一声,线还是断了。

林清发出一声惊叫,便被汹涌的吻堵上了所有声息。

昏了天,暗了地。

第105章第一百零四章他竟是自己愿意!……

林清捧起倪允瞻的文章时,雨滴在屋檐上绽开一朵一朵的水花,青石台阶上蜿蜒一道道细细水流,汇聚在一团银白色的水洼里。白云漂浮其中,几只细脚伶仃的鸟儿好似在天空中戏水。

林清一边看,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你兄长还好么?”

倪允瞻点头,“好得很,成日不见人呢。”

林清“嗯”了一声,便就着倪允瞻的文章做了几道点评,他的观点犀利而到位,倪允瞻仔细听着,心底不禁佩服。难怪,隋瑛倾心不已,大哥的心思也长在这人身上。

伤痛没能摧毁他的美丽和智慧,日光下他的皮肤瓷白,虽有几分病态,掩盖不住青紫色的血管。在他眼睑处,沉着一片云雨前的乌云,温存而又伤感,仿佛诉说某种夜不能寐的悲哀。他的鼻梁直而挺拔,靠右侧一粒痣,就像有仙人拿画笔为他点上去一般的,那样恰到好处。当他说话时,他的嘴角总是上扬,噙着若有无无的笑,当他沉默时,哀伤便如那岑寂一般,由他的眉眼间晕开。

即使无华丽稠服加身,那素色长衫更显其清隽,倪允瞻想起一片萦绕山峦的云雾,泛着灰色的青,又在边缘蔓延出透明的白。他的手,手心手背都是伤疤,有几根手指尖已是缺落了指甲,只剩一团虬曲可怖的肉,很难想象这双手还可以使用。初见时令人心惊,也颇觉可怕,可当它随那轻柔的声音移动在文章的字里行间时,那凡尘目光却不足诉说身为人的意志的伟大。

可见这人并不以身体的残缺为不堪,他接受,且并不避讳他人的目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林清给倪允斟讲完文章后,便也到了歇息时间。郦椿过来扶他回房休息,倪允瞻便看到他是如何抓着那紫檀拐杖摇摇晃晃站起身,蹒跚离开的。

只是他站在长廊下,回首朝自己笑的那一刻,倪允瞻便全乎忘记了这个人身上的所有残缺,在这笑容里,他一如从前,依旧是美丽的。

倪允瞻施然行礼,告别离去。

是夜,当他见到大哥从北镇抚司回来后,还是头一回,他主动问起林清的事。

“他还是挺不错的。”倪允瞻说。

“谁?”

“那个,林见善呗。”

倪允斟摇了摇头,“不是不错,是非常好。”

“不争取一回?”他倚靠在门口,试探着问。

“非把你老师的命夺了去。”倪允斟睨向他,“你愿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倪允瞻撇了撇嘴,故作深沉地摇头晃脑,“这世间唯有一个情字,最为难解啊……还是读书好,还是读书好……”

“滚你的吧。”

“好嘞,我滚了,记得给点银子我,那林见善要收费!”

倪允斟无奈微笑,烛光摇晃在他眼眸,却满是落寞。

——

且说郦径遥下葬后,林清一直惦记着带郦椿去看一看。近日来他去岐王府少了,许是不愿意面对,又或是下意识地逃避,他竟开始如隋瑛的愿,老老实实待在隋府里,不是给倪允瞻看文章,就是教郦椿读书。期间萧慎来过几回,每回见面他都是目光闪躲,两人的交谈也无有个重点,萧慎说两句,就盯着林清看,似是索要某种回答,可林清从不给他任何表示,他便也只能惺惺而归。

只是萧慎离去时,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林清那不甘的眼神。他笑了,且相信这一切都是时间问题。他要做的只是增强实力,直待老师认清自己的时刻。

“我随你的意愿走。”他朝老师点了点头,便转身出了隋府。林清没有回答,只是黯然许久,直到郦椿过来给他端来一碗茶。

“走吧,吃了茶,今日去看你父亲。”

郦椿如今吃胖了些,模样也是乖巧,他点了点头,扶起林清来。

林清为他了头发,不知为何,他对这少年充满了爱怜。他望着这张小脸,似乎看到了许多人。他离开隋瑛时,隋瑛不过十二岁,他遇见萧慎时,萧慎也才十五岁,有时他看郦椿在槐树下扫地,恍惚间他又看到那站在木棉树下的自己。

郦椿害羞地笑了笑,林清待他极好,他既是感激,也有几分受宠若惊。少年不知道用什么回馈,只瞧见他手脚不便,便是处处帮扶,生怕林清累了乏了。两人之间颇有种惺惺相惜之感,什么都不说,也却什么都懂了。

出了顺天城,两人在一山峦间寻到郦径遥的墓冢。这墓冢距离松福寺不远,可遥望山腰间黄色的寺庙建筑群。烧香的烟气随风飘来,郦径遥葬在此处,也算是洗净生前罪孽了。只求他能护他小儿这一世安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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