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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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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无眠叩首,“定不负大人一片苦心!”

第92章第九十一章“山似玉,玉如君。相看一……

道路蜿蜒在群山之中,官兵所护送的马车内,隋瑛一手搂着林清,一手掀开车帘,遥望外面的山峦和农田。

隋瑛双眉紧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中地区,靠近顺天城,已是富庶安生之地,而临近初夏,农田却不见葱茏之色,多有荒废。行路过程中,隋瑛只见到三三俩俩扛着锄头走在树荫下的农民,个个面黄肌瘦,形销骨立。此地在宁中西边,靠近益州,若是闹起饥荒,为何不见上报?

隋瑛心情沉重,不免想起阁内关于东州的一些奏疏。

东州竟在赵瑞的压榨下困顿成了那等程度,地主勾结官府,大肆兼并土地,农民们没有饭吃,便是叫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给一口口粮。是以买卖人口盛行,诸多女子、童子都与双亲分离,囿于烟花柳巷,还被用来贿赂东羌。

和平的表象之下,已是拦到了根子里。尽管这一回给当地官员系统来上一次换血,可就如当初他把刑部里的职员上下轮换一遍,根烂了就是烂了,无论怎么换土施肥,俱是收效甚微,徒劳而已。

他想起了陆渊临终前的嘱托,改革势在必行,吏治、税赋、土地、还有拖垮了大宁朝财政的宗禄……诸多问题,正在侵蚀他们的国家。

可如今,他已经深陷在党争之中。但转念一想,党政也不过是必经之路,只有有了权,才有行改革的空间。否则在宗亲代言人的张邈王鄂面前,他所谓的改革变法,不过就是纸上谈兵。单他隋瑛一人,对付不了整个保守集团。

困扰他心的又何止于此,看向怀中闭眼休憩的林清。离道观所在之地还有十余里,好不容易这一次得了空,他希望那不出山的道人可以为他们开上一道门。

无论付出什么他都愿意。

马车停下,林清在他怀里幽幽醒来。路途遥远,从顺天城至此,已是花了三天三夜。临行前崔大夫是嘱托再三,切勿劳累,林清方才养好了气血,怕是劳累伤身。

“另外——”崔大夫私底下叮嘱隋瑛,“切莫使他情绪激动,否则那惊厥之症定是再犯,每犯病一次,都是对心神的莫大伤害,越发不能好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隋瑛颔首,说有自己在身边,林清时常都是平静的。

又是绕过几个山头,林中更显幽静。终于来到了崔大夫所说的南明峰下。这南明峰于崇山峻岭之间,巍峨险峻,马车行到此处,好似无路可走。隋瑛便下了车,背着林清走上一条羊肠小道,韩枫则在一边帮扶着。

不久之后,他们便见密林深处有一小道童拿着扫帚垂首扫地,便知寻对了地方。

隋瑛将林清放下,林清便坐在韩枫随身带着的一个小板凳上。

“天儿热起来了。”林清掏出帕子给隋瑛擦汗,此际已是黄昏时刻。

韩枫便上前去问小道童,“敢问小师傅,有没有道路上去?”

小道童长得面面团团,灵动可人,看了一眼韩枫,又看了看隋瑛和林清,以及他们身后的一众官兵。

“这不是道路么?”小道童指着这延伸至峰顶、数千余级的青石台阶,回答道。

“要能走马车的。”

“那没有,要上去,只有这一条路!”

“这非得走上一夜!”韩枫瞪大了眼睛,“你莫不是开玩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道童却咧开一口白牙,笑道:“我今儿个还是一早从上面扫下来的哩!我走得,诸位走不得?”

韩枫为难地看向隋瑛,只见隋瑛上前,恭恭敬敬朝小道童拱手,道:“在下乃顺天城远道而来的求医之人,不知舍忧道人可在山门?”

小道童垂首扫地,“在不在,您上去瞧一瞧不就知道了?”

“你!如此多的台阶,若是上去了不在,岂不是白跑一趟!”韩枫对小道童怒目而视。

隋瑛却伸手制止了他,“小师傅所言极是,在不在,还得我等亲自去探。”

“主子!这……”

隋瑛摇了摇头,道:“背上行李,带着点干粮和水,我们上去罢。”

“这约莫要走到天黑!”

“天黑又如何,天亮又如何,这条路总归是要走的。”隋瑛看向林清,蹲到了他面前,笑道:“晚儿上来!”

“你……”

“难不成我一个人上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不成你要背我上去!”林清看向那望不到尽头的台阶,一人攀爬都是困难,何况还得背个人?

“不然呢?”隋瑛回头看他,“这荒郊野外,我可请不到轿夫,就算请到了,这台阶如此陡峭,我也不放心把你交给他们。”

见林清犹疑,隋瑛起身刮了刮他的鼻梁,问:“小看哥哥不是?”

“我没有……”

“没有就上来!”隋瑛猛地抄起林清膝弯,将他抱在怀里,“可是不愿意我背,要我抱了?”

说罢,隋瑛就三两个踏步上前,对身后官兵说道:“山门乃修道之人清静之地,你们不便上去,就在此处找个地方歇着,候着,我若要下山,自会知会你们。”

这一行人都是信得过的,隋瑛又嘱咐了几句,就抱着林清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

来时是黄昏,金光斜斜透过密林,落在行路人身上。而此际已是夜色深沉,浓雾四起。

而台阶依旧无止境。

南明峰上,掩映在树林后的道观似乎遥不可及,少年苦皱着脸,双膝酸软,已是再爬不动,瘫坐在台阶上,大剌剌地伸直双腿直喘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台阶上方,隋瑛背着林清,好似不知疲倦,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上挪移着。

缥缈雾气萦绕在他们身上,好似也带着重量。

“歇一歇罢。”林清心疼地揩拭隋瑛额间的汗水,“你的膝盖受不住的。”

“无妨,可不能叫你在这里过夜,湿气太重。”

隋瑛站定,将林清往上背了背,便再度迈开步伐。

“哥哥算我求你……歇一歇……”林清在隋瑛耳边道,“算是为了我好吗?我想喝点水。”

“好,当然好。”

一连爬了几个时辰,隋瑛堪堪将林清放下,便瘫坐在台阶上,林清连忙去揉他的膝盖。

“别碰。”隋瑛捻住他的手腕,说,“你五指不能用力。”

林清难过地看着隋瑛,只见隋瑛对下面喊道:“韩枫,水壶拿来。”

“来了,主子,来了……”韩枫手脚并用地爬了上来,那模样让隋瑛只觉好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如此年轻,体力还不如我,日后还要好生锻炼。”一边说,隋瑛便将水壶塞子拔下,喂林清喝。

林清喝了两口,便说:“你也喝。”

“好。”隋瑛也是口渴极了,背着林清连续爬了两个时辰的台阶,说不累那是假的,可眼见天黑了,自己和韩枫倒是没关系,可以在这台阶上和衣而睡,可他不忍林清在这荒郊野外、丛丛密林中过夜。

“真安静啊。”隋瑛发出一声舒爽的喟叹,遥望云峰之间,恍惚间雾气散去,月光皎洁,照亮幽幽山谷。

近前,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不闻人声,不见红尘,若非心系于民,他真想辞官而去,若野鸟闲鹤,归隐山林。再望向身边人,好似也陶醉在此等静谧之中,面若凝霜,白而透明,蕴着一抹笑,不似凡间人。

抬起手,隋瑛爱怜地了林清的鬓角,殊不知,面对此际清幽夜景,林清也是心旌四起。

他转过头来,黑眸清亮,看向隋瑛,“哥哥?”

“嗯?”

“山似玉,玉如君。”他轻握了隋瑛的手,“相看一笑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隋瑛反握其手,摁在心口,“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如此青山,如此明月,如此深情,如此告白。化作回忆,萦绕心间,终不能去,亦不能弃;得此一人,夫复何求?唯有搂人入怀,依偎肩头。

星光、月光、林间雾、野鸟影……悉数落在两双深邃的眼眸里,闪耀,动人,世界都归位了这一隅,这一刻。

“山路还很长呢。”

“我背着你就是。”

“我们的路也很长。”

“哥哥照样背。”

或许,爱是常觉亏欠,他们总是觉得亏欠了眼前人。隋瑛常怨自己没保护好他,让他受尽折磨,变得行动不能,不负当日。而林清却总觉得自己连累了他半生,那广陵的一块温玉,跟着他渐失了颜色。

路还长,他愿意背着他,可他却又不忍自己是他负担。

“你看,”林清转身,指向南明峰上隐约可见的道观,笑着道:“你看那里濛濛光华,紫气四溢,定是有仙人在此,我一定会在那里好起来。”

林清舒展自己的五指,“这双手日后还能写字,还要为哥哥梳头。这腿脚也会站起来,走在哥哥身边。”

“所以我一刻也不能等待。”隋瑛黑曜石般的眼眸闪烁起来,凑近道:“一刻也不愿意停留。怀此信心,便觉得毫无疲累!”

他蹲下身再度背起林清,林清的呼吸在他耳畔轻轻的,宁静的,欢喜的……若是希望就在前方,他又有何伤感的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步,两步,三步……他不觉得自己只能背着他爬上这南明峰的千余级台阶,他能背着他一生……可他知道,这人有一颗骄傲的心,是绝不愿意成为他人负担,所以他暗道,那走在自己身边罢,做结伴之人,一生一世地走下去。

走进这浓雾当中,云端之上,希望所在。

隋瑛笑着,林清也笑着。脚步越发轻快起来。终于在黎明初现时刻,两人远远地甩开韩枫,于熹微之中,来到了道观门前。

第93章第九十二章情深誓言磐如金

好消息是,舍忧道人在道观里,坏消息是,他当然不肯轻易医治。

凡事都要讲究一个缘分,一袭蓝染素衣,白眉长须道人望着眼前二位,幽幽道,与二位之间的缘分,还未到他要亲自出手的程度。

林清有几分黯然,坐在一方石凳上,透过松林的影影绰绰,他抬头看这山顶的艳阳。

日光呵,松树呵,究竟什么是缘分?

缘分二字,是人可以论道的么?他怅然地微笑,斑驳的阳光翕动在他面庞上。

“人与人能相见,便是有缘了,至于缘分多深,也得靠人来争取!”隋瑛辩道。

舍忧道人抚须微笑,摇头说:“你二人连名姓都不曾报来,又何谈争取?”

隋瑛蹙眉,他敲门时刻便自报家门,林清也做了介绍,可这道人非说两人未曾报来名姓,究竟是何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林清幽幽地收回目光,在韩枫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在下广陵林安晚,这位是广陵隋遇安,见过道人。”

隋瑛一愣,回头去看林清。只听南明道人发出爽朗的笑声。

“这才对嘛,什么林清隋瑛,我怎么没有听说过?”道人随手拿了一把扫帚,“我这院子里甚脏,我还需打扫,二位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隋瑛连忙夺过那扫帚,笑道:“既是该做什么就得做什么,遇安便是要做这个!”

说罢,隋瑛便忙不迭地打扫起来,这一扫便又是整整一天,把林清给心疼坏了。直到日暮时分,隋瑛累得坐在树下凳上,林清在一旁给他揩汗,道人才再度现身。

四顾道观中干净整洁的庭院,道人啧啧不停,再看树下两人,便踱步至林清面前,端详其片刻,老神在在地问道:“终是有一枚玉,把你护住的罢?”

林清惊诧抬头,“您?”

舍忧道人抚须摇头,“只是此玉非彼玉,当年有人未明白,你却是明白了!”

说罢,他看了一眼隋瑛,翩然而去。两人站定在远处,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他……”林清讶异当中又是欣喜,指着道人离去方向,“他是……”

隋瑛也恍然过来,不禁喜极含泪,“是,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林清抚摸心口那枚玉,被同样激动的隋瑛搂进了怀里。

是啊,如今护住他的,不是胸口这块玉,而是他面前这人,灼灼光华,温润如玉!

两人是从未想过有这般际遇,喜不自禁。道人虽未明说,意思却已很明显。多年前曾伸出过援助之手,今日又怎会袖手旁观?

是夜,两人在道童的带领下,下榻在道观后的一间偏房里。

在一张简陋铺着草席的榻上,两人相拥而眠。峰顶静谧异常,只闻风声与鸟鸣。林清把脸埋在隋瑛胸膛间,汲取着温暖,迎接一个又一个落在额头上的吻。

隋瑛搂着怀中人,望着窗外飘渺云雾,不禁喟然长叹。

什么是缘分?

天注定的便是缘分。

——

“你是五指俱断,脚筋是哪门子大夫给你接的?半上不下的,再晚些来,恐是贻误功夫,叫你终身残废了。”话还未落,道人便一根针猛扎下去,林清痛得一声惨叫,瞬间冷汗岑岑。

“忍着些,待你何时不疼了,这针也就不用扎了。”道人没好气地说,也不顾林清此刻大气直喘,脸色煞白。又是几根针扎了下去,林清疼得直抖,隋瑛更是心疼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在一旁来回踱步,只恨不得自己替他去受这罪。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别在这绕圈子了,去厨房里瞧一瞧药熬好了没!”舍忧道人不耐烦地赶走隋瑛。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在这里碍手碍脚。”

隋瑛是望了林清一眼又一眼,林清朝他点了点头,隋瑛索性离开。他这人的勇敢与坚毅,只消一碰上这个人就悉数碎了,叫他成了个胆小鬼。去厨房里走了一遭,小道童和韩枫正在煎药,隋瑛便又踱步回庭院,拿了苕帚,打扫起道观的香炉、廊柱来。

这南明峰上的道观,坐落在寂静的悬崖之边,冷清而又破旧,通往道观的石阶周围早已被杂草和藤蔓掩盖,若不是道童日日清扫,怕是连上山路都已无有了。大殿也是同样破败,青瓦早已褪色,墙面布满了青苔和裂纹。飞檐翘角的屋顶也已歪斜,风一刮,几片瓦片时不时掉落。

大殿前的院子原本杂草丛生,昨日隋瑛都仔细地锄了,显露出原本整齐青石石砖。殿内香炉早已锈迹斑斑,香火的灰烬早已堆积成小山。主神像的颜料褪色,几乎看不清神祇的面容,神龛的木料也因为潮湿而发黑、腐朽。墙上的书法和挂轴被岁月侵蚀,字迹模糊,几乎无法辨认。

隋瑛又踱步至回廊,回廊四周木柱已经腐朽,墙上壁画也是斑驳不堪,回廊中散落着几张破旧的石桌石凳,偶尔有几片花叶随风落在其上。几只初春的鸟儿偶尔在此徘徊,轻盈地越动来去。

隋瑛仔仔细细地打扫,尽力不去想此际林清正遭受的痛楚。熬过了这痛,才有好起来的希望。

不过片时,就听厨房里说药熬好了,隋瑛便去取药,来到偏房里,却见林清已经沉沉地睡过去了。

只是瞧他那濡湿的头发,眼角的泪水,毋宁说是痛晕过去的。

轻声叫醒林清,喂他喝了药。因为疼痛,林清汗湿了长衫,隋瑛怕他犯伤寒,便去烧了炉子,打来热水,在傍晚时分把他放进了浴桶里。

自从林清出事后,夜夜都是他服侍沐浴的。一张柔软手帕湿了水,小心翼翼地游走在那遍布鞭痕、烙伤的身体上。血痂脱落,在清瘦的身体上留下永久的印记。这些印记见一次,就叫隋瑛痛一次。

指尖轻拂在一道心口间被烙铁烙出的伤痕时,隋瑛不禁想,在这里,该有多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好似感知到他的悲伤,便从水中抬手,轻抚住他的手指。

“已经不疼了。”他露出一抹宽慰的笑容,于水汽氤氲中看向隋瑛,“早就不疼了。”

隋瑛恍神过来,挤出笑容,“不疼就好,这些疤,会慢慢变淡的。”

“嗯。”

林清垂首,黑发缭绕于水间,他的神色恬淡。他并不指望这些可怖的伤痕能够消失,或许它们将会伴随他终身,叫他记得那暗无天日的绝望时分,同时也叫他记得,自己的意志是如何支撑自己走出死亡的。

他还能走好长、好长的一段路呢。

只是隋瑛很无助,很难过。他知道这外面的皮肉虽好了,可心底的伤,要怎么好起来呢?

他夜里还是会做噩梦,双手胡乱挥舞,惊叫连连,不言语,只是发出凄厉的叫喊和哭声。隋瑛不得不把他抱在怀里哄上好一阵子才能让他安静下来,若是不管不顾,又得犯起那惊厥的病症来。

每一回他困囿噩梦,流泪却不仅仅是他一人。

可这些时日,隋瑛从不叫林清见到他的眼泪。他不希望林清见到,因为他是不会说谎的,他知道自己的谎言拙劣,每当林清问起他,你当日的调查如何?他只能用自己能力有限,实在是没有什么着落来搪塞。

可瞒得了一时,还能瞒得了一世吗?

他的晚儿,太聪明了。

可是聪明,却是叫他发现,他父亲是真的造了反,只是为了巩固一个背信弃义之人的皇位,甚至不惜送上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却独独把他留在这世间受苦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倘若上天有情,何苦让他知晓这一无情真相呢?

好在有水雾,林清瞧不见隋瑛发红的眼眶,一会儿他把他从桶里抱了起来,擦干了身子,又给他换上干净的棉衣。

“这里条件太差,夜里又冷,可不能再让你睡草席了。”一边给林清脸上抹香膏,隋瑛笑着说。

“你把我当个小孩子了。”热水将林清的脸蛋蒸得红扑扑的。

“我情愿你是个小孩。”

隋瑛捏了捏林清的脸,转身出门去寻棉被了。峰顶夜间水汽大,云雾后,昨日夜里,林清在他怀里直打颤,今日可不能叫他再受冻。

“许是要在这里住上好一段时日,得把这里好生打扫布置一番,叫你也住的舒服些。我看那道人是个不管事的主儿,这道观被他料得破落得很。哎,想不到我隋遇安读了十几年的书,做了十年的官儿,如今在这里南明峰上南明观里当起扫地僧来了。”隋瑛打趣道,想逗林清开心。他动作利索,又是铺棉被,又是擦拭靠窗的一套桌椅,还从韩枫被过来的包袱中拿出一套茶具,擦干净了摆在桌上。

“明儿给你泡茶喝。”

“你这样对我,我以后拿什么报答你。”

“若不是怕搅扰了这清净地,今夜就叫你报答。”

隋瑛坏笑地朝林清眨了眨眼,林清的脸又是一红,低声嘟囔:“你只会想那档子事。”

“索性我是想也不是,不想也不是?”隋瑛放下手中的活儿,扑过来抱了林清滚躺在床上,“真累,可也是真开心。你我这一生怕是很少有如此安静的时光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喜欢这样的?”林清靠在隋瑛的臂弯,问。

“喜欢,若不是少时在心中埋下了为生民立命之志向,许是早就辞官归隐,避世绝俗,于这山间闲云野鹤,不闻窗外事了。”

林清笑了笑,“那好,等你志向实现,我大宁朝国本安定,繁荣富庶时刻,你若是下定决定找一座山,我便跟着你去一座山。”

“真的?”隋瑛撑起身子,眼底盛着惊讶的欣喜。

“人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虽不嫁你,却比嫁你更甚。你去哪里,我自然去哪里。”林清柔柔地笑,点在隋瑛胸口上,“只是彼时隋相公也不要嫌弃安晚是个麻烦包袱呀。”

“怎么会!”隋瑛抓了林清的手,激动道:“日日为你梳头,夜夜为你沐浴!小林相公可别嫌弃我已不是隋大人。”

相顾一笑,所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情深誓言磐如金。

第94章第九十三章把你那程大圣人玩弄于鼓掌……

只是这治疗过程不亚于再一次的受刑,道人用针狠辣凌厉,每回林清都是痛得满头大汗,粗气直喘。那熬的汤药也是奇苦,不知是用了些什么药材。若不是身边有隋瑛好生照料,林清只觉得自己又身在诏狱当中了。

舍忧道人也是无不管不顾,隋瑛央求了好几次叫他下手轻些,他却执拗得胡子翘了翘,说爱治不治,南明观里不欢迎人,也从不留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到了这时,林清总会朝隋瑛摇头,说自己能忍。

可何以忍得?那腿脚、臂膀、手腕遍布银针,根根都像扎在了命穴里。好的时候林清也只是隐忍地呻吟几声,不好时刻便是直接两眼一翻,就此晕了过去。

有一回,隋瑛刚打好汤药过来,便见道人一针下去,林清浑身直颤,脸色瞬间煞白,咿呀地喊了一声,便是头颅后仰,晕倒在床上。

“怎的这么不经扎?”道人皱眉摇头。

隋瑛伫立在门口,看着这一幕是再也按捺不住,放了药碗,径直走向那舍忧道人,望着他嘴唇直哆嗦,若不是这人真是在治病,他早就忍不住拳头了。

“你做甚?”道人疑惑地望他。

隋瑛百般纠结,最终咬牙,直直跪了下去。

“倘若能有别的法子,还请先生莫要让他受这等罪,他实在是受了太多苦,我不忍心见他日日如此!”

舍忧道人恍然,摇头道,“你用你的双膝求他好,却也只能求他一时好。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比你要明白这个道。”

“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隋瑛难过地问。

“你起来罢。”舍忧道人对隋瑛道:“玉石由天地灵气孕育而成,自当润养万物,有人给你取了表字在山,也有人赐你表字遇安,你倒是明白过,现下却也是变得愚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您,您这是何意?”

“你一路走来,看那万物凋敝,民生凄凉,天下苍生何不受苦?你有入世之才,有挽大厦将倾之能,却耽于一点小情小爱。所谓一叶障目,你看不清了。”

舍忧道人一边说,便走过他,来到庭院中。

“可是先生,二十多年前,可是因您我才得以与他相识,您曾经说,有玉才护得他周全,我如此护他,不过也是顺应天命而已。”隋瑛追了上去,争辩道。

舍忧道人幽幽地看了一眼隋瑛,“所以,你还自诩为玉吗?所谓天命,还得在各自的本命上。你如今,已经失了光华了。”

隋瑛哑然,只见舍忧道人环顾被他打扫得明净的廊柱与大殿。

“天雨大,不润无根草;道法宽,要度有心人……玉在山而林木润,这山上,可不只一棵树,一片林……”

说罢,道人抚须,扬长而去。隋瑛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他当然知晓道人所指为何,他身居庙堂之上,不专心专意为民求份,反而囿于个人情爱,离了要职。道人虽居深山,却也只大宁朝百姓皆苦,北有异族时刻来犯,流民不断,南有土匪遍地,烧杀抢掠。官吏腐败,财政匮乏,军备疲软,民生凋敝……

隋瑛苦笑一声,只觉涩然。

回到偏房内,他拿起帕子,揩拭床上人额间的汗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如此痛苦的治疗和细致的照顾中,倏忽间一月过去。

某一日,林清醒来见屋内无人,叫了他几声也没反应,便自顾自地下了床。许是方才睡醒头脑混沌,直到走到了门口,林清才恍然发现,自己竟是靠双脚走过来的!回头看,这一回他不仅站起来了,还走了五六步的距离!

林清大喜过望,连忙扶着门框换隋瑛,隋瑛正在后院劈柴,见林清站在门边,身边无人,便也意识到了什么,惊诧得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可是自己走过来的?可是!?”

“是!是我自己走过来的!”林清双手摁在隋瑛肩膀上,只见眼前人欢呼阵阵。

“太好了!太好了!今儿个夜里我给那舍忧磕头去!”隋瑛大笑,抱着林清像是发了疯一般,又是亲又是转圈的,林清鲜少见隋瑛如此激动。

“你再转,我要晕头了!”

“瞧我,一身的汗和木屑,莫不是脏了你!”

“情愿你脏我。”林清在隋瑛脸上亲了一口,响亮得很。

山中岁月倏忽而去,针灸由最开始的疼痛万分,到后来的微微刺痛,再到如今的酥麻,林清也便由最开始的五六步,到可以被隋瑛搀扶着在院内缓慢踱步,眼见着他一日比一日好,隋瑛的心便是一日比一日轻快。两人时常促膝长谈,却在有关林可言一事上保持了不约而同的沉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也并非没有问过,可隋瑛总说,他能力有限,调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林清便收了声,也没提及在诏狱里张邈对他说过的话。

也许罢,林清想,可他不相信,他也不愿意逼迫隋瑛,非叫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所不愿意说的,是他心上的伤口,在他伤口上撒盐,林清做不到。

可林清却察觉了他心中的隐忧,有时便催促他回京里去,在其位谋其职,不可耽误公务。好在偶尔萧慎会来探望,这期间隋瑛便也放心回京。只是大多时刻,隋瑛都待在这深山里,陪伴他逐渐走向好转。

一日,隋瑛正握着林清的手,帮他稳定住颤抖在纸上写字时,就听见宁静道观中传来一阵银铃般的欢笑。两人循声望向窗外,只见习习夏风中,现出一抹水红身影,宋步苒犹若一只蝴蝶飞向了道观,在她身后,程菽从浓郁绿荫中现身。

——

“累死我了!累死我了!我要喝水!”宋步苒走到一名直喘气的女人边,拿了水壶咕咚咕咚就是几大口,程菽见她没个名门闺秀的模样,摇头叹气,眼中却是爱怜。

那女人赫然是东州从妓院里逃出来的女子,如今看来是在宋府做工了。

“小姐,慢点喝,别呛着。”女人顾不得自己累,拿了手帕给宋步苒擦嘴。

“陨霜!”隋瑛从偏房里快步走出,“怎到这里来了?”

“自然来看你和见善。”程菽额间冒着层细细密密的汗,笑得却如清风拂面。

林清站在门口,遥遥向程菽颔首,算是行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能站了?”程菽讶异地问。

“何止?还能走了!”隋瑛既是兴奋又是骄傲。

“这真真是……造化。”

程菽此次前来,一时尽朋友之谊来探望,二则是上回隋瑛回京,将路途上的所见所闻都悉数告诉了程菽。程菽也是惊讶,一向富庶的宁中居然也堕入贫困之境,且他在阁内根本都没有看到过折子。

虽然只是一个县,但也一个县也是有几万余名百姓。两人一见面,闲聊了几阵,就去道观后的庭院里喝茶商讨国事了。程菽偶尔会让宋步苒在一旁听,有些时候,他却觉得一些事情还是莫要让这小姑娘知道为好。

毕竟兴改革的苗头若是走漏风声,容易被既得利益团体群起而攻之,成为众矢之的后,有些事也是容易中道崩卒了。

程菽和隋瑛在讨论时,宋步苒则在道观里四处乱窜,撞见舍忧道人就说叫人给自己算八字。

舍忧道人说,自己被这些官宦折腾得紧,还不如明日就下山云游四方,落得个清净。

话虽如此,他却是堪堪瞥了一眼宋步苒,便高深莫测地道:“小女子还是莫要勉强,有些事,勉强不得。”

宋步苒小头脑一歪,“我勉强什么了?”

南明道人说:“你心里最想要的,便是你所勉强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步苒一愣,便骂道:“你这个老鼻子!我才不信你!”

说罢她便跑了,来到林清那边,说是陪他走路。

“我掺着您。”宋步苒不由分说地就搀扶起了林清。

林清从环廊下的椅凳上慢腾腾地站起身,看着眼前的少女,道:“宋小姐这样搀扶着我,怕是被老师见了要挨骂。”

“我被骂的还少了?那个老学究,我求他多少回他才愿意带我来。”宋步苒忿忿不平。

林清却是狡黠一笑,“我看你老师倒是非常情愿带你出来,只是等着你去求呢。”

“谁知道!哼,求他的人多了,还缺我一个?莫不是有个权瘾,就喜欢人求。”宋步苒缠着林清,两人一同漫步,又一起坐在悬崖边的石椅上。

悬崖边的风景如梦似幻,轻霭浮空,山林若隐若现,仿佛被轻纱所笼罩,瞧不见真容。近处松柏林立,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好似喃喃低语。远处山峦连绵起伏,层层叠叠,隐没在雾蒙蒙的阳光之间,仿佛天地之间的界限被模糊了。

两人呼吸清凉的空气,日光透过松叶斑驳地落在他们身上。

林清还是头一回这么亲近宋知止的这妹子,他先前就知晓这女子是个不讲礼数却又是极真性情的,哪一回人家见了他不是唉声叹息明里暗里都说他怎么落得如今这番模样,可宋步苒却丝毫不在意他当初如何,如今又怎样。

也许在她眼里,他那一品大学士的老师,和他哥哥救助的那名东州女子没什么不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面对眼前的云雾之景,宋步苒伸了个懒腰。她虽着女装,却无半点发饰,身上也不曾佩戴什么珠宝。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便转身朝林清傻笑:“真羡慕林大人,日日在这里呼吸好空气!”

“既喜欢,在这里住下便可。”

“那可不行!在这里我就……我就……”

“就怎样?见不到你老师了?”

宋步苒吐了吐舌头,“谁要见他,我是说,我是说……”她欲言又止,最终凑近了小声道:“林大人,我想做官。”

林清抬眼看她,“哦?做官?”

“对呀,我想做官。”

“宁朝女子不能做官。”

“我知道!可我就想做官,我想办点事实,像我哥,我老师,还有你和隋大人一样!”

林清笑了,“做官可不是你想得那么容易,你哥哥多少次死里逃生,你瞧我,落了诏狱,如今还是个残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哪里残废了,如今都能走,日后还能跑哩!”宋步苒蹲在林清前面,没大没小地把下巴搁在他的膝盖上,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乞怜道:“好林大人,他们都说你最聪明,我老师都比不过,你给我指条路罢,我怎么才能做官?我来京城就是为了这个,可如今蹉跎了一两年,我都十八岁了!”

林清被她逗笑,但见她不是开玩笑,便眼眸一转,细细思索起来,片刻就道:“你是想要一个官职的名头,还是要做实事?”

宋步苒小嘴儿一嘟,“我倒没那么沽名钓誉,能做事就好,我可是有才能的人!我的才华若是被埋没了,我那美好的品格,无双的智慧,独一的胆量,就都没有用了!”

林清闻言哈哈大笑,就连庭院里的两位都听到了这笑声。隋瑛皱眉,晚儿怎的这么开心?一会儿定是好好问一问。程菽心里则直犯嘀咕,宋步苒这淘气鬼莫不是又在甩什么嘴皮子了,丢人现眼。

林清笑完,不禁捏了捏宋步苒的脸,“好,为了你那美好的品格,无双的智慧,独一的胆量,我就为你指条路。”

“洗耳恭听!”

“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你老师那里下手!”

“怎么下手?”

“先做惹他目光之人,再做他在意之人,最后则做影响他之人。”

“你是说?”宋步苒阴险地笑。

林清眨眼,“把你那程大圣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95章第九十四章——是我来得太晚了。……

雨滴一点一点地从屋檐上淌落,怜妃独坐观月阁阁楼之上,一侍卫从身后暗处现身。

只见他身着禁军府军前卫的制式军服,腰挎长刀,威风凛凛。然而站在怜妃身后,他却是俯首垂眉,十分恭敬。

“你来了?”怜妃却也不回首,仍旧坐在檐下,遥望雨幕。

“问娘娘安,”这名府军前卫姓范名,负责皇城西边的守卫及巡视工作。前几年在指挥佥事上磨砺了好多年始终得不到晋升,后在一次救驾中得到庆元帝赏识,一跃成了府军前卫的指挥使。只是只有怜妃和范两人心中知道那次救驾缘由为何。

当怜妃尚不是妃嫔时,就与这名大内侍卫相识,后怜妃飞上枝头做凤凰,也没有不提携的道。后范老母重病卧榻在床,还是怜妃慷慨解囊,私下安排了太医,救回范老母一命。是以范对怜妃可谓是忠心耿耿。

可怜妃却从未向他索要过什么,只是偶尔向他打听打听各皇子们的情况以及朝野中大臣们的一些消息,尤其是岐王那一派的。

譬如这一回,他禀报道,那林大人已是可以下地了,被隋大人照料得好。期间岐王也去看过许多次,许是再过几月,就要回来了。

怜妃静静地听着,也不做任何评判,只是道:“我这里还有一些名贵的药材,劳烦范指挥使代本宫送过去,只是别叫人知晓是我送的了。”

范颔首,便继续道:“另外,东宫那边我已是打点了人手进去,这些是名单。”

范从怀中掏出一小张纸条,递给了怜妃。怜妃展开一看,露出笑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很好,这都是我信得过的。”

“是啊,都是旧相识。”

怜妃欣然一笑,整个观月阁都亮了几分。她又朝身边一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便从腰包里掏出来一个钱袋,递给了范。

范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谢谢娘娘。”

“你我何必说谢,这里面有你的,也有教坊司得那些哥儿姐儿们的。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范笑了笑,“娘娘有如此才干,真不输于任何男子。”

“哪里敢呢?”怜妃淡淡一笑,却隐现悲哀。范不能久待,一会儿便从观月阁后门悄然走了。怜妃依旧独坐回廊之下,遥望这夏日的朦胧雨幕。

她好似看到了一双泪眼,朦胧而又忧伤,濡湿了睫毛,沾染了衣襟,却挡在她身前,不肯离去。

——

秋日来临时刻,火红漫山遍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每日都手拄拐杖,在舍忧观下的长廊进行散步,偶尔也会和舍忧道人在庭院中对弈,他时常输,舍忧道人笑他,心总是太急,棋路过于锋锐,惯用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式。

“这样不好,不好。”舍忧道人抚须道。

“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怕是也改不了了。”林清微笑。

此时隋瑛已经回京,因为林清的再三催促、舍忧道人无声的审视,他终是放下了对林清的各种担忧,回京述职。他留下了几名护卫,但林清用不着他们,他们便也自在地在这道观里悠哉悠哉四处闲逛,偶尔打打下手,帮林清提点热水,端点汤药。

萧慎时常会来探望他,向他报备府内训练精兵的成效卓著,那吴晗是个野路子,带出来的护卫一个二个都生猛得很。其中几名精锐则挑了跟着来周习练武艺,也是进步巨大。

林清欣慰地点头,便说那吴晗在他身边的用处也就到这里了,找个时日,向吴宪中、陈青和等人讨个担保,把他安排到三千营里去。

“他以前救过奚越的命,若是三千营的付容指挥不同意的话,你便去找奚今。身为郡主,她的话有些份量。”

萧慎点头,“吴晗是骑兵出身,安排在三千营当中,实在没什么不妥。”

“是了,我也是如此想的。只是这事低调些做,别叫人知道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锦衣卫可什么都知道。”

林清扬起嘴角,莫名地望向一丛浓郁绿荫,“是啊,他们什么都知道,你多提防着荀虑。宫里,记得叫金瓜多孝敬孝敬他的那几个秉笔、掌印的老祖宗。”

“好,学生记住了。”萧慎扶起林清,“我再扶您走一走。”

林清摇头,“不走了,出了一身的汗。”

“那我叫人打些热水来,服侍您沐浴。”

“这哪里像话,你是王爷,我只是个庶人,我自己来就行。”

萧慎脸颊微微一红,“那我在外面守着。”

“你还把我当个残废了不成?如今我可是能拿筷了,日后,也能自己打水了。”

“不行!”萧慎连忙握住了林清的手,“您的手,拿筷写字也好,运筹帷幄也好,可别干粗活儿。”

林清笑了笑,轻轻抽出了手,“知道了,你早些回去罢。”

萧慎抿了抿嘴,委屈道:‘“林师,学生才来一日,你就催我回去,这回去的路程马车是两三日,骑马也得个一天一夜,你是不愿意我有半分歇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哪里有这个意思,只是这道观破旧,何处有你过夜的地方。”林清慢慢腾腾地走下回廊,朝偏房走去。萧慎自然没有越距到说是要和他共处一室,且那处偏房里还挂着几件隋瑛的浴衣,桌上还有他用过的茶盏。

“这里总比战场上好,我自会寻去处。”萧慎道,“就让学生再陪你几天。”

顿了顿,他补充道:“隋师也安心。”

林清看了他一眼,点头,“好。”

林清沐浴后,小道童端来斋饭,两人便在庭院里用餐。风一吹,落叶簌簌,林清打了个寒颤,萧慎连忙脱下长衫披到他身上。

“若是伤寒了,我可没办法交代。”萧慎又搬出隋瑛来。林清礼貌地笑,到底是除了隋瑛,他受他人之好总有些许不自在。更何况君臣有别,他虽喜爱萧慎,却难以承受其对自己的悉心照料。

夜里两人又聊了会,萧慎便去大殿里休息去了,他带来的护卫在那边儿给他支了张床铺,若不是许诺等林清康复便把这道观修葺一新,这舍忧道人非得把这些搅了他清静的俗人都赶出山门不可。

林清躺在软榻上,长舒一口气。尽管他吹灭了灯,他却并不闭眼。

“你若是再不出现,我真睡了,我乏得很。”他自顾自地对黑夜说。

就见窗外闪过一道黑影,窗户被推开,倪允斟合身跳了进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哟,当真是王爷都进不来的地方,你叫我进了。见善,等你隋瑛哥哥回来,可被你气死。”倪允斟笑嘻嘻地说,往林清床边一坐。这还是林清出狱后两人头一回单独见面,彼时他是濒死之人,如今他又被救回来了,好端端地躺在干净温暖床上,盖着爱人在京城给他买回来的棉被。

倪允斟谛视他,心想此刻他该是幸福的。

林清也借着月光看向他,从被窝里伸出手,握住了他放在绣春刀上的手,“他感谢你还来不及。”

“谢我什么?谢我在牢里亲了你的嘴儿?”倪允斟依旧没皮没脸,却在看到那双不负昔日般漂亮的扭曲的手指时,心脏还是猛地跳动几下。

然而他笑容不变,他不想表现出难过。

“别打趣我。”林清微微垂下眼睫,“你是给我续命呢。”

倪允斟反过来握住了林清的手,两手一上一下地抚摸着,问:“还疼么?”

“早就不疼了。”

“不疼便好。”倪允斟显露出不同寻常的温柔来,月光从他身后照过来,他的面容暧昧地隐藏在阴影中。林清自下而上地望他,心想,若是林可言和夏炎有这样的时刻,他瞧他,便也是自己瞧他这番模样的。

“吃过晚饭没?为何挑这个时候来?殿下不走,我不方便见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路过而已,说了不怕你多心,可不是专程为你来的。这山下边的孝水县有案子,你隋瑛哥哥写的折子入了皇上的眼,要彻查这饥荒不上报的事。”

林清点头,“可急坏了他,想回京里去处这桩事,却又放心不下我。”

“我可也是累坏了,你都不心疼心疼我?”倪允斟把林清往床里边儿一抱,自己便合身躺了下来,大摇大摆地睡在了他身边。

“择之……”林清转过头,看他,轻声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们师徒俩大概是欠你们姓林的。”月光落在倪允斟脸上,他看起来似乎很开心,很满足。

“你要是这么说,以后可离我远些。”

“那可不行。”倪允斟闭了眼,陶醉般地笑道,“不能离你远,还要近,更近一些。”

说罢他便转身,把林清抱在了怀里。他身量高大,拥抱也是极有力量,林清有些怕,不自觉地缩了缩。

“别动,不要怕,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他的鼻息打在林清耳畔,热热的,痒痒的,林清默默地低下了头。而倪允斟依旧闭着眼,感受怀中人的温度、形状,以及那细微的战栗。

直到林清平息,他才勾起一抹笑容,打破这岑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见善。”

“嗯?”

“你就听着,别回答我。”

“好。”

“我心里有你。”

“……”

“很深,很深,这还是头一回。我想这就是爱。”

“……”

“可我知道你心里不会有我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

“从未如此不甘,可怪不了别人。”他轻轻吻了吻林清的额头,紧闭的眼角却渗出两滴泪,声线颤抖。

“——是我来得太晚了。”

第96章第九十五章身边无人,也无余温

并不清楚倪允斟是何时离开,门被敲响时,林清从睡梦中醒来,身边无人,也无余温。

只是窗边桌上,卧着一束凌霄花。细嫩而结实的枝干弯曲,翠绿叶上缀着晨间露珠,朱红渐染橙色,钟型花朵吐着鹅黄花心,沐浴在清澈朝阳之下,晶莹剔透。

林清扬起嘴角,撑起身子。这时,门再敲响两声,萧慎端着早膳走了进来。

“吩咐人熬的鲜粥。”

萧慎见林清睡醒时眼眸懵懂,好似当初在朔西营帐中的那般模样,不禁微笑,伸出手为老师了头发。他的眼神既敬畏,恋慕,可林清只是盯着那束凌霄花,忘却看他了。

用完早膳,便是扎针,喝药,走路……日复一日,林清过着一种绝对的寂静生活。换作他人或许会怀念这段与世隔绝的清净日子,可他一点都不留念。经历过一段暗无天日的之后,他只会向前看。

萧慎被他催促着回京去办大事,不要留念于照顾他。且他昨日从倪允斟那边听来的南明峰下的孝水县闹饥荒瞒不上报一事,叫萧慎仔细地盯住,瞧一瞧幕后人有没有留下什么把柄,还有没有更深的地方值得去挖一挖,莫要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每回来萧慎都领着满满当当的任务回去,他知道老师洞若观火,他只需照做就是。林清时常想,自己这个学生最为难得就是听话,毕竟肯纳谏言对一位天子来说是最为优秀的品质。且他执行能力强,只需自己吩咐了,他便全力以赴。哪怕其中遇到困难,也是从各处想法子去解决,绝无抱怨,其毅力之坚韧,就是隋瑛也是连连赞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步一步来。”在道观门口,林清吩咐道:“别担忧我,定要好生照顾自己。”

“那你何时回京?如今也有五六个月了。”

林清脸现黯淡,低声道:“还没好透呢。”

纵使有万般不舍,萧慎还是去了。他知道能让林清高兴的只有自己的进步。

夏日炎热,萧慎应当早些回京,但谨记林清吩咐,他便在山下的石泉县走访了几日,熟悉了基本情况。

这孝水县原本是宁中省安康府下的一个规模不大的县,位于秦岭和巴山之间,耕地不多,却也肥沃,足够支撑农民们的生计。且这山区物产丰富,尤其以一些名贵药材而著名。皇宫内多有贡品出自于此,是以在朝野眼中,此地断没有闹饥荒的道。

走访在县上,随处可见忍饥挨饿的灾民,他们各个面黄肌瘦,蜷缩在房屋的阴影下,凹陷的眼眶中两颗突出的眼珠子无神地打量过路人。这些灾民大多都是老弱妇孺,但凡还有力气逃的都已经逃出县外了。萧慎看着这些人,内心苦涩万分,便问询了身边护卫可否还有干粮,拿了些施舍给临近的妇女孩子们。

既然有作天子的心,就要将生民视为自己的孩子。只是萧慎出行一切从简,能给予的不多,面对那些感恩戴德的眼神,他能做的只有将稍慰民心,尽快去朝廷里讨要救济粮。

在离开之前,他还是去县衙里走了一趟。那孝水县县令自然是早就得到了消息,一早便在县衙门口候着了。

萧慎远远地见了,脸上自然没什么好颜色,那县令又是作揖又是谄笑,萧慎也不睬,直截了当便问为何不救济?

“当地粮仓空虚,周边府县借也是要去借一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名县令姓石名晏,听闻萧慎如此责怪,索性翻了个白眼,就实话实说了。

“我本是县丞石晏,继任县令不过三日,能派出去借的人全都派出去了。先前的县令已经提京受审,如今的县衙内部几乎就是个空班子,连我都在挨饿,若是有可能,我自己只消骑一匹马,出了这安康府,何愁没有好日子过?只是我一走,这地儿再生是乱,百姓们找谁?!上头来人了,又找谁?!”

明知道自己是王爷,这县令依旧不卑不亢,让萧慎对他有几份刮目相看,于是问道:“原先的县令都提走了?”

“提走了,刑部来的人。”

“我这一路走来,见到荒地甚多,为何不种地?”

石晏怪模怪样地瞅了一眼萧慎,道:“王爷莫不是在跟下官开玩笑?孝王几次提高地租,佃农们哪里租得起?去年一半儿的佃农都撂挑子了,这省里又催着人自耕农交来年的税,来年啊,这是不要叫人活了!”

萧慎听完后心下了然,这些时日他奔波在朔西和东州,对宁中情况并不了解,于是追问道:“交来年的税,是此地的规矩,还是整个府、州都已经调高了税负?”

石晏叹息一声,“这事情哪里能做得如此堂而皇之,不过是挑了几个山里的小地方试试水罢了,据我所知,安康就有三个县,别的我就不知道了。总之,这样一来,能逃的都逃了,不闹饥荒才怪了!”

萧慎再问了几句,眼见天色已黑,就下榻在县衙内衙的客房里。他仔细思索着孝王这人,他对其可谓是完全不熟。孝王这个爵位传至如今已经是第三代,常年在宁中以西的封地享有盛誉,若不是这饥荒叫隋瑛等人发现,他孝王在朝廷上仍旧是个安生过日子的主儿。

没想到已经贪婪至此,逼得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慎心中又气又急,翌日一早便辞别了石晏县令,策马回京。回京后又径直去找了隋瑛,说在这件事上,他们必须得有所作为。

隋瑛看到萧慎的态度,心底自然欣慰,耐心听他说完,便微微一笑,按捺住他,不急不慢地道:”此事还得徐徐图之,这并非宁中个例,而是我大宁朝的顽疾。”

见萧慎仔细听着,隋瑛又道:“这些年来,财政赤字严重,每年都红如鲜血。今日抄这个贪官的家,明日抄那个污吏的家,以此来堪堪应对官员的俸禄、兵马等战事支出,然而这只能解决燃眉之急,却没能涉及到根本。这次你去探望你老师挺好,你也瞧见了,那些藩王在封地里都做些什么事。先解决宗禄的问题,降低财政负重,再改革土地制度,让百姓有地可种,有粮可吃,这才是最重要的。”

萧慎抿了抿嘴,道:“这可不容易,皇室宗族几百年的基业,不可轻易撼动。”

“没错,首先天子得有改革的决心,只是当今圣上,这几十年来的削藩并没有落实到禄银问题上,而在于权力以及话事权。且宗族和文武百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常常想勾结,牵一发而动全身。”

隋瑛也面露难色,“难啊,程大人这些年来,心里都明白,却无从下手。贸然改革,恐伤国本。”

萧慎点头,就连程陨霜这类秉持良知的肱骨之臣都在此事上犹疑不定,何况是以张邈为首的既得利益团体。太子势力也有一部份来自于此,作为未来的国君,各路藩王无不讨好,用资财为其铺路、打点,为的就是将来巩固自己在封地的主导地位。对于他们来说,君主越是软弱,越是无能,他们得到的好处就越多。

若是君主持有主见,或是身边有变革想法的大臣,他们便会伸出在朝内的潜伏已久的手,翻云覆雨,混淆视听,让君主的所谓的主见消弭,让有变革心思的大臣消失。前朝几位想要动这块盘子的几名大臣,下场无不凄惨。

萧慎思索片刻,道:“至少几个县的救济粮得早些送去,否则饿死了人,我们这些亲眼看到了的,怕是过不了良心上的一关。”

“是啊,只是时值盛夏,收成时节还未到,各地粮仓都是不充足,且谁都想明哲保身,今年借给了你,怕明年饿死的就是自己。”隋瑛摇头,叹道:“难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慎便道:“那便去买粮!岭南等地区一年有两三回收成,不说富裕,今年还是剩余一些的。至于江南,去年就把他们搜刮得狠了,那边的人又是老奸巨猾,这一回怕是再难刮出些油水。”

他起身,对隋瑛道:“至于买粮的钱,我府内还有些银子,不多,但解决那孝水县的燃眉之急却是够了。还请隋师在户部那边多做些功,叫他们拨些银子出来赈灾。如果有必要去见孝王的话,我会亲自去!”

隋瑛一愣,不禁流露出赞赏,“殿下这番话真是叫臣感激不尽。”

“何谈感激一说呢?”萧慎微笑,“您和林师都说过,天子应当视天下百姓为子民,如今我的能力只能救一个县,他日若能登上帝位,只要您和林师有那个魄力,改革变法,我也会倾全力支持!”

“当真?”

萧慎重重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臣等的就是这句话,陆师果然没有看错人,我和见善的选择果然没有错!”隋瑛也心生激动,双目灼灼道:“臣是大宁朝的吏部尚书,文渊阁的大学士,却在朝内行动艰难,有心变法也无从下手。圣上英明,却在宗禄这一问题上避而不谈,无非是害怕动摇了帝位。而殿下不一样,殿下年轻,有魄力,未曾沾染那些宗亲们所带来的权利交易,且有我和见善、陨霜等人,我们这些人,没什么才干,却狠得下心豁出命去,就算死,也会帮殿下守住江山!”

萧慎受此赞赏,心潮澎拜,道:“且不说那些人与我从不交好,就是为了万千百姓,也得涉险走一遭!萧慎必不辜负两位老师!”

时常挂念在嘴边的无非就是“不辜负”,哪怕有些事做得再出乎预料,至少在帝位的允诺下,萧慎也从未辜负他所允诺之人。那时他才明白,也正是因为“不辜负”,无法得到爱的同时,亦无法得到恨。

第97章第九十六章他只是太害怕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吏部衙门里出来,萧慎便马不停蹄回府筹银子了,想着能让孝水县的县民们吃得好一些,他又去忠王府见了忠王,从他那处讨了一点银子来。

忠王见萧慎来,连忙从府内拿出一些缎子和一些珍奇药材赠送与他,好不大方,萧慎一边收一边道谢,看着眼前的二哥如此慷慨,不由得联想到林清的那番话,心里万分不是滋味。

两人说话之际,徐无眠从一道临池环廊下遥遥向萧慎行礼,萧慎颔首,没有与他多说话。萧葵见了,便说这徐无眠已经在程大人课堂上听了一段时日了,除却练兵,在学问上也颇有见解。

“你那老师还好罢?”萧葵试探地问,怕戳了萧慎的痛楚。

“好一些了,还在山里养着。”

“要我差点服侍的丫鬟过去么?”萧葵关切地问。

“谢二哥的好意,林师他喜好清静,且那里是个道观,不便有外人。”

“嗨,你没懂我的意思,我是担心大哥不死心,还去找他麻烦。”

萧慎微微一笑,“二哥想得周到,只是那山林子里可容不下那么多人,我的人和隋大人的人,在外边死死围了一圈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葵这才露出开怀的笑,“好嘛,你们都是有头脑的人,算我多嘴。”

“别!”萧慎拉了拉二哥的衣袖,好似过往两人在宫中一般亲热,“二哥的话慎儿爱听。”

萧葵转身想摸一摸三弟的头,却发现他不得不垫脚才能摸到。他已经长高了,成人了,是个有志向的人了,不再是过往在宫中受尽白眼、只会站在阴影处偷偷流泪的他的小弟了。

萧葵眼中掠过一抹落寞,他很爱萧慎,这毋庸置疑,可他也并不恨太子,因为他见过他的难处。想当年,他们的大哥每回出宫,回来时都会给他们带好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每个人都有,就连萧慎所得也和萧葵无异。

太多人围绕在大哥身边了,彼时还是少年的他,耳边有太多太多声音了。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天子,他是利益的化身,是权力的所在,是目光的中心。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沉重了。有一回,他在御花园里碰见了太子黯然神伤,便去问大哥可是有恙,太子瞧二弟才三四岁还是个不知事的,索性也敞开了心扉。

我养的那只兔子,因为太喜欢而带在身边,可我昨日不慎在上楼时不慎将它掉落,叫它给摔死了。我吓坏了,惊呆了,以至于忘记了哭。这时老师们来了,他们说我是个坚毅的人,死了最喜爱的兔子也能做到不动声色,未来的帝王就该如此。

可我本来是打算哭的。

于是我不哭了,我留到现在哭,却没想被你给瞧见了。葵儿,可不许告诉别人,好吗?

他也见过,各路大臣在文化殿内将太子严严实实地围住,给他传策论,讲史书,为了让他专心学习,不去艳羡那些在御花园里嬉戏的皇子公主们,于是专挑那些史书中那些兄弟为皇位自相残杀的阋墙之事与他听,什么胡亥联合赵高篡改遗诏逼死长子扶苏、什么李二秦王一箭夺命于太子李建成而后又对其余兄弟赶尽杀绝,什么北魏的拓跋焘与拓跋嗣,北齐的高洋与高澄、高演,还有那隋朝的杨广和杨勇……

太子吓得两股战战,不禁问,是不是自己不努力,就要给兄弟夺了位去?若自己不是太子了,是不是就安生了?

众师抚须道,殿下还记得你的那只兔子吗?

失了位的太子,下场和那只兔子无异。

年纪不过五六岁的萧葵那时路过文化殿,他想取一点墨宝在地上写字玩,于是他听到了这些话,也看到了大哥惨白的面庞。

他只是太害怕了。

是以萧葵多想跟萧慎讲,大哥九岁时父皇即位,如今庆元二十七年,快三十年的太子,谁坐在那个位置上都会疯掉的。更何况圣上从未表现过对他的满意,时而动用其余皇子来行敲打之事。好端端的一个聪慧少年,就在这样漫长的提心吊胆中走向昏聩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萧葵却知道,他没资格对萧慎讲这些话,因为太子的确真真正正地想要夺走他的命。这是萧慎自己的隐伤,他没资格叫他痊愈。

告别了二哥,萧慎便着手去岭南等省份的买粮事宜,而此时,文渊阁内,针对孝水县一事,各位阁揆又展开了争执。

张邈一党自然想要争取调查权,如此把那些知府知县处了以免牵引自身,至于孝王,惹出此类祸,叫他吐出一些来,在圣上面前也可算作一个功劳。而隋瑛和程菽自然不肯干了,尤其是隋瑛,他铁定了心要把这件案子攥在手里,除孝王是小,他是想以此为开头,暗渡陈仓,为来日的变法牵线搭桥。

争执了一个早上,各不相退。此事又提到庆元帝那边去,见双方各执一词,便招来百官一同商议。结果情绪一激动,原本就对清流不满的张党便指桑骂槐地骂起来,说什么看似为国为民,实则道貌岸然,暗地里捞好处,打着清流名号做一些子见不得光的事,譬如那东州徐无眠助纣为虐,不过就是什么林见善使出的招数,隋大人好一个高风亮节,一个罪臣还成天惦念不忘,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这朝野是拿来为圣上办事的,还是拿来方便你找相好的?

隋瑛一听,还没来得及发火,程菽就上前一步扬起笏板啪的一声打在那刑部官员的脸上。

“你?!”那官员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瞪圆了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户部尚书。

“一个三品,阁员也是你能随意议论的?隋大人上忧社稷,下忧黎庶,朝野有目共睹。且你说话不分黑白,有违良知,今日我只是打你,日后若是日后还不长记性,我就要查你。你是愿意我打你,还是愿意我查你?”

那官员一哆嗦,咬着牙道:“就是户部尚书,查人也得有个名头!”

“名头么,哪里找不到?”程菽凛眸,“就如你方才所言一般,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什么欲加之罪?他和那个林见善相好是朝野皆知……我……”

眼见这官员还在顶嘴,隋瑛忍耐没有发作,吏部和户部皆是坐不住了,老大还能被人如此辱骂?瞬间金銮殿里剑拔弩张,两派皆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终于,在不知谁喊出一声“户部把银子都玩没了才是罪魁祸首!”后,按资历尚只能站在群臣后方的五品官员宋知止想起这几年自己的呕心沥血,便再也按捺不住,撩起袖子便打响了这场混战的第一炮!

“我撕烂你这个奸党的嘴!”只见他扔了笏板,合身扑上前去。顿时朝堂上你打我我打你,红的打红的,青的打青的,三品的打三品偶尔还去打一打四品、五品……以此类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期间有伴随各种辱骂、讽刺、针对、告状……一片轰轰隆隆之声。而宝座之上,庆元帝则是冷眼注视这一闹剧,不作任何表态。几位针锋相对的内阁成员,则依旧不知疲惫地辩论,却碍于身份和情面,站在互殴人群以外,没能动手。

如此便是一个时辰过去,大宁朝朝堂上打架乃家常便饭,这个文官们看似柔弱,个个都是打架的好手,就是以前隋瑛也动过手,倒是林清,每回一开始打架,他那个身板只有挨打的份儿,于是索性一开始就叫人给推倒,马上就被一旁的小太监给拖到一边儿去了。

似是兵部堂官不参战的传统,齐桓定定地立在一边,眉头微簇,似笑非笑,看着眼前混乱,好似颇有兴趣,又好似不屑一顾。

这回混战足足打了半个时辰才停,别说他们打得累,庆元帝看得也累。几位阁员也是辩破了嗓子,张邈不时得找身后太监要点茶水。

终于庆元帝揉了揉太阳穴表了态,既然两方都争执不下,那就都不要差了,此事就交给北镇抚司去办。孝王和谁勾结了,吞了多少土地,赚了多少银两,当地哪些官员瞒而不报,又用什么方式蒙混过关等等等等,北镇抚司均会查个一清二楚。

众人偃旗息鼓,虽有不满,但还是恭恭敬敬地答应了。

散朝时,宋知止鼻青脸肿,程菽把宝贝学生扶了出去。隋瑛则是脸色阴沉,对庆元帝的决定十分不悦,出了午门就径直回了衙门。

签押房中,他新提携的、在朝堂上斗得最凶的右侍郎方徊正被一郎中捏着脸上药,见他不住哎哟,隋瑛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

前些日子他在南明峰上照顾林清,衙门内的事大多都是方徊在管,他刚满三十,做事踏实勤恳,脑子也转得快,就是脾气爆了点。别看他现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方才仗着自己是三品不知打断了多少四品五品的骨头。人都说他不该在吏部混文职,该去战场上滚一遭。

他是个不怕得罪人的,性子直,做事风风火火,颇有当初隋瑛初进官场的做派。隋瑛比较信他,这一回把吏部的管放手给他做,一是为了历练,二也是为了试探。几个月下来,红线是一分都未触碰,过他手的任用遣派是半分都找不出错漏来。

刚上完药,他就忿忿道,感情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圣上就是想让我们争,争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哼!北镇抚司调查,他会给我们一个结果么?”

“意游,不可妄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妄论?哼!”方徊将手中帕子恨恨砸在地上,怒道:“您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隋瑛一声叹息,负手踱步与窗前,凭栏而立。若是上朝前还只是猜测,如今他已是万分确定。

孝王作为郡王,在封地素来享有美誉,之所以突然要涨地租,是因为没钱,他没钱,是上头的亲王宁王不给,宁王作为亲王没钱,是宫里不发禄银。

宫里不给,是因为国库空虚,早已吃干榨净。

那么银子都去了哪里呢?

别的银子隋瑛不知晓,但这一次欠给宁王的,却是去了一幢博美人一笑的楼里。

——观月阁。

所以,这是个断不了根的问题。

庆元帝不会让他们查,谁也不准查。

第98章第九十七章我知道是你

一步难,步步难。隋瑛心事重重地来到孝水县,见萧慎已经弄来了粮,在县衙门口和那石晏县令一同发放,他心底稍感欣慰,却也难免忧愁。

萧慎是一定要得天子之位的,就算时间尚早,也得让他坐上东宫的位子,行监国的职责。他有心却没这个权,在朝野上虽说有了些分量,但大多是依托于林清之前为他笼络来的兵权。而朝廷上想办事还是得文官集团拍板。文官可不像武将,他们更懂得趋利避害。

隋瑛一边想,一边踏上了通往南明峰的台阶。初来乍到之时,他觉得这台阶没有尽头,每攀登一次都是一场痛苦的跋涉,可后来走多了,便也觉得沿途风景秀丽,不觉辛苦,反倒是越走越轻松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到南明观,他见林清正在庭院中按照舍忧道人的指点修行打坐,便也不打扰,静静地站在环廊下,看深秋落叶打着转儿地飘落在林清身周。

一斛秋光,洗尽铅华。

林清徐徐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见隋瑛负手站在环廊下,双眼便明亮了几分。

他撑着拐杖站起身,隋瑛想上前扶他,却被他躲过去了。

“我可以自己起来。”林清说。

隋瑛刮了刮他的鼻梁,“真要强。”

林清便抱住隋瑛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见,细细嗅闻他身上的竹叶香膏气息。半月未见,两人都对彼此思念得很,可他们已经很少诉说了。正可谓仰头见明月,明月照相思。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时,舍忧道人听到隋瑛声音,便在一屋内唤他,“隋家小子,过来,瞧我这里有什么好东西?”

还没跟林清贴热乎,隋瑛恋恋不舍,回头问:“什么好东西?”

林清掐了掐他的腰,“他自己酿的酒呢,说是用什么雨水那日的雨、白露这日的露、霜降这日的霜、小雪那日的雪,再加了不落地的花儿、抽芽的嫩尖儿,密封在颇有讲究的木桶里……一年半载的时光才能酝酿好。”

“当真是个好东西!”隋瑛两眼放光,牵着林清的手就进了屋。舍忧道人已经从酒壶里打上了一盅,眯着眼,扯着嘴角发出嘶声,“好酒,真是好酒!”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也尝尝!”隋瑛来了兴致。

“哎——”舍忧道人抱了酒壶,“可不能多尝。”

“你这个老道,小气得很,叫我们来尝,又不让我们多尝!我可不答应!”

“好好好!我打上一小壶。”舍忧道人藏了大酒壶,拿来一只精巧的瓷白鹅颈细口瓶。林清见状,便说他来倒酒。舍忧便转身叫童子端两盘花生米上来,还有用酒糟了的一些毛豆,拌上一些辣子,再拿一些去年煨干了的椿天芽……

林清温柔地笑,给隋瑛和舍忧倒酒,也给自己斟上了一杯。

“这可不是我小气,你,得少喝。”舍忧指了指林清。

“老师傅说的是,这一杯,我就敬您了。”林清举杯,笑盈盈地朝舍忧颔首,然后一饮而尽。

酒入唇喉,起先是一股奇异花香,绵延出春天的味道,却猛然爆发出一股强烈辛辣,直刺舌头和喉咙,然而这一阵儿倏忽而过,身体周遭边涌起无限热流,来回直窜,蔓延开粮食醇香。仅仅是这一小盅,林清便红了脸颊。

“咳咳……真是好酒……”林清略显尴尬。

舍忧道人小咪一口,老神在在地说:“你这身子乃极寒之体,这酒啊,对你来说过于燥烈了。他就合适,他就适合多喝……嘿嘿……”

林清闻言又倒了一杯酒,刚端起来,隋瑛就预备劝他不要再喝,只见林清伸手将酒杯喂到隋瑛唇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适合,你多喝。”林清不由分说地把这酒喂进了隋瑛唇里,隋瑛一边喝酒,一边笑眯眯地看他,心想这人又闹起了脾气,可爱得很。

喝完了一杯,林清放下酒杯出去了,说是不打扰二位品鉴佳酿,他刚走了,隋瑛就对舍忧说:“脾气大得很。”

舍忧已经连喝三杯,早已迷迷瞪瞪的了,摇了摇手,说:“就跟你发脾气……跟别人,客气得很……”

隋瑛宠溺地笑,“那可不,情愿一辈子跟我发脾气……”

说罢就是一杯酒下肚,这一老一少,就着几盘花生米和几样小菜,越喝越上头,眼见天色已晚,两人还在那里高谈阔论,不知在说些什么名堂。林清在环廊下朝里望了一眼,只见舍忧道人已经趴在桌上打起呼噜,隋瑛依旧一盅接一盅,喝的红光满面,嘴里还不住念什么“梦回吹角连营……”

“罢了,这不是来山上看我,是来做酒鬼了。”林清转身朝悬崖边走去,拐杖的声音惊动了隋瑛,他连忙追了出来。冷风一吹,他似清醒许多,在悬崖边的松树下,他一把捞了林清在怀里。

轻抚怀中人瘦泠泠的脊背,隋瑛发出一声温存的喟叹。他的晚儿好起来了,似乎一切都在向光明之处发展。也许他们两人都刻意回避了一些问题,但隋瑛有信心,他将此依托于时间。

“你心里有事。”林清点了点隋瑛胸口,“愁得慌。”

隋瑛捏了捏他的手心,“怎么一眼就看得出来?”

“难不成是真因为这酒好?我还不知道你?”

“真是叫我在你面前无所遁形了……”隋瑛在林清颈间嗅闻,弄得林清直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嫣然,就道:“我猜定是因为那山下孝水县闹饥荒的事?怎么,你是连调查的权都没争来?”

隋瑛老实点头。

“你争不来,张党也争不来。因为犯这事的不是别人,是你和张邈都无法去触碰的人。”

隋瑛诧异,掰过他的脸,“这你也看出来了?”

林清不语,当时倪允斟出现在南明峰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一个县闹饥荒,惊动了钦差,还是镇抚使亲自来查。怎么看都不合。

再看隋瑛心事重重,借酒消愁,其中门道,稍加思索便知。

“所以我说,得再为岐王烧上一把火。”林清挽着隋瑛臂膀,“再过些时日我也算是养得差不多了,你接我回京罢。”

隋瑛醉醺醺的,注视林清,他勾了勾嘴角,“早日接你回京,我定是求之不得。但你须得答应我,不可再生事端,就在隋府里安安全全地待着,我来为你劈开道路。”

林清面容渐凛,现出不悦神色,“什么叫做生事端,过往我做的那些……”

“东州。”隋瑛直截了当,他伸手抚住林清的脸,“我知道是你。”

许是醉了,有些事过去了就不该提起,有些话既然选择了埋在心底就不该说出来。一字一句,敲打在林清心间,一抹惊慌掠过林清仰视的眼眸,叫他一时无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我是为了……为了扳倒赵瑞。”

“没有人愿意被牺牲。”隋瑛笑吟吟地驳斥。

林清咬唇,即使隋瑛话语里没有任何斥责之意,他还是无法面对,背过身去。他是个残忍的人,隋瑛看出了他这样的一面,他一直知道自己的这样一面。

“晚儿。”隋瑛掰了掰他的肩膀。

林清不堪回身,仿佛身后是一场审判,尽管他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他的确牺牲了少数人,可他给了东州一个太平。

若说有罪,他在诏狱里也还清了。

他不听隋瑛的呼唤,拄着拐杖仓皇离开。隋瑛在身后拉他,沒省着力气,叫林清一个趔趄,摔了个结实。

“你!”林清恨恨回首,“耍什么酒疯!”

“你为什么要逃避?”隋瑛把林清提起,摁在了墙上。

“你放开我。”肩胛骨在墙上磨得很痛,林清奋力地推开隋瑛,可隋瑛却丝毫不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看,你气性这么大,叫我如何安心接你回京。”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林清心里便来了气。

“是,我现在不过是你养的一只鸟儿,去哪里都由不得自己。今日养在这南明峰上,明日又想把我养到哪里去?”

“你明知道我只是担忧你。”

“日日担忧,你此生怕是无法睡个安生觉了!”林清挣扎着,可他很快没了力气,只见面前的隋瑛眼中露出大片的悲伤神色。

“你为何不信我,却也不懂我呢?”隋瑛自嘲般摇了摇头,“我就是付出我这条命,你怕也是不会领情。”

林清被这目光灼伤,他难过地低下了头。他是一只骄傲的、自由的鸟儿。没人能束缚住他,除非他愿意自己进入那片山。

可他现下还有太多未完成的事。

“我不懂你?你又何曾对我全然坦白过?既然你早知道东州背后之人是我,你便是调查过我和徐无眠,你还调查过我和谁了?你分明是不相信我。”

“纵使我的确有过怀疑,却从未减少一分一毫对你的感情!”

“感情?”林清冷笑,“依托感情能做什么事?不,我错了,依托感情能做的事多了!你不也是把我从圣上那里求出来了吗?好一个君臣情谊,能让皇帝放了叛臣之子。隋遇安,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隋瑛面容一凛,冷声问:“你知道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邈说林可言是真的反了,我问你,是不是?”

隋瑛兀地松开林清,咬牙道:“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心里清楚的很,但你不会对我说!你在怕什么?我已在这山中待了七八个月,不闻窗外事,你还不肯接我回京?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隋瑛转身,“我并不害怕什么。”

“你真不会说谎。”林清悲哀地摇头,“我根本不想问你。”

说罢,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离开。隋瑛转头,望着环廊下他渐远的身影,心底涌上阵阵苦涩。

就算知道了真相如何?你还要报仇吗?你找谁报仇?

皇帝吗?

今日有一双膝盖能把你求回来,他日还能用什么去求?

隋瑛既难过又愤怒,却也是无助,他狠狠地一拳砸在廊柱上,霎时骨节鲜红,留下一团血印。心中块垒无计可消,他再次走进屋内,自顾自地灌起酒来。

夜里,他醉醺醺地推开偏房门,看着床上面墙而睡的林清。

他的确是把他养在这里,或者说,他把他关在了这里,大半年,以疗养的名义,他把他放在了南明峰,又以保护他的名义,在山林间安排了重重护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让人进去,也不让人出来。

林清好几回隐约表示想要回京,可他都当作没听见,糊弄过去了。又或是,他说他还需要养一养,京内空气污浊,怕是又污染了他。

他尽可能地给他一切,却无视他真正的需求。

他掀开棉被,睡在了林清旁边,侧身从身后环抱住了他。可怀中人并不想让他如意,挪动身体,挣开了他的怀抱。

绕是脾气再好,隋瑛心中也是生出一股无名火来,且他酒过三巡,智早已飞了大半。他一把把林清扯进怀里,叫人在他胸膛上撞了满怀,林清起先是挣扎,后来被隋瑛束缚住了手腕子,便用胳膊肘抵挡他。

“好,你是有力气了,有了力气,第一个对付的却是我!”隋瑛还是第一次动了真怒。

“对付别人又被你说道?哈,你的意思,我就只能任人欺辱了?”

“我何时欺辱过你?就连抱你也是欺辱你?”

“倘若我不愿意你抱,你硬要抱,这就是欺辱。”

“你放开我!”林清拼命地扭动,想从隋瑛的禁锢中逃脱出来。隋瑛瞧见他眼中全是怒火,还有怨怼,甚至还有嫌恶,他彻底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你我是什么关系?别说你的身子,就是你的命都是我救回来的!我自然想抱就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罢那一双手腕便从心口到了头顶,林清吃痛,抬起头咬在隋瑛手臂上。他咬得狠,隋瑛不顾疼痛,三俩下扒了他的睡袍,抽出腰带绑住了他的手,再去捏他的两颊,生生地叫他张了嘴。

林清被人捏着脸,已是痛得两眼发晕。他意识到自己又唤出了隋瑛的那一面,且现在,这人还是个酒蒙子。

可是已经晚了。

他被全然打开,承受爱恨交织的攻势,如火如荼。他想起春日时在路边见过的一丛牡丹,那时牡丹尚未开放,可有人觉得,这花儿开了才明朗,于是便用手指搅扰花蕊,揉搓一番,再拨开花瓣,叫他不情不愿地绽放。

可那样的花儿开不持久,很快便垂头丧气,偃旗息鼓了。

可人却不愿意,于是又摘一朵,梅开二度。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自己的脚尖踩在屋顶上,不情不愿地晃动。他又觉得,热浪滚滚从人鼻息而来,好似还在几个月前的夏日。他又感受到,冰凉的膝盖无限地靠近脸,就像一根尚未枯干的枝桠,弯曲成合适的角度。

起先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痛,却又绵延成熟悉的快意。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却又觉得陌生。因为往日是纯粹的温柔,如今却掺杂怒火,带有故意让他痛苦的愤懑。

于是他看不明白了。

他开始哽咽,而后便是小声啜泣,到最后,当他终于没有声音时,怒火才逐渐停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南明峰上恢复寂静。

有人轻轻吻干了他脸上的泪水,匍匐在他身上,怀揣长久的忧虑和疲倦深深睡去了。

第99章第九十八章他回来了

林清的手被绑了一夜,第二日被解下来时,已经红痕累累。

隋瑛给他揉了很久,可他一整天都无法下床,他痛的不知这一处。

可他变得听话很多,隋瑛给他喂药,他便喝药,隋瑛给他沐浴,他便任其动作,隋瑛夜里抱他,他也不再挣扎。

隋瑛当然很愧疚,当他醒来的那一刻,见自己身下人如同一朵被风霜打烂的荷花,白惨惨的,水淋淋的,他便知道这人怕是一时半会哄不好了。

他颤抖地解开他的手,可林清只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说疼,渴,想喝水。

隋瑛起身忙不迭地给他倒水,连衣服都未来得及穿好,林清则赤/条条地躺在床上,望着屋顶,此刻他倒没什么感觉。他陷入在一种无感的茫然中,清晰地记得隋瑛昨夜说的话。

他的身子是他从南明峰下一步一个台阶背上来叫人医好的,他的命自然也是他在人刺杀中、在沙尘暴中、在狱中给救回来的。

身体,他早已弃之若敝履,在诏狱的那一个月让他放弃了的重要性,依赖于意志,他觉得是他的,便是他的,至于命,他想,的确是属于隋瑛的。

所以他昨夜对自己用强,也无可厚非,他并不在意。他只是觉得心有点痛,不,很痛。

可他已经不想再去辩解什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靠在隋瑛怀里,一口一口喝隋瑛喂他的水,隋瑛试探着问他想不想出去看雪,今日山上下雪了,很美,他也只是摇头,说开窗,他躺在床上看。隋瑛打开出窗,又给他少上一盆炭火,还沏了一壶茶。他照顾他,惯于把自己放低到仆人的卑微。而他心安得地承受,因在这段感情中,不谈力量,胜负已分。

对于这一夜,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及。

秋去冬来,大雪封山,银白素裹,苍苍茫茫。

庆元二十七年的腊月,林清数算着日子,三月底来的,如今已经是八个月了。

他在这山上待了八个月。

期间萧慎过来探望过几次,来时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位年轻人,萧慎介绍说这是山下孝水县的县令石晏,石晏见到林清,恭敬却也不卑不亢。林清后来跟萧慎说,他很会识人,这石晏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以后用得上,多笼络一些。

萧慎笑得粲然,便问林清何时回京。

“这里毕竟条件艰苦。”萧慎道:“回京继续养一养,我真想把你接到王府去。”

林清黯然,没有多说话。萧慎捕捉到他神色中的落寞,便追问:“是隋师的意思?”

见林清继续沉默,萧慎抿了抿嘴,道:“我去找他。”

“别。你找他做什么,终归我这条命是他的。”

“你何苦如此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只是担忧我罢了。”林清环顾四周,“瞧,他对我很好,你们都对我很好,我在这里很舒适。”

“你分明想回去。”萧慎难过地低头,“是我没能力。”

“走吧。”林清对萧慎说,“他会接我回去的。他可不能把我扔在这里,让我一个人过年。”

萧慎恋恋不舍地离去,林清转身,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在庭院中厚厚的积雪里,脚印一深一浅,他细细地听那左右脚落下时发出的不同的嘎吱嘎吱声。

“这雪会一直下的。”舍忧道人站在长廊下,看着林清。

林清仰头,微笑道:“可是耽误您云游四方了?”

“心在四方,不在乎身体于何处。有时候身处局外,反倒看得更清楚。”

林清知道道人所指为何,瑟然一笑,“可身在局外,到底也只是一个旁观者罢了。”

“多年前我出山历练,游至广陵,见到令尊时,我便一眼看见了他的命数。有玉护你,可无玉护他。令尊并不以此为悲哀。”遥望远处雪景,舍忧道人幽幽道:“他在行一件我们都不知晓的事,他身上有罪孽。”

林清握着拐杖,盯着眼前一处,不禁颤抖问:“您的意思是,他是真的有罪?”

舍忧道人摇头,“谁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看,也不堪看。只是你,林安晚,有玉你才能活,无玉,连我也救不了你。你别不信,这是你的命数。”

“倘若我离了他,只有必死的结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舍忧道人意味深长地微笑,并不回答。

林清沉吟片刻,便道:“您又何苦提醒我,我和他不过就是意见相左,有些小小争端而已。我们的性命早已在一处。”

道人微笑,“如此便好。你快要下山了,等你一走,我也走了。”

“您要到哪里去?”

“你甭管我要到哪里去,林安晚,你我的缘分还未完呢。”

说罢,道人翩然离开,翌日,隋瑛出现在道观里。

林清那时正在偏房里写字,他爱写徽宗的瘦金体,瘦劲而风姿绰约,个性十足,但他如今已经写得不再好看,可依旧坚持不懈地写,林清并不希求能回到当日的书法水平,但求他的字迹不要叫人笑话就好。

推开木门,隋瑛身披披风,一身的落雪。

“我来接你回去。”隋瑛说。

“嗯。”林清悠悠地放下笔,放下大袖,“我收拾收拾。”

“不用了,这里没有你需要带走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好。”

林清走到隋瑛面前,抬起头来仰望他,他的遇安眉眼间很冷,就如这山间的冰雪一般,可其中是小心掩藏的温柔。他决心不要再那样温柔地对待自己,他将为自己设置另一道牢笼。

林清笑了笑,隋瑛也笑了,给他披上了披风,细致地系好领间的带子。

“我的心和你的心在一处。”林清踮脚,亲吻隋瑛冰凉的面颊。

“我知道。”

“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

“我相信。”

相视一笑,隋瑛牵住林清的手,走入离去亦是归去的风雪中。

——

林清如愿回京,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以隋瑛、程菽为代表的清流集团正在向皇帝施压,东宫失责,德不配位。起因则是他们通过调查,发现宗族兼并土地严重地区无论是宗亲本身还是当地官僚都和太子一方有太多不清不楚的往来,隋瑛甚至拿来了一本陇州的账册,上面清楚地记录了当地知府如何越过上级向太子贿赂以谋官职。

林清不禁惊讶,这账册到底是怎么拿到的?如此重要的证据,可轻易不能得到。

隋瑛说这事也奇怪,他和程菽因为孝水县一事在全国范围内进行考察,几个月下来都未得到满意结果。地方官员大多相互勾结,沆瀣一气,他们派出的人都是无功而返。懊丧之际,不知谁人向隋府中写了一封匿名信,上面指名道姓地说出陇州某位知府和太子的私下交易以及他挟住当地宗亲进行土地侵占,这知府是个精打细算的主儿,人家都是做了事情不留痕,这位似乎是想拿这账册为把柄更进一步,不想聪明反被聪明误。

匿名信?林清暗自思忖,谁人与太子一党亲近,却还站在隋瑛这边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却道,是何人不重要,如今证据确凿,只希望圣上这一次能慎重考虑。太子无德,作为未来天子已经不能服众。

林清也只是点头,直觉告诉他,这事没那么简单。庆元帝可不是一个轻易改变主意的人。尤其是因为太子和宗亲的干系,以此为切入点,无非是叫庆元帝和藩王们暗暗为敌。

他愿意么?

林清无奈苦笑,回京后他一直在隋府,过了个清净的年。期间奚今前来拜访,林清特意地向她道谢。

“若是没有您,还真不知晓那惠州家眷如何。”

奚今看着眼前不复昔日的林清,心底也是难过,“他们都好,都念着您,只是所有人都未曾想过有这样一天。林大人,您是受了多少苦。”

奚今在惠州足足待了两月,为了林府的安全,她直接下榻在林府中,派定国公府上的护卫将那宅院团团围住,期间她也好几次和那锦衣卫直接对抗,直到传来林清被赦免的消息。

“一切都过去了,如今我会写一封信,叫那惠州林氏从族本上除去我的名字。”林清淡道,“他们便与我全无干系,我亦不会再回去,为他们带来灾殃了。”

奚今叹息,幽幽看向隋瑛,“哪里还会有灾殃呢,大哥还在,大哥会护您无忧。”

隋瑛在一旁翻书,闻言抬头,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当中有难以抹去的苦涩。

如今的问题很明白,除却外人不知晓,却已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很久。

隋瑛不愿意林清再踏入局中,于是他以南明山为困,以隋府为笼,将他护在外人触及不到的安全当中。可林清却不是一只适合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亦不是为了所谓自己和他人的安全感而放弃心中大业的人。

还有林可言一事,隋瑛咬定了不与他说,林清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承受不住其中后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林清表面上不再问,心底却一直记挂着。你不问,我不说,隔阂便就此产生。两人都害怕回到南明峰上的那一夜。

只是一个人的回归,尽管再小心翼翼,再悄无声息,也会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夜色寂寥,张府里灯火寂寥。

“他回来了。”张邈转身对身后的年轻人说。

年轻人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道:“战争又要开始了。”

第100章第九十九章一个人睡不着,要哥哥陪……

林清曾说过,他很喜欢人们畏惧他,那是酒醉后的迷糊话,但也并非没有半点真心。令人感到畏惧是一种能力,能使很多不能做的事情行得异乎顺利。他信奉铁腕手段,雷霆风格,且并不介意他人对其心狠手辣的置喙。

只是在隋瑛面前,他到底是希望自己能更多地像那个用一小汪水来留住月亮的男孩的。

他们依旧共枕而眠,好似一位丈夫和妻子寻常的生活,丈夫并不介意妻子与学生及其旧友的会面,但他希望他不要迈出这府门,这希望来自于爱的担忧,可这担忧若枷锁一般困住了妻子,让他有时喘不过来气。

林清知道,隋府多出来的那些服侍他的下人是隋瑛的特意安排,他们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也事无巨细地防备他。防备他出门,防备他写信,监视今日的访客对他说了什么话,而他又回复了什么话。

某一日,林清叫萧慎多去三千营里瞧一瞧吴晗,和他多联络,晚上隋瑛便在床上说,萧慎还是离禁军远一些好。如今他和程菽正想法子把他推上东宫之位,现下时光只能有功,不可有过。林清愤懑,问萧慎去三千营到底能有什么过?

隋瑛侧头看他,淡道:“他去三千营没有过,但频繁来见你,便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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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绝妙的方式,殊不知再好的药也会产生耐药性。

可此际他却沾沾自喜。

第101章第一百章这个分寸如何?

一片银装素裹的东宫中,厚厚的积雪覆盖了青砖小径,掩盖了来人的脚印。庭院中央的池塘已经冻结,冰面如同一面巨大的琉璃镜,映照着清冷天空和远处宫殿的轮廓。几只锦鲤在冰下静静游动,偶尔泛起的一丝波纹打破冰封的宁静。苍松翠柏依旧挺立,枝头挂满了晶莹雪花,沉静中透出几分苍劲与冷峻,显得格外庄严肃穆。然而其中一处寝殿内,传出不该有靡靡声响。夜色浓郁,火红的炭火照亮一张迷醉于欲之中的清丽面孔,怜妃伸出手推开太子,披上了衣衫,道:“我该走了。”

太子立即显露出毫无作伪的难过神色,“你走了,叫我这漫漫长夜如何度过。”

“你父皇许是今日要去寻我。”

“他不会去的,我打听过了。”太子抓了怜妃的手腕,在唇下吻着,“好人儿,留下来。”

怜妃淡淡一笑,“我留下来,你陪我吃点酒?”

“我这就差人热一壶酒来。”

太子下床叫来几名宫人,隔着垂帷,怜妃看到几张熟悉面孔。宫人们在太子面前俯首垂听,目光却时不时瞟向怜妃。怜妃垂下眼睫,躺回了床上去。

一夜春宵,太子欲罢不能,吃了酒后,他抱着怜妃又哭又笑,不断诉说近日以来心中的苦闷,好似犯了疯症。怜妃像安慰一个孩子一般安慰着他,说陛下一定不会撤去他的东宫之位,陛下最疼他了,那些大臣们翻不起来水花。

到最后太子睡在她的怀里,怜妃怔怔望着这处东宫,露出极悲哀又幸福的笑容。

翌日,她悄无声息地出了东宫,刚走进观月阁,就听见宫人前来通报,说是陛下即将摆驾观月阁,怜妃一听,便点上了一柱香,坐在阁中安静等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庆元帝近日以来心中十分苦闷,隋瑛和程菽虽然给了他压力,但更多的压力却是来自他自己。他当然知道肱骨之臣所言皆为江山社稷,但江山社稷却是以皇权为核心。他若轻易在东宫之位一事上让步,他日必将越发为人掣肘。他是皇帝,皇帝二字便意味着一种绝对的、至高无上的权力。昔日为了这权他牺牲了自己最重要的人,今日又怎可轻易俯首?

可在他心中,早已出现了一道声音,似从极缥缈虚无之处而来,却又如此清晰,起初他只觉得惊骇,后来却越发感到熟悉。

幽期,是幽期在对他说话,他说,陛下,还记得我们游历天下时,在泰山之巅么?

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陛下面对层峦浮云慷慨激昂,不禁感叹我大宁朝的大好河山是何等瑰丽,就是付出这条命,也要守护祖宗的基业,守护这万千生民。

陛下如今,做到了吗?

庆元帝时常从梦里惊醒,他不敢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幽期缓缓回身,身边站着的那人也只向自己投来淡漠一眼,便随他去了。他想挽留,伸出的手却又悻悻落下,他发现自己的手背皮肤纵横,蜡黄松软,是老年人的一张皮。而他们还那么年轻,他们不会认自己了。

他的头时常痛,自从隋瑛戳破他的隐秘之后,他便时常来听怜妃弹曲子给他听,以获得短暂安慰。孝水县一事就这么过去了,可还有很多个孝水县,很多个孝王,那些臣子不会放过他。有时他也会哀叹,当初也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孤身带着一子,与三两友人相交,好不自在,为何就被一时野心架上了刀刃上。

殊不知这龙椅有莫大奇效,能将人改头换面。有时他都不认识自己了。

他尽可能地回避东宫一事,所以当姚然通报隋瑛又来宫中觐见时,他从泠泠乐曲中回神,预备下定决心告诉隋瑛此事绝无商量可能。

能决定东宫的,只有皇帝一人。

可当他在玉峦殿见了隋瑛时,隋瑛话锋一转,说自己来,只是为了宽慰圣心。

庆元帝恨不得说,朕见了你就闹心。

依你这脾性,比陆渊还要厉害,真该把你调到哪个穷山恶水的边疆去,做你的封疆大吏。一天天逮着朕折磨,若不是朕还有那么点要做明君的心思,你早死了一千遍一万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庆元帝腹诽归腹诽,却还是揉了揉太阳穴,惺忪着眼问:“哦?卿如何宽慰?”

隋瑛顿了顿,道:“前些日子有不知分寸的臣子在殿上提到了林见善,当时臣就瞧见陛下神色有异。”

“嗯,不该提这个人,朕不想听。”

“为何不想听?”

“你在拷问朕?。”

隋瑛颔首,微笑道:“陛下曾对他施以善心,叫他得以存活,如今他在臣身边,犹如家眷。我医治了他很久,如今堪堪能走路。”

这些事庆元帝自然都知晓,他命倪允斟时常监视着,从他去南明峰开始。

“你何故在这里提到他?”

“在山已经说了,是为了宽慰圣心,他如今很好,林大人地下有知,也该含笑九泉了。”

“隋瑛!”庆元帝突然怒目,“你是在讽刺朕?!是朕夺了他的名,抄了他的家,如今不过是允准那沦为残废的小儿苟活,呵呵……林可言莫不是要去阎王那里告我的状…”

“陛下!”隋瑛抬头,望向庆元帝,沉声道:“断非如此!”

见庆元帝望了过来,他连忙说:“昔日我为了林见善奔赴于广陵,寻觅到些许当年些许证人,其中有一店家,那时还是权王府的一小小扫地童子。一童子又知晓什么,林可言却把他提到内院,说什么都当着他的面儿,毫不避讳,显然是故意为之。后有莫名其妙把他赶出权王府,这少年又稀里糊涂被人抓了当民勇,成为剿灭权王军队中的一员,而后他又当上了证人,将林可言如何与权王联合谋逆一事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他是人微言轻,证词起不了决定作用。可就连这样一名童子都在林可言的计划当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陛下,您难道看不出来吗?”隋瑛哽咽道:“林可言,他,他只自己要去死的,他一开始就预备走一条死路,给您一个清正的名……陛下,陛下……”

庆元帝在龙椅上悠悠站起,又轰然坐下,在这番话语中两眼发愣,哆嗦着嘴唇,他几乎语无伦次,“你,你说这些做什么?”

“臣说这些,无非是想为林见善讨个保证。”隋瑛跪地,以额触地:“不是陛下叫林可言去死的,而是林可言自己愿意,既是他自己愿意,这姓林的和陛下之间救绝无仇恨而言!陛下什么都没有做错!陛下也没有对不起林可言,林见善。陛下要放宽心,勿要担忧这林见善还能翻起什么水花……”

“他是自己愿意的……”好似看见林可言离去时的那道微笑,镌刻在心中好多好多年,不能抹去,“夏炎,他是自己愿意的……”

浑浊的双眸里忽地盛满了泪,隋瑛在这双苍老的眼睛里看到了对挚友的怀念与深情。他不得不紧紧抓住这份昔日之情,愧疚也好,伤心也罢,绝不能有所恐惧。天子的恐惧便是杀人的利剑,他要为林清在京中能够安然无恙讨一个保证。

如此他便也不会再将他捆绑在身边,叫他失去自由,日日黯然。

“陛下,林可言懂您,他解您。”

“是吗?”

“当然,他儿子也一样。”

“他可以走路了?我知道他身体一直不好,可幽期就很健康。”

“他幼时就身子弱。”

“幽期离京的那年他才一两岁,许是在路途颠簸,没养好身子……”

庆元帝好似无意识地在和隋瑛对话,隋瑛却在这对话中知晓,自己离目的一点一点地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过了诏狱,他活不久了。”

“有陛下的怜恤,他还可以活好多年。”

“我不会见他。”

“不消见他,只消天子的一颗怜悯之心。”

“那隋瑛啊,你可不能叫他那么早就去见幽期。”

隋瑛遏制住颤栗,激动道:“叫林知府见他,定是老态龙钟,白发苍苍!”

庆元帝沧桑一笑,不再说话了,是夜他做梦时,他好似看见林可言站在他面前,脸现笑容,连音色都是喜悦的。

谢谢你,他英俊的脸上好似带上初识的腼腆,他说大哥,谢谢你。

——

林清讶异于身边突然的清静,那些攀附在他身上的目光仿佛一夜之间全乎消弭。隋瑛也不再对他过多限制,反而叫韩枫为他安排了一顶便轿,说去哪里有个大概的告知就行。

对此变化林清自然欢喜得很,心道对这隋遇安果然不能来硬的,是以在床上他极尽可能地讨好他,让隋瑛在受宠若惊中又有几份无可奈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抬起林清的下巴,亮晶晶的口涎挂在嘴角,隋瑛用拇指撇去了林清因窒息而挂在眼角的泪。

“你不必如此的。”隋瑛心疼道。

“是我喜欢。”

隋瑛摇头,“我不喜欢,倘若这是某种回报的话。”

“听不懂你说什么,我就是喜欢!”说罢林清又伏低头,隋瑛颤栗地扬起下颌,发出一声本能的喟叹。

“真是拿你没办法。”他一把搂起林清翻身压在身下,吻了吻人的鼻梁,道:“你当然明白我在说什么,你也知晓我实则并不愿意限制你。”

“当然。”

“但你知道我随时可以再把你困在府中。”

“没错,你可以。”

隋瑛扬起嘴角,再度问了问林清那桀骜的眼目,道:“那晚儿可得把握好分寸。”

林清嫣然,双腿便绞在隋瑛腰上,顿时媚眼如丝,头一歪,“这个分寸如何?”

“很好。”隋瑛不疾不徐,推身向前,只见怀中人伸长了脖颈,发出难耐的轻哼,“这样的分寸更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笑了,他也认为这样的分寸极好。闭了眼,他在海浪交叠而至的温存中剖析未来。他是绝非甘愿一生被人养在笼子里,他有锋利的眼,尖锐的喙,但首先得学会低头。不然也会啄伤自己所爱之人。

这并非他所愿。

“哥哥。”他搂了隋瑛汗淋淋的脖颈,挣扎地在他耳边道:“我在这里,我永远在这里。”

他感受到一阵停滞,然后便是一阵低沉的笑声。他听见隋瑛在他耳边笑,欢欣却暗含悲哀,他不懂,侧头望去,隋瑛却也不看他。

林清不知道是,隋瑛从来都要比他更了解他。

第102章第一百零一章“你怕什么?你怕什么!……

料峭三月将将过去,四月便在一场濛濛春雨中到来。

雨丝轻盈,飘飘洒洒,润泽万物而不惊扰。顺天城外,山峦远黛,在这烟雨朦胧中,隐隐约约,似真似幻。近处草木被雨水润透,湿了行人裤脚。小径蜿蜒,泥泞中透着几分湿润春意。微雨笼罩之下,行人稀疏,唯有几把油纸伞在雨雾中时隐时现。

天地间,有两人撑伞走进着静谧悠远的山水画中,用脚步点染无尽思绪与怀念。

隋瑛一手撑伞,搂着林清,在清明时节中来到了城郊王朗的墓碑前。对于这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少年,林清早将其视为家人。如今就这样长眠于冰冷地下,孤孤单单的一人。

“还有好长的路都没走呢。”林清附身,抚摸墓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葡萄,往日里在府里就偷偷馋嘴,还以为我不知道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将葡萄一粒儿一粒儿地剥开,他剥得很慢,他的手指不再灵活,可他耐心得很,身后隋瑛也只为他撑伞,并不催促。他讲剥好的葡萄放在墓碑前,哀恸道:“主子今儿喂你吃一些,还有很多,这里还有些你爱吃的青团……”

隋瑛轻拍林清的背以示宽慰,韩枫却躲在一边根本就不过来,他哭得厉害。

林清忽而不说话了,只是垂首蓦然流泪,这少年又有什么罪过呢,竟要因他当街毙命。隋瑛见他神伤,不忍心他吹多了冷风,便说雨下得大了些,还是早些回城。他扶林清站起,林清便挽着他的胳膊,缓步走到了路边。

马车驶进城门,途中林清说要去岐王府,隋瑛便命马车转道送他过去了。府内萧慎正在和吴晗说话,他听他讲三千营里的一些事儿听得起劲。见林清过来了,又是诧异又是高兴。

“都没差人来知会一声,我好泡了你爱喝的茶先。”萧慎往外张望,“隋师呢?”

“我一人来的。”

“哦,这样。”萧慎道,这还是林清出事后头一回,往日隋瑛将林清看得紧,就是自己也不能说见就见。对此他心中自然不愉快很久,可林清却在他面前表现出此乃应当的模样。又想起这些年来隋瑛的付出,萧慎便觉此际自己没有任何没有立场。

林清见吴晗也在,便朝其颔首。吴晗大惊失色,连忙跪了磕头,“哎哟我的林大人,别折煞我!我还没来得及跟您磕头,您倒好,给我先行礼来了,我的亲娘,我的老天爷,我还想多活几天!”

林清少见地噗嗤一笑,脸就红了起来,“什么话,谁人敢动你的命不成?昔日在朔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你都骂我是狗呢!”

吴晗“啊”的一声,抬起一张又懵又黑的脸,“我啥时候骂你是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抿嘴笑,不他了,吴晗急得跳脚,直挠脑袋,又无助地望向萧慎。

“我可不知道吴将军还有这等胆子。”萧慎眯了眼睛,“本王老师是狗,本王便是狗教出来的了。”

“老天爷喂!”吴晗冷汗直冒,坐在一旁端了茶盏的林清终于憋不住,笑得梨花乱颤,手中茶杯一时拿不稳,就在膝盖上蹦了一下弹到了吴晗面前。

滚烫的茶水把吴晗烫了个哆嗦。

“林师,烫着没?”萧慎拿来帕子,俯身揩拭林清膝上的茶渍,好在天气冷,隋瑛给他穿得厚,沒湿到里面去。但萧慎还是问:“要不要去换身衣裳?”

“不用,我倒是烫着吴将军了。”

“烫得好!烫得好!”吴晗谄笑。

林清勾出一抹笑,点了点头,“嗯,那就一笔勾销咯?”

吴晗如蒙大赦,又响亮地磕了几个头,嘴里直念林清大人有大量。萧慎瞧见他没个头儿了,就叫他下去换身衣裳,别弄得邋遢样儿碍了林清的眼。吴晗唯唯诺诺地下去了,他心里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今儿林清有点不大对劲。

吴晗走后,萧慎又叫人添了一碗茶,林清小口抿着,萧慎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直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笑什么?”

“笑你如此管教他,今儿个这吴将军怕是彻夜难眠了。”

“他过去在朔西就行事野蛮,京中可不比朔西,不时不时调教一番,恐为你带来祸患。”林清放下茶盏,看向萧慎,“找个时机给他加把劲儿往上升几级。对了,来周给你练的兵如何?”

“挺好,只是学生以为,练这么多私兵有什么作用,叫人抓住把柄了,保不准扣什么帽子。”

林清点头,“你的担忧很对,但你过去遭遇过暗杀,这个是练兵的招牌,就说是防身。至于为何养私兵,是谋身,也是为了自保。他日有人将利剑架在脖子上时,尚有还击的可能。”

“嗯,还是老师考虑周到。”

林清神色突然黯然,“只是一想到你隋师在殿前那样百般谏言,就差掏心掏肺了,这东宫之位,还真就不坚如磐石,稳如泰山么?”

想到此,萧慎便再也笑不出来,淡道:“他心里没有我这个儿子。”

林清一声叹息,便抬眼看学生,说:“别这么想。”

萧慎似是想到什么,忿忿看了林清,又转过头,欲言又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想说什么就说,我们之间还有隔阂不成?”

萧慎起身,踱步在堂内,“这两年来如此之艰难,你为我可谓是尽心尽力,就差搭上了一条命,隋大人也是,每一步走得都是如此艰难,却收效甚微。有些话我一直想说,可我不堪说。可即使不堪说,我也得说。总归是在你面前,我的心思是无所遁形的。”

他转身看老师,好似质问:“为何一定要坐上东宫之位?”

林清抿了唇,便道:“自然是为了登天子之堂。”

萧慎拂袖道,“我看不然!这是一条弯路,亦是一条死路,那么,左右都是死路一条……”

他驻足,面沉如水,斜乜向林清,“你为我收拢了朔西和东州的军权,如今禁军里也有我的人,府中还有你切切关注的私兵,就连钦天监你都帮我打点得周全,如今那边只消一声令下就可放出消息……林师,我也是读过史书的,你说个明白话,你是不是也是做了这一手打算?”

林清倏尔站起,脸色苍白,“我没有!”

抓住座椅扶手,他的身形微微颤栗,眼目之间,竟是仓皇。

“你有!”萧慎走近,扶助他的双肩,凑近问:“你怕什么?他把你下进诏狱,让你受尽折磨,把你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我早已对他无任何感情。而那一日,听闻太子在北镇抚司门口折辱你,生生用脚踩碎了你的断手,叫你承受钻心之痛,我只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不,不……”林清摇头,痛苦道:“你不要这样说,这是大逆不道之言……”

“既是你让我说的,为何又不愿意听?”萧慎露出狠劲,他几乎是咬着林清耳朵道:“你怕什么?你怕什么!”

是啊,林清怕什么,这种事他并非做不出来,只要时机成熟,顺成章,他从来没有明说,却似乎一直都在朝这个方向布阵、安置。就连倪允斟都讥讽他要学李二秦王,可为何当萧慎直言挑明时,他又如此恐惧?

兀地耳边响起隋瑛的声音,莫忘初心,莫忘初心……要让岐王堂堂正正地登上皇位,堂堂正正……

林清双膝发软,跌落在萧慎怀里。萧慎感受他的重量,竟如此之轻。可他如今的恐惧,却又如此沉重。

为什么?

他抱起林清,道:“老师,你累了吗?”

林清抬头,将一只手搭在他肩,轻轻地推了一推他,“我不累,你放开我。”

萧慎听话地松开怀抱。

“再给你隋师一些时间,我们要相信他。”林清咽了咽口水,他的嗓子发干。

萧慎悲哀一笑,他听出来了,他亦明晓了,这仓皇为何,这恐惧又是为何。他轻轻拨开老师额见的发,轻声说:“好,听你的。”

“我什么都听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诧异地仰头,萧慎在这一刻发生了某种他未曾预料的变化,可他说不出来这是什么。他太专注于和隋瑛的爱情,长久地忽视萧慎对他的爱情且所应当地将其转化为两人身份之间的情谊。殊不知这份爱在彼时的少年如今的男人心中燃烧了太久,就差要烧到他的衣袂将他吞噬个干净。

可他的学生是他亲手教出来的,他的学生甚至比他还会伪装。

林清恍惚一阵,许是早上受了冷风,他眉间便窜出一阵痛,又想起那夜隋瑛在自己耳边的笑声,那般无奈,那般哀伤,林清摇了摇头,视野难以恢复清明。他不由得唉哼了两声。

“我唤郎中来。”萧慎说。

“不!”林清抬手制止,“我要回去了。”

“是么?”萧慎冷笑,凝视林清。林清根本不堪面对他审视的目光。

“我差人备轿。”萧慎说。

“谢殿下。”

望着林清离去的背影,萧慎伫立许久,日光湮没老师身影,他知道,他们之间没有隐秘,他们彼此之间什么都明白。

第103章第一百零二章他们从未见过面

林清醒来时已经在隋府的厢房里,听韩枫说是自己在马车犯了风寒,昏沉地睡了过去,隋瑛懊恼就不该让他早间吹了冷风。

可林清心底明白,这并非冷风的过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手笔竟如此明显,叫萧慎都得以发现,那么隋瑛呢?

这时,他看到韩枫从槐树下走过,怀里揣着什么,他叫住了他。

“去哪里?”

韩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出,出个门。”

“怎的这么鬼鬼祟祟,怀里拿的是什么?”林清怎么瞧都觉得像是个钱袋子,他倒不是怕韩枫贪财,而是据他观察,韩枫如此行事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和他主子一样,韩枫也是个不会撒谎的,他脸憋得通红,视线闪躲,不敢看林清。

“罢了,你走吧,你们这些人,什么都瞒着我。”

“哪里有,哪里有。”韩枫忿忿得又不敢顶嘴,只好一溜烟地跑了。林清拄着拐杖站在厢房门口,心底不是个滋味。

他无官职,便无长随。他手脚不方便,又不喜外人触碰自己,全靠了隋瑛每日的悉心照料。他当然不排斥隋瑛照料他,他喜欢还来不及,可隋瑛总有不在的时候。

这时间,他身边连个亲近的说话人都没有。

拄着拐杖,林清在院子里踱步,他一步一步地走,感受脚踝的力量,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齐桓这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是他挑了兵部的担子,听说他做的不错。齐梁甫本身就颇具才干,奈何时运不佳,听闻他曾有意拜在陆渊门下,却被拒绝,后在两湖地区练水兵,条件艰苦,险些磨掉了一层皮。不是杜尚宣的提拔,回京早已是空中楼阁。

昔日不被看重的如今挑了大梁,而从未远离过权力中心的他却落得如此下场。庶人一个,如今堪堪能走路了,却是个半残的人。思念至此,林清虽早已不觉伤痛,却不得不感叹这凄惨命数。

若他有一个清白的家世,他何尝不能成为隋瑛那般的人物,朗朗清清地走在阳光下。

抬头闭眼,细雨扑面,空气中飘来百姓家的烤饼香气。他露出了微笑。

是的,即使他林安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但他也是爱国爱民,他不会变,因为他是林可言的儿子,他绝不相信他反了。哪怕所有人都对真相讳莫如深,连最亲近的那人也避而不谈,他也一定会弄清楚,他无比相信,届时他会卸下心上所有的重担,他将不再迷茫。

睁开眼,他感到有目光穿过雨幕轻轻落在他的身上。

林清回头,见隋瑛撑伞走来。伞落下一片暧昧的阴影,覆盖在林清身上。林清看向隋瑛,踮脚在他唇上吻了吻。

隋瑛扬起嘴角,问:“何故要淋雨?”

林清摇了摇头,没说话,看着槐树下的青石地砖,道:“好生奇怪,这里有一圈一圈的刻痕。”

隋瑛垂首,他想起了那个雪夜,他持剑在雪中走了整整一夜。那时他怀揣必死的决心,且并不以此为恐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一直都有的。”他漫不经心地说。

“以前就没有,我从诏狱里出来才有。”林清微笑,顺势靠近隋瑛的怀里。

“那时我太痛,好些问题问不出口,我在院子里晒太阳,却总是无法忽视这一圈又一圈的刻痕,好似有人在这里一圈一圈走过一般,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很伤心,所以我问不出口,怕惹人伤心。”

“他已经不伤心了。”

“我宁愿他此生一辈子都欢欢喜喜,不再伤心。”

“但这是不可能的。他心里有爱,爱便是叫人伤心的。”

林清将脸埋在隋瑛心口,呼出深深的一口气,“也不要像当日那般伤心。”

“可以将此视为诺言吗?”隋瑛用手轻轻抬了林清的下巴,叫他凝视自己。

“我给你的诺言,从来都没有实现过,你还要?”

“总比没有好。”

“那我也要向你讨一个诺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要我能做到。”

“我要你一生都爱我。”

隋瑛抿嘴一笑,“这不算什么诺言,就好似你叫我一生都活着一样。”

林清的眼眸在渐生的泪光中荡漾起柔软的琥珀色泽,让他看起来很温柔而笃定,他对这番话语深信不疑。可不知为何,他在隋瑛眼中看到的却是悲伤,一种深刻的、难以抹去的悲伤。就像槐树下一圈一圈的刻痕,非湮灭不能消散。

可这不是林清想要看到的,于是他破开一道少年般的笑容,清澈得就像他当年去捕捉的那弯月亮。

“哥哥?”

“嗯?”

“我想吃饼。”

“哦?什么饼?”

“你闻闻,隔壁在烤饼呢。”

“啊,我现在就去买两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要喝点。”

“再给你加点白糖?”

“多珍贵的东西,舍得给我加?”

“恨不得把你泡在糖罐子里。”

林清低声直笑,便催促隋瑛去买饼,他想要在他面前吃得很香,喝得很饱,他知道怎么让隋瑛开心。

隋瑛离去时脚步很轻快,他果真很快乐。

——

大概是缺什么就会来什么,林清一日路过书房时,听见隋瑛和岑长青的谈话,他在门外站了会,听到了一些,无非就是如今皇帝在东宫一位上仍旧不肯松口,绕是程大人都觉得力不从心。

“那本账册还是太轻了,撼动不了东宫的地位。”岑长青唉声叹气。

可他们还有什么法子,非得把那些饥民们都提到京内,领到皇宫里给圣上瞧一瞧么?林清暗自摇头,预备走下长廊,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则消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岑长青对这人轻轻巧巧地一带而过,却让林清脚步一滞,记在了心里。

若是如此,还是有去见一面的必要。

翌日隋瑛一连傍晚都未归府,便听说是文渊阁内紧急开会,大臣们都在商议下半年的财政问题。林清便觉得这个好时机,就安排了一顶轿子出了门。

按照他的打听,那地方在离隋府不远的地方,为一破落巷子之中的砖石之屋,简陋凋敝。林清从马车上被扶下来时,闻到空气里漂浮些许污秽气息。顿时胃里一阵抽搐,身旁小厮连忙为他递了张帕子。

林清顺了顺气,便见这屋旁竟是一条黝绿的臭水沟。他无奈叹息一声。

“主子,慢点头。”小厮扶了他,林清摆了摆手,自己柱着拐杖上前。此际他身着一身雾青色棉底白线钩边长衫,脚上是一双隋瑛为他特意制作的舒适厚底长靴。他非官身,出门都是平民打扮。昔日里他爱穿的绸衣,早已不再。

敲了敲木门,林清耐心等待回应。

屋内隐约传来的哭声让他心中有些许难过,当门打开露出一张面黄肌瘦的脸庞时,林清露出宽慰笑容,说:“在下林安晚,前来拜访郦……大人。”

少年愣愣地张了张嘴,最终破开一到哭声,“我爹爹要死了!”

林清颔首,“我知道,我是来和他告别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狱中的两年,郦径遥终是在濒死时刻被放了出来,然而其家眷跑的跑,卖的卖,只剩下这一小儿,从牢里放出后苟活在这破落巷子中,食不果腹,靠乞讨为生。

昔日的工部堂官,如今落得个如此凄惨下场。林清想起那地狱般的一月,郦径遥疯疯癫癫地呼唤他,不让他死。说不清楚有多少时刻,林清是愿意听到他的声音的。他以他的声音为自己活着的证明。

可如今他却要死了。

林清一瘸一拐地走进这阴暗房屋,屋内陈设简单,几乎没有家具,巴掌大块的地方中间,郦径遥躺在草席上,眼目愣怔,已在弥留之际。

林清上前,轻声唤他:“郦大人,我来看你了,我来看你了。”

郦径遥不过四十多岁,已经须发皆白,惨败皮肤上沟壑纵横,布满黄斑。衣衫褴褛,可见其下瘦骨嶙峋的身体,那身上又长满了疖子,有的已经腐烂发臭。许是这小儿给父亲堪堪擦洗了一番,叫郦径遥这张脸上、手脚都是干净体面的。

郦径遥闻声挪移目光,看见是林清,扬了扬嘴角。

“对不住啊,郦大人,没能一直陪你,我那时陪不住你了……现在我来送你了……”林清动情道。

郦径遥最终露出完整的笑,嘶哑说:“你,你可以走路……你,你的命……真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是吗?这命给你要不要?”林清弯起眼睛。

郦径遥笑得欢快,声音也顺畅了许多,他摇头道:“我不要,老夫好歹,自在过几年……风光过几年……你,一辈子……小心翼翼……还是逃不出……”

林清微笑道:“个人有个人的命数啊,郦大人,我林安晚就这个命。”

大概没想到来送自己最后一程的会是林清,郦径遥原本绝望的脸上现出一缕落寞和一丝欣慰,突然他好似想到什么,他对林清说:“张云深说林可言反了,你不要……信。”

“嗯,”林清哽咽点头,“我不信的。”

“另外,如今,我好像想起什么来了,张云深,他,他……他微不足道,他是个小人物……林安晚,他是个小人物……”

“什么意思?”林清追问,“他和林可言是挚友,还有夏炎,也算是个人物了。”

一抹诧异从郦径遥眼中掠过,他否认道:“不,张云深,不认识夏炎。”

他说,“他们从未见过面。”

林清脑海里劈开一道惊雷,他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径遥好似已经透支了所有气力,喃喃自语道:“张云深曾说,他想见见夏炎……他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就疑惑,原来他,从没见过,从没见过夏炎啊……”

说罢,郦径遥露出泫然笑容,眼眸倏尔睁大,身体朝上耸了几分。

“爹爹!”小儿冲上前来,抱住郦径遥,哭道:“爹爹!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林清早已呆若木鸡,那三人中,竟没有张邈……

三个挚友中,竟没有张邈!

不知何时,林清的手被郦径遥紧紧攥住,攥得他生疼,他想问什么,却见郦径遥早已怒目圆睁,说不出话,一手抓着林清,一手抓着他小儿,眼底满是恳求和乞怜。

林清不由得落下了泪来,啜泣道:“郦大人,放心去吧,公子有我,有我……”

手上的力度一分一分地减轻,最终那只苍老的手松开了林清,林清却在其坠落时刻握住了它。

所谓世事如棋局局新,人情似纸张张薄,濒死时刻,无一旧友前来探望,可昔日仇敌却为自己的送终之人,托付之人……当最后一丝光芒湮灭在释怀的笑容中时,郦径遥此生的命数,便也到此结束了。

林清在少年的哭声中起身,盯着郦径遥的尸身,他默然不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走吧,孩子。”

他朝少年伸出手,“今后你便跟我过。”

小儿泪眼朦胧,哭道:“可爹爹还未下葬……”

“我自会安排,你跟我走吧。”

小儿抿了抿嘴,最终伸出手。林清牵他离开这破落房屋,对在外边守着的一名小厮道:“喊几个办白事的,将里边的人安安稳稳地下葬。”

“得嘞。”

林清牵着少年上了马车,少年惶惑地坐在他身边。

“我们去哪里?”

林清双眸含泪,笃定道:“回家。”

第104章第一百零三章是我当初没有带回的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到隋府,林清见书房掌了灯,便知道隋瑛回来了。橘光漫开夜色,他让少年等在外边,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隋瑛放下了手中的书,从案后抬头。

“回来了?”他身上官服都还没换下,面前全是折子。

“郦径遥死了,就刚才的事。”

“嗯。”隋瑛点了点头,“必然的事。”

林清道:“那时在诏狱里,他就关在我隔壁。”

顿了顿,好似极不愿意回忆似的,他继续说:“时常,他叫我动一动眼珠子,他怕我死了。他说我死了就没人陪他了。”

隋瑛没有说话,只是黯然垂首。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是非善恶,有的不过是立场。郦径遥并非没有才干,也并非没有本事,也并非不忠君不爱民。他贪,但他也做事。他有过,却亦有功。他是敌人,却也是诏狱里林清唯一的陪伴。

只是隋瑛还是第一次听到林清谈论诏狱里的事,他感到一阵心痛,这两个字都是他不愿意提及和思量的。从案后走出来,他轻轻握住了林清的手。

“他还有个小儿,十三四岁,名唤郦椿。”林清将眼目望到一边,淡淡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在哪里?许是可以接济一番。”

“我把他带回来了。”林清仰头看隋瑛,竟因紧张不自觉地咽了咽嗓子,“就在外边。”

他知道隋瑛心善,接济帮扶之事是断然不会拒绝,可问题是,如今隋府里有他这样一个罪臣之子,又来一个,就是林清自己也觉过分,他心忖若是隋瑛表现出为难,他就想办法把郦椿弄到岐王府去。

可隋瑛却出乎意料地亮起了眼睛,“这样吗?如此也好,这孩子也莫要在外受苦了。”

“你,你不为难?”林清讶异地看他。

隋瑛摇了摇头,“不过是多一副碗筷而已,只是这小儿过去是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儿,不知还瞧不瞧得起我这府上寒酸……”

“不!”林清连忙搂了隋瑛,“他会很感激的,就像我一样。”

他转身对外喊道:“郦椿,进来,进来见过隋大人。”

这郦椿是个少爷出身,教养极佳,此次经过如此家破人亡,小小年纪便见过了世态炎凉,如今有人肯为他施以援手,他更是感激不尽,进了门就跪下身给隋瑛狠狠地磕了三个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砰砰砰,额头都泛起一片红。

“你这孩子,磕头这么用劲儿做什么。”隋瑛连忙叫他起来,说:“要谢也是谢你的林叔……”

郦椿又给林清磕头,“谢过林叔……”

林清闻声脸一红,他可万分没想过被人叫“叔”,只是算起自己年纪已是二十有八,这郦椿十四岁年纪,做他叔辈已是足够。且以目前二人身份,林清非官宦,无法有长随,又不能将昔日同僚之子当作手底下使唤的仆人。

收为义侄,再合适不过。

林清咬了唇,心道隋瑛在这须臾间都想得挺周全,自己只顾着带回郦椿了。

“起来吧,椿儿。”林清扶起少年,少年早已眼泪汪汪,感激地嘴唇直打哆嗦。显然这段日子他受了极大的苦。郦径遥再贪,再作恶多端,这罪也轮不到要他这矇昧小儿来还。林清还记得,他时常在诏狱里念他,说他最爱看雪,爱打雪仗……在他回忆里,他只是一个天真孩童。

所谓父债子偿,可林清,偏偏不信这一套。

“林叔……”

“别哭,去洗一洗,换身干净衣裳。”林清擦去少年脸上的泪水,在他身上拍一拍,便将少年交给韩枫了。不知为何,郦椿走后,林清的眼泪却是忍不住,一个劲儿掉。他转身面朝屏风,哭得人直颤。

“叫人别哭,自己却一直哭?”隋瑛掏了帕子给林清擦泪,自己也是红了眼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你不问我为什么带回他……”

“有什么值得问的呢?”隋瑛露出哀伤的笑容,轻抚林清鬓角,“是我当初没有带回的你啊……”

林清转身,凝视隋瑛,最终扑进他的怀里,难过得直摇头,可他说不出话来了,啜泣声不止,他被一种极强烈的遗憾所裹挟,却又有遗憾被弥补后的怅然若失。他失了态,但他不介意在隋瑛面前哭得如此狼狈。在他面前他永远可以做自己。

只是隋瑛抚着他的背,心中块垒难解,这人好似今生是来还泪了,可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眼泪呢。

好在有他,他会帮他擦去一切眼泪。只是,他倒是希望,他不再有眼泪。

——

郦椿翌日就在隋府讨了点差事做,他知道自己须得依靠自己力量谋生,他不是来这里做公子哥的。只是他近些年来食不果腹,身子孱弱,干不了什么重活儿。林清叫他先休养着,他不肯,索性就随他了。如今寄人篱下,患得患失,林清明白这种感觉。

看着槐树下扫地的少年,林清思量自身,吃穿用度全然依靠隋瑛那微薄的俸禄,因为自己住在了隋府,岐王那边的礼也是送不进来的,更别说徐无眠等官宦。就算送来了他也不能接,否则就是给隋瑛添堵了。

只是现下又要养一个人,林清不禁感到难堪。

自己救的人,却要他人养。可他如今手脚不便,走路顶多百来步就得歇一歇,若是以往还可以写字书画来卖些钱财,可他如现下堪堪能握笔,往日写得一绝的瘦金体也是歪歪扭扭,入不了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能做些什么呢?”他细细思量着,还有那日郦径遥的话,让他实在难以释怀。

张邈从未见过夏炎,怎么会呢?那另一位挚友,究竟是谁?不会是……不,不可能。他凄切地笑了笑,摇头推翻了这个想法。

陷入沉思中,连隋瑛走到他身边时都未察觉。

“你心思太多。”隋瑛搂了他腰,“莫以有限身,承载无限愁。”

林清叹气,“你养我一个不够,又要养一个,不说你有没有银子,只是觉得自己太没用。”

“你都让我大宁朝堂堂一品大员日日夜夜记挂心头了,还没用?”隋瑛捏了捏林清的脸,“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林清笑了笑,“哪里,你只会揶揄我。只是如今国库空虚,地方上的税都收到了明年,我看就是收到后年,也发不了你们的俸禄了。”

“然而该贪的还是会贪,改革是在必行。”林清继续说,看向隋瑛,“陛下若是不肯置换东宫,改革总是有个说法的吧?”

隋瑛深深叹了口气,只是摇头,难以言语。

大多数君主到了后期总是会失去当初即位时的那般雷厉风行的魄力,他不再担忧皇位的稳固,而是精通如何享受皇位。任何能剥夺这享受乐趣的因素他们都避而远之。常人都说是下面人从中作梗不让君主看到民间真实情况,而实际往往是,是君主自身不愿意看到。所以他甘心被蒙在鼓里,只为求一时心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隋瑛和程菽要做的,就是在龙身上拔鳞,要让他痛。

可谁人愿意痛?

林清拍了拍他的肩,“既是无法改变,你们总得看到民生,被你们看见,百姓才有生的希望,我听闻广西那边又闹起了土匪?唉,难啊。”

隋瑛颔首,“再难也要往前走,就我和程菽不够,但改革最终会得到更多人的支持,届时这压力就是圣上也顶不住。”

“当心啊哥哥,皇帝最是无情。”

隋瑛微微一笑,捋了捋林清鬓角,“再无情也是人,人心都是肉长的。”

“——只是你,”他掰过林清,凝视他道:“勿要忧虑什么,我隋遇安再穷,养你和这一家子却是足够,一个男人养不起家还算什么男人?”

此话一出,隋瑛又觉不对,暗怪自己最笨,如此不是讽刺他林清不是个男人了?

可林清却是莞尔,伸手抚住他的脸,笑道:“好,你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为生民立命的男人。不仅要养我,还要养家,更要养这个天下。你忧心我思虑过多,我却忧心你肩上担子太重。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的,至少不要小瞧我这个探花,好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如此甚好!我正好有一事相求。”

“哦?”

“帮我给倪允瞻看一看文章罢,如今我是没时间帮他瞧了。”

林清无奈一笑,“我过去都说叫他给我看,他不给我看,许是心里不认我呢。”

“哪里,他之前来找过你,是我没让他见你。”

“为何?”

隋瑛支吾道,“是他,他来的日子不对。”

那夜隋瑛正因为林清在床上提了倪允斟而闹起了脾气,翌日一早倪允瞻就捧了文章前来。分明说是要拜在自己门下,却说这文章是给林清看的。当时绕是以隋瑛这般正人君子不愿猜忌他人的都忍不住联想到别处,心道这倪允瞻是不是他大哥派过来和林清通气儿的。如此一下,隋瑛当时就黑了脸,把倪允瞻给吓得不轻。

回去路上这小傻子还在想,不是林清说要把文章写好过来给他看的么?

把倪允瞻轰走后,当晚隋瑛又被林清哄得服服帖帖,心底自然好过了很多。这不是说他不再介意,而是后来再碰见倪允瞻后问清了原委,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今日瞧见林清在府中无事可干,怕他闲出毛病,又怕贻误他满腹才情,给倪允瞻看看文章也是好事一桩。

可现在林清说,他要收钱了。

“锦衣卫吃的可是皇粮。”林清撇撇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哈哈,好。当然要给钱。”

他弯着食指刮了刮林清鼻梁,狎眼笑道:“吾妻勤惠又持家,乃隋某之大幸。”

“谁是你妻?”林清用拐杖轻轻打了一下隋瑛小腿,嗔道:“我才不是什么妻。”

“原先还愿意当的,现在就不愿意当了?”隋瑛夺过那拐杖,一把扛起林清,转身一脚踹开厢房门。

“隋遇安,放开我!”林清又惊又叫,扑腾地直捶他。

隋瑛乐开了花,好像回到了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一把将人扔到床上,凑近了逼问:“当不当?当不当?”

灼热鼻息打在面庞,林清双颊灼红了一片,躲开视线,嗫嚅道:“都没成亲呢……”

“婚礼来日给你,现下就先入洞房?”隋瑛咬了咬林清的鼻尖,林清往后缩了缩,用手挡住脸。

“大白天的,你不害臊,门关好了没有?!”

“哥哥说了,做了一辈子的君子,就是要晚儿这边做一做小人。”他捻住林清两根手腕,握在了一起,摁在自己心口,道:“在你这里,做一辈子的小人,好不好?”

林清涨红了脸,在这温存却侵略性十足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好似只剩下最后紧绷的一根线,在承受不住的最后时刻一声断开后,隋瑛便会从那温柔中跳跃而出,化身为一只嗜血豺狼,将他吃干抹净。

于是他听话地点了点头,“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嘣的一声,线还是断了。

林清发出一声惊叫,便被汹涌的吻堵上了所有声息。

昏了天,暗了地。

第105章第一百零四章他竟是自己愿意!……

林清捧起倪允瞻的文章时,雨滴在屋檐上绽开一朵一朵的水花,青石台阶上蜿蜒一道道细细水流,汇聚在一团银白色的水洼里。白云漂浮其中,几只细脚伶仃的鸟儿好似在天空中戏水。

林清一边看,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你兄长还好么?”

倪允瞻点头,“好得很,成日不见人呢。”

林清“嗯”了一声,便就着倪允瞻的文章做了几道点评,他的观点犀利而到位,倪允瞻仔细听着,心底不禁佩服。难怪,隋瑛倾心不已,大哥的心思也长在这人身上。

伤痛没能摧毁他的美丽和智慧,日光下他的皮肤瓷白,虽有几分病态,掩盖不住青紫色的血管。在他眼睑处,沉着一片云雨前的乌云,温存而又伤感,仿佛诉说某种夜不能寐的悲哀。他的鼻梁直而挺拔,靠右侧一粒痣,就像有仙人拿画笔为他点上去一般的,那样恰到好处。当他说话时,他的嘴角总是上扬,噙着若有无无的笑,当他沉默时,哀伤便如那岑寂一般,由他的眉眼间晕开。

即使无华丽稠服加身,那素色长衫更显其清隽,倪允瞻想起一片萦绕山峦的云雾,泛着灰色的青,又在边缘蔓延出透明的白。他的手,手心手背都是伤疤,有几根手指尖已是缺落了指甲,只剩一团虬曲可怖的肉,很难想象这双手还可以使用。初见时令人心惊,也颇觉可怕,可当它随那轻柔的声音移动在文章的字里行间时,那凡尘目光却不足诉说身为人的意志的伟大。

可见这人并不以身体的残缺为不堪,他接受,且并不避讳他人的目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林清给倪允斟讲完文章后,便也到了歇息时间。郦椿过来扶他回房休息,倪允瞻便看到他是如何抓着那紫檀拐杖摇摇晃晃站起身,蹒跚离开的。

只是他站在长廊下,回首朝自己笑的那一刻,倪允瞻便全乎忘记了这个人身上的所有残缺,在这笑容里,他一如从前,依旧是美丽的。

倪允瞻施然行礼,告别离去。

是夜,当他见到大哥从北镇抚司回来后,还是头一回,他主动问起林清的事。

“他还是挺不错的。”倪允瞻说。

“谁?”

“那个,林见善呗。”

倪允斟摇了摇头,“不是不错,是非常好。”

“不争取一回?”他倚靠在门口,试探着问。

“非把你老师的命夺了去。”倪允斟睨向他,“你愿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倪允瞻撇了撇嘴,故作深沉地摇头晃脑,“这世间唯有一个情字,最为难解啊……还是读书好,还是读书好……”

“滚你的吧。”

“好嘞,我滚了,记得给点银子我,那林见善要收费!”

倪允斟无奈微笑,烛光摇晃在他眼眸,却满是落寞。

——

且说郦径遥下葬后,林清一直惦记着带郦椿去看一看。近日来他去岐王府少了,许是不愿意面对,又或是下意识地逃避,他竟开始如隋瑛的愿,老老实实待在隋府里,不是给倪允瞻看文章,就是教郦椿读书。期间萧慎来过几回,每回见面他都是目光闪躲,两人的交谈也无有个重点,萧慎说两句,就盯着林清看,似是索要某种回答,可林清从不给他任何表示,他便也只能惺惺而归。

只是萧慎离去时,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林清那不甘的眼神。他笑了,且相信这一切都是时间问题。他要做的只是增强实力,直待老师认清自己的时刻。

“我随你的意愿走。”他朝老师点了点头,便转身出了隋府。林清没有回答,只是黯然许久,直到郦椿过来给他端来一碗茶。

“走吧,吃了茶,今日去看你父亲。”

郦椿如今吃胖了些,模样也是乖巧,他点了点头,扶起林清来。

林清为他了头发,不知为何,他对这少年充满了爱怜。他望着这张小脸,似乎看到了许多人。他离开隋瑛时,隋瑛不过十二岁,他遇见萧慎时,萧慎也才十五岁,有时他看郦椿在槐树下扫地,恍惚间他又看到那站在木棉树下的自己。

郦椿害羞地笑了笑,林清待他极好,他既是感激,也有几分受宠若惊。少年不知道用什么回馈,只瞧见他手脚不便,便是处处帮扶,生怕林清累了乏了。两人之间颇有种惺惺相惜之感,什么都不说,也却什么都懂了。

出了顺天城,两人在一山峦间寻到郦径遥的墓冢。这墓冢距离松福寺不远,可遥望山腰间黄色的寺庙建筑群。烧香的烟气随风飘来,郦径遥葬在此处,也算是洗净生前罪孽了。只求他能护他小儿这一世安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椿在墓碑前哭着,烧着纸钱,林清便站在一旁。他在想,林可言的尸身如今在何处?他们姓林的一家,原先在广陵也有宗庙,却也在那场风波中被推倒了。广陵林氏好似从来都没有存在过,那一日高中的风光无两的状元郎,竟为全族带来了灾殃。

手中纸钱一张一张地落于火中,郦椿在磕了两个响头后,起身来到林清身边。

“林叔,走吧。”

林清从沉思中醒来,“不再跟爹爹说会话了?”

“不说了。”郦椿摇头,突然,他抱住林清的腰,将脸埋在林清胸口,嚎啕大哭起来。

少年哭得凶,林清只好抚着他的背,哄着他,“乖孩儿,别哭,别哭。”

一阵风吹过,烟消云散,林清仰首望天,待郦椿平静下来,便牵着他的手沿小道往回走。

只是两人未走出多久,脚步便是一滞。郦椿看清来人,又想起听府内下人说过的一些话,便合身挡在了林清面前,张开了双手,恨恨盯着眼前人。

他的反应倒是在林清意料之外,只听他怒目而视,喊道:“不准你再伤害林叔!”

小道另一头,张邈一身常服,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清以及郦椿,哂笑道:“椿儿啊,你可知,是你身后这人把你爹爹弄进去的?”

“爹爹是跟着你们做了坏事才受到了惩罚,爹爹一点都不怪林叔,是你们把爹爹推出来做挡箭牌!”郦椿气愤道。

张邈却睨向林清,只见林清将手落在郦椿肩上,说:“椿儿,你到林叔身后。”

“林叔!”郦椿眼底现出担忧和恐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含笑摇了摇头,“你瞧,咱们有护卫呢,别怕。”

少年心思单纯,以为所谓的伤害就是狭路相逢,谁把谁打一顿。可殊不知在拥有权力的成人世界,从来没有直接的暴力,那个世界被无尽的阴谋诡计玩弄着人心和生命。所有的刀,在砍向别人时,都先沾上了自己的鲜血。

林清定定地看向张邈,这还是他出狱后两人头一回见面。张邈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他,说:“如今看来你恢复得很好,我从未想过你还能走路。”

“让你失望了吗?”

张邈摇头,“不,我很欣慰,至少在这一点上,你很像他,你们都有不屈的意志。昔日我叫你去死,你偏偏不死,那时我就知道,你是可以活着出去的。”

“你一次一次地主动提及他,且毫不避讳地赞扬他,是因为心上的负罪感已经无法消弭,要用言语来缓解了吗?”林清一步一步走近,他对张邈从来都没有恐惧。从来都没有。

他想起了郦径遥的话,于是他说:“你是他的朋友?是吗?”

“是。”张邈点了点头,“我是他的朋友,我出卖了他。”

“你也出卖了夏炎,你辜负了夏炎。”

这时,一抹诧异从张邈眼中掠过,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于是他露出难以置信的微笑,看着林清,溢满了嘲讽,“我还是高看你了,原来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呢?”林清咽了咽嗓子,继续试探。

“我从来都不认识夏炎,何谈辜负?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隋在山什么都没有告诉你,你还是一无所知,你把我视为出卖你父亲的挚友,且视我为仇人,不错,这一点都不错,可是贤侄啊,我也从来都没有对你说谎,林可言,是真的反了,他是真的反了。他为了当今……当今圣上,反了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极力抓住拐杖,努力让自己不那么失措,他哑着嗓子问:“这倒是稀奇……为皇帝而反?”

张邈走近,拍了拍林清那张惨白的脸,无不悲哀地笑道:“看来是隋瑛故意瞒着你,因为他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就是一个为仇恨活着的人,你依托恨才能活到现在。那我便告诉你,你恨我,很对,却又不对。因为林可言是为了让圣上坐稳这把龙椅,以身入局,在广陵撺掇羽翼未丰的权王造反,亲自给圣上递上了屠刀。可圣上那把屠刀,同时也挥向了你们这姓林的一家。”

“那么,你以为林可言料想不到此种结局吗?”

张邈忽地激动起来,攥紧了林清的衣领,将他拉近,咬牙在他耳边道:“林可言,事发前他对我说,来日会有人要你作证,你做了证就能活下去,他说云深,这一切都和你没关系,大哥要你活下去,活下去……林安晚,你知道吗?是他林可言要我张云深活下去,可他却自己愿意去死,他愿意带着你们一家子为了那个人去死,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不,不……”林清挣脱张邈,直往后退,郦椿连忙扶住了他。

“不,不可能。父亲他,父亲他……”

“不然你以为,你怎么还能好端端地在这里呢?隋在山,在陛下面前,用什么求来了你?就靠他跪的那三天的苦肉计吗?林安晚,你真的……你真的……”

张邈好似痛心疾首,“你真的太天真了。”

林清直摇头,觉得腹内有某种活物快要从喉咙里喷出来,他惊慌地喊:“郦椿,快,快叫马车!我不信,我不信……”

郦椿哭着去叫马车了,片时就扶林清上了车。张邈注视马车远走,怆然变为冷漠,他转身朝郦径遥的墓冢走去。

手里拿着一沓纸钱,张邈点燃后扔在墓碑面前,“也罢,你也算是解脱了。那我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冷笑两声,再度回首,马车早已消失不见。

马车上,林清开始出冷汗,郦椿吓坏了,不断帮他揩拭,可这汗还没擦完,眼泪便又出来了。回到府中,见隋瑛不在,郦椿便差人去衙门里通报隋瑛,说是林清情况不对,叫他快些回府。可就在这空档,林清只身入了厢房,插上了门闩。

“不,我不信……”他一瘸一拐地踱步在屋内,全然听不见门外郦椿的敲门和声嘶力竭的哭喊,“我不信……他怎么会,怎么会自己愿意呢?”

可他仿佛看见隋瑛躲闪的目光,含糊的言辞,又联想到自己被放出来的缘由。

对啊,罪臣之子怎可轻易被放过?

原来放的不是罪臣的儿子,而是挚友的儿子啊。

那三人中,从来都没有张邈!从来都没有!

还有一人,唯一活着的那人,不是别人,是皇帝!

“哈哈哈哈!”林清明白了,他全乎明白了,于是他仰天大笑,兀地跪在地上。

“他竟是自己愿意,他竟是自己愿意……于是他把母亲、姐姐、一家子人的性命全送进去了,那又何苦把我留在世上,让我遭受如此折磨,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父亲,你看见了吗?我如今这般模样,是你想见的吗?!父亲,父亲!你为什么这么残忍?”

林清绝望地仰天嚎啕,不住锤打胸口,好似要把郁结在那里的一口气给逼出来。他太痛了,痛苦无法消解,生命的意义在此刻分崩离析,他陷入到了一种绝对的荒谬之中。世界仿佛都要离他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为了他,牺牲了我们一家,你心甘情愿,你心甘情愿……你……你……可林可言,你看看你给他的这个天下,你睁开眼睛看一看,是你要的吗?是你要的吗?”

也许唯有仇恨可以缓解此等荒谬,于是他紧咬牙关,如嗜血饿狼,狠戾喊道:“萧穆,皇帝……皇帝……哈哈哈哈哈哈,皇帝!”

他仰天大笑,好似痴狂,却又在瞬间泄力,恍恍惚惚地倒在地上。

“好难过啊……”他自言自语,含着一抹孩童般纯真而又诡异的笑,尽可能蜷缩成一团,把面孔埋进双膝里,“好难过啊……林安晚,真的,你这一生,真的……好可笑……你太可笑了……”

恍惚间,他好似被撕裂成千百万个碎片,一股风吹起,湮灭在时间长河中,最后一眼,他看到了刑场上的林可言。他在笑,他为了自己的大业而笑。他是个疯子,林清由衷地恨他,可这恨比不过愤怒,愤怒压抑不了悲哀。他浑身颤栗,为了这长久的隐秘,为了他认错的仇人,为了他这不值的一生!

于是惊厥再次找到了他。

隋瑛破开门时,林清浑身剧烈挛缩着,他毫无意识地惊叫,两眼直翻,口吐白沫,双手不受控制地撕扯自己衣裳、头发,在地上疯狂扭曲肢体。

郦椿在门外吓坏了,韩枫捂住了他的眼睛。隋瑛脱下鹤氅把他包住,却抑制不住他的动作。闻声崔大夫匆忙赶来,用针堪堪平息了他。却在平息时刻,林清喉咙间呕出一团有一团乌黑的血。好似要把心中块垒倾吐干净似的,他不住地干呕,同时陷入深沉的昏迷,把自己扔在了幽暗阴间里。

第106章第一百零五章他的心里也下起一场永不……

隋瑛用帕子不住擦拭从他口中淌下的白沫,看崔大夫耐心施针。银针扎在林清身上,好似扎在他的心里,一抽一抽地痛。到了夜半,崔大夫不住打着哈欠,眼底现了疲态。而隋瑛却无半分睡意,只是轻轻抚摸林清的额头,忧心他发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在隋瑛的怀中,林清却缠绵于梦境不肯醒来。大抵是为了逃避现实,在那空空如也的纯白梦境里,他时而化为一株河边仙草,时而化作一只野地小兔。若非随风摇曳,便是灵动奔跑,不知何时倏忽有了人形,脚下便生出道路,他则开始前行。

只是他还未行几步,身后好似凭空生出一双手要将他攫住,拖入凡尘世界。那里是罪恶的渊薮,是荒谬的所在,他对抗着,不愿回去,用自己健全的肢体不住挣扎。他身怀力量,手中甚至还有一副弓箭。

他拉满弓,射向那双由雾气化为的巨手,揉杂愤怒与不甘,他双眼燃烧火焰。可他觉得那黑雾腾腾的双手是如此陌生,究竟是谁不放过他?利箭入体,很快被黑雾吞没,就当林清被逼得退无可退快要被黑雾所包裹时,他发出从未有过的愤怒嘶吼,用五指撕烂了这片天地。他用弓箭击打,用肉身去撞,他的斗争似乎永无止境,直到筋疲力竭。

可就在他以为他要赢的时刻,他射出的那支箭突然从黑雾中出现,直直朝他飞来,扑的一声入体,牢牢定在他的心脏上。剧痛传遍全身,呼吸瞬间滞涩,他跪倒在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仿佛有什么空荡荡了,轻松了,他不再想要逃避了。最终,林清呕出最后一团乌黑的淤血后,他在隋瑛怀中醒来。

他看见隋瑛用手接着他呕出的血,不住地呼唤韩枫。

林清想出声,却只能发出喑哑的低音。他的嗓子在惊厥中喊哑了,很痛,承载不了任何声音。

“晚儿,晚儿……”隋瑛一手自后搂着林清,一只手接在他的下颌处,颤抖着,鲜血淋漓,不住淌落。有那么一瞬间,隋瑛觉得自己快死了。

可林清却颇觉轻松,仿佛心中块垒倏而不见,他好似不再害怕,也不再迷茫,那些所不愿意面对的人或事,他也能坦然站在他们面前了。

于是他抬起手,用指尖碰了碰隋瑛的衣袖。

隋瑛一夜官服未换,面容憔悴,他用干净帕子擦林清的嘴角,又接过清水喂他漱口。整个过程林清都不说话,只是抬眼瞧着隋瑛。他们之间不需要再多言语,隋瑛明白林清已经了然,而林清也知道隋瑛一直在隐瞒。

可这又算什么呢?偏偏他是为他好,却让他不好。

“你知道……”林清靠在隋瑛怀里,艰难地说:“你了解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我了解你……”隋瑛点头,手中动作不停。帕子将血抹开,却擦不掉,隋瑛很着急,他的动作带上了慌乱,似一种逃避。

“你不要再管我了。”

动作停住,隋瑛嗔笑,“我怎么可以不管你。”

“我累了,你也累了。”

“我不累。”

林清闭了眼,两行眼泪垂落,“我并不原谅,可不原谅谁,我也不知道了。”

“那都是过去的事,他们有所选择,有所坚持,和你无关。”

“我失去了一切。”

“你还有我。”

林清笑了笑,无不悲哀。他贴在隋瑛胸口,听他的心脏跳动着,每一声都在说爱他,可每一声也都在说,放下。

可他放不下。

他不可能放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眼睫翕动几分,林清不再说话。隋瑛小心地放开了他,林清便枕着青缎枕头,愣愣怔怔地盯着虚无之处。

窗外又开始下雨。

他的心里也下起一场永不停息的雨。

——

一场雨,将另一人的希望再度浇灭。

怜妃看向从黑暗中现身的范,颤抖地问:“这么长时间,他们还是改变不了他的心意么?”

范沉默地点头。

怜妃笑了,笑得满眼是泪,“我就不信,我就不信……昏庸,昏聩!”

她一手一手锤砸着观月阁的栏杆,羊脂玉手镯撞得叮当响,手掌也泛起一片伤红。范心疼道:“娘娘,我们再等一等,再等一等罢。”

“不能再等了,我受不了了……范大人!我们这些人的命本就是他给的,还给他也是应当!这么多年,我所行之事不过就是为了这一刻!”

“娘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用再说了,我心意已决。”怜妃抬手制止了范的劝慰,显露出从未有过的坚毅,愤慨道:“他们的火烧得不够旺吗?就让我为他们再添上最后一把柴火罢。”

怜妃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碎玉,似是一块玉佩的一半,她递给了范,说:“拿着它,只要他瞧见了,便会信你。”

“娘娘……”范露出难过神色,“还有,还有回头机会。”

“不,我就是为了这一刻而活着的。”怜妃露出少女般的微笑,“我是自己愿意的,且乐意的。”

“可他,他都记不得您了……”

“如此更好,我不要他记得我。”

她转身,遥望皇城之外的某一方向。她知道,雨天是没有风的,是不能放风筝的。曾经的童音一片,泪水两行,支持她走到了现在。

是,她希望他能够将此间的怜妃忘记,活在他心中的永远只有那个受了伤,蹒跚在宫道上,被他护在身后的女孩。

是夜,庆元帝摆驾来到观月阁,却未寻见爱妃身影,于是问,怜妃去哪里了?难道宫人没有通报今日自己要来?

宫人们支支吾吾,均是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庆元帝瞧他们心里有鬼,便差了姚然,说是这群宫人不老实,拉下去挨个儿打二十大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宫人们顿时一个二个纳头便拜,大声喊冤说是怜妃不告诉他们自己去哪里了,谁人也瞧不见怜妃身影。

庆元帝不禁纳罕,虽说自己对其宠爱有加,怜妃也不是个不知礼数的主儿。今日竟不知下落,实在是蹊跷。于是他吩咐姚然差人在宫内寻找,片时边听人来报,说是有小太监看到午后怜妃改头换面,一副宫女打扮,往东宫方向去了。

顿时庆元帝怒火中烧,好似猜测到什么,他不允许人声张此事,低调地摆驾去了东宫。夜色深沉,东宫宫殿的轮廓模糊在黑暗里。几名守门的宫人一见他来,竟都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话都说不明白。

“谁人出声儿,朕就杀了谁!”

扔下如此一句,庆元帝进了东宫,宫女和太监瞧他怒气冲冲前来,个个儿都失掉了呼吸,有个太监竟两股战战,吓得当场失禁。庆元帝认出这奴才是太子身边亲近的,更加确信自己心中猜想。而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寝殿里传来熟悉的俏音,如此欢欣,如此娇媚,他险些站立不住,姚然连忙在后扶住了他。

“主子,咱回去罢。”姚然颤声道。

“不……朕要看看这个贱人和不孝子究竟,究竟……”

说罢,庆元帝放低了脚步声,朝太子寝殿处走去。

而这时,太子尚沉醉于怜妃为他带来的前所未有的温存中。他拉着她玉髓似的手,在唇下吻着。怜妃也吻他,吻他的眉眼,鼻梁和唇。怜妃说爱他,凄婉而动情,太子激动地搂了人的细腰,压在了身下。

“待我继位,定要纳你为后。”

他动作不停,不住立下誓言,怜妃将他缠得紧,若水蛇一般。

“好。”怜妃娇声道:“可我是皇帝的人。”

“我以后就是皇帝,我以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话语未落,轰地一声寝殿大门便被一脚踹开,在这声巨响中,太子大惊,就要从怜妃身上起来,却被怜妃死死搂着脖颈,尖声喊道:“太子,你要往哪里去!”

“逆子,逆子!”

隔着一道床帷和屏风,太子惊恐地看到了庆元帝的身影,他几乎失去了呼吸。而当庆元帝愤怒的斥责传来时,他早已经化为一座雕像,半分不能动弹。

所有的温柔悉数退却,只有彻骨的寒冷,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僵硬地转头,看向身下的怜妃。

他看见她歪着头,下颌凑近光洁的肩,斜眼睨他,露出得胜般狡黠的笑。这笑纯洁、灵动,却又是若妖魔般诡异。

他不明白了。

方才怜妃说爱他,可这个时候,他却觉得她恨他。是啊,那双如水眼眸里,从来都没有爱意。有的只是与他一同万劫不复罢了。

太子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大概是急火攻心,惊吓过度,他竟什么话都说不出爱,浑身哆嗦了一下,两眼一翻,就此晕倒在了怜妃身上。

当夜,群群太医围住了太子,而怜妃则被几名宫人从太子床上扯出。他们拔掉她头上的一切珠花,摘下她所有的首饰,堪堪为她披了件体面的衣裳,就将其扔进了掖庭深处的冷宫里等候发落。

只是在东宫庭院里与庆元帝最后擦肩而过的时刻,所有人包括皇帝都在等待她的认罪和求饶,她却一言不发,怀揣必死的欢愉,无视众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双目灼灼,微笑地凝视前方。

第107章第一百零六章女人有时会将牺牲当作一……

“好消息,好消息!这是天大的好消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岑长青的脚步响彻在环廊下,隋瑛从厢房里出来,问:“出什么事了?”

“昨儿夜里宫内穿出丑闻,这回是压都压不住了,那太子竟秽乱后宫,和妃嫔通/奸,被圣上抓了个正着!”岑长期激动得两颊直颤,“这回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太子了!”

“想不到……”隋瑛苦涩一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我们想尽办法找他的错漏,他却不知收敛,干犯到圣上头上去。罢了,现在宫中情况如何?”

“这事儿本是压着的,没叫人知晓。可那东宫内闹得动静太大,连夜处死了一批人,还有那观月阁,都是哭天抢地……”

“观月阁?”隋瑛皱眉,“可是那位……怜妃的居所?”

当初庆元帝力排众议为怜妃修缮观月阁一事朝野内都是知晓的,又因那孝王一事,观月阁一直在隋瑛心中是个过不去的坎。可联想到怜妃,隋瑛心中总有些说不清楚的感觉。不知是否是幻觉,他模糊的回忆中,始终徘徊着她的声音。

可臣子和妃嫔,又是怎么得以见面的?

岑长青看到隋瑛面露疑惑,便想起什么,说:“是怜妃,您见过的,许是不记得了,那时您快冻得够呛,脑袋都僵住了。听金瓜公公说,在玉峦殿外怜妃给您披了件大氅,也是当时圣上心思在别处,不然定是传出些闲话连累您。”

隋瑛记起有这么件事来,纳罕道:“这事还真是蹊跷。”

“有何蹊跷?”

隋瑛摇头,他说这话全凭直觉,他哪里有半分了解怜妃,连其面容都未有印象。岑长青见他摇头不语,便也不问了。只是渐隋瑛方才从厢房里出来拧着眉头,面色极不好看,于是指着屋内问:“是他出什么事儿了?”

隋瑛看了一眼他,摇头说:“没事,你先回去吧,此时莫要声张,免得给别人落了口实。只是想必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如今对我们来说,也是道助益,不可轻易放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行,那下官就先行告退。”

岑长青走后,厢房内传来咳嗽声。隋瑛转身走进,关了门,见林清扶床柱坐了起来。隋瑛拿起桌上茶壶到了杯水,递到林清嘴边。

林清摇了摇头,说:“不渴。”

“那便漱个口。”

林清凑前含了口水,吐出来都是淡红色。隋瑛神色凝重地将茶盏放回桌上,便坐在林清身边,放下了床帘。

“外面刮风了。”隋瑛说,给他拢了拢身上的毛毯。

“有什么风刮得比宫里的这阵仗大?”林清看他,眸里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隋瑛轻笑一声,抬起手为他了鬓角,“既然连岑长青都知晓了,想必这事已是传遍了朝野,这一回东宫无论如何都要给个说法,极有可能叫陛下松口,使岐王上位。所以我一直说,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我们所需要不过是耐心和坚持。”

林清的目光淡淡地从隋瑛脸上掠过了,没有任何表情。是以隋瑛这两日一直在想,林清究竟是怨他,还是解他。

要说怨,他并不使性子,也不争吵;可要说解,他却又冷淡得很,沉默多于言语。

只是林清说得没错,隋瑛累了,他真的很累。为天下民生艰难而忧愁,为岐王一事而心力交瘁,为林清也是多日提心吊胆,里里外外,仿佛都有天堑似的困难。随便哪一项放在人身上都会压得人喘不过来气,可他却日复一日,砥砺前行,常怀信心,并不抱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哪怕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说他贪心也好,异想天开也罢,他总想给这世间一个周全。百姓和官吏,君主和爱人。只是今年顺天城的苍穹好似破了个口子一般,雨下个不停。细细雨丝模糊了凡尘,叫隋瑛看不清了。即使林清就坐在他眼前,他也看不清他。

许是两人之间也在下一场不湿头、不沾衣的雨,将他们分得很开,叫他伸出手,触碰到的却是一个稍纵即逝的幻影。

“我给你一个结果,好不好?”隋瑛握住林清的手,用笃定的声音吸引林清游移的目光。

当林清将他映在眼底时,隋瑛露出令人信服的笑容。他渴望用这道笑容让林清安心,于是追补道:“陛下为那怜妃修了观月阁,自然是宠爱有加,如此秽乱之事,太子这一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东宫易主,板上钉钉!”

林清依旧沉默,只是扬起一边嘴角,算是给了回应。

“我累了。”

“你休息。”隋瑛将枕头放倒,扶林清躺下。林清躺下后就闭了眼,隋瑛站在一旁看了他一会儿就出门了。

此际,成百上千的折子飞进内阁,均是弹劾东宫。平日里被压制的、欺辱的、忌惮的、不敢出声儿的,此回紧紧抓住了机会。

霎时,内阁里忙碌一片。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幽暗宫道中,掠过一道清丽身影。几个绕行,这身影便来到掖庭深处,站在一座荒废冷宫前。宫外守卫站在檐下,就着月光看了一眼来人,从她手里接过一碇银子便转身打开了门。

奚今左右张望一番,便步入庭内,庭院中,杂草疯长,青苔覆盖了石板路,昔日整齐的石雕如今已风化,轮廓模糊不清。池塘里的水早已干涸,石桥孤独地横跨在枯萎的水草上。她还未走几步,便听守卫说:“还请郡主一炷香时间就得出来。”

“知晓了。”奚今提着裙摆,碎步跑向那森寒宫殿。

宫殿大门微敞,朱红色漆面剥落,显露出腐朽木料。窗棂间透出的月光在地上投下断断续续的影子,映出一片冷清与荒凉。无人的长廊在夜风中如空洞的幽灵,仿佛等待未知宿命。

在长廊下绕过几个弯,奚今遽然止住脚步。侧耳倾听一番,她推开了沉重木门。

在堂内角落里,竟蜷缩着怜妃。月光照进,打在她泪痕斑驳的苍白面庞上,她亮闪闪的眼眸里露出对来人的欢喜,以及一抹得逞后的狡黠笑容。

就像一只小兔儿似的,奚今不由得想起,到了如今她不过也是少女年纪。

“你知道我会来?”奚今站在门口,问。

怜妃甜甜地笑了,“当然,你不来,我也会差人求你来的。”

“若是我不来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怜妃直勾勾地凝视奚今,“你会来的,我了解你。”

“你我不过只有几面之缘,你何来了解我一说?”

怜妃垂下湿漉漉的眼睫,温存道:“我当然了解你,我了解他身边沾亲带故的任何一个人。因为这么多年,我就是为他而活着的。”

“他?”奚今抿嘴,试探着问,“是岐王吗?”

怜妃诧异抬头,惊喜道:“我就知道你猜得出来!郡主,你真是聪明,难怪端妃如此喜悦你,隋大人也视你为亲妹子……”

“可我和岐王并无过多交集。”

“不,不……”怜妃摇头,“你们有,你们不仅现在又,许是来日,来日也会有……”

“你在说什么?”奚今蹙眉,心底难过,不禁忿忿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陛下对你如此宠爱,你何苦要为一个男人牺牲到如此地步?他吩咐你的?还是你……”

“是我自愿!我全然自愿!郡主,他都忘记我了,这么对年,我只和他说过一句话,打过一次照面,他早已忘了我了,他从来没加任何人去做这等事……”怜妃说这话时,声色渐软,却并无哀伤,“女人有时会将牺牲当作一门事业,我就是如此,我是为他的大业而牺牲,并不求他记得我,更不求他爱我,因为这是我的功绩,我的成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奚今难以置信地摇头,她宁可相信眼前女子是被人利用差使,而不是这般为爱痴狂。可怜妃却并不在意,她强撑着站起身来,却又轰的倒下。奚今这才发现,她的双腿已被打断。

怜妃从怀里掏出一枚断玉,“这一枚玉,求你交给岐王。”

“我为何要帮你?”奚今故作冷淡。

“你不是帮我,你是在帮你的隋大人,他劳心劳力这么多时日却无果,这一回,想必定能叫东宫易主,那么我这条命,也算是值当了。”

奚今颤声问:“你这是何必……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话说至此,奚今的眼泪是再也忍不住,当怜妃终将香消玉殒,她这位和她只有过几面之缘的女子,却感到深刻的悲伤与哀切。她难过地摇头,“你也说,他是连你都不记得了……”

“是啊,不记得了,可我记得他,我们教坊司的戏班子都记得他。那时他挡在我们面前,不叫那几个太监对我们出手,师傅哭,姨娘哭,姐姐们也哭,都以为这回是死定了,可礼部都拦不下来的人,他拦下来了……他哭着拦下来了……”

“那时我在人群中有多么不起眼,我只有十岁,我只为他捡过一次风筝,可他瞧我手上有伤,便问我这伤是哪里来的,我说这是练琵琶练不好,叫师傅用藤条抽的……他就说,以后莫要弹琵琶了,去他身边,一起放风筝,我们要放好多好多的风筝,放到皇城外,做自由自在的一对鸟儿……”

“可教坊司的戏子怎可与皇子有交,我回去跟师傅一说,师傅还说我异想天开哩,可后来他竟来教坊司寻我了,整个戏班子都偷偷来看他。他带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是我们这些奴才从不曾见过的,他说和我们在一起开心,师傅姨娘们都喜欢他,姐姐们也喜欢,我担忧他不喜欢我了,可他却说,他只和我一起放风筝。”

“我们年年都在一起放风筝,直到那日师傅遭人构陷,弹的曲子犯了圣上忌讳,大太监们说我们和宫外有交集,说我们犯了宫规,先是要赐师傅毒药,后要给我们一人五十大板……可他们说,埃五十大板,还不如喝毒药,至少死得痛快……”

“所以后来他救了你们?”奚今说,“可那时他也不过才十多岁。”

“是啊,他定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先前师傅姐姐们都说,哪里有皇子冬日里穿这样单薄?小脸儿冻这么通红的。照顾他的妃嫔对他根本就不上心,还是师傅为他的大氅缝了夹棉,他是我们的主子,也是我们的亲人。那一日,他在太监们面前张开手,把我们护在身后,说要怎么对我们,就怎么对他,那几个大太监又是劝他,又是吓他,就差没欺辱他了。可他扛了下来,他救了我们的命……”

怜妃露出幸福的微笑,“所以说,我们会报答的。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会用尽一生去报答他,他不需要记得我们,不要回报我们……有一日师傅说,三皇子是有做皇帝心思的,他只是不敢,也不能,可你看他读的书,他竟研究什么帝王之道呢,他是有这个能力的,他多勇敢,他一个人面对东厂的那些人,就连礼部都放弃我们了,可他不退缩,生生地把我们求回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师傅死前拉着我的手说,你别忘了岐王,我们都不要忘了岐王……我们在为皇帝和大臣们弹曲时都听见了,他们都说岐王有了这个心思,他拜了一个老师,有天纵奇才,定能帮他成事。我们等待了这么多年的机会,来了……”

奚今说:“所以你成为了怜妃?”

“是!”怜妃激动起来,道:“这是天意!老天都站岐王这一边,皇帝看上了我,他看上了他曾经要杀的人……可他根本不认识我,也不知道我心里从来只有另外一人,他看不起也从不放在心上的人。岐王为他伤透了心,,少时他便在假山后偷偷哭过,说皇帝不爱他,但凡皇帝把给我的宠幸给他一点,他也不会那么难过……”

怜妃泣不成声,泪水一滴一滴地淌落,在地上皆是心碎的痕迹,“所以我要帮他,我要帮他……”

她朝奚今爬去,抓住奚今裙角,乞怜地仰望奚今。奚今蹲下身,难过地帮他了头发,“那么你自己呢?你一点都不在意你自己么?“

怜妃露出昳丽笑容,这样近的距离,奚今发现她唇间有一颗小虎牙,是一颗尖锐的,可爱却能划伤人的虎牙。她并不柔弱,“怜”这个封号并不适合她。

“思念已经带走了我的半条命,郡主,如今我要死了,他们预备将我饿死在这里。”怜妃将玉塞进奚今手里,兀地啜泣起来,“我死不足惜,我是个有罪的人,我手上沾染了太多的鲜血,我,我……”

“你为了他,不惜弄掉自己的孩子。是吗?”

怜妃惊诧抬头,“是啊,郡主,我怕生下来,是个龙子……所以我不允许,我不允许有任何人威胁到他,我不允许……”

她想起自己那夜的疼痛,堕胎药多么苦,她的小腹有多痛,像是有一双手在里面抓挠,哭泣着不要离开。可她却说,你不走,我的事完不成。你走吧,就是生下来了,你亦是要和我一起死的。

只是她太过于年轻,无法摒弃那颗良善的心。她亦不能战胜愧疚,未出世的生命在她手中陨落了两条,她曾自己在某个深夜里喝下堕胎药,在床榻间疼痛欲绝,也将这药送进另一妃嫔的寝殿里,让她和自己一般承受身心之痛。她无所不用其极,她规避着一切可以阻挡他的可能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所以她不愿意让萧慎再记起她,她改变妆容,更易语气,为的就是当她再次鼓起勇气站在萧慎面前时,他认不出她。

怜妃是一个秽乱后宫,让皇帝和太子都颜面蒙羞的女人,而在萧慎回忆中的永远只有一个和他一起放风筝的女孩。

那风筝越来越远,最终断了线,飞出皇宫,飞出顺天城,在蔚蓝的云间化作一只鸟儿,去往谁也不能瞧见的极远极深之处。

即使在天上,她也会注视他。她会说,不错,曾经的那些人的确关心你,可我却是爱你。爱这个字眼我用我这微不足道的一生写就,并不奢望你有所顾念。我对你毫无所求,亦毫无所愿。你记得也好,忘却也罢,我那无声的仗就打到这里,我的路亦到此为止。

“三皇子,不能再……陪你了……”

三日后,怜妃薨于掖庭。

第108章第一百零七章我来,是为一个女人。……

“今年一直下雨,都快要入夏了,一次风筝都未放过。”沅儿倚靠在门边,手里百无聊赖地玩着一柄折扇。一只飞虫嗡嗡地飞了过,他打开扇子去扑飞虫,啪嗒啪嗒,赤脚在环廊下踩得直响,他咯咯地笑个不停。

“沅儿,你是个笨蛋,连一只虫子都抓不着。”金瓜在一边嗑瓜子,他喜欢磕南瓜子儿,沅儿说他脸上的雀斑就是磕南瓜子磕出来的。

“哼,我这是无聊,抓着玩儿呢,我以前在戏班子里,可会抓,你瞧——”唰的一生,折扇猛地打开,携风击打在飞虫身上。飞虫当即坠落在地。

“有两下。”金瓜扔了手中的南瓜子,拍干净了手,说:“怎么想放风筝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爷喜欢,我就喜欢。”

“如今王爷可没时间放风筝,宫内出事儿了。嘿嘿。”金瓜今日心情极好,萧慎用不着他时,他便日日来瞧沅儿。和沅儿呆在一起舒服,沅儿从不觉得他是个阉人,且沅儿还是他交的第一个宫外的朋友。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沅儿来了兴趣。

金瓜却神秘兮兮,东掩西藏,沅儿想起以前萧慎嘱咐他别询问任何有关宫里的事,于是便收了声,自顾自地又抓了根笔,去练字了。近日来他练得很好,他开始写瘦金体。

“喏,我问你件事。”金瓜凑了进来。

“嗯?你还有要问我的?”

“那可不……”金瓜眼珠子一转,问:“你说,你在这岐王府无聊不?”

“嗯……有时候会,但和王爷在一起,我很幸福,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每个人都对我很好……”

“嘿嘿,这岐王府终归还是小了点。”

“这还小?!”沅儿瞪大了眼睛,“可以养好多个戏班子、搭好多好多个戏台子了!外边亭台楼榭,样样都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它再大,也是个王府,王府么……没意思,要说这天下最好的宅邸,自然就是皇宫咯。”

“皇宫大,里边儿就不无聊了?”沅儿歪着头,一脸懵懂,金瓜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真难想象他露出你这幅表情来。”

“谁?”

金瓜意识到说漏嘴,连忙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说:“没谁!我问你,要是有一日,咱搬皇宫里去住,好不好?”

“这哪里敢想!哦,你以前是宫里出来的,怎的,你要回去了?”

“笨蛋,我都说你也去了。”

“我如何去?”

“自然是王爷带你去。”

“可王爷为什么要去呢……”话没说完,沅儿就惊掉了下巴,“你是说,王爷要做皇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嘘嘘嘘!你小点声!你这个沅儿,脑子笨,还一惊一乍的!”

沅儿似是没缓过来,仍旧呆楞着,半天才嗫嚅道:“真不敢想……王爷能做皇帝,是天大的好事,可是……可是王爷要是做了皇帝,会不会不要我了?”

“断然不会!绝对不会!”可话如此说,金瓜却是心里为难,皇帝自然是想要什么就要什么,能要正主了,还能……想到这里,金瓜心里直难过。

“你这沅儿,瞧你穿的什么衣裳,怎么还赤着脚?也不找殿下要几件漂亮衣裳,用些珠宝打扮打扮,你素得不能再素了!”金瓜兀地激动起来,沅儿却嘟嘟囔囔,说:“我听闻府内的银子都拿去买灾粮了,再说我不需要那些东西,我有衣服穿,我不穿鞋,是因为我喜欢踩水,这雨一直下,我的鞋总是湿。”

“你真真正正是个笨蛋。”金瓜夺来沅儿手中折扇,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这两年沅儿长高了,比金瓜还高了两寸,沅儿笑着去夺扇子,两人又玩闹在环廊底下,嬉笑声一片。

而在不远处的云栖苑,隋瑛、岑长青等人和萧慎在一起吃茶议事,萧慎心情极佳,岑长青也是满面春风,隋瑛虽内心喜悦,但还是安抚萧慎等人,切勿喜形于色,尤其在外时刻,被人瞧见,名声受损。毕竟这是家丑,家丑不可外扬,萧慎作为皇子,在此件事上不当沾沾自喜。

萧慎知晓这是隋瑛在为他的名声考虑,如今以隋瑛、程菽为首的官员正在齐力推举他入驻东宫,此刻他务必得小心翼翼,注意德性品行,毕竟支持他的多为清流。

“折子已经看不过来了,看来百官苦太子久矣。只是这一回张元辅倒是没有作声。”提到张邈,隋瑛想起郦椿跟他讲的事,不由得叹息。

“哪里还敢做声?这一回明眼人都知道是无可挽回了!”岑长青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隋瑛摇了摇头,“话不能说太早。”

他看向萧慎,“你去年买粮救灾,群臣都看在眼里,就是岭南、宁中的一些地方官员,都对你颇有赞誉。百官的支持都是你该得的,只是如今关键时刻,可不能骄傲和肆意,顺天城里眼目颇多,这时间人人都盯着你的错谬,就等着你犯错。”

“学生明白,学生会恪守德行,修身养性。”

隋瑛点了点头,再交代了一些,就预备回府,临走前萧慎说听闻林清又病了一场。不收礼,总该收点药材。就算叫人察见了,也是学生对昔日老师的一片心意,要论道也是出于孝心。

萧慎这么说,隋瑛便也应允了。如今户部发不下来银子,欠奉已经足足几十两了。不是昔日隋瑛家族里还有几枚玉胚可以典当的、,他这个一品官员还真是快养不起家了。

要给林清养身子,自然需要药材,隋瑛便谢过萧慎,揣着药包走了。

“难啊。”马车内岑长青叹息说:“我家也快揭不开锅了,拙荆能干,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什么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希望就在眼前。长青兄,你我迎着风,闷头先上吧,底下还有那么多百姓,我们是养不了家,还不至于饿死,听闻朔西又闹起灾荒饿死人了。再这样,东州也不远了。”

隋瑛目视前方,攥紧了拳。在他眼下,沉着乌青一片。他已经足足三日未曾睡过一个好觉了。只要岐王入驻东宫,就离改革又近了一步,这黎民苍生的盼头,就多了一分。

深吸一口气,他在摇晃的马车内闭上了眼睛。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隋府中隋瑛熬了药喂林清喝下时,一辆马车停在隋府门口片刻,最终还是径直离去。马车内,奚今思索再三,决定此事先对隋瑛等人按下不表,径直前往岐王府。

毕竟这是两个女人之间的约定。

奚今在路上时,萧慎正在府内看沅儿写的字,沅儿的瘦金体写得越来越好,这两年他认得了很多字,书写也越来越美观。只是这字写得少了些神韵,也无锋芒,笔法略收敛,处处露着怯。这种字,还是适合个性强的人。

萧慎想起了林清,不禁嘴角上扬。他抬起手摸了摸沅儿的头,又将他拉进怀里在唇上厮磨了一番,沅儿只是睁着眼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殿下会一直带着沅儿吗?”

“当然。”

“以后去别处也带着?”

“可是嫌府内无聊了?如今不方便带你出去。”

“不,”沅儿楼了萧慎脖颈,在他暖烘烘的颈窝里低声说:“以后殿下换了住处,别忘记带我过去。”

萧慎的手游移在沅儿微躬的脊骨上,一节一节地用指尖跳跃着,“当然。”

他扔了沅儿写的字,抬起他的下巴,吻了吻沅儿的唇,“以后可以写一写颜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不是喜欢徽宗的字吗?我上次瞧见你看一副字看了很久,我问了,是徽宗的字。”

萧慎笑着摇头,拨开沅儿额间的发,“我是喜欢,但不适合你写,你不必为了我喜欢而写这种字,想一想你喜欢什么样的,就写什么样的。”

沅儿多想说,他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爱不爱写字。只是他已经习惯于顺服,他点了点头,说:“好。”

这时,金瓜在外边说是定国公府上的奚今郡主来了。

“奚今?”萧慎皱眉,“她怎么会来?”

虽然往日里也不是没来过,但都是跟着隋瑛过来的,这样的单独拜访还是头一回,萧慎不由得郑重对待。沅儿很有眼力见儿,马上就从萧慎身上下来,给他了长衫,披上了一件外袍。

“晚上再来看你。”萧慎捏了捏沅儿的脸,就出了落云院,往云栖苑走去。

奚今站在池边,垂首凝望湖水。见萧慎前来,便端庄行礼,萧慎回礼后,两人落座。

未等萧慎发问,奚今便仔细观察着萧慎神情。萧慎被他这么一看,脸倏尔就红了。他并非不喜欢女子,只是少年时期遇到了太过惊艳的人,就此覆水难收了。如今奚今这样看他,真叫他无所适从。

“咳咳……嗯,这个,郡主,你今日过来……”萧慎率先打破沉默。

奚今看萧慎这番单纯模样,不像伪装,便道:“是为一人而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大人么?他午时就走了,也是两个时辰了。”

“不,不是为了他。”

“难不成是奚越?我上次见他,他变化挺大,我真该感谢他,那时我听闻林师入狱,险些撂挑子不干,赶回京内,还是他劝住了我。难道这回他在东州出了什么事?”

萧慎直犯嘀咕,就见奚今摇头,“不,也不是。”

她抬眼看他,一字一句说:“我来,是为一个女人。”

第109章第一百零八章她爱他,以至于为他身边……

“女人?”萧慎迅速在记忆里搜刮,以确保自己生命中没有出现过什么还能和奚今有过交集的女人。可在奚今冷静的目光中,他不禁生出自我怀疑。

奚今则是按下不表,趁此机仔细观察萧慎神情,见其疑惑不已,又有些许无措,不似是装出来的,便从怀里锦囊中拿出那枚断玉。

“这是她托付我给你的,口中虽说不要你记得她,却还是要把信物给你,你认得吗?”

萧慎一愣,结果这枚断玉,心底顿时掀起风浪,瞪眼道:“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记得她?”

萧慎颤抖地捧着这枚断玉,往事涌上心头,风筝的尾巴便在强劲春风簌簌作响。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纯真无邪的笑脸,在他耳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他人生中少有的快乐,他初次感受到的关怀,便在目睹这枚断玉时,他的眼眶倏尔发红。

“我记得她,可……”萧慎眼底盛满了疑惑,是湿润的。

“你不知道她是谁?”

“她……她是小风。”

“原来,她叫小风……”奚今悲哀地笑了笑,“怪不得,你那么喜欢放风筝,她便化作一缕风了。”

“郡主什么意思?这玉是我出宫前送她的,为何会在你的手里?”

奚今看向萧慎,不无伤感道:“殿还猜不出来吗?你仔请殿下细想一想,在宫里,有哪个女人跟你说过话,打过照面,哪怕就是一面……”

萧慎哑然,忽地心里涌上无限悲伤,这悲伤引他走向一道长长的宫道,他那时陷入沉思,丝毫没能察觉女人的前来,即使说了一两句话,他也未曾将目光落得几分在她身上。若他那时多看几眼,许是……

“许是就能认出来了……”萧慎落泪,捧着玉道:“是她!竟然是她!小风,就是怜妃……是吗?”

“不然你以为,这件事就来的这么巧?”奚今道:“所谓好风借我力,送我上青云。这风,是为你刮起的。”

萧慎失魂地跌坐在椅中,脸色苍白,金瓜在一旁见了,连忙掏出帕子为他揩泪。

“是她自个儿愿意,是她自个儿愿意!主子,切莫悲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慎黯然,只听奚今说:“没错,她是自己愿意,为了一个忘却她、认不出她的人,她弃绝了她未出世的孩子,手上也沾染了他人鲜血,甚至甘愿走向死亡……身为女人,我真想骂醒她,可她却视其为使命,视你为活着的意义。”

奚今哽咽一阵,继续说:“我亦不知她还做了些什么,可她什么都不求,她甚至不求您记得她,若是殿下大业终成,算作我个人的请求,恳请殿下为她烧一只风筝,来生自由自在,为自己而活……”

说吧,奚今翩然离去,萧慎握着手中断玉,早已是说不出话来。

“可是,这玉为何断了呢?”他又笑又哭,“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

萧慎想起林清曾说那怜妃奇怪,他亦记起怜妃为隋瑛披过衣裳,还有那一日,她来到他面前,用极寻常的语气说她为林清讨了一味极好的药……她关心着他身边的每一人,其实也只是关心他一人。

她爱他,以至于为他身边人流泪。

只是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她眼泪只为他一人而流。

萧慎难过不已,已是潸然泪下。走出云栖苑,他扬起头,看向蔚蓝苍穹。雨停风起,带来一片暖意,湖面微澜,犹如故人眼眸。

春天已经过去了,如今已经不是,你我放风筝的时节了。

可是风筝未必只能在春天放,只是身边再也无你了。

很早之前都已无你,可这一回,却是真真正正地,无你了。

“——不,我相信你一直都在。”另外一人在心底说,那心上道道伤疤,却不如这一道最为深刻,掖庭中,冷宫前,范垂首站咋那堵萧瑟木门外,沉默不语。两道细细的泪痕挂在他脸上,他嘴角上扬,喃喃道:“哪里又是你单单走向我?对你,又哪里仅仅只是感激?”

“你的心愿,我会帮你实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交托的,我一定帮你做到。”

“你不要他记得你,我也不要你记得我。”

淡淡的月光中,宫墙斑驳,藤蔓如无声的守卫,攀附在裂开的砖石上,仿佛在悄然生长中吞噬着鲜活生命。夜风吹过,轻轻拂动残破的帘幔,发出微弱飒声,好似对他话语的回应。仿若有一只手,轻柔地掠过他面庞,为他擦去眼泪。一缕清风掠过,带起一片湿润,湿润中夹杂花香,暗夜里的月光披洒在肩,范死死握紧了手中的断玉。

——

程府内,程菽将一叠折子推至大案的一边,一副长随打扮的宋步苒便眼疾手快地将所有折子规整好,整整齐齐地码在案卷架上。

程菽从案后走出,来到隋瑛身边,“就看后日早朝了,这些人写的折子倒是措辞激烈,只是不知道到了金銮殿,又有几个敢出声。”

“无论如何,这一回是背水一战了。”隋瑛垂眉,“我主管吏部,这些天,多少人官员来我府上哭诉,我府上从不接待人,却也禁不住他们的央求。朝廷的欠奉拖得太久,多少京官连房子都租不起,府上已是揭不开锅了。”

话说至此,主管户部的程菽更是黯然,这些天他府上何尝不是如此。眼见有扳倒太子张党之机会,平日里默不作声的官员们瞬时蜂拥而至,他们也不闹事,就是一个劲儿地哭诉,叫程菽心底好不难受。

是以这一次,程、隋两人联合官员,预备在早朝上直接向皇帝施加压力,恳求置换东宫。这算是死谏了,只是因为怜妃那事相较以往多了几分把握。

两名挚友相视一笑,眼中有自信,亦有落寞,更有疲累。

“迟迟——”程菽转身,对卷宗的宋步苒说:“你去趟衙门,叫江宁和余杭的两名清吏司主事午后来府上寻我,带着账册。”

“好的,老师。”说罢,迟迟向两位大人行礼就推门离开,她行的是男子的礼仪,装扮也是男子。隋瑛轻笑一声,看向程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看,这迟迟比寻常男子都要能干。”

程菽无奈摇头,“迟迟想做事,我能给的也只有这么多,这已经是坏了规矩了。”

“你也是肯为别人坏规矩的人。”隋瑛拍了拍程菽的肩,“真是意想不到。”

“一哭二闹三上吊,谁受得了?”

“看来你很在乎她?”隋瑛接下了话茬。

程菽一愣,清了清嗓子,“毕竟是自己的学生,还是知止的妹子,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陨霜,你当真看不出那迟迟的心思?她想做事不假,她心里有你,也是不假。难不成你仍旧忘不了亡妻?她也是乐意见到你幸福的。”隋瑛是个直言直语的,况且他的好友已经独身多年,若身边有个陪伴,他也是乐意见到的。只是他算是看明白了,他这好友心地敞亮,唯独在这情事上,竟是恍惚不明。

程菽垂下眼眸,回给隋瑛一声轻笑:“我哪里是如此不解风情之人,忘不了亡妻是一,二则是,只是我已年近不惑,做她父亲都是足够……”

隋瑛不禁大笑,“你这可是在讽刺我了,我这边连性别都不是问题,你这年龄道还是个问题了?陨霜,这迟迟的心思路人皆知,她望着你的眼神,就是我这个外人都看到那渴求了,你要是再这么圣人下去,迟迟一走,你可是要追悔莫及啊!”

“她,她会走么?”程菽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到了出阁年纪,总是要嫁人的,你若不清楚自己的决心,你便想一想她若嫁了人你如何,总归我是见不得林见善和别人在一块儿,他提起别人我都不乐意。你是个长情的人,听闻嫂子离世后你悼念了足足三年,如今,你也得从过去中走出来了。”

“嗯。”出乎意料地程菽竟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说:“我怀念她不假,对迟迟,却只是因为越不过心上这道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到底在担忧什么呢?”

程菽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他并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他,当他和自己学生相恋,必定会名声受损,可他不在乎。名声不过是身外之物。所以,他究竟在介怀什么呢?

隋瑛走后,约莫一个时辰后宋步苒就蹦蹦跳跳地回到程府了。程菽站在荷塘边,看她像只小狐狸一般轻盈跃动地朝自己跑来,在这肆意而又张扬的青春中,程菽恍然发觉自己的忧心所在。

她是如此年轻,年轻到不能发觉自己的苍老。

如今她十八,他三十八。尚且相配。

而后他二十八,他四十八。当她依旧风华如故时,他却已渐衰。

而当她成长到自己如今这般年纪,他许是已经白发苍苍……那时,她会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吗?她所选择的,是一个不能陪她白头到老的人,一个极大可能要离她先去的人。

原来他担忧的不过就是,迟迟那迟来的后悔,失去的仓皇。

第110章第一百零九章与我一同……破釜沉舟罢……

长廊下,日光明媚,林清面前坐着神色恭敬的倪允瞻,他如寻常一般指点倪允瞻的文字,言语间却在悄然打探倪允斟的情况。

他需要跟倪允斟见一次面,于是,他递给倪允瞻一支松枝,说是他从南明峰上带回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什么?”

“回府后摆在案上,保你考中进士。”当然,这话是林清胡诹的。倪允瞻嘟嘟囔囔,半信半疑地就拿着这根松针回去了,当日被他兄长瞧见了,心下便是了然。

翌日隋瑛去上朝后,两人就在松福寺见了面。

“听闻你又病了一场,可好了?”倪允斟用手去摸林清额头,林清点了点头,只是神色略冷淡,倪允斟心想他应该是忧心于早上的朝会。

“这一回他们可使力气了,一个朝会陛下是拖了又拖,乌泱泱的一群人,就这么一大早地进去了。”倪允斟伸了个懒腰,“太子目前还被太医院的人医着,这个时候陛下怕是不好做决断。”

林清冷笑一声,“我对此并不抱希望。”

“哦?”倪允斟回看他,“怎么说?”

“前些日子我见了张邈。”

“嗯,我知道。你领了郦径遥的儿子回去了。”

“择之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关于你的自然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你知道那日张邈跟我说了什么吗?”林清抬眼,只见倪允斟摇头。

“他说,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夏炎。”林清观察倪允斟脸上的神色逐渐僵硬,“那三人中,从来都没有他。”

倪允斟定在原地,这么多年,荀虑对此事守口如瓶,或许就连荀虑都不知道其中缘由。倪允斟多方打听也只得到是张邈最后证言坐实林可言罪名,曾有什么挚友三人只剩一人,便如林清一般,想当然地将张邈归于那三人当中。

可是,现下张邈却说,他从未见过夏炎。

倪允斟不禁咽了口口水,一股不好的预感从他心中升起,以他的智谋,他也并非未曾怀疑过。尤其是隋瑛那一跪,跪回了林清。

他是在北镇抚司长大的,是在宫里当差的,天子仁慈,实在是太过于罕见。

“你猜到了,是吗?还是你一开始就知晓,你也是瞒着我的众人之一?”

林清眼神审视,语气冰冷,倪允斟打了个哆嗦。

“断然没有!”他凑近前来握住林清的手,“你别吓我,是真的吗?你确定?”

“你何必问我,你的直觉已经给了你答案,否则你为何如此紧张?”林清哂笑,“怎的,莫非你猜出这一层不是,还猜出什么别的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伸出手抚摸倪允斟的脸,款款问:“择之,你如此了解我吗?”

倪允斟又是打了个寒颤,他想起之前自己在这里说过的一句玩笑话。可他也不是一般人,定了定神,他深吸了一口气。

“你别刺激我,你让我捋一捋。”他松开林清,坐到一边,扶额沉思。他并非没有听到过什么传言,这么多年来,夏炎的死是他的心病。他也知道陛下十分宠信夏炎,只是那时他年纪尚小,而后的成长中,他吃的是皇粮,护卫的是圣上,皇宫就是他的家,是以他下意识地就避开了某种猜测。

或许,也是避开了某种必然的失败。毕竟,若那猜测为真,不就是死局吗?

可现下,眼前这人,居然要破这个死局。

林清似笑非笑,耐心等待。他知道,惊天骇浪已在这人心中掀起,自己所要做的不过就是确信。他相信倪允斟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那就是,站在自己这一边。

良久,倪允斟抬起头,问:“你是这个心思,岐王呢?”

“岐王?”林清随意拨弄了一下衣摆,漫不经心地道:“只要我点一点头,岐王便是第一个站出来的。”

“你确定?”

“等着瞧他们今日他们在朝上的结果罢!”林清站起身,兀地激动起来,“我不要再这样继续下去,我已经厌倦了等待!等待是弱者的行为,强者只会主动出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罢,林清悍然看向倪允斟,把这位历经风雨的镇抚使也是吓了一跳,“你若愿意,我身边永远有你的位置,你若不愿,躲得越远越好!”

“你这是什么话!”倪允斟站起身,两手钳住林清的肩膀,逼问:“你看不起我?”

烈焰燃烧在林清眼眸中,他抿了唇,勾住倪允斟下颌上的帽绳,朝前一带,咬牙道:

“看不看得起全在于你!择之,忘了林可言,也忘了夏炎,与我一同……破釜沉舟罢!”

——

朝堂上,庆元帝已经在群臣的施压下面色铁青,他看向为首的程菽和隋瑛,内心中强忍怒意。他并非不愿意在此事上让步,可这些臣子整出如此大阵仗,一旦让步还真以为他怕了不成?且太子当日昏迷后到现在都未苏醒,他实在无法在今日做出定夺。

程菽和隋瑛是知道见好就收的,但那些被压迫久了的官员们可不一定,他们的哭诉到了朝堂上便更加夸张起来,不乏有添油加醋搬弄是非的,甚至还趁着此机互相攻击的……程隋两人已经在庆元帝心上开了一道口子,点头只是时间问题,可这些大臣们,却弄得庆元帝烦不胜烦。

好不容易朝会结束,两人也是叹息。

“无论在什么时候,私利总会占了上风。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要倒太子和张党不假,谋私也是真,究其根本还是吏制问题。”程菽无奈摇头。

“多少两袖清风,也是不得已为之,机会递到眼前,巴不得凑上去。这些人中有多少是真的为了我大宁朝考虑,甚至还有人公报私仇,趁此机会报复太子当初对其的视而不见。”隋瑛拂袖,“烂到根本,非朝夕可更易。”

“难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在这回陛下松了口,东宫易主,只是时间问题了。陨霜,你我可要撑住。”

“这是当然。”程菽笑了笑,“累,也值得。真想我大宁朝海晏河清,我也好安心做我的学问啊!”

两人并肩朝午门走去,初夏的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错在汉白玉砖石上。两抹朱红,扛起这大宁朝的江山,承载万千黎明的希冀。哪怕前方道路,尽是泥泞。

散朝不久,庆元帝对太子依旧模糊的态度传到了岐王府。

萧慎负手而立,身旁站着来周,身前是三百名精壮的护卫,个个金甲加身,武装到牙齿。金瓜一路小跑而来,凑近了对萧慎耳语几句,原本清朗笑容瞬间怒容满面。

萧慎握紧了剑,已是气到了极处。金瓜也神色黯然,瞅着主子不敢出声儿。

“殿下,可是出什么事了?”来周一心练兵,对外一无所知。

“无事,”萧慎极力遏制住愤怒,对他说:“什么事都没发生,你操练得很好,继续。”

“谢过殿下。”来周脸现兴奋,萧慎转身走了,金瓜一路碎步跟在后边儿。

“隋大人和程大人已经尽力了,尽力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知道,问题从来都不在他们身上。“

“主子,切莫灰心呐。”

“呵!”萧慎遽然停下脚步,望向金瓜,颤栗道:“灰心?!我看起来像是灰心吗?只是这天下,若是日日等人求来,我不要也罢!”

萧慎握紧了拳,已是愤怒到双眼通红,“我受够了,我受够了!”

他猛地一拳砸在廊柱上,低吼道:“我受够了!”

“——没错,你受够了,我也受够了——”兀地身后响起林清的声音,萧慎猛然回头,只见林清拄着拐杖朝自己走来。

他走得很慢,却异常坚定。在他的脸上,萧慎看到了某种绝无更改的决心。

林清伸出手,擦去萧慎眼角的泪水。他从松福寺出来就径直来到了岐王府,他知道自己会看到如此场景。

“老师,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啊,我究竟还要怎么做!大哥都那样了,都那样了,他都不肯松口,我萧慎,竟在他眼里低贱如此,哈哈哈!竟是低贱如此……”萧慎仰天大笑,又猛地紧紧抓住林清的手腕,猩红着眼眸,怒吼道:“我无法再继续忍耐下去了,你懂的吧,你懂我在说什么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懂,我都懂!”

“只要你一声令下,老师,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改了这天,换了这地!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哪怕去死,我也要为你也是为我自己夺了这天下!我不要再过这种日子!我不要了!”

萧慎怆然欲绝,已是眼泪纵横,林清泪水涟涟,连声答应:“好,好!就这么做!就这么做!我也不要再过这种日子!殿下,你朝前走!你朝前走吧!我为你打头阵,我为你付出我的一切!”

林清激动地抱住萧慎,抱住他的希望!他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不顾了!

因为自此以后,代替仇恨的便是愤怒,唯有愤怒可以化解这份悲哀。隋瑛料想得没错,当林清知晓一切之时,便是他无法再掌控他的时刻。因为林可言给萧穆的这个天下,林清看不上,也不喜欢!

他不要谁的命,他只要亲手颠覆这个天下。

他有能力,他要改天换地!

第111章第一百一十章我们都没忘啊

林清在此刻认清自己的内心,是,他不是什么高风亮节之人,他从来都不是。对此气节他崇敬却又鄙夷。他错了,他拉了隋瑛入局,为了给岐王铺路,如今这人却已成了阻碍。他们彼此相爱,可这份爱他让步履维艰。他不想再伪装了,那个唤月儿的孩子,早已死在二十年前的广陵了!

否则——林清浑身战栗,对正视自己的内心而激动不已,否则从多年前,他为何要深扎兵部,将朔西和东州收于囊下,还要将自己信得过的将领安排到禁军里去。萧慎看出来了,他看到了自己的内心,也许隋瑛也看出来了,否则不会因为当初林清要把徐无眠安排进禁军一事而那样生气。他们都认识自己,可唯独自己偏偏不想看清自己。

时候到了!时候到了!

林清松开萧慎,凝视他猩红的泪眼,颤声道:“你可知,我亦是为我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慎紧紧握住他的手,“我希望你为你自己!这世间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是师徒,亦是同路人,心有异,却共赴一个目的。两人紧凝彼此,林清寄托于全部希望,而萧慎,爱情的火焰燃烧在雄心壮志中,他在剧烈的精神嬗变中也让性占据高地,忍住了没有去亲吻老师。他只是往林清怀里钻,像一只受伤的狼崽,汲汲渴望。

林清抚摸他肩,轻轻拍着,似呵护,似誓言。两人就在长廊下坐着,身周无人,阒然无声,只剩宏伟计划和勃然斗志,在两具看似平静的身体里掀起狂浪。仿若为了更加坚定他们的决心,当夜便有一人悄然来访。

范一身便衣,站在萧慎面前,神色凝重,眼眶泛红。

“范指挥使?”萧慎对其只有几面之缘,连熟悉都谈不上。

范踱步道萧慎面前,下跪磕头,“殿下,自此以后,范便是您的人了!”

萧慎和屏风后的林清俱是一惊。

“你这是什么意思?”萧慎谨慎问。

范抬头,从怀里掏出另一枚断玉,恭敬呈上:“我蒙怜妃之恩,当回报,如今怜妃已去,最后交代,便是叫小的与殿下同行!”

“同行?范大人这话我可听不明白。”

“不,您明白!我亲眼瞧见了奚今郡主几天前来您府上了,您全都明白!”范眼中燃烧猎猎火焰,似要把萧慎心底秘密全然逼出。

“怜妃燃尽了自己,却担忧自己殒命后不足以撼动东宫,她说若东宫易主,我便就此隐退。若事态依旧无法改变,就到了我来助您的时刻!”范激动道:“这些年,陆陆续续地东宫已经安插了我们不少人手,这一次也都在惩处中存活,还有多处宫门,都是下官值守,只要,只要殿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慎抬手,制止了范说话,戾声问:“范大人!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微臣知道!微臣从未如此确信自己在说什么!不然您以为,当初孝水县案件中,隋大人得到的那本账册从何而来?!那是怜妃亲自交给我我暗地里送到隋府的!她为您暗暗做了太多,直到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屏风后不动声色的林清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只听范继续道,“她说有了这枚玉,殿下就会信我,殿下就算不信我,也得相信她!她为您付出了一生!”

“你不要再说了!”萧慎痛苦回首,不堪想起怜妃,他颤声说:“你住口,不要再说……”

范怅然地笑,“殿下,我只恨不得把我的心掏出来给您看!您不信我乃常之中,我给您我的忠心!”

顿了顿,范咬牙说:“我之所以平步青云,成为指挥使,全乎在于那次救驾。而那次救驾为怜妃与我刻意谋划,其中有一宫女为帮扶,我将她带来交托于殿下手中。若微臣有片刻移心,殿下即可将这证人提出,将微臣送于鞫谳。”

“你何苦如此?”萧慎问,“你不怕我以谋逆之罪检举你么?”

“微臣不怕,微臣等的就是今日。”说罢,范起身,向外招呼,一名素衣打扮的宫女款步行来,向萧慎行礼。

“奴婢出自于教坊司,为多年前您护在身后的最微不足道的一人,这些年来在风姐姐的谋划下,我已经在宫中站稳脚跟。”这名宫女带着哭腔,喊道:“殿下,我们的命是您给的!您忘了,我们没忘!这些年,这些年……”

宫女涕泪俱下,掩面道:“我们都没忘啊!”

面对这声音,萧慎不禁动容。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他去教坊司都是隐秘地去往。就是当初那几名发难的太监,也只当他是皇子心善。而对于他和教坊司的具体交往,除了忠王他随口说过几句,便是从未对任何人提过半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往事历历在目,多少次遭冷落,多少回被欺辱,整个皇宫中,就只有教坊司的那些戏子们曾给予过他一缕温暖,在那苍白的不堪回忆的童年中,也只有她们,让萧慎第一回真真正正感受到了被爱。

所以他才能勇敢地站在他们身边,保护他们,也是保护那一抹爱。

可他从未奢求过这份爱会延续到如今,会以如此轰轰烈烈的方式给予回报。

他也从未想过,这爱中,会孕育出如此大的牺牲。

那枚断玉在范手中莹润光泽,萧慎颤抖地拿起,与自己挂在腰间的相合,为一枚龙纹玉。这是他出宫前送给的小风,时隔多年,这玉携眼泪与思念辗转回到自己手里。

萧慎转身,不堪言语。他默然走到了屏风后,看向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的老师,兀地他哆嗦了两下嘴唇,蹲下身将脸埋在老师膝盖上,无声地哭了。

林清沉默地抚摸萧慎的黑发,抚摸他颤抖的双肩,很难说清两人现在是什么心情,许是这一刻,向来心思深沉的林清想法却还要简单些,而萧慎,却徘徊在一种怀念、愧疚、希望、激动等情绪的交织错乱中,剪不断还乱,只能交托于眼泪。

再次抬头,萧慎泪眼朦胧,泪水将老师模糊,映照出了千百个,每一个他都好喜欢,每一个他都可以永远仰仗。只见老师伸出手,用拇指轻轻撇去他眼角的泪,向他点头,道:“去吧,随你的心意去做。”

萧慎视野逐渐清明,是,按心意去做,那么范的出现,便是不可多得的时机。

哪怕这其中存在被欺骗的风险,哪怕曾经那些他爱过的也仍旧在爱他的会再次为了他丢了性命,哪怕这事从里到外都是万劫不复,他要做,他要做!

于是他走出屏风,望向堂下两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留下来。”萧慎的声音掷地有声,不含任何情绪,他的指尖指向宫女,宫女便激动得纳头就拜。

“范大人。”当他再次看向范时,他的神情已有天子的威严,“从今以后,我要东宫的一切消息。”

“一切!”

范激动地浑身直颤,他连磕两个响头,道:“遵命!”

第112章第一百一十一章这一剑,只是警告。……

“你去哪里?”郦椿帮林清将长衫披上时,隋瑛从屋外现身。

他今日本来要去衙门,只是落了几份表章便调转方向回来取,没想到刚进门就发现林清要出去。

隋瑛本也是随口一问,林清却躲避了目光,冷淡道:“出去走一走。”

隋瑛望着他,说:“我叫韩枫陪你去。”

“你衙门里事情不少,少了韩枫可不行,我有椿儿。”林清在郦椿的肩膀上拍了拍,“走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晚儿,”走过隋瑛时,林清的手腕被人攥住,他正要发作,就听隋瑛说:“早些回来。”

林清神色一软,说:“知道了。”

他的去处,两人都心知肚明,无非是岐王府。只是隋瑛发觉他去得越发勤快,林清却说,岐王因为太子三番两次受打击,自己这个当老师的,只是过去给予安慰和鼓励。

如此隋瑛也没有阻拦的由,只是他时常等候林清回府,越等越晚,有一日掌了灯,他等待林清用晚膳,一直到了深夜都未见人影。

“说是一会儿就回来,叫您别等了。”韩枫从岐王府回来后,站在门口气喘吁吁地揩汗。

入夏了,林清的生辰也快到了,隋瑛时常在想要给他准备一样什么礼品。可他这个一品大员府上也是清贫异常,要送什么奇珍异宝,他还真送不起。

沉默独坐,隋瑛动筷,在偌大的厅堂内吃一尾煮鱼、一碟酱牛肉,两盘小菜,若是他自己两盘小菜就对付了,可他担忧林清身子,总是在自己承受范围内给他最好的。可他也心知这一条鲈鱼、一碟酱牛肉在岐王府中怕不是边角料。

“也罢。”隋瑛嚼着米饭,米饭本该是甜香的,他却嚼出了苦涩味道,“也罢。”

他自嘲地笑了两声,兀自摇头,一口一口吃着米饭,大口嚼着牛肉,他对自己说,你已经够累了,你不能倒下,所以你得坚持住,每一餐,每一觉,你不是为你自己吃的,你是为百姓的希望,为大宁朝吃的。

用完餐,隋瑛又独自去了书房,表章直至深夜,直到听到府门打开,拐杖哒哒哒地在长廊上响起的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至少他还是回来的。隋瑛无不悲哀地想,目光却依稀模糊,他感到一阵心痛,他觉得林清离他好远,远到他要抓不住他了。

林清推开书房门,缓步踱入,见隋瑛披着长衫在灯光下,沉静垂首,便问:“还不睡?”

“嗯。”隋瑛点了点头,他将面容隐藏在黑暗中,他怕林清看到他发红的双眼。

“在等我?”

林清走近,绕到案后,捻着隋瑛下巴抬了起来,“瞧你,眼睛都看坏了,红通通的。”

隋瑛搂了林清的腰,将脸埋在他柔软的腹部,“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今儿岐王府上来了几个人,都是武夫,他们想听些学问,我便就着《左传》跟他们讲了些。”林清抚摸隋瑛的头,淡道:“一讲就停不住了,终是知道程大人为何如此喜欢讲学了。”

隋瑛轻声笑了笑,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他不在意了,只要林清还在这里,他每日都还归家,他还认可,自己身边就是“家”。

“我要沐浴,你帮我沐浴,好不好?”林清捋了捋隋瑛的黑发,笑吟吟地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当然好,早就烧好热水了。”隋瑛起身,牵着林清的手。林清平静地笑着,心却很痛。他走在他身后,看他宽厚的肩背,那是他曾经的倚靠,是他终生的所爱。只是前者他已动摇,后者则是永不会更改。

在沉默中走过长廊,月光落在彼此身上时,他们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他们也不在一起。对于有些事,他们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及。

只是不提及并不意味着不存在。

一日阳光正明,隋瑛下朝后在午门前遇见了荀虑,对于这位恪尽职守的锦衣卫指挥使,隋瑛很难说不恨。但他也深知锦衣卫从来只听从圣命,林清那件事上,荀虑只是一个执行者。

只是当荀虑站在午门阴影下向隋瑛行礼时,向来温文儒雅的隋瑛也只是淡漠地点了点头。

“您心中对我有成见,很正常,要论这大宁朝中谁最招人恨,我荀虑说是第二,没人敢说是第一。您是个心底宽广的,到底还愿意睬我两眼。”荀虑笑了笑,却也不失威严。

“您不妨有话直说。”隋瑛冷道。

“这世道谁心里都装着个人,我们这当圣差的,心里只能有圣上,却免不了对他人有所关心。我荀虑这一生未娶妻生子,只视几名属下为至亲之人。管他们可不容易,我操碎了心。但管别人,对我而言还算是简单。”荀虑音色渐冷,“要是隋大人管不好人的话,就莫要怪荀虑不不顾礼数了。”

隋瑛心中一惊,“荀指挥使这话我便是听不明白了,我吏部谁人没有管好?”

荀虑微微一笑,“您在公务上无可挑剔,可家事上——隋大人,您今儿个就出这个顺天城,朝南走,去那松福寺,若是您今儿个去了事态还是如此,那么也别怪我荀虑刀下无情。”

说罢荀虑扬长而去,隋瑛额间直冒冷汗,出了午门就上马车,朝城外奔去。而与此同时,松福寺后的木屋里,倪允斟正仔细听着林清给他讲述计划。

“三千营里的那个吴晗很重要,”林清的手指尖点在桌上,“要让他的部下为我所用,这几个卫所都是关键。所谓猛兽易伏,人心难降。要把这些人管服了,只用好处诱惑可不行,要把危险扛在他们肩上,他们不干,便是死路一条。”

“还有徐无眠,他已暗中入了忠王门下,若他有任何起势,便放出些声音,说是忠王有这个心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倪允斟撇了撇嘴,“忠王?何故牵连他?”

林清冷道:“你要跟我提什么善心,我现在就走。”

“好好好。”倪允斟摁了林清双肩,笑道:“做大事就得这样,只是,我担忧那程菽不好对付。”

“程菽把那宋知止的妹子弄进了衙门,若是有异,大可发动人参他。只是他和在山交好,又是肱骨之臣,不可轻易动他。”

倪允斟仔细瞧着林清认真时的神情,越瞧越入迷,他一边听着,一边欣赏着,直到林清讲完,幽幽抬眼,“这么看我做什么?”

“你知道你现在有多漂亮?我想亲一亲你。”倪允斟笑吟吟的,抓了林清的手。

“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林清收回了手。

“什么话,事儿要做,感情也要谈,我问你,你想过后果没有?我宁愿他永生不原谅你,我便有机会把你弄到身边,可我知道,你会伤心。你会伤心的,对吗?”

林清微微垂下眼睫,“他……我会想办法,挽回他……”

“挽回什么?有什么用?你瞧一瞧我,多好!”倪允斟激动起来,对于林清默认隋瑛会对他生气的这一事实,他站起身将林清围在炕上,“你只是没有和我亲近过罢了,你尝一尝我给你的滋味儿,你就知道我的好了!”

林清闪躲,用手推他,“择之,你不要这样……”

“我想了很久,你跟他终不是一路人,你们之间的感情无非就是多年前在广陵的相识,可是见善,人生路还长着呢!你还有几十年的人生,谁说非他不可了?你看我,模样不比他差,身板儿也只有比他强的,你要做什么我就帮你什么,我们……我们是一路人……我们……”

说罢,倪允斟好似上了头,对于近在咫尺的美人儿动了欲念,便一手钳住林清的肩,一手捧住他的后脑勺,在林清的挣扎和捶打中将他摁在炕上吻了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呜……择之,不要这样……我不喜欢……”

林清奋力抗争着,但他知道倪允斟是个一时上头但也是个会掌握分寸的人,索性就让他吻上一吻,但他坚持着从不给予任何回应。

可就在他将将放下捶打倪允斟的双手时,木屋大门被一脚踹开!

在他惊恐的目光中,门口出现隋瑛的身影。

林清瞬间呆住,而倪允斟,此际恢复清明,从林清身上撑起,后背生寒。

他感受到了一股杀意,手不自觉地就放在了腰间的绣春刀上,神色也变得异常肃凛,仿佛下一瞬间他就会取走来人的性命。

“不,不要!”

林清惊恐地看到隋瑛无声地抽出腰间长剑,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不!”林清推开倪允斟,从他怀中挣脱,踉跄地扑向隋瑛,“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不是!”

他跪在隋瑛脚下,颤抖地抓住他的官服。而隋瑛,却持剑而立,沉默而决绝地凝视屋内缓慢转身,面向自己的倪允斟。

寂静中杀意升腾,倪允斟目透寒光,显露出锦衣卫独有的阴鸷和绝情,绣春刀寒光一显,刀尖便指向来人。而隋瑛,面对锦衣卫,不落下风,反倒凌厉异常,右脚滑退,微曲双膝,长剑假于耳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不,哥哥,求你,不是这样,不是的……我……求你……”这一刻,林清是真的慌了,他也怕了,他怕两人之间会见血,他也怕那颤抖身躯里所传达的伤心。

“择之,收刀!收刀!”林清惶悚去喊,又转了头紧紧拽住隋瑛,声泪俱下,“哥哥,不要……”

倪允斟看到林清那样哭诉,心中难过异常,他不再忍心见林清跪于隋瑛脚下,便深吸一口气,首先开了口。

“是我的错,我因为夏炎对他有好感,这份好感让我今天没有把控好自己,隋大人也瞧见了,是我在强迫他。”

倪允斟收了绣春刀,默然站立,“要杀要剐,您随意。”

“不,择之,不……”林清哭着摇头,因为他知道隋瑛在极度怒火中会便成另外一人,长剑已然蓄力。

“哥哥,哥哥……”林清慌张地去抓隋瑛官服,却只见剑光一闪,林清发出一声惊叫,吓得蜷缩到一边。

砰的一声,什么东西滚到了他的脚边。

他颤抖地睁开眼,发现是锦衣卫的锦缎幞头

倪允斟长发尽散,阴测测地盯着隋瑛。杀意在心中酝酿,夺命只是瞬间之事。只是他看到缩在一边的林清,那样惊慌,那样无助,便再度软下心来。

“这一剑,只是警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冷若寒霜,收回长剑,他转身走出了木屋。他的脚步很快,似是逃离某种瘴疫。他要很努力才能不让自己在倪允斟面前露出痛苦神情。

林清从地上爬起,没来得及去拣拐杖,便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

“哥哥,哥哥……”他哭着喊,可隋瑛脚步不停。

“隋遇安……隋遇安!求你,求你等等我……”

他着急去追,双脚却好似使不上力气,他摔倒了一次又一次,直到隋瑛站在了松福寺门口,看向绵延而下的台阶和山路。

隋瑛的眼泪终是没能忍住。

林清终是抓到了他的衣袂。

“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林清摇头,这一刻他竟是如此害怕。暮光照亮他的泪痕,照出他的仓皇。他央求着,哭泣着,企图柔弱来打动这颗被伤害了的心。他知道,他几乎欲死。

站在此处,顺天城模糊在光晕里,不复庄严。就如隋瑛,身着一品官府,却也不复清隽。

一颗心好似死了大半,隋瑛遥望远方,喉结上下滑动,在一声一声的哭声中,他缓慢低头。

他伸手,钳住了林清的脸,很用力,他在发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跪在他脚边,凝视他,抓住他。

远处夕阳,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当所有光芒褪去时刻,隋瑛的眼泪啪嗒一声,落在林清仰首的脸上。

第113章第一百一十二章他连背影都透着伤心……

深沉的夜,烛光在灯台上孤独地摇晃。

厢房内,林清环抱双膝缩在床角,他在这张床上从未如此瑟缩。他既害怕隋瑛碰他,却更害怕他不碰他。回程路上的那间马车里,隋瑛虽坐在他身边,眼睛却始终望在别处,一言不发。

他把自己带了回来,他到底还是要自己的。林清如是想。可是甫一进府,隋瑛便叫下人烧了水,说服侍林清沐浴。这一举动让林清无地自容,他黯然垂首,试探性地拉了拉隋瑛的手,却也被撇开。下人们不明所以,只好好言劝林清去洗一洗,他的发冠散乱,脸上斑驳,衣裳也沾染了泥水。林清无可奈何,只好去洗,当他泡进浴桶后,隋瑛突然出现。他沉默地拿了张帕子,沾了水,捏住林清的脸,便用那湿帕子擦林清的嘴。

他擦得很用力,带上了愤懑,将林清的嘴皮子擦得泛红,林清却不动,忍着痛就任他动作。好似不足以泄愤,隋瑛猛地扔了这帕子在水中,狠瞪了他一眼,踹开门扬长而去。

水花溅了林清一脸,他咬了唇,在水中又哭了一阵,自己是真的让他伤心了,伤心到掩饰不住的地步。无论隋瑛怎样对他,都是他该得的。后来他从水中出来,披上了长衫,下人就说要他去吃晚膳,他问隋瑛呢?下人便说,主子在书房里处公务。

林清自知隋瑛在躲他,不愿见他,便老实吃了饭,回厢房里等着,这一等就是大半夜,林清也没睡,就蜷缩在床榻一角,盯着灯台上的烛火,兀自沉思,黯然神伤。

直到门被推开发出吱呀一声响,隋瑛脱下长衫,挂到了衣桁上。他走过来时的脚步很沉重,林清自不觉地又缩了缩。

隋瑛坐到了床边,也不看他,连背影都透着伤心。林清又哽咽了,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碰隋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时候开始的,到了什么地步。”

他听隋瑛说,林清的手一滞,悄然缩回。

“没有开始,也没有……什么地步。”林清回答,却不免心虚。

“不要再说这种无意义的话,往日你多次提起他,今日也幽会于林间,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你们今日相拥而吻,”隋瑛转身看林清,目光闪烁,“那么你和他有没有,有没有……”

可隋瑛说不出来了,他根本无法说出口,心痛阵阵,眼前人史无前例地唤起了他心中不曾有过的嫉恨。

却见林清激动地伸出手,道:“我向天发誓,绝对没有!都没有!他就是那样一个性子,爱跟人玩闹,今日之事过往也没有发生过!!”

“你和他很熟?”

林清心虚地点头。

“这样的事,有过几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两,两次……”

“还有一次在什么时候?”

“在诏狱里,他要我活下去。”

“除了亲你,还对你做过什么?”

林清摇头,“没有。”

“说实话。”

“没有!”林清掷地有声。

隋瑛伸出手,手指勾开林清衣襟,长衫褪去,露出他遍布伤痕的身体,林清跪坐,打了个哆嗦,垂下了头。

可隋瑛却也只是看着他,并不做什么。诏狱里留下的伤疤纵横可怖,就像虫子一般虬结在这具瘦削的身体上。隋瑛自我惩罚似的想象倪允斟看到这具身躯时的心情,他想知道,锦衣卫面对自己的“作品”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倪允斟爱林安晚,没错,但隋瑛觉得这爱十分可笑。

他被勾起的强烈的嫉恨之心让原本的自我退位,作为人的一面被无限放大。他很难有君子风度,不,这个时候,隋瑛根本不想去做一个所谓的正人君子。他要唾弃他人的爱,他人的感情,他以此宽慰自己那颗受伤的心。

深吸一口气,隋瑛收敛痛苦神色,良久,他将指尖落在林清的心口,“你这里,到底有没有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落泪,颤声道:“你何必如此问,你分明知道这里都是你。”

“我要你说出来,你说,你心里只有我。”

“我心里只有你。”

“那么,你为何能和他人亲昵?”好似为了不让林清好过,也不让自己好过,向来温和智的隋瑛刨根问底。

林清抿了抿嘴,索性和盘托出,“我……这样的一具身体,我早已不再在意。”

他抬头,看向隋瑛,“信不信由你,在诏狱中时,我便不再在意这具身体。”

他又拉了隋瑛的手,摁在自己心口,激动道:“因为只有这里才具有力量,这里才是意义的所在,哥哥,我这一生只爱过你,也只会爱你,我林安晚不足以叫人信服,却恳求你信我这一回,这里只有你,只有你!”

隋瑛动容,鼻尖发酸,他望向了一边。林清便冲上来抱住了他,且恳求隋瑛不要推开他。

“我爱你,哥哥,我只爱你……”林清撇去所有骄傲,头一回将自己放低,他冲上去去吻隋瑛,隋瑛躲了,林清却锲而不舍,直到他成功地碰到那嘴唇。

隋瑛的回应,终是在他的不住央求中,给予他了。

隋瑛死死将他抱在怀里,几乎啃咬般地亲吻他。林清心甘情愿承受这痛,也伸手去解开隋瑛的睡袍,他渴望隋瑛能继续下去,用一场性/事来摒弃他对他的怀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哥哥,我要……我要你……”

可这一回,林清引以为傲的招数失去了效力。隋瑛停了下来,一双朦胧泪眼将他映照在内。寂静的夜,是哑然的沉默。隋瑛将林清抱在怀里,力度之大,似要将人钳进肋骨里。

只是无声中,泪水一滴一滴地淌落。

他很难再佯装坚强,他已经伤透了心。

——

翌日一早,林清先醒,恍若害怕隋瑛无生息地离开,他醒来后就挽了他臂膀,安静地躺在一边。

隋瑛的侧脸犹若清晨的群山,在薄雾里朦胧而又伤感。林清伸出手,用指尖轻点在隋瑛的额头,滑落至鼻梁、鼻尖、嘴唇。

呼吸绵长,睡梦中这人竟也是拧着眉头。多少繁重压在他身,自己也成了这重量中的一份。不,林清心知很大一部份是自己。能让隋瑛伤心的人不多,他林安晚是头号人物。

可他又怎舍得让他伤心?可他总让他伤心。

在这淡紫色的黎明时分,林清恍然,原来自己是如此爱他。爱亦会叫人如此张皇,叫他害怕起未来。在有些事上他已下定了决心,将绝无改变可能,倪允斟说得对,对这样的事,隋瑛会反对,会站在他们的对立面。那么届时自己又会让他伤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就不做了吗?在这件事上,他们是殊途同归,他一定会给他一个好结果。

“哥哥,哥哥……”他将脸埋在隋瑛胳膊中,这人昨夜没有如往日一般抱着他,也不碰他,林清只好自己贴过来,低声喃喃:“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日后我便舍了林清的所有,只做你的晚儿……哥哥……”

说完,他又抬头看隋瑛,他希望他在睡梦中是轻松的,是幸福的,将重负卸下,是那桥上少年,微笑着的,朗朗清清的。

许是感受到灼热目光,隋瑛睫毛翕动,便缓缓睁开了眼睛。林清吓了一跳,连忙闭眼,佯装熟睡。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如此做,大概是没有准备好面对。

他犯了错,他需要面对的勇气。

隋瑛转头,看向睡在一边的林清。他知道林清醒了,他胳膊上还挂着两滴眼泪。隋瑛伸手拉了拉棉被,给林清的后背盖好,又抬起手,将他头托起放在了枕头上。

他已经习惯于照顾,尽管在这样时刻,照顾林清似乎也成为了一种本能。隋瑛撑起头,自上而下地看这闭眼装睡的人。他不知道昨日夜里那些话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很久之前他看林清便如雾里看花。可他由衷希望,这具林清想要舍弃的“无用”的躯体是未曾叫人碰过的。这并非因为他占有欲作祟,而是他不能忍受他们这份感情中充满背叛和欺骗。

垂首,他吻了吻林清的额头。而那装睡的人,便再也忍不住,凑前环住了他的腰。

“真暖和。”林清嘟囔着说,“哥哥的胸口真暖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隋瑛淡淡地笑,说:“那你便一直靠着。”

林清点头,“当然是要靠着了,我只有这一个可靠。”

“当真?”

“若有半分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不准说这种话。”隋瑛在林清背上轻轻拍了一记。

林清咬了唇,不禁叹道,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他林安晚何德何能。

大抵是所有运气都花在遇见这人身上了,林清将隋瑛抱得紧了些,那么便花更多的运气,和这人走到最后罢。

“想要和你……永远。”

“嗯?”

“永远。”

林清抬头,凑近去亲了亲隋瑛。也许在这一刻,他褪去了所有凡俗的枷锁,洗净了尘世的污秽,他在隋瑛怀中变得纯洁,仿若坠落在湖中央的那弯月亮。在彼此沉静而忧伤的目光中,他拔出了隋瑛心中的那根刺。

他要让他知道,自己从来都是属于他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属于”这个字眼对于林清来说是不曾轻易肯定的,他骄傲地独行于世,从不肯依傍于他人。可隋瑛三番两次用“你是我的人”来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哪怕是在争吵的愠怒时刻,他也从未对此产生过任何异议。

归属感产生于无可置疑的爱,因为爱,他心甘情愿地做“他的人”。

林清想,无论何时何地,是生是死,林安晚都是隋遇安的人。

第114章第一百一十三章当男人犯错时,女人就……

倪允斟叫住了出门的倪允瞻,说这几日还是不要去隋府较好,倪允瞻一脸懵懂地问为什么?倪允斟却不说。倪允瞻的神色就变得狐疑起来,问倪允斟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倪允斟却是沉默,胯着长刀就去了北镇抚司。当日林清那般悲戚模样萦绕心头,在诏狱里他都未曾如此哀求,可那一日,他竟跪在了隋瑛脚边。

却也是毫无任何犹疑,就去乞怜原谅。

这一幕让他不堪忍受,所以他服了软,要知道真和隋瑛打起来,他有信心在上风。

一想到这些他就头痛,索性将所有纷杂思绪排出脑海,全身心投身于公务。与此同时,他抽空去见了萧慎。

萧慎这边林清早就打了招呼,因为有夏炎和林可言之间的关系,萧慎很快便接受了倪允斟。又听闻倪允斟和林清相识已久,关系要好,萧慎又不免惊诧。

不知道老师还有多少是自己不曾知道的,换做他人定会心生犹疑,但萧慎对林清却是全然信靠。他心知只有信任才能事半功倍,任何怀疑都会是大业中的阻碍。

“如今宫内有人,宫外也有人,只看时机了。”萧慎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倪允斟颔首,“真想不到这些年他竟已安排了如此之多。”

萧慎笑了笑,“林师看得总是比我们远,他所需要的不过就是一个时机。唉,这几日许是又害了病,也不来我这边了。真想把他接到岐王府上来,我这里郎中多,日日看护着,也好过在那边受苦。”

倪允斟心道,人家是愿意受苦,能奈他何?

“我很感恩隋师,但我已经无法等待。”萧慎看向倪允斟,道:“镇抚使,以后的路,也要仰仗您了。”

“哪里的话,都是同路人。”

倪允斟笑了笑,两人再商量了些事情,他就回北镇抚司了。一回北镇抚司,他便径直去见了荀虑。

“那日有人看见你在午门前跟隋在山说话了。”倪允斟声音隐透威胁。

“这是你跟上司说话的态度么?”荀虑将手中一个谍报扔在了案上,冰冷地注视倪允斟。

“哼,荀虑,我当你是我大哥,是我在北镇抚司最为亲近之人,我知道你亦是如此看我。我们这号人物,身子完好,却和阉人无异,心底只能装一人,但事实上,你我都已经装了太多。”倪允斟走近,肃凛道:“我已经不是那个夏炎交托在你手中的孩子了。”

“那又如何?你终归是我的手下,你归我管。”

“那也得你管得了。”倪允斟冷笑一声,“在你我反目成仇之前,你得学会放手。”

荀虑目透阴鸷,良久,他说:“若不是因为夏炎,管你死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便不要再管了!”倪允斟挥手道:“我就是要跟那林见善纠缠到底,就是这样!”

“倘若他心里有你,你如此尚能有个盼头,可你算他的什么人?!”荀虑也是动了怒,拍桌而起,“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管有没有关系,不管他心里有谁,他妈的,老子从来没有爱过人,这回就爱了,爱了就是爱了,老子无怨无悔!”倪允斟愤怒地一脚踢飞身边椅凳,椅凳在墙上摔得四分五裂,他对荀虑怒目而视,也对自己这锦衣卫身份怒目而视。他将以无悔决心,陪林清走到最后。

深深望了荀虑一眼,倪允斟转身扬长而去。

荀虑伫立原地,好似看到多年前他央求着抓住夏炎的衣襟,叫他不要过去。

“不要过去,林可言早已贬了广陵,如今他又谋反,和你没有关系!”年轻的自己恳求着。

“不——”夏炎回首,毅然决然地说:“他是我的挚友,亦是我心上最重要的人。挚友有难,我无法视而不见。”

“你会死的!”

夏炎微微一笑,“我并不害怕。”

他们都不害怕,害怕的只有自己。因为他们都找到了心中最重要的所在,那就是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荀虑脸色苍白,愣愣怔怔地跌坐在椅中。

——

皇宫,玉峦殿,姚然碎步走向庆元帝,在他身边低声说:“陛下,太医院刚才来报,说是太子醒了。”

庆元帝岿然不动,好似一棵枯干的树。苍老仿佛是一瞬间到来的,他站在窗前,清冷的光透过窗棂落在他不负英俊的沟壑纵横的脸上,他的胡须皆白,双目也不复清亮。他望着皇城,皇城却再无故人。

见皇帝半晌没有回音,姚然又低声说了一遍,“陛下,说是太子醒了。”

庆元帝恍然,“嗯……哦……醒了,醒了……”

他点点头,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在这件事上,他失去了心爱的女人,也险些失去心爱的长子。丑闻犹如报应,萦绕在他心头。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因为什么开始的?庆元帝刻意地避免了这些问题。为了以慰圣心,以姚然为首的太监们却在调察中说,这事全然出自于怜妃。

这怜妃出自于教坊司,本就身份卑贱,却长出这样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有人曾瞧见她和忠王在御花园里碰面讨论琴艺,也见过她在宫道里见了岐王与他攀谈,只是这两位王爷身居宫外,没能上怜妃的道儿。可太子不一样,太子日日都在宫里,怜妃如此撩拨,谁能招架得住?且有人说,这怜妃会狐媚之术,曾见她命宫人在外找一野郎中配过一味禁药,说是能令男子沉湎其中,不能自拔,以致色令智昏,神志丧失……

陛下您想一想,当初您看上了她,您也为之倾倒,是不是毫无缘由?

所以,不是陛下的错,亦不是太子的错。皇家血脉依旧高贵无比,不惹尘埃。若非说犯错,也是被迷惑,不得已犯下的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错,当男人犯错时,女人就成为错误的根由。全然因为她长得太美,因为她太过娇媚,她太过吸引男人目光,她亦太过讨人喜欢。

庆元帝沉默地听着,紧绷的心绪缓慢疏解开来。是啊,他都招架不住的女人,太子又怎么能招架得住?还是自己给了怜妃太多自由,太多宠爱,叫她在宫里横行肆意,都污染了太子床榻。

再说,太子这一病就是半月有余,日日一人一人发着高烧,如同中邪。还有怜妃被架走得那一刻,她笑得如此诡异,丝毫没有畏惧,仿佛是目的达到后的成功微笑。

皇帝心想,这人约莫是狐狸变的,专门来离间挑拨他们父子关系的。

只是庆元帝还不至于昏聩到如此程度,这种想法只是他短暂想象中的放松,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做为皇帝,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件事的蹊跷之处,在隋瑛和程菽对于东宫如此强硬自己硬扛下来后,太子便爆出这样的丑闻,又给了隋程两人一柄利剑,叫他二人引领百官,在东宫一事上更进一步。

只是隋程二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和怜妃扯上关系的,对于这两位肱骨之臣,庆元帝还是有基本信任。那么这一切用巧合说不过去,用刻意解释也没有道。时间能解决很多问题,这件事不久便会不了了之。

可也有时间解决不了的问题。

近日来庆元帝时常做梦梦到林可言和夏炎,他以前也会梦见,但如今梦得太频繁。他们依旧称自己为大哥,在益州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中,他们策马扬鞭,穿梭在山峦、河川之上。他们由顺天城出发,一路向北,越过宁中一望无际的平原,直达通山。他们攀登到通山白雪皑皑的山顶,遥望灰蒙蒙天色下蜿蜒曲折的焉河。

年轻的王爷说,敌人就在这焉河两岸,不是以通山为障,我大宁朝不知要受多少苦难。

却听迎风微笑的状元郎说,山只是一时的屏障,唯有人才是坚不可摧的后盾。就像他们,如今屹立在通山之巅,身前是多次南下发难的异族,身后是宁朝万千黎明百姓。他们三人就是山,就是盾,他们站在这里,就是为了天下苍生而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爷在风中转头,见另有一道目光与他一同落在这状元郎脸上,他持剑而立,好似真是一座山,在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是温柔铸就的坚毅,目光里是一往无前的决心。

庆元帝哽咽了,因为他看到,夏炎的目光,越过林可言的鼻尖,落在自己身上。此间世界变化,他们依旧站立在山,却听战马奔腾之声,也听那流离失所的哀戚哭声……那眼神好像在说,你辜负了我们,并非是因为夺走了我们的性命,而是你没能守护好这个国家。

多少次,庆元帝不敢面对陆渊、隋瑛这样的臣子,仿佛透过他们的眼睛,他能看到林可言和夏炎,他们定定地谛视他,沉默而凝重,每一道闪烁的光芒都是“失望”二字,因为他用血为他铺就的路,他没能走出令人满意的结局来。

第一次,庆元帝对于东宫之位产生了动摇。

也许,就该听隋瑛的,他这样的人求什么呢?为官多年,他不求钱财,不求名利,唯一所求便是黎明苍生的福祉以及,他心爱人的性命。

这便是他所求的了,这一回,他几乎是咄咄逼人的态度来求东宫之位的更易,视性命于不顾,他就那么认可岐王吗?

而他的裕儿,他作为王爷的最后一夜步入皇宫将其独留在王府的裕儿,生死时刻用一小把短剑死死护住自己等父王回来的裕儿,失了这东宫之位,将要如何呢?

第115章第一百一十四章他好似抱着一轮红日,……

“见善,见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他拧了拧眉头,睁开惺忪的眼。

“夜钦?!”林清从罗汉榻上起身,腿上的书便哗啦啦地落了一地。他起来得急,没站稳,徐无眠扶住了他。

“瞧我,看书给看睡着了。”这是在岐王府的云栖苑中,岐王午后就去看练兵了,林清便在这里翻书,翻着翻着,许是暑热,他便昏昏欲睡,一恍然,竟是午后了。

“你怎么来了?”林清握住徐无眠的手,好不高兴,徐无眠腼腆地笑了笑,林清这毫不掩饰的快乐让他受宠若惊。

“放心,我是避着人来的,没人瞧见,倒是你,好些了没有?”徐无眠对着林清上上下下打量,出狱后两人虽见过几面,但都有旁人在,这回两人还是第一次亲近而自在地说话。

“我已经无碍了。”林清笑吟吟的,看起来心情很好,徐无眠便搀扶他走到池边,叫他坐在一张柔软蒲团上。

“就是不能给你泡茶了。”

“说什么话,我来给你泡就是。”

“哦?夜钦还会泡茶?”

“茶叶加点水不就行了。”

林清噗嗤一笑,满园凤荷都黯淡了几分。徐无眠温柔地看他,两人都是大难不死,彼此间的深厚情谊更近一分。如今徐无眠却发现,离了那官位,林清也没那么有距离了。

他甚至觉得他可爱,方才在罗汉榻上睡着时,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好似在做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回殿下下定了决心,我蒙殿下之恩,这回定是要拿回主动权,再也莫要成为刀俎下的鱼肉了。”徐无眠端起茶杯。

“过往我们都怀揣不切实际的希望,如今也得正视现实了。”林清望向池中莲花,微笑道:“来周练兵练得很好,现在最好将你推上五军营的指挥使位置,老办法,找那个曾指挥使的错漏,找得到就找,找不到,他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是人都是有错谬的。”

“如此最好。”林清收回目光,纯真地笑着。

“那么你还在隋府住着?怕是……”徐无眠想说,如今林清是军师的身份存在于整个团队中,隋瑛和程菽虽也为岐王奔波,但既然决心已定,便不再是同路人。林清这样的智囊却依身于那边,多少会让下面的人心有犹疑。

好似看出了徐无眠的担忧,林清拨弄了一下衣衫下摆,笑道:“这其中又哪里只是情意作祟。且不说程陨霜,如今那朔西巡抚高子运、战将吴宪中和陈青和,东州的奚越、都察院的岑长青等人,谁不是他的拥趸?这些人,是因为在山才站在岐王这边的,殿下需要他们,你我也需要。”

徐无眠颔首,“是啊,我们都需要。只是……”

他收住了声儿,没有说下去,只是接过林清手中茶盏,为他满上茶。只是你怎么办?你若执意如此,他又怎会轻易原谅?

片时,暮色蔓延,凡间落入一片明晃晃的金色当中,眼见着天色已晚,林清放下茶盏,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我的拐杖……”他四处看,那是隋瑛亲手为他新作的一根拐杖,用的是上好的楠木,为了他手握方便,隋瑛在夜灯下用砂纸打磨了足足一个晚上。

徐无眠三两步走到罗汉榻边,将拐杖拿了递给他。

“我得回去了,你去殿下那边罢,看时间在山也要从衙门回来了,我们还得一起用晚膳,椿儿呢?定是去哪里玩了,夜钦帮我唤他一声,说是咱们要回家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的笑意盈满眼眶,可不知为何,徐无眠却觉莫名心痛。

“也许是去看练兵了,我帮你去唤他。”

“好,好,夜钦,你去罢,就说我在这里等他。”

林清向徐无眠挥了挥手,目送他穿过菊园,朝校场方向走去。不一会儿郦椿就一路小跑过来了,他知道林清疼他,林清从不责备他。

“我以为我做梦了!”郦椿兴冲冲地跑来,挽起了林清的胳膊。

“大白天做什么梦?”话一出口,林清便记起自己方才做的梦,不禁羞红了脸。

“方才以为见到了你,在那个后边的一个院子里,后来才想,定是认错了人,那人走得可快,拿着一柄扇子,跑呀跑跳呀跳的!”

“好呀你,是在刺我走路是个瘸子。”林清捏了捏郦椿的脸。

“哪里敢!”郦椿转身搂住林清的腰,他这孩子就喜欢抱林清,嘟囔着撒娇:“林叔是这世间最好的人,最好最好了!腿脚不便,我便是你的腿脚,以后我永远陪在你身边!”

“那你以后不娶妻,不生子啦?”

“唔,还是要娶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便是在骗我了……”

“我娶了妻又怎样,和你一同住,我和我的妻都来照顾你……”

“好,好……”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笑着走出了岐王府,上了马车。马车穿过顺天城,驶向他们的家。

此时,天色渐暗,隋府中已经掌了灯,林清方落座,就听见韩枫的声音,不一会儿,隋瑛便捧着官帽出现在门口。

林清迎了上去。

“天气可热,头发都汗湿了。”林清接过隋瑛手中乌纱帽放在案上,又拿了帕子去擦他额间的汗水。

隋瑛顺势搂了林清的腰,在他唇上啄了琢。

“今儿衙门里忙得不行,圣上有令,今年的京察说是交给我办。”

林清挂在隋瑛身上,不满道:“还真是什么事儿都给你,那王鄂和冯延年,就吃干饭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自己争取的,要他们主持京察,不过就是借机揽财,这些子官员们有几个经得住查?”隋瑛一边说,一边喝了口茶水,“所以我就争取过来了,届时让岐王来做辅助,让他也学一学。”

“嗯。”林清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又贴了上去。这段日子他对隋瑛黏糊得很,好似生怕隋瑛不知道他心中满是他一样的。

也许是出于一种失而复得的心情,也许是他总对于他有用之不竭的宽容之心,隋瑛对林清这久违的依恋很适应,也很享受。但一开始隋瑛还是不愿意去碰林清,将将手落在他身上,便想起那一日赫然出现在眼前的场景。

倪允斟压在林清身上,那样动情地吻他。在寂静无人的林间,在一间紧闭房门的木屋中。这一幕实在叫他难以释怀,更叫他这样正直的人也生出太多原本不该有的嫉恨、猜疑以及怒火。

可是那一夜林清的泪水和连声保证,又让他再次落败。

因为除了爱林清,隋瑛从来不知道该怎样对他才好。

所以后来,那一幕在脑海中渐渐淡了,代之而来的是那一日林清的哭声。他那样哀求自己,踉跄地在身后追,那样高傲的人,却落魄而狼狈地祈求自己的原谅。在这哭声中隋瑛感受到了深切的恐惧。

他恐惧失去自己,这一幕让隋瑛原本受伤的心得到了安慰,这说明林清心中有他,真真切切地在爱着他。

于是他开始在夜里对他的身体进行“检视”和“洁净”,他要在这各处柔软细腻之地留下自己的气息。就像猛虎在山林里划出自己的领地,他要求这领地里里到外全然属于自己。有时他会摁住林清的手,有时,这双手会被一根丝绦轻绑在床柱上。

他要让他仰首,要让他朝四面打开,全然地展露。这时间,温热的气流会轻轻落下,随呼吸游移在各处,让这光滑肌肤泛起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林清会拧着眉头,闭着眼睛,他害怕,却并不恐惧。他知道自己会痛,却也知道在他手中绝不会受伤。

当这具身体会被抬起,便会化作一道弯弓,在所有者手中被拉满,柔韧到极致;当这具身体被折叠时,就如婴儿重回母胎,蜷缩成轮回的形状,承受温柔的攻势;当这具身体被摊开时,虎便跃上它的领地,将其每一寸血肉全然标记为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长夜漫漫,盈满夏夜的潮湿、情/欲的淫/靡,床帘翕动,说不清是风,还是交织在这小小一隅的灼热呼吸。用柔软的肚腹显露他的形状,用深邃的眼眸刻印他的模样,用指尖勾勒出起伏的身影……

林清想,自己是醉了。醉倒在温柔乡,躲进了逋逃薮。一切都安然、畅意,好似一朵摇曳的莲花,他便在在夜色里悄然开放了。

一声嘤咛后,他彻底融化在人怀中,化为一汪春水。

情/欲之火灼烧过后,隋瑛便酣然地躺在一边,林清会将他的头抱在怀里。他好似抱着一轮红日,是滚烫的温度,灼伤他的皮肤。可林清贪恋这滚烫,他过于寒冷了。他听隋瑛发出绵长的呼吸,每一道呼吸都使他安稳,都使他感到幸福。

而隋瑛则会在短暂的休憩后,横抱起林清带他去清。两人有时会一同泡在浴桶中,或是聊一聊天,又或是依偎着彼此,在舒爽的喟叹中长久地沉默。

窗门大开,浴堂前的素色纱帘在夜风中摇晃,荡起一片涟漪,好似银河近在咫尺。清风带来栀子花的浓郁香气,迎面扑来,将两人香了个透。槐树的窸窸窣窣中,蝉息了声儿,换上蛙鸣一片。热热闹闹的,却又静静悄悄的。泡在水中的两人,在这片喧嚷的静谧中,时而愣怔出神,时而将目光从对方微红的脸上轻轻掠过,又换上一副笑容。

“笑什么?”林清从水中靠近,水珠挂在他身上,像披着水晶。

“笑你。”

“我有什么可笑的。”

隋瑛从水中抬了手,搂住林清的腰便往前一带,撞了人一个满怀,“不是你可笑,是你值得笑。”

他突然很想亲吻林清鼻梁上的那颗小巧的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他亲了亲,冰冰的,湿漉漉的。

“也喜欢你笑。”

于是林清噗嗤一声,再度变回那唤月儿的孩童了。

第116章第一百一十五章夜色寂寥无光,像极了……

东宫中,张邈从太子厢房中离开,离去时他站在门口,露出肯定的微笑,说:“殿下无需担忧,怜妃擅狐媚之术,非是您的过错。您只需好生休养,一切都有我们。”

太子在榻上眨了眨眼,却在张邈离开后,头歪向内,两道灼热眼泪便淌了下来。

太监们问他时,他说自己是着了怜妃的道儿,什么都记不得,也弄不清楚了。整个人都如坠云中,恍恍惚惚。太监们连声应着,是了,就是如此,殿下是中了邪,这回司礼监请了几位高人做法,定要将那狐媚子驱逐宫外,还皇宫一个清净。可待众人都走后,太子却哭了。他哭得伤心欲绝,因为他听人说,怜妃死了。

他到底是真心爱着她的,虽说这一情感一开始出自于色欲以及隐隐的仇恨,可到最后这爱也是真实不容置疑的。哪怕在最后一刻,她的微笑暴露出了某种他一生都无法知晓的目的。

可在那一刻,那一刻……萧裕隐忍地哭泣,他竟是愿意同她一起堕入地狱的。

昔人已逝,独留他苟延残喘。作为东宫之主他是不配的,作为一位情人他亦是失败的。再多外界的声音他也听不进去了,哪怕张邈等人如此作保,护他在东宫之位上无忧,可他也不在乎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也许,他累了。

守住这个位置,已经让他成为了另外一人,他从不认识的萧裕了。

可这个位置哪里又独独是为自己而坐的?

众藩王、众大臣,往日里仰仗他而得势的,为了保住自身地位和利益,架也要把他架上去。他是招牌,是保证,是傀儡,亦是工具。

张邈拢了拢衣袖,转身,在暮色苍茫中,他深深回望了一眼东宫。

是夜张府中,张邈踱步在书房。

“您要我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呢?”书案前,年轻人在灯下翻阅一本书。此话似乎不是对张邈说的,而是自言自语。

“你已有决定。”

“那是您所希望的吗?”

“也许罢。”

“我并不值得人信任。”

“没有人值得信任。”张邈走到窗前,“我已经能看到脚下道路的尽头,但属于你的,也许才将将开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该怎么报答您?”

张邈微微一笑,不做回答,只是道:“人都论官有清有佞,实则为官无清无佞,无非都是相争,为君父办事。今日君父要你奸,你就奸,要你清,你就清。什么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这沧浪之水都养了两岸田地,清与浊无非都是表面。我张邈担了这大宁朝第一奸党,已不求什么身前身后名。你作为我唯一亲近之人,你知道我是个什么人就好。”

“阁老……也许……”年轻人动容。

张邈摇了摇头,“没什么也许,也许从不存在。”

烛光摇曳在他苍老的眼眸里,恍如二十年多前的那场熊熊大火。漫天的火光中,他被推开,被置身事外。林可言交托给他的,他终没能办到。

因为张云深就是如此平庸的一个人,无数次他对自己说,张云深平庸至极,辜负了林可言,他因为恐惧屈从于皇帝威压之下,被撕裂,被掌控,被迫沦为了皇权的工具,成为权力斗争的中心。他没能扶持好大宁朝,这个国家在他手中一路下滑,如今他再也难以为继。

若不是林安晚的出现,他依旧会扮演好这个角色,直待结束。

若不是林安晚执意要活,他将仍然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动声色的张首辅。

所以他,好似回来了,他要亲自改变。

那么自己,还能再度置身事外吗?

转身,落寞攀附于心,张邈伫立于窗前。夜色寂寥无光,像极了他的一生。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风吹夏荷,程菽转身,不知何时宋步苒站在了他的身后。

“我这些天一直在想一些问题。”宋步苒自顾自地走到了程菽身边,“在衙门里,每个人都很忙碌,都在自己的工作上尽心尽力,可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分明收不上银子,在忙活些什么?如此忙活,又怎么收不到银子?我大宁朝的银子都去哪里了?”宋步苒也不顾这话中有多少冒犯程菽这个户部尚书的成份,问:“虽说是宗禄拖垮了国库,可,各官贪腐又从中掺上一脚,可我看,皇室自己的开销可不是个小数目。”

宋步苒这时压低了声音,悄声说:“这是皇帝在带头贪!”

“迟迟!”程菽呵斥一声,“不可胡言乱语,你这话都够杀你头了。”

“你杀了我的头也是这个儿!”宋步苒不满地嘟囔,“你们就是自欺欺人,在什么君臣伦中认为这是所应当。皇帝也就罢了,那些个妃子、王爷,谁的禄银拿出来不够救济一个县的,哼,我真不明白你们是装没看见还是真没看见……”

程菽叹了口气,道:“纵使看见了,也非朝夕可更改。为师也在努力。”

“所以你愿意岐王当太子?”宋步苒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程菽不仅腹诽这小丫头还挺聪明,这些事儿他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

见程菽默认,宋步苒就问:“那你怎么知道,他当了皇帝不会变?我看啊,人到一个位置都会变的。”

“你个小机灵鬼,还懂挺多。”程菽没忍住说了句俏皮话,宋步苒一愣,红了脸。

“我不是小机灵鬼,这些都是我认真分析出来的。你和隋大人想要扶持岐王,是因为他在三个皇子中最优秀的人选。我观察过他,他的确配得你们的支持。只是怎么保证他在当上皇帝后还肯广纳谏言,这又是另一回事。除非你是魏征,可他又不是贞观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不是魏征,但我们都是魏征。”程菽笑了笑,“尽人事,知天命。”

“哼,我看啊,还有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宋大官人不妨说与在下听一听。”

眼见程菽揶揄自己呢,宋步苒眼珠子一转,说:“喏,反正是不让我做官的,干脆你帮我说个媒,把我嫁给岐王,虽说后宫不能干政,但我以后夜夜在他耳边吹风,把你教我的那一套,天天吹给他听,保证给你一个服服帖帖的好皇帝!”

宋步苒笑得无赖,程菽的微笑却僵在了脸上。

“怎么?这法子不好?”宋步苒攒着劲儿问。

程菽挥袖转身,“说什么胡话,拿自己终生大事开玩笑,还拿家国大事开玩笑。”

“你是气我前者,还是气我后者?嗯?”宋步苒绕到程菽面前,踮着脚看他,一脸坏笑。

“谁气你?”

“你明明生气了。”

“你对我都不用敬语了,是手心痒了想挨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纵使你打我,我也是如此。我不想说‘您’,我就想说‘你’。”宋步苒歪着脑袋笑。

“没大没小。”

“可是老师,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还不如我呢?但凡你勇敢一点,看看我,我就不相信你不喜欢我。”

程菽强压内心悸动,迎向宋步苒火辣辣的目光,冷笑一声,说:“方才还说要嫁岐王,现在又要讨我的喜欢了?”

“哦!感情还是在生气前者。”宋步苒一副得逞模样,狡黠地笑,又撇撇嘴,阴阳怪气地说:“我说嫁你你又不愿意!”

“哪里,哪里……”程菽到底没有说出来,他瞪了一眼宋步苒,妄图再拿出师长的威严来。可少女笑得明媚,他根本生不出来气。

罢了。

他拂袖转身,望向满池风荷。

宋步苒心知自己又前进一步,于是咬了咬唇,悄悄伸出手,握住了那一品官府下的另一只手。

那只手颤抖一下,却最终没有躲避。

宋步苒激动得瞪大眼睛,心想这满池荷花都不如此际自己心花开得艳丽!

第117章第一百一十六章要让他人成事,自己就……

林清方被郦椿从马车上搀扶下来,便见隋瑛的马车从街道另一头驶来。他心想,近日自己去岐王府去的勤,这人到底没说什么,但还是得掌握好度。一是不要惹他不开心,二则是不要叫他看出什么端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便再无转圜余地。今日又见了范,没想到怜妃居然在宫中安插布置到了这等地步,就是叫林清听了也不禁咋舌。几个宫门前居然都是范的人,只要岐王有异,便可径直带人杀向东宫。

没错,杀向东宫。

这便是目的,这也是手段。

林清寒眸如刃,再度抬眼,便换上一副温温柔柔的如水神情,他站在府门,也不进去,就等着隋瑛。隋瑛刚从马车下来,就见林清站在门口笑。

“在等我?”

“不然呢?”

隋瑛牵了林清的手,“站在风口处,也不怕受了凉。”

“大热天的,什么受凉。”

隋瑛笑了笑,挽着人进府了。近日两人你侬我侬的,郦椿这孩子一开始还不明所以,后来见两人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便去问韩枫是怎么一回事。韩枫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郦椿只好自己去揣摩,不久后终于得出了结论,这两人是一对儿!

这让他幼小的内心受到不小的冲击,瞧两人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

可是,就连他这样一个懵懂少年都觉得,自己的林叔和隋大人太不一样。可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他时常跟林清去往岐王府,在那里林清好似变了一个人,他身边围着好多身着甲胄的武将,各个目透精光,浑身都泛着杀意,而被簇拥其中的林清亦如此,他冰冷而决绝,浑身都散发着无声威严,叫那些武将们都低眉顺眼,俯首帖耳。

当然,郦椿是不被允许在屋内的,那些人在谋划些什么,他并不清楚。但他可以在岐王府里自由走动,人们都知道林清疼爱他,便也关照他。郦椿想,原来林清的地位如此之高,就连王爷都得给他十分的尊敬。他也是配得这尊敬与畏惧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当林清回到隋府,回到隋大人身边时,他又是一副模样。郦椿悄悄地观察,此时他变得温柔,灵动,好似年纪都小了几岁,与他一般是个少年了。他竟然会脸红,会撒娇,会流泪,会嗔骂……这些是在外从未有过的。

究竟哪一个是他的林叔呢?

少年不清楚,也许,那一夜将他带上马车,紧紧攥住他的手的那个黯然落泪的林清,才是真正的林清。

他是柔软的,寂寥的,悲伤的。谁也不能到他心里去,哪怕是隋大人,也无法拥有全部的他。

庆元二十九年的盛夏,就在一场浩浩大大的京察中过去了。这一回隋瑛摒弃了“自陈疏”的纠察方式,反倒领着都察院的骨干御史们一个衙门一个衙门地跑。无论是四品以上还是四品以下,除了二品以及阁员,其余的一律接受问话。哪怕是三品,隋瑛问什么,也得说什么。

在这一过程中,隋瑛作为主持,方徊和萧慎作为副手,忙得够呛。好几次萧慎都累到半夜,还是金瓜给用马车拖了回去。回去后他也不敢休息,还得照顾来周练兵、时而与范见面商谈。

当然这也是一个好机会,在林清的授意下,萧慎着重去查原五军营指挥使曾凡铄。程菽有句话说的对,是人都经不起查,这一查就被查出克扣军饷、贪污受贿、消极怠工等罪状,然后被下到兵部的大牢里受审,与此同时,徐无眠在忠王府的良好表现让程菽举荐他暂时接替指挥使一职责,老神在在的齐桓没有不答应的道。

好在林清下野前整顿了军风,这一回兵部里受弹劾的官员还在少数。王鄂主管的工部、冯延年的刑部倒是重灾区,府上日夜哭诉不绝。在隋瑛这样的雷霆手段下,众官员们也是怨声载道,说朝廷里不发银子也就算了,还如此苛刻工作表现,把人当牛马使也得有个限度。

可隋瑛说一码事归一码事,国库空了,难道官员们都不作为了?

他这一回得罪的人不少,林清时而劝他,别太严厉,如今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可隋瑛却说,倘若我府上从不缺银子,这样苛责他人亦是不对,可我与他们一般,欠奉足足大半年,却依旧在岗位上不遗余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知道他并非以此为骄傲,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什么样的情况都不能改变他,他身体力行去尽职尽责,且希望大宁朝官员都如他一般,恪尽职守,忠君爱民。

“毕竟我答应过你,给岐王一个高效廉洁的官场。我宁朝幅员辽阔,无论是京官还是地方官,应给予充分自主权,在这一基础上,监察机构尽心尽力,但更重要的是对官员的道德品行加以更为严格的高要求。”

说罢,隋瑛便又出了门,登上马车,马不停蹄地在京内各处忙碌。林清叹息,是,要让他人成事,自己就得先是标杆。

隋瑛如此做,并无不妥。旁人之所以做不到,大多都是出于怯懦。

可隋瑛从不怯懦。

那么自己呢?

林清笑了笑,也好,这大宁朝的风气也该整顿整顿,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该整顿。

林清踱步在廊下,萧慎这些时日大多都不在岐王府,他便也去的少了。但有些事不能耽误,听范说,太子依旧在养病,张邈时常去东宫,却也以头风为由,告假于府中修养。

不知道他们在谋划些什么,有些事情要做,就得尽快做。犹豫只会带来更多的不确定因素。

只是林清嘱咐萧慎,在此次京察中,一定要顺服听从隋瑛的话,切不可有所懈怠。萧慎自然明白其中道,林清凡事只要给个提醒,他就能贯彻执行。也是两人之间的充分信任,才让这条路走得更顺畅。

只是在一件事上,萧慎一直有所犹疑。

“忠王。”林清在某日傍晚轻点桌案,“夜钦如今有了起势,明面上他亦是忠王的人。只要殿下拿个主意,我便去拜托倪择之去造声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慎垂眉:“我不想把二哥牵涉其中,他待我极好。”

林清音色渐冷,“如今太子和张邈都隐匿噤声,所谓敌暗我明,已是势危,不混淆视听,声东击西,殿下莫不是还想陪为师走上一条老路。”

“怎么会!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过往二哥也受太子打击多回,我担忧他……”

林清站起身,“殿下难不成想回头?”

“不,我只是在想,这是否必要。”

“一朝不慎,满盘皆输。”林清深吸一口气,冰冷道:“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说罢,林清拄着拐杖走出了门。萧慎难过地看向林清的背影,他一瘸一拐的消瘦身姿湮灭在日光中,年轻的王爷垂下头颅,下定了决心。

——

张府外,冯延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去年他联合张邈搞掉了林清,原本以为这事就已经过去,没想到陛下却赦免了他。这个人活着跟死了可是天壤之别,他本就胆小,听闻林清养好了身体回到顺天城更是夜不能寐。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太子又出了这等丑事,就是首辅也无能为力。情况没有最差只有更差,今年轮到了京察,他死命去争却没争过隋瑛,隋瑛对他的人手又是磨刀霍霍。

而这两天,他又听到坊间传闻,忠王有了夺嫡心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阁老,我算是看不懂了。这事儿忠王也要来掺合上一脚?咱对付一个都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冯延年拿了张帕子直揩汗。

忠王跟岐王可不一样,忠王是庆元帝继位后的第一子,生于即位的那一年。其生母为当时贵妃,母系势力亦不容小觑。若非他性情单纯,头脑简单,东宫之位还真不好说。尤其是他身边多年来一直又一个程陨霜。这程陨霜在王府里讲学,暗地里又不知为他笼络了多少人脉。

想到这里,冯延年只觉得喘不过来气。

“大热天的,你穿了太多。”张邈语气轻松,甚至有一些调侃意味。

冯延年讪讪地笑了笑,近日来上他府上哭诉的官员太多,他不好意思穿轻薄却昂贵锦缎常服,于是装模作样地弄了几件朴素棉衫,这大热天的,都快给他捂出痱子来了。

“阁老,太子目前如何?”

“在宫里养着呢,挺好。”

冯延年撇了撇嘴,他总觉得张邈近日来有些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他亦说不上来。

“延年,有些事情不必太过急躁,也不必太过忧心,这么多年,不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吗?看不明白,就静下心来看一看,或者专注于手头上的事。你刑部那么多冤案还没审,趁早审完了罢。”

张邈倒是少有地和颜悦色,冯延年却不由得嘴角抽搐。

“有些冤案,怕是审不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邈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审不得的,该审的就要审,延年——”

张邈突然将目光定定地落在冯延年身上,“这话我也就对你说了。”

冯延年打了个哆嗦,苍白道:“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张邈不再言语,顺天城上,乌云密布,夏末的一场暴雨正在酝酿,转瞬间,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森寒的闪电照亮张邈沧桑的面孔,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冯延年感到彻骨的寒冷。

第118章第一百一十七章这世间不仅仅只有爱情……

注视这瓢泼大雨,林清屹立于云栖苑下,衣袂飘扬。正如这外界的喧嚷,他的内心,也在掀起一场风暴。

“这是一场秋雨。”林清伸出手,雨点啪嗒啪嗒打在他的手上,“入秋了。”

“您想怎么做?”范在他身后,恭敬地垂眉。

“把来周弄到宫里去。如今府上三百护卫,再加上吴晗手下的三千精锐,已经足够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范说:“这可不容易。”

“容易的话,我还能来麻烦你范指挥使吗?”林清转身,柔柔地朝范笑了笑。

范迎上这笑容,心里直犯怵,抿了抿嘴,道:“容在下多嘴一句,那吴晗,可信吗?”

毫无疑问,吴晗手下的三千精锐将扮演重要角色,可对于这人,在怜妃关注之外,是以范对其也几乎一无所知。

林清微笑,淡道:“没有人是完全可信的,只要在可以掌控的范围内。且不说吴晗是个认死的人,当初在朔西,他犯下强抢民粮这事,也是因为太子张党对陇州贪腐的纵容,这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儿。另外,他若是想要脱离我掌控,莫说是这神机营的将军职位,就连他这条性命,我林见善也并非是不能拿走。”

林清说得轻巧,可范却不以为然,“弄掉一个神机营的将军,可不容易。”

“容易,很容易,范指挥使,我弄掉你也很容易。你别不信,这是真的,你若视我此间话语为威胁和震慑,也并非不可。纵使这世间无有全然可信之人,但我依然是有信靠之人的。”

见林清依然恬笑,范喉结上下滑动,不禁问:“是岐王么?”

林清摇头,“岐王要杀你们,难。”

范倒吸一口凉气,抬眼问:“锦衣卫?”

林清含笑不语,这时,倪允斟从一旁的垂帏后走出,笑道:“范指挥使到底是聪明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范吓了一跳,顿时脸色苍白,连忙向倪允斟行礼。

“指挥使何必多礼?你我如今都是同路人。”倪允斟朝他眨了眨眼,“更何况,你是聪明人,聪明人就更是自己人了。”

林清幽幽看了倪允斟一眼,便又转过身去。

“来周这事你先安排,我自会给他一个干净的身份。”倪允斟拍了拍范的肩,范便识趣地退下,离开时心里还直打鼓,这林大人,究竟暗中布置到了什么程度?

倪允斟眼见范离开了,周围无人,便转身走向檐下的林清。他见风雨落在了林清身上,便随手拿了一件罗汉榻上的长衫,自后披在了他身上。

林清不语,他并不知道倪允斟的前来。自从被隋瑛撞见的那日之后,两人还没有单独见过面。

“你我之间还需要再多说些什么,你不想说话便沉默,我就站在你身边,同你一起沉默。”顿了顿,倪允斟又自顾自地说:“那日是我不对,让你如此仓皇,只是说真的,你让我心痛了,痛了很久。”

“这并非我本意。”林清低声说。

“你信我,不爱我,我爱你,却也信你。我比你厉害。”

林清扬了扬嘴角,“我对你有情,却并非爱情,我说过很多回,且这世间不仅仅只有爱情才珍贵。”

“随你的便。该是我这辈子欠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咬了咬唇,抬眼看向倪允斟,“我不知道如何报答你。”

“叫你委身,你不愿,叫你爱我,你也做不到。那么我告诉你,这是我心甘情愿,我不要你什么报答。”倪允斟扶住林清双肩,“你的存在就是报答。”

“只是——”倪允斟笑了笑,俯身凑近了林清,“只是日后若是伤心了,别忘了你择之哥哥还有个肩膀给你靠。”

林清垂眸,“知道了。”

“知道就好。”

倪允斟捏了林清的下巴摇了摇,又松开他伸了个懒腰,佯装漫不经心地道:“真想知道该怎么对你才好,唉,我真是个天生的大情种,这是遗传了谁,我又不是夏炎生的……”

他连打了两个哈欠,说:“忠王那边这回有点懵,还没搞清楚状况,等程菽回过味儿来,麻烦就来了。你得招架住。”

“自然,只是他们没有证据这事和岐王有关系。”林清踱步,蹙眉道:“得快了,不能把时间拖得太久。”

“嗯。”倪允斟点头,顺手拍了拍林清肩头的水珠,“到里边儿去,风大。”

“不。”林清站定,眼眸凛冽,“何惧风大?风越大越好!”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林清对外是说在岐王府办了学堂,转为一些武将们讲学,他原先就是兵部堂官,还是探花出身,像吴晗这样的草根将领若是想在朝廷上走得远,多读些圣人学说还是很有必要。隋瑛近日以来在京察中忙碌,便对此不多过问,只是嘱咐他别太辛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有椿儿在呢。”林清笑着说,总是隋瑛出了门他再出门,隋瑛回来前他便在府中等候。他以无可挑剔的行为来使隋瑛宽心,或者说,放心。

只是这顺天城内,有人放心,有人却惴惴不安。

忠王踱步在王府里,不时遥望竹林掩映下的学堂,即使心中再焦急,他也耐心等待程菽的讲学结束。眼见学生们一走,他便凑了上去。

“程大人!”萧葵喊了一声。

“殿下。”程菽颔首。

“我是从没有那个心思的,你比任何人都知道,可现下我却听了一些传闻,说是徐无眠将军这一回的晋升是我从中做梗,还是您,您为我做的……”

眼见萧葵焦急,程菽摇头道:“为举荐徐无眠的是我不假,但绝非是因为帮殿下起势。徐无眠本就能力出群,此次曾凡铄下野,他便是最好人选。”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萧葵欲言又止,落败道:“我害怕。”

“殿下勿忧,若这传言因我行为而起,我必定会给殿下一个交代。”说罢,程菽若师长一般拍了拍萧葵的肩,便拿了书本扬长而去。出了忠王府,他也在细细思索这件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举荐忠王府里的人他也做过不少回了,每回也都是出于实际考量,并非私心。这一回推举徐无眠,实在是除了东州事件之外徐无眠行为并无出格越矩之处,且其军事统领之能出类拔萃,又具备丰富实战经验,练兵统筹皆不在话下。曾凡铄下台后,自然由他这个副将接替指挥使一责。

何故生起如此传言?

程菽闭目沉思,不禁想到了徐无眠的过往,他曾和林清交好,且为林清所驱使。他的解释是林清当时为兵部堂官,有些事自己也是听命办事。是以程菽并不将其看作党争之人,或者岐王麾下一员。

可一股隐隐不对劲的直觉萦绕在程菽心头,多年来的为官经验告诉他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长出一口气,他只希望东宫之事可以尽快得到落实。不过,幸运的是不需要多久他就能得到答案。他所思念的宋步苒翌日就在茶馆里发现了其中隐秘。

透过垂帷,她看到了正和林清会面的徐无眠。

略一思索,聪慧的少女便想通了近日以来困扰忠王的流言。她悄无声息地出了茶馆,飞快地朝程府跑去。

——

初冬时刻,御花园里曾经繁茂的花草凋零成片片枯黄。池塘的水面泛着微薄的寒雾,残荷摇摆,枯枝瘦影映在冰冷的水面上,偶有一丝涟漪泛过,又很快归于平静。几只乌鸦掠过宫墙,在空寂的长廊上留下一声声低沉的鸣叫,打破了宫中短暂寂静,却又愈发悲戚。

凤熙宫中,端妃神色忧郁,不时叹气。自从怜妃出事之后,庆元帝身体每况愈下,许是年轻的灵药带走了他最后一丝骄傲,他变得越发苍老起来,成日待在玉峦殿,不再过问后宫。

端妃体谅皇帝,多次差太医去问诊,却得出皇帝身体无碍,只是心中有事。皇帝心里就是她这个贵妃都不敢妄加揣摩,更何况,宫中出了怜妃这等丑事,端妃身为后宫之主,也难辞其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在奚今体谅姑母,便在宫中与她作伴了一段时日。后来,见庆元帝仍没有置换东宫之主的意思,就是奚今也难免心中懊丧。

“你表现得太明显了。”端妃对侄女说,“你因隋大人入了岐王门下,在我这里多次吹风,可我哪里任何力气帮扶你。”

奚今叹气,又何止是因为隋瑛,知晓怜妃隐秘后,她到底是不希望怜妃一片苦心白白浪费。况且,她亦非没有观察过。太子失德,忠王软弱,除却岐王,难道还有更优秀选择?

再多陪了一会端妃,奚今就告辞离开了皇宫。京察结束后,好不容易隋瑛得了休憩,在府中修养,奚今便约好了登门拜访。

“林大人不在?”奚今环视府中,见隋府静悄悄的。

隋瑛放下书本,笑道:“人最近是吃香得很,当老师当上瘾了,不要我这个糟糠之夫了。”

奚今掩面轻笑,良久又是叹息一声,“也罢,这回岐王该是又伤心一回。林大人做老师的,也好多安慰安慰他。”

隋瑛听闻蹙眉,摇头道:“岐王伤心?这倒是没见着,近日来他都忙于京察,很是尽力。不曾瞧见什么伤心,男子汉大丈夫的,日后机会多的是……”

“哪里的话,是人都会伤心,倘若不是为这帝位伤心,为怜妃,我瞧见他也是落了泪的。”奚今自顾自地说,想当然地以为此事隋瑛已经知晓,直到发现隋瑛的表情僵硬在脸上。

“你说什么?怜妃?怜妃和岐王有什么关系?”隋瑛起身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奚今一愣,僵笑道:“岐王,岐王没有和大哥说么……”

“说什么?”隋瑛已经是站起了身,奚今被他身上散发的凛冽气场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犯了错。

她低声说:“怜妃……怜妃是为岐王……才和太子那样的……”

一声惊雷在隋瑛心底劈过,他问:“为什么?”

“岐王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她爱着岐王,一直都爱着岐王。大哥,只是这事岐王是不知晓的,他甚至忘了怜妃。”

“他后来知晓了?”

“嗯,我受怜妃之托,亲口告诉与他。”

隋瑛脸色发白,一股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升腾,他跌坐在椅中,仔细思索着。既然岐王心知肚明,那么定是受了不小打击。林清亦是如此。依他对林清了解,他定会心觉不甘。

可这一回,他们都在自己面前伪装。

他们要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又联想到林清这段时间对武将们的殷勤,说什么热心为他们讲学,虽是日日都回来,却去岐王府一去就是一整日。

心中警钟大作,隋瑛一言不发,他突然想起林清知晓真相后发了病,醒来后在自己怀里所说的那番话。

他说他累了,他叫隋瑛不要再管他了。

可这隐隐的不对却被后来的倪允斟所打破,叫隋瑛陷对这份感情的怀疑与嫉恨当中,忘却了林清自身的转变。

他蹭地站起身。

“大哥?你要去哪里?”奚今见他直直往外走,也慌了神。

“岐王府!”

第119章第一百一十八章一不可分二,二中从未……

“隋大人,隋大人……您怎么来啦?您慢点儿,哎哟……”金瓜一脸谄笑,险些搬到在一丛兰花上,他不断朝身后的一个小太监使眼色,小太监便抄了劲道,一溜烟儿地朝云栖苑跑去,也不顾岐王和林清以及一众武将在其间讨论,便急切喊道:“隋大人来了,隋大人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快把地图收起来!”萧慎迅速收了地图,扔给了小太监。小太监抱着连忙躲到屏风后边去了,吴晗等人面面相觑,连忙从案边退下,坐到了客位。

林清面不改色,扫视众人,手里便拿起了一本《战国策》。而萧慎则闪身避于垂帷,消失在云栖苑后。

于是隋瑛穿过菊园后便见到的是这样一副场景。

林清正就着《战国策》讲述赵奢和白起等名将。

“赵奢因成功平定上党之乱而名声大振。上党郡在秦、赵、韩<ahref=https:///tags_nan/sanguo.htmltarget=_bnk>三国交界,是兵家必争之地。赵奢以智谋和勇气击败了强大的敌人,帮助赵国保住了这一战略要地。赵奢的成功不仅在于他的战术,还在于他在战争中冷静而坚定的指挥……白起在长平之战中,他指挥秦军大破赵军,并最终坑杀赵国降卒四十万,给赵国带来了沉重打击。这场战役奠定了秦国统一六国的基础,白起因此名震天下。其残酷的手段也招惹非议……”

武将们有的听得认真,有的听得昏昏欲睡,但无论认真还是不认真,都是一双清澈无辜的眼睛瞅着林清,又时不时挠一挠脑袋。

这一幕可不是装的,林清并不擅长讲学,他没有程菽那样循循善诱,只会将知识一股脑儿地往学生脑袋里装。过去是萧慎聪明,且领悟能力强,他说什么,萧慎一琢磨便懂了,懂了便就是自己的知识了。可这些武将不一样,他们犹如在听天书,还没听几句就满脑子的混沌了。

见隋瑛到来,林清放下了书,众人也是起身行礼。

隋瑛冷冽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又稳稳当当落在林清身上。

“讲《战国策》?”

“嗯。”林清颔首,“前几日还讲过《春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朝武将们点点头,说:“今日就先到这里罢,还请诸位先回,容本官同林大人讲一讲话。”

吴晗瞅了一眼隋瑛,又看了一眼林清,讪讪地走了。屋内只剩下二人后,林清换上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要讲什么话,这么认真,瞧你把他们吓的。”林清活动活动了一下手腕子,踱步到几边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

隋瑛说:“吴晗这人,什么时候去神机营的?”

“约莫在去年,他护送奚越回来的时候,这可是他求结的我,央求我为他在京里谋个差事。”

“所以你把他安排到神机营里去了?”

林清摇头,“一开始在岐王府当差呢,就是以前,想要安排人事也没那么容易。”

因为说的都是实话,林清的神色自若,叫隋瑛也挑不出差错。吴晗这人在朔西就是个出头鸟,有功有过,又配合隋瑛营救奚越,是个蛮横却有胆量的主儿,见识到了京城繁华不愿意回去也在情之中。来求个差事,对当时的林清便是顺手换个人情,就是隋瑛也不能对其有什么置喙。

隋瑛走上前去,牵了林清的手,说:“回府罢。”

“好。”林清倒也顺从,“得跟岐王交代一声。”

“嗯。”隋瑛颔首,于是林清对后面太监说了几句话,太监走后,不过须臾萧慎便快步走过来了。他一身武服,手里拎着剑,面色红润亮堂,额头上还挂有汗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师,你来了?近日我正在练习一些招式,都是这些武将们教的,粗野但攻击性极强,没什么花招,直来直去的,很是锻炼人!”

隋瑛微笑,“切莫劳累,前些日子殿下也是辛苦了。”

萧慎点了点头,便问林清,“林师要回去了?”

林清颔首,“明日再来。”

“好,那学生恭送二位老师。”

萧慎露出纯良笑容,拱了拱手,便目送隋瑛牵着林清的手离开了。只是这么笑容随两人身影的远去逐渐暗淡,到最后化为一抹冰冷和阴鸷。

“他怎么突然来了?”萧慎回头看金瓜。

金瓜吓了一跳,“小的也不知,也没打声招呼,就……就来了。”

“但愿不要被发现什么。”萧慎黯然。

“不会的,有林大人在,有林大人在。”

“嗯……”萧慎点头,却又叹息,遥望两人消失之处,火红枫叶湮灭了他们的身影,在一片冬日萧瑟中,他的心情也如这落叶一般潇潇而下。真不知自己还要目睹这一场景多久,每一回他都无能为力,每一回都使他心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方入府门,韩枫便说晚膳预备好了,隋瑛却道不急着用,牵着林清就入了书房。他步履如风,林清有些踉跄跟不上,便没好气地拉了拉他。

“欺负人呢。”林清脸上掠过一抹霾色,夜色下异乎动人。

隋瑛凝望他,抿了抿嘴,干脆俯下抄起林清膝弯,将人抱在怀里,三两步去了书房。

“饭没吃,澡没洗,你要做什么?!”林清搂着人脖子说。这人情绪不对劲,他看出来了,隋瑛不擅长说谎,更不擅长伪装。

一副严肃模样不知是摆给谁看,双眼目视前方,却好似欲言又止,喉结上下滑动,也不看怀中人。

林清干脆贴在他胸口。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脚勾上门,隋瑛便一手抹了案上的公文和书籍,把林清往上一放。

林清一屁股坐了个结实,他也是好笑,扶了腰,不禁问:“你做什么?怎么跟个小孩似的。”

“那你又是在做什么?”隋瑛双手撑在案上,凑近了问。那双黑眸犹如深井,摇晃着一汪皎洁明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鼻尖相触,林清向后缩了缩,垂眉温言道:“我做什么,你还不知道?”

“我却怎么觉得,就是不知道呢?”

林清眼眸流转,换上一副戏谑语气,“那便是你思虑过多,我可没有再找什么相好。”

“我不信。”

“你?!”林清扬起拳头捶了他一记,“那你走开,靠我这么近做什么,总归怀疑我,这份感情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隋瑛这才笑了笑,握了林清手腕,“那你的意思是,这份感情是值得信任的?”

“你说呢?”

“我要你说。”

“嗯,当然。”林清点头。他嘴角是上扬的,心在这一刻却是落泪的。可他依旧微笑,用笃定的颔首来欺骗隋瑛。他分明知晓隋瑛所指为何。

隋瑛凑近在他唇角吻了吻,“那我便放心了,你问我做什么,我只是想要你的承诺,每天都要,我要你说,你这里有我,全部都是我。”

指尖点在林清心口上,林清只希望那心脏跳动莫要太快,莫要暴露他悸动的悲伤。人生的悲剧往往从自我失衡开始,命运的阴霾便源于内心乌云。人就是这么奇怪,在有转圜余地决不肯转身,到了最后再追悔莫及。所谓不撞南墙不回头,可南墙在那里,从未唤人去撞,而是人自我的抉择。

林清便就是如此抉择,他在失衡中义无反顾地朝前走,他就要撞这道南墙,且要撞碎。当一切崩塌时刻,他再回头去挽回隋瑛,他们这么相爱,并非没有转圜余地,纵使枯木也并非不能逢春……是啊,他们这么相爱,爱可以抹平一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兀地激动起来,眸里荡漾情爱涟漪,用泛滥春色掩饰伤怀。林清搂住隋瑛脖颈,咬在他的唇上,双脚抬起,又勾了人精壮的腰。

“哥哥,爱我……”

他厮磨着,用一声又一声的呢喃去摧毁眼前男人引以为傲的智。林清要加深这份爱意,用爱与性往筹码上加价。他异乎寻常地主动,叫隋瑛根本招架不住。就在这张案上,在这张承载大宁朝希望的红木案上,他们的汗水留下蜿蜒的痕迹。

当林清仰面时,他渴望烛光的氤氲能够如此刻一般留住隋瑛,让他下沉,沉入自己的怀里,永远无法挣脱;当林清匍匐时,他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这依稀可见木料年轮的桌面上。在其上他窥见岁月,感悟这时间将他们推着往前走了好远,好远……可再远,也希望是两人并肩而行……

他复又转过身来,化身水蛇绕山而行,他的他的山,他是他的木,山木永不可分离。他是他的玉,他是他的林,玉在山而林木润,他们依靠彼此存续。

怎可分离?

林清挣扎起身,含着隋瑛的唇,喘息道:“遇安……”

“嗯?”

“我爱你。”

“我知道……”

“我只爱你……”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要怀疑……”

他残缺的手被人握在手心,摁在胸口,起伏便更加猛烈起来,好似要贯穿生命真谛。要花很长时间林清才会明了,隋瑛从不怀疑,他亦从不介意。

时间很神奇,推着他们往前走,也推着他们改变自己。木依靠于山生出自己的根系,玉在林中打磨出独一无二的质地。

相辅相成,一不可分二,二中从未有三。

对方即是此生唯一意义。

第120章第一百一十九章要下雪了!

云栖苑中,范走向萧慎。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来周已经熟悉了各处宫门,只等殿下下达指令。”

萧慎点头,看向坐在一旁的林清,“隋师可是发现什么了?那日他来时的神色不对劲。”

林清点头,道:“事不宜迟了,把地图拿来。”

范在案上摊开地图,指向其中一处:“东华门已经安排妥当,从此处进,绕过文渊阁,便可直达东宫,若是速度快,无需一炷香时间!”

“届时徐无眠将率领五军营包围整个皇城,”萧慎凝眉道:“锦衣卫则将带人包围各个衙门以及尚书府,而我则将带领府内三百精锐和吴晗手下三千精兵,由此门而进,直达东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兵分三路!”范激动道:“如此便是万无一失,纵使有御前侍卫,我范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林清颔首,面沉如水:“如今还有一个隐患,那便是齐桓这个兵部尚书。你们先稳住程菽等人,齐桓那边我会找机会会见他,你们这段时日一定要如往常一般,莫要叫人看出什么端倪。另外,别忘了奚今郡主、忠王,那一日,我们要想办法将他们控制在手里。奚今不用说,以她为质,东州军权才能握在手里。忠王,不用我多说,当今圣上也只有三个儿子。”

“那便以设宴为名!”萧慎说:“这一点我已经计划好了,前些日子我就透露过举办夜宴的风声,到时他们来也是要来,不来也得来!”

“好!那我明日便去见齐桓!”说罢,林清转身向外,三个月了,从秋熬到了冬,此间,他所等待的不过就是一场雪。

一场大雪。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冰冷空气刺痛了他的肺腑,他再次睁眼,双眸中便是明亮的笃定。

转身,他叫范先下去,定定地看向萧慎。

“我不愿瞒你,既然箭在弦上,我便是要向你坦白。”林清平静地说。

萧慎沉重地点了点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说过,为你也是为我自己,那日你我都在情绪当中,你并未问我,我所为为何?”

“知晓与否,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不,”林清摇头,“很重要,今日我不说与你听,来日也有人会在你耳边讲道。还不如我就此坦白,你也有回头之机。”

萧慎勾起唇角:“回头?可没那么容易。”

林清眉眼凛冽,他走向萧慎,道:“昔日林可言为当今圣山牺牲了我们一家,然而当今圣上却使这个国家山河日下。他辜负了林可言,也辜负了夏炎,辜负了那些为他而流淌的鲜血。我林清,不,我林安晚,不服这命运,誓要复仇,誓要改变。”

林清双目灼灼,近乎魅惑:“可这仅仅只是一部分罢了,还有一部份,你可要听?”

萧慎再次点头,铿锵道:“我要听。”

“他叫我体验家破人亡,我便让他体会兄弟阋墙!父子相残!”林清咬牙道:“我要利用你,让他也体会到那钻心之痛!”

“我知道。”出乎林清意料,萧慎尤为平静,“我一直知道,你想借我之手,拿走他们的命。不是别人,一定是我。”

“那么,你会伤心吗?”林清动容,哽咽问:“他们……毕竟是你的亲人……”

萧慎愣了一愣,不禁仰天大笑,笑过之后,便换上一副狠戾之色。

“伤心?你为何会如此问?我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吗?没有什么能比你的利用更让我萧慎开怀的了!”萧慎走向林清,嵌住他的肩,“我做你的剑!我为你复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老师惊诧的眼神中,他没有说的是,我亦愿为你付出我的一切!

只求你,回头看一看我,哪怕给予我分毫的爱。

大概所有的心甘情愿都基于一个“情”字,可正如诸葛在赤壁借了一场东风,却要在上方谷还回一场雨。世间向来公平,林清今日所欠的情,将来都要有所偿还。

他将一一偿还。

——

初冬时刻,气温陡降,各衙门却都未能烧上炭火。

寒气从窗棂中窜进,齐桓手里拿着一叠折子,踱步在兵部衙门的签押房中。他脑海里是昔日林清在这里时的模样,亭亭清绝,不容亵渎。可如今是自己站在这里了,原本以为的大权在握的满足感,也不过如此。

兵部缺粮,很缺,将士们在前方已经受了太多罪,而他身为兵部尚书,居然无能为力。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国库空虚,无银无粮,他能找谁要去?找贪官,他齐桓没这个权柄,找百姓,他齐桓还有那么一丝良心。

叹了口气,他扶额沉思。脑海里不禁又浮现隋瑛来回奔走的身影,他摇摇头,将这身影从脑海里赶走。

还不到时候。

不到时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傍晚时分,他从兵部衙门里出来,登上了回府的马车。前几年他娶了妻妾,尽管他对妻妾极好,却很少与她们相亲,是以一直膝下无子。每日回府,也不过是履行一家之主的义务而已,若有选择,他恨不得把家安在兵部衙门里。

他是个很沉默的人,沉默的人总是怀揣他人猜不透的深沉心思。晚霞烧红了一片天,在近处投下一片紫光。他掀了车帘,遥望这绚烂天际。

人间如此惨淡,这苍天却烂漫得狠。真不知是个什么因果。

他笑了笑,视野里便闯进另一辆马车。他定睛看了看,只见车帘掀开,露出一张他顾念多时的面庞。

“林大人。”齐桓勾起了唇角。

林清微笑道:“齐大人何必折煞在下,肯唤我一声表字,已是莫大恩惠了。”

齐桓说:“前边儿是见善过去常去的熏风阁,不知见善可否给梁甫一个薄面,去吃几杯茶?”

“自然是乐意至极。”

一柱香后,两人便在熏风阁落座。这处自打林清出事后他便没再来过,掌柜们投向他的眼神又是怜悯又是惋惜,可他全不在意,手拄拐杖,跟在齐桓身后。

齐桓眼见他上楼不方便,便伸手扶助了他。

“可是让齐大人笑话了。”林清感激地看他。

齐桓摇头,“见善何必与我这样生疏?是我邀请的你,自然要照顾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来到二楼的雅间,落座后林清就直言道:“今日与梁甫相见,并非偶然,是见善的有意为之。”

“如此甚好,我本就十分挂念你。”齐桓端起茶碗,看向林清端茶的姿势有些吃力。他的手指可怖骇人,齐桓惊诧于这样的手还能使用。

于是他伸出手,握了林清的另外一只手,仔细抚摸着。

“你一定是受了很多的苦。”

林清一怔,有些无所适从。他来见齐桓,无非是怀揣拉拢的心思。可齐桓端详他的伤手,嘴里说着关怀话语,眼眸里却沉着一抹……笑意。

林清不明白了。

他悻悻地收回了手,道:“再多的苦,受过也就过去了。没什么值得称道的。”

齐桓惬意地朝椅背上一靠,撑着脑袋看林清。他从未想过自己还有与他平起平坐的这一天。不,是他齐桓在上,林清在下。

因为林清有求于他,任何人只要有求于他人,就是将处置的权柄交托于他人。这是危险的,却也是诱人的。

迎向齐桓似笑非笑的目光,林清不禁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他先前就觉此人捉摸不透,现下更是雾里看花。这叫林清感到一阵挫败,还有他看不透的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见善?”

“嗯?”

“与我在一同,却是沉默,如此不珍惜良机吗?”

林清收拢心思,也换上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哦,良机,什么良机?”

“难道见善只是与我叙旧?”

“不行吗?”

“瞧你,说话还是这样不坦诚,咱们同僚多年,彼此什么心思也都该明白。你这样,是不信我。不过我也没什么值得你信的。我只是时常怀念去年秋猎,我们一同骑行于沼泽之畔,你对我说的那番话。”

齐桓幽幽地凝视林清,“你说,虚伪也没什么不好的。”

林清垂眸,并不作答,就听齐桓低声地笑了。他方才抬眼,就见齐桓伸出手来,竟捧住了他的脸。林清蹙眉。

“你觉得我很奇怪?”

“梁甫,我虽如此,亦是隋在山的人,岐王老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说这话是何意?难不成你以为我对你有别样心思?见善,分明是你有求于我,你却要我先开口。你是对我如此,还是对所有人都是这般?”

林清彻底冷下眼眸,但转瞬间,他又换上一副笑容,“难不成梁甫以为我是以色侍人?我如今这般模样,哪里还能谈什么姿色。梁甫,你何必试探我?虚伪的确没什么不好的,但有时候坦诚却是必须。你如今在朝中中立,无偏无倚。我来的确有目的,你若是还记挂我们当初那段同僚之情,就别忘了今日我在你必经的路上等了你约莫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是啊,我等你了,我从未如此等过别人。”

“隋在山也没有?”

林清摇头。

齐桓轻笑一声,“我很满意。”

他直起身,正色道:“你想要什么?你又能给我什么?”

“太子不能给你的,岐王可以给;太子可以给你的,岐王亦可以给。”林清顿了顿,继续说:“若是太子即位,排在你前面的则有三位,若岐王即位,程陨霜和隋在山那样的人,心气儿高,不会求什么,你若是有求,岐王未尝不能全乎给你。”

“哦?见善怎知我会求呢?我的心气儿就不高了?”

这倒是让林清语塞,他尴尬地笑了笑,“看来是我多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你说的很对。你也知道我心里明白。可我不会轻易站队。”

“不站队也是好的。”

“见善当真是冰雪聪明。”

说罢,齐桓脸色倏尔冰冷下来,他站起身,几乎冷漠地看向林清,又带上些缕嘲讽,道:“那么今日见善便是得到我的回复了,下次不用等我那么久,我约莫都是在这个时辰回府,雷打不动。我先告辞了。”

齐桓走得干脆,林清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说不清为什么,他在齐桓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莫名危险。这并非来自于他情绪的阴晴不定,而是一种似是而非的神秘。他虚伪而又坦诚,问题是,林清分不清哪一句话是虚伪,哪一句话是坦诚。

罢了,只要能先稳住这个人。林清不介意与他同时出现在热闹的场合,他们的会面被越多人看到越好,届时不管他齐桓愿意与否,他身上都要带上岐王的标记。

林清起身,出了雅间下了楼。过往熟悉的几个小倌迎上来搀扶他,把他送到了店外。郦椿在马车前等着,见林清一出来就拿了踩凳出来。

“怎的愈发冷了?”林清打了个哆嗦。

“说是要下雪了!”郦椿在一旁兴奋喊道。

“要下雪了!”

第121章第一百二十章家国与爱情,他只能有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一进隋府,林清都感受到了府内的压抑。这压抑来自于隋瑛的沉默,伫立在槐树下,他冷眼注视林清。阴影好似要将他吞没,平静的外表下,巨浪汹涌滔天。

一旁的郦椿瞧见他这副模样不禁打了个冷噤,接过林清递给他的披风,便一溜烟儿地跑到后院儿去了。

“你去见了齐桓?”隋瑛倒也是开门见山。

“是,在熏风阁吃了点茶。”

“见他为何?”

“遇上了,就叙叙旧。”

“他这人就是我也不甚了解,日后还是谨慎交往。”隋瑛说,从槐树的阴影下走出,进了书房。

“嗯,会注意。”

林清顺从得让隋瑛无从下手,他坐到案后,将犹疑的目光落在眼前人身上。林清却关上门,走近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颊。

“这么烫?方才生气了。”

“怕你不着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莞尔,“瞧你说的,我哪一日没回来?倒是你,怎么知道我去见了齐桓?莫不是派人跟我了?”

“熏风阁的掌柜派人来报的。你常去的那几个地方,我都特意打点过。”

见隋瑛也不隐瞒,林清只是点了点头,“看来这顺天城都是你为我打造的一处鸟笼了。”

“至少够大,够你飞。”隋瑛扯了林清衣袖,让人跌落在怀,在林清唇上吻了吻。

他吻的很轻,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林清一开始品味这温存,半晌后却反应过来,懊恼地推开了他。

“你是在羞辱我!”

隋瑛凝眉,他亦不想如此。大概他真变成了另外一人,满腹猜疑,患得患失。他无奈地摇头,苦笑几声,“何尝不是在羞辱我自己。”

“为何要如此?为何不能信我?”

“我该怎么信你?”隋瑛望向林清,“人都知齐桓在朝中尚无选择,你半路等他,是什么心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即使我有拉拢心思,为何不可?难道这也触犯你的逆鳞?”

隋瑛已是带上怒色:“那我问你,你给他开出了什么筹码?齐桓这么久都没站队,平白无故地要入岐王门下?你又有几分了解他?!”

林清难以置信地笑,朗声道:“你干脆明说好了!你不就是认为我又把自己卖给他了?是不是?!因为你猜测我是如此拉拢倪允斟的!隋遇安,羞辱人也得有个程度!”

隋瑛拍案而起,“我何曾这样想过,若你不是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我怎会如此多想?!”

“我做哪些事了?”

隋瑛拂袖转身,“总之,你以后少跟他见面,去岐王府讲学,纵然是我允许,也得有个限度!”

林清冷眸,沉声道:“我是个自由人!”

“自由人?林安晚,你知不知道,你和齐桓见面被我知晓,前些日子你私会徐无眠,也被宋知止的妹子给瞧了个正着。陨霜都在问我,问我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到底是讲学,还是在……”

“在什么?”林清毫不退让。

隋瑛语塞。

林清冷笑,泫然道:“你想说,却不敢说,你不是都知道吗?”

好似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他一步一步走向隋瑛,眼角带泪,却音色狠戾,妄图切断自己的那份柔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遇安,你不都很清楚吗?你每月给那对母子送钱,送了这么久,不就是在帮我还罪吗?不错,游所思,那个灵台朗,是我杀的!陈泽,也是我杀的!东州之事你都知道,我差使的徐无眠,我牺牲了无辜人!这你不都是知道的吗?”

“那么,你也不是依旧爱我吗?”

“你不要再说,不要再说……”隋瑛痛苦摇头。

“不,既然话已至此,我偏要说!隋遇安,我不喜欢啊,我不喜欢林可言给他的这个天下,我不喜欢!你苦心孤诣瞒着我,不就是害怕我这恨落到他身上了吗?你怕我玉石俱焚?!没错,你猜的没错!我就是要这样!就是要这样!纵使死,我也要死个明明白白!可我告诉你,我不会失败,我要给出的是一个比林可言更好的天下!我要成就这天下!没有人能够阻挡我的步伐,即使是你!哪怕是你!”

林清几乎咆哮而出,他对隋瑛怒目而视,手指上天,恨道:“我要一步一步登到最高位,我要一步一步摧毁,我的复仇!不会结束!永不会结束!只要我一声领下,他就能夺了这天下!至此你还要再问吗?你还要再问吗?!”

“不!晚儿,这是错的,这是错的!”隋瑛惊恐地抓住林清,林清此刻的癫狂,让他根本认不出来。他害怕了,他恐惧了,他几乎是哀求。

“对与错由成功者书写!就是这样了!隋遇安,就是这样的,你的林安晚就是这样的人!”

说罢,林清转身,拄着拐杖以他最快的速度朝外走去。

“不,晚儿,林安晚,林清!你不能走,我不允许你走!”隋瑛仓皇地去抓林清,可林清已将自己撕裂,他不堪再留在这里。

他转身,含泪道:“你让我走吧!”

他撇开隋瑛的手,哭道:“你不要再管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隋瑛忘记了林清是怎么走的,他根本记不起来。他被林清的决绝吓到了,他从未见过林清还会显露出这样一面。

当然,他也不知道林清出了门就遇见了倪允斟的人,林清意识道倪允斟一直差人跟着自己,于是央求那人将他带去了岐王府。

锦衣卫速度很快,当隋瑛反应过来后便立刻追出府外。暗黑的夜里空无一人,却突然下起鹅毛大雪,顺天城陷入绝对的寂静。

亦是绝对的危险。

“雪,下雪了……”隋瑛打了个哆嗦,怔怔望向夜色浓郁之处。冰冷的空气让他逐渐恢复智,接着便是一股强烈的恐惧。

他已确定林清要做什么。

只是,他还不想放弃。快马加鞭道岐王府。可萧慎却说,林清已经休息,嘱咐道不再见外人。

“我可不是外人。”隋瑛说完便要闯进。

“隋师。”萧很伸出手拦住隋瑛,“别让学生为难。”

“为难?殿下,究竟是谁让谁为难?我和程陨霜为你奔波劳碌,可曾向你讨要过一点好处?”隋瑛恨道:“我们所做的一切,在殿下看来,就如此不值一提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慎露出痛苦神色,咬牙回答:“我很感激,我很……”

“那便让我见他!一切还有转圜余地!”

“不,”萧慎摇头,“没有余地了。”

须臾间隋瑛恍然,自己身处岐王府有多么危险。若他被扣下,此事便是如萧慎所说,再无任何余地。

是,他错了,他的方向错了,他必须先去宫里!

隋瑛强压内心惊惧,不动声色道:“好,既然殿下已经有所决定,下官便也不再多劝,告辞。”

“恕学生不送。”一抹阴鸷从萧慎眼底掠过,他不该放走隋瑛,但他下了一个赌注。因为当他看到林清含泪过来时,他心中便做下另外一个决定。

他必须下这个决定。

此际,出了云栖苑,隋瑛便趁着月色,在雪中快步独行向前。

这是一条通往岐王府大门的甬道,两旁栽种着火红槭树。隋瑛走了几步,便依稀见到槭树下有一身影来来回回,好似在找寻什么,这身影影影绰绰又来到路中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雪越下越大,隋瑛定睛一看,心下大喜。

“晚儿!是哥哥错了,哥哥不该逼你……晚儿,跟哥哥回去……”隋瑛激动地走过去,抓了人胳膊自后将人搂入怀中。他动作快,怀中人没能躲避,吓了一跳。

“我,我不是晚儿……我是沅儿……”沅儿直打哆嗦,他来这里寻白日遗落的香囊,金瓜说他应是丢在了这里。

隋瑛一愣,松开了他。

“沅儿?”隋瑛钳住沅儿瘦削的双肩,将其掰了过来。当他就着月光,在落雪中看向眼前人时,他几乎失去了呼吸。

眼前这少年,若非含着一缕怯生生的神色,简直有九分林清的模样。他的打扮,他的背影,他的面容……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隋瑛打了个冷噤,回忆起方才这少年走路的模样。

他的双脚完好,他并不需要拐杖。他是……健康时刻的林清。

隋瑛张了张嘴,竟没能说出话来。

“你是谁?”沅儿蹙眉,疑惑地问,“晚儿又是谁?”

隋瑛没有回答,恍惚间有什么窜进他心里去了,此夜惊惧一波又一波,他的智正在崩溃。他强压心绪,死死扣住沅儿的肩膀,沅儿痛得惊呼一声。

“你是岐王府里的人?”他咬牙问道,眼眸凶狠异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沅儿疼得眼泪直掉,又被吓到了,哆嗦着点头:“我是。”

“难道……你是岐王的人……?”

“沅儿是岐王的人。”

沅儿开始挣扎,四处张望着,嘴里喃喃呼求:“你吓到我了!你放开我!我要找王爷,殿下,殿下!”

隋瑛难以置信地笑,目透狰狞,他死死盯着眼前少年。突然间,他全然明白了,也意识到了他和此人相遇的真实目的。他打了个寒颤,松开了沅儿。沅儿连忙跑走了,他离开时就像一只小鹿,落荒而逃,像极了多年前在广陵重逢时的少年林清。

月光冰冷,浇了隋瑛一身,他站定于原地,好似心有所感,他缓缓转身,不出所料,在道路的尽头,槭树掩映之处,他对上了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

这是无声的交锋。

亦是注定的选择。

隋瑛在这一刻明晰,家国与爱情,他只能有一。

第122章第一百二十一章若这就是结局的话……

“事不宜迟!今夜就必须开始行动!”萧慎返回云栖苑,对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范和吴晗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问题!三千精锐已在校场上等待王爷点兵!只须王爷一声令下!”吴晗目透精光,凶相毕露。

范凛眸道:“宫门早已打点好!以初雪为信号,来周也一直在准备!只是忠王和奚今郡主,如何控制?”

一边的林清从屏风后走出,他眼角虽挂着泪,声音却异常笃定,“现在立刻以奚越为由邀请郡主来府上,忠王那边则以殿下之名。”

萧慎不由得垂下眼眸,“我?二哥会来?”

“赌一把!不行就给围了!”林清慨然道,“在山定是要进宫,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可再有任何耽延!方才我已派人通报徐无眠,得到回信!重兵已在路上!”

“好!”萧慎看向金瓜,金瓜不复寻常,也是一脸凝重,“小的这就去!”

“锦衣卫那边通知到位没有?”林清问。

“到位了!”倪允斟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跳到众人中间,“什么风吹草动瞒得过我的眼?我已经派人去拦隋在山了,只是拦他可不容易,咱们得加快了!看样子他是打算进宫!”

“他难不成是想告密?”范惊恐问。

林清咬牙,“这已经不再重要!择之,你带人围困几个尚书府,尤其是齐桓!”

“报——”一名太监飞快地跑来,惊慌喊道:“殿下,有人,有人求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谁?”

“兵部尚书——齐桓!”

众人面面相觑,林清在片刻惊诧后拍了板,“看来这岐王府周围也有他的眼线,先前是咱们小觑了这人!好在他已经有所选择,将他引到客房,届时与奚今、忠王围在一处!”

“是!”小太监一溜烟儿下去了。此时,众人心中已经紧张到了极点。林清深吸了一口气,从众人当中走过,来到屋檐下。

“待到秋来九月八,

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

满城尽带黄金甲!”

林清垂首吟诗,众人都将目光落于其上。只见他愤然转身,以手指天。

“知道我为什么要等这场雪么?!”林清凝视萧慎,朗声道:“‘王’字头上一个‘白’!今夜一过,你就是皇帝,你必须是皇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手指指向萧慎,林清犹如宣布,“——你就是真正的天子!”

众人一凛,纷纷朝萧慎下跪,呼喊到:“你就是真正的天子!天子万岁!天子万岁!”

萧慎杀气尽显,愤然抽出长剑,剑指上天!

“众臣听令!”

“陛下吩咐!”

“围皇城!开宫门!入东宫!杀太子!”萧慎大声疾呼:“夺皇权,取帝位!成大业!扶苍生!”

“夺皇权,取帝位!成大业!扶苍生!”

林清与众人一起,以额触地,朗声呼喊:“成大业!扶苍生!”

是夜,皇城外燃起熊熊火光,徐无眠先以护城为名统领五军营包围了整个皇城,东华门大开,萧慎手持长剑,率领吴晗等三千余名精锐,携摧枯拉朽之力量,舍生忘死之意志,长驱直入,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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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漆黑,雪中隋瑛手中剑尖染血,面向围堵他的数名千户!

他握紧长剑,一声吒喝,长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劈头盖脸地朝千户刺去。绣春刀一挑一拨,与长剑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黑夜里迸发出数道火光!

然而这长剑犹若活物,被挑开后在空中一个旋转,隋瑛用剑柄狠狠捅向一名千户的颈间命门,随即长剑迅速向后,自后刺穿一名执刀而来的锦衣卫!

众锦衣卫大惊,万分没想到隋瑛竟有如此战力,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拦而不是杀,可隋瑛显然对他们已经动了杀心!

被贯穿的千户缓缓倒地,于雪中蔓延开鲜血。隋瑛对身周锦衣卫怒目而视,怒道:“谁再拦我,便是此等下场!”

锦衣卫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隋瑛杀意升腾,已是不可阻挡,而时间约莫足够,他们便不再恋战。

“撤退!”他们朝彼此使了个眼神,转身隐入黑暗。

隋瑛粗气直喘,翻身上马,一路朝皇城驰去!

与此同时,程菽屋内,烛火一阵晃动。

“不好了老爷,不好了!”

“发生何事?”程菽从书房内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管家迎上来,满脸慌张:“咱们被包围了!外边儿的人都个个凶神恶煞,好像是……是锦衣卫?”

程菽面沉如水,凝眸看向皇城方向,天竟然红了半边。

程菽的心第一回如此剧痛,他险些站立不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扶了门框,狠狠咬牙道:“林,见,善!”

张府中灯火通明,作为被重点关注对象,两名千户持刀守在府门。下人们都是惊惶失色,纷纷看向张邈。张邈胡须颤动,最终露出一道诡异笑容。

拂袖转身,张邈步入书房,紧紧关上了大门。

而岐王府中客房内,奚今和忠王面面相觑,齐桓却兀自品着一杯热茶,老神在在。

“不是说慎儿出事了?”忠王焦急问:“他怎么样了?”

转身,他预备走出客房,却被数名护卫挡住了身影。

“大胆!你们是何人?竟敢拦我?!”

“对不住了殿下,这是岐王的命令!”

萧葵大惊,愣愣转身,就见奚今咬紧了唇,定睛看着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儿……”

“殿下,咱们被骗了!”奚今哭出声来。

萧葵轰地跌落于座,奚今连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绕是奚今,也不禁在此刻露出慌乱的一面。

“今儿,别怕。”萧葵苍白脸色,但依旧不忘安抚。

“我不怕!”奚今抹去眼泪,“不就是以我们为质么?!大不了就是一死!”

“慎儿不会的,不会的……”萧葵喃喃摇头,不由得看向桌边已久气定神闲的齐桓。

“齐大人,你……?”

齐桓挑眉,笑道:“我这个兵部尚书,还很有价值,不是吗?”

萧葵打了个冷噤,遥遥地望向皇城方向。

在皇城尚是一片寂静,徐无眠的五军营尚未包围之前,隋瑛策马进了午门,他一身风雪,不顾礼仪,直奔玉峦殿,说要求见庆元帝。

“隋大人,怎么如此深夜求见,陛下已经睡下了!”姚然连忙出来迎他,“可是发生什么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十万火急,求姚公公通报陛下!”

姚然见隋瑛身上血迹斑斑,满脸慌张,便哆嗦着回转身前去通报。玉峦殿里掌起了灯,庆元帝从睡眠中被吵醒,已是龙颜不悦。

“发生何事?”

姚然为他披上大氅,手都在哆嗦。

“小的,小的也不知……那个隋在山啊,满身的血……”

“隋瑛?”庆元帝意识到不好,连忙起身,“召他入殿!”

隋瑛步入玉峦殿,将将磕完头,便朗声求道:“请陛下即可拟旨,废黜太子,拟写退位诏书,传皇位于岐王!”

是的,出乎林清、萧慎等人的意料,隋瑛这样仓皇进宫,并非为了告密,而是为他们争取最后一丝回转的余地。

一条最后的正途。

“隋在山!你不要以为朕不敢动你!你……”庆元帝发怒,却倏尔说不出话来了,他看到隋瑛满身是血,眼含热泪,已是从未有过的无助和仓皇。

“陛下,在山求你了!即刻拟旨!即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要在岐王攻入皇宫之前将此旨意颁布,无论是萧慎还是林清,还是他隋瑛不曾知晓的同伙,在史书上都将不会背负这篡位的骂名,而皇宫也不必遭此血光之灾。他隋瑛会转头控制他们,安抚他们,在最快的时间内让庆元帝写下退位诏书,安排岐王登基!

一切都还来得及!

庆元帝惊恐地后退一步,已是脸色苍白,好似意识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非岐王不可了?”

“非岐王不可!”

“这样,他就会满意了么?”

“至少能保住陛下和太子的命!”隋瑛悍然起身,对姚然说:“拿笔来!让陛下拟旨!拟旨!”

姚然哆哆嗦嗦地去了,不过片时就捧着纸笔而来。而就在庆元帝将将抬笔拟旨的那一瞬,玉峦殿外传来太监宫女们惊恐的尖叫!

霎时,一阵寒风涌来,破开了玉峦殿大门!

众人望去,指尖东宫方向,燃烧起熊熊烈火!

“太子薨啦!太子薨啦!”太监宫女们奔走相告,惨叫声不绝,铁骑声响仿佛回荡在皇宫里的每一处,刀光剑影中,杀气四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御前侍卫,御前侍卫,救驾,救驾啊!”隋瑛喊道,从一名慌张的护卫腰间抽出长剑,横挡在玉峦殿大门门口。

可无论隋瑛如何呼喊,除却几名近侍卫,其余的御前侍卫却早已不知踪影!这时众人才发现,玉峦殿外的丹樨上,竟横七竖八倒了数十具尸体!

“不……”隋瑛痛苦地摇头,“不……”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却是注定。

庆元帝看着这一切,愣愣地笑出声,而隋瑛却是睁大了眼睛,热泪涌出,绝望地跪下。

若说此刻,这世上他还有什么留恋的,便是眼前这位从未背叛过他的臣子。他在他身上看到了林可言,可分明在整个事件当中,他和林可言是最没什么关系的。

可风骨,从来不是从血液中遗传的。

庆元帝走向隋瑛,伸出手,若一名父亲一般落在隋瑛的头上。

隋瑛愣愣转身,眼泪无声滑落。

“隋瑛啊,你救不了朕了,那么,换朕来救你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罢,庆元帝挥笔,在姚然为他捧上的折子上写下一道旨意。

写完,庆元帝扔掉了笔。

“你走吧,朕不再见你。”

“陛下……臣对不住你……”隋瑛泣不成声。

“你没有什么对不住朕的。”庆元帝一步一步走向风雪中,整座皇城沸腾了,火光当中,他好似看见林清——不,林可言手持长枪,朝他走来。

“若这就是朕的结局的话。”

庆元帝笑了,若这就是结局的话。

第123章第一百二十二章道不同不相为谋……

剑尖在地蜿蜒出血迹,萧慎身着黑金盔甲,手里拎着被血浸染的包裹,一步一步,踏上玉峦殿前的染血阶梯。

在他身后,是逐渐规整的军队,在他面前,是即将到手的皇位。

持剑,他屹立于玉峦殿门口。他的父皇——庆元帝,端坐帝位,睥睨于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父皇。”萧慎踏上玉峦殿那冰冷的玉石地砖,将手里的布裹朝前一扔,“我把您的宝贝儿子带来了!”

布裹在地上弹跳两下,绳结松开之处露出一缕被鲜血浸染的长发。庆元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眼,他复又恢复清明的冷静。

他露出一抹冷笑。

“你要做太子?”庆元帝哂笑。

萧慎摇头,“不,我要节制天下兵马!”

“那么——”庆元帝起身,广袖一挥,走下皇椅,“你动手罢,弑兄弑父,你是我萧家第一人,也是这大宁朝第一人!”

萧慎举起长剑,已是痛苦得无法呼吸,他咬紧了牙,抹去眼泪,恨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付出那么多你却视而不见!为什么他都玷污了龙床却还能稳坐东宫?你既然心里无我,何必要母亲生下我!”

庆元帝哆嗦了两下嘴唇,没有回答。

萧慎眼泪直掉,大声喊道:“既然你只需要一个儿子,又为什么要生下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慎儿……”

“不要再叫我的慎儿,我不是你的慎儿,我是大宁朝未来的皇帝!不,我已经是皇帝!你的一个儿子,我于今夜亲手斩杀,你的另外一个儿子,被我围在府邸中,我随时都能取他的命!”萧慎持剑直直刺向庆元帝,却在触碰到皮肉时刻停了下来。

“我恨你,我真的恨你……”萧慎泣不成声。

庆元帝深吸了一口气,“既然你如此痛苦,动手罢,我欠你的。”

萧慎抬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恢复情绪,猩红着眼问:“最后问一句,你还记不记得,我母亲的名姓?”

庆元帝难以置信地笑了,却有无尽悲哀,他知道这是萧慎给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可他却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说:“不记得了。”

萧慎仰头,发出一声怆然的嘶吼,再次泪流满面,“为什么?为什么……哈哈哈哈……”

“没有什么为什么,这就是帝王。”庆元帝恢复平静,握住了抵在他胸口的剑身。

“你想这么做是吗?你恨我,你杀了你的大哥。”在萧慎惊恐的目光中,庆元帝猛地向前,将剑尖埋进自己的胸膛。

萧慎如被烙铁灼伤,握住剑柄的手险些松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拿稳了!”庆元帝死死盯住萧慎,双眸猩红,嘶吼道:“既然到了这一步,就不要退缩!”

他怒吼着再次朝前,萧慎咬住牙冠,目光凶狠。血流如注,长剑贯穿皇帝的身躯。萧慎屹立原地,不动如山。至此他的心中开始流泪,这泪水绵延他的一生。

庆元帝突然摇头大笑,“哈哈哈,幽期、夏炎……你们,你们……”

目眦欲裂,他的话语中断在吐血当中,庆元帝缓缓跪下身,低垂透露,在失去气息的最后一刻,他艰难抬头,看向了呆立在面前的萧慎。

“我儿……”说罢,他便朝前一栽,彻底坠入死亡。

萧慎这才反应过来,惊恐地后退一步。他怒吼一声,仓皇地扔掉了长剑,冲上前去,将庆元帝抱在怀里。

“父皇,父皇……我恨你,我恨你……”

他哭着说,却不肯松开,直到殿外的杀伐声近了,他才怔怔松开死去的父亲,落寞无比地站起身,不知为何,他感到一种强烈的悸动,强烈的孤独,难以抑制的心灰意冷。

他需要花很大力气,才能稳住自己的身形,走出玉峦殿,面对众将士。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来周、范、吴晗等人围了上来。

“怎么说?!”众人显然都是杀红了眼,只待最后时刻。

萧慎无力地抬了抬手,众人心领神会。顿时,吴晗一声怒吼,率领军队攻入了玉峦殿。一柱香后,玉峦殿内燃烧起熊熊烈火!

玉峦殿外广场上,林清身披雪白披风,孤身伫立,犹如一只鹤,可火光摇曳在他清绝的面孔上,却宛如凤凰涅槃。

蓝紫色的硝烟中,萧慎朝他走来。

林清抬起手,擦掉了萧慎脸上的泪水和血水。萧慎凝望他,下巴颤抖几分,便将他一把拥入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一切都成了,成了……我们,胜利了!”

“是,我的陛下,一切都成了,我们胜利了……”

林清哽咽了,泪流满面,滚滚浓烟之中,一切都结束了。

他对自己说,都结束了。

可是,都结束了吗?

他的隋遇安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隋瑛握着那卷圣旨,被带到在掖庭深处。

这是关押后宫妃嫔的地方,如今却躲藏着他这样一位大臣。太监们将他带到这里来时,一个二个地都哭哭啼啼,眼泪直掉。隋瑛拉了将要离去的姚然,说:“别走,姚公公,别去了。”

“咱家怎可留下主子一人!咱家就是死,也得跟主子死在一起!“

姚然撇去了隋瑛拉他的手,朝前走了几步,却又突然转过身来,看向已经呆滞的隋瑛。

“隋大人!”

“嗯?”

“活下去啊!”

隋瑛愣了愣,就听姚然一边后退一边哭,“不必歉疚,不必仇恨,为了大宁朝,活下去啊!”

说完,姚然便出了殿门,跌跌撞撞朝玉峦殿跑去。

老太监脚步仓皇,拂尘也扔落于地,望着这一幕,隋瑛在片刻惶悚后,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恍惚间他觉得疼了,身上每一处伤口都在疼痛,他摊开庆元帝写下的最后一道旨意,借着火光和月光看清楚了。

“着令隋瑛为广西巡抚,即刻前往广西剿匪。”

隋瑛捧着这道旨意,靠墙滑落,泪流满面。

“君父,臣对不住君父……”

“为什么,为什么……林安晚,为什么……”

突然间他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没有意义,他这几年的心血就是一个笑话,他用自己的各种争取为岐王递上了谋反的刀,他自己也是谋反的一员!

他仰天大笑,满眼是泪,却在下一刻猛地清醒过来。没错,他要离开,庆元帝用这道旨意给了他最后一个容身之处,毕竟在萧慎等人的眼中,他是叛徒。

可是他们眼中的叛徒,要被先帝贬到广西那等瘴疫之地。庆元帝是想要告诉众人,他没有背叛你们。

他只是夹在中间,无法抉择。是啊,隋瑛,他已经倾尽全力了。

“我已经……倾尽全力了……”

隋瑛悲痛欲绝,是的,他心甘情愿地离开,且迫不及待地离开。这一夜他的心碎了又碎,已经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他。他太痛了,他无法面对,他要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背靠着墙,他愣愣地等到天色黎明,天色将将熹微,他便走出掖庭。

跨过横七竖八的尸体,走过血流成河的宫道。一夜的喧嚣回归于寂静,皇城发丧时刻,天下都在静默当中,痛哭流涕。

仿佛无人看到他这样一个落寞的人了。

他踉跄地走出午门,竟然没有人注意到他,或许也是因为他也是一副战损模样。于是他找到了一匹马,策马扬鞭,回了隋府。

而将近午时的皇宫中,林清胜利的喜悦逐渐褪去,当吴晗说没有在宫中发现隋瑛时,他先是惊惶,而后便是发了疯地到处找他。

“他一定在宫里!一定!为何几个时辰都未找到?不可能,不可能!”林清撇开了萧慎抓住他的手,拄着拐杖朝倪允斟走去,哀求道:“择之,你对宫里熟悉,你帮我找他,你帮帮我……”

“不会有人伤害他的!不会!陛下与我都下了死命令!”倪允斟扶住林清,向萧慎颔首。

“陛下,登基事宜刻不容缓!请陛下即刻带人拟写诏书,向天下宣告!”

萧慎点头,又走到林清面前,温柔地握住老师的手,“没有人会伤害他,你相信我,我即刻派人去找。”

“大宁朝需要他啊,需要他!”

“当然,大宁朝需要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哭道:“他若是有什么闪失,我也不独活……”

萧慎和倪允斟皆是面色一凛,只是倪允斟尚未说话,就听萧慎肃穆道:“我不允许你说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

萧慎朝倪允斟使了个眼色,“带林师下去休息,宫里血腥气大,莫要沾染他。”

倪允斟点头,“臣遵命。”

“走罢,见善,陛下要写诏书了。”

林清被倪允斟搂在怀中,沉默地走在宫道中,他方走到午门,就见一锦衣卫策马而来。

“报——”锦衣卫下马行礼:“吏部尚书隋瑛携府内家眷及仆人,正欲出城,拦还是不拦?!”

“出城?!”林清瞪大了眼睛,只觉悚然,“他要出城?他要离开?!快带我去!带我去!”

倪允斟凝重点头,“上马,我带你去。”

马载二人,一路驰骋,然而他们还是晚了一步,隋瑛已经出城。林清不容倪允斟停下,倪允斟只好出了城门,沿着官道一路去追。路上林清的眼泪随风打在他的脸上,叫他的心愈发生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直到隋瑛以及韩枫等几名仆人的身影出现在前方。

隋瑛骑马孤身在前,他的身后,众仆人赶着一辆装载行李的简陋马车。

“隋遇安!”林清喊出了声,倪允斟挥鞭打马,加快了速度,堪堪拦在众人面前,林清就忙不迭地从马上跳下。他站立不稳,一个趔趄摔在隋瑛的马前,可他很快爬起身,张开了双臂,挡住去路。

“隋遇安,你要去哪里?!”他仰头,看向额头带伤、几乎是冷漠的隋瑛。

隋瑛并不看他,对他的窘迫毫无反应,只是将目光落在道路远方。

“自然是去该去的地方。”

“你哪里都不能去!你要在顺天城,在我身边!”林清坚决喊道。

一抹自嘲的笑容浮现在隋瑛脸上,他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圣旨,也不看林清,只是扬给他看:“陛下有令,着我隋瑛为广西巡抚,即刻前往广西完成剿匪使命。”

“不,不作数!不作数!”

“新皇尚未登基,此令作数。”

“不,求你,不要走……”林清跪倒在地,爬向了隋瑛的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林大人让路。”

“哥哥,求你……”林清摇头哀求。

隋瑛将目光落在倪允斟身上,淡漠道:“还请镇抚使帮个忙,林大人若执意要拦,本官怕这马蹄无情。”

“隋在山,你何必……”倪允斟皱眉。

隋瑛扬手,制止倪允斟的话,“这个忙镇抚使若是不帮,一会儿要是见了血,可莫要责怪本官。”

“隋在山!你!”眼见隋瑛已然扬起马鞭,倪允斟从马上跳下,冲上前将林清搂进怀里。

“不,不放开我……他不会伤我,哥哥,哥哥……求你别走,求你别走……”林清挣扎,却只听啪地一声,鞭打响亮,马声嘶鸣,高扬前蹄!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就此别过。”

扔下这一句,隋瑛扬长而去。

自始至终,没有再看林清一眼。

第二卷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24章第一百二十三章这是无限的、永不会消……

金銮殿前,龙腾丹樨上的鲜血被洗净,露出原本莹润洁净的白玉质地。血腥气消散了,代之以龙涎香浓郁的香气,彰显皇权的威严。日光下,百臣前,萧慎头戴紫玉黄金冠冕,身着龙纹黄袍,一步一步,登上天子之位。

烈阳正盛,照得金銮殿上琉璃瓦片熠熠生光,闪耀当中,萧慎只觉恍若如梦,魂牵梦绕之处,竟然咫尺距离。

太久了,这一刻他等待得太久了。

受玺颁诏,谢恩天地,转身,在白玉长阶之下,帝师林清身着一品官服,站立于群臣之前,为最中央之处,朗声跪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慎微不可察地哽咽了,他将目光落在林清身上,又扫过百官,望向皇城远处。这是他的天下,是他萧慎——慕清帝的天下。

他将年号改为“慕清”,一是为了在朝政崇尚清廉之气,二是这一个“清”字不过是他心上人的名姓。因为他说过,这天下是他们二人的。

望向顺天城的上空,蔚蓝而透明,辽远而深邃,萧慎深吸一口气,再度看向百官。

“众卿平身!”

他的声音洪亮且中气十足,犹如龙啸,回荡在皇城的宫墙之中,回荡在站在最前方的那几位众臣心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在这个并不隆重的登基仪式结束之后,程菽便以风寒为由,打道回府。而齐桓等官员则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打算。张邈一党除却冯延年谁都没能走出府门半步,只有林清,在这无上辉煌的时刻,却坠落在一种似是而非的恍惚中。

他恢复了官职,任吏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入驻内阁,为群臣之首。可这一切都入流水一般从他心头掠过了,他所在乎的,已经飘飘忽忽,向南而去了。

那一天过去多久了?他站立起身,伫立于金銮殿前的广场上,微眯着眼睛看金銮殿飞扬的黄金檐角。他看萧慎宣布大赦,宣布改革……他看到他一手带出来的学生终于屹立在权力之巅,他喜悦,心中却钝痛连连。

犹记得那一日他从城外回府,奔向他和隋瑛的家,在屋内一个角落里他找到了瑟缩着的哭泣的郦椿,在少年不解而恐惧的哭声里,林清仰天大笑。

“他不要你了!也不要我了,他谁都不要了,哈哈!可怪得了谁,是我自作自受,是我活该……”

“林叔,隋叔他……”

“他,他……哈哈哈!”

林清又哭又笑,兀地神志出逃,直愣愣地跪倒在地。倪允斟心痛难忍,将他抱进怀中,可林清打了哆嗦,便抓着倪允斟的飞鱼服,嘴里喃喃不住地唤隋瑛的名字,他唤他“遇安”,又叫他“哥哥”,最后他恶狠狠地捶打,要挟地喊他“隋瑛”,他太痛了,剧烈的精神嬗变又一次引出了他的病症。他在倪允斟的怀中发病,叫这个在诏狱里见惯了疯癫之人的镇抚使数次落泪。

倪允斟抱起林清夺门而出,不明所以的郦椿跟在后面,一路去抓林清的衣襟,一边跑一边哭。少年不知道发生什么,只知道隋叔回府后一身是血,简要收拾了细软就说要离开,郦椿害怕极了,去问,那林叔呢?你走了,林叔怎么办?

于是他看到隋瑛露出从未有过的绝望一面,他闻言抬头大笑,又跪倒在地,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渗出,他低声嘶吼,说林清从来都不需要自己,说林清从来心中都没有自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不要我,我亦不要他了!”

他惊恐地看到隋瑛起身,含着一双泪眼,带着一身伤痕,恨恨喊道:“我不要他了!”

“那我呢,我呢……”

少年追了上去,可隋瑛却在马车上拒绝了他。

“你是他带回来的人,和我隋在山没有任何关系。”

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决绝,以一种从未有过的速度,隋瑛带着众仆人扬长而去。郦椿哑然待在原地,他发着抖,还有林清,林清会要自己的,他一定会要自己的!

“林叔,林叔!”

郦椿跟在马后跑了一路,终于他的哭声唤醒了倪允斟,他勒马回首,双目通红道:“上来!”

他一把搂了少年,前面又抱着林清,心道好在自己是匹汗血宝马,否则真要将这孩子扔一边了。可他不忍心,他知道林清素来是爱这个孩子的。

将林清送到了医馆,倪允斟杀气腾腾地要人大夫施针,大夫看林清那惊厥发颤的模样,又看那倪允斟凶神恶煞,哆哆嗦嗦地不敢出手。倪允斟抽出绣春刀就夹在人脖子上,说要不医,要不死。

大夫哭丧着脸用针,又唤来几名徒弟将林清摁住,郦椿也在一边帮扶,生怕他人劲儿大了弄伤了林清。倪允斟还是第一回见林清发病,他虽知道北镇抚司审讯时会用银针叫人生不如死,乃至疯癫,可他一直以为,林清避开了这等厄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堪再看,他一直所希冀的终于发生他却无任何喜悦,隋瑛不要林清了,他便落入自己怀中了,可不知为何,倪允斟的心却承受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钻心之痛。这时他才明白,他对林清的爱,竟比自己想象得更要深刻。

他竟是希望他幸福的,那一刻,他居然也是希望隋瑛能够留下来的。

如今——他回望医馆内正被众人摁住施诊,眼角却不住流泪的林清,他切身体会着他的痛楚。

可那又如何,他们谁都阻挡不了必然的发生。

只是见善,你早该料到,他不会原谅的,不是吗?

他和你本就是两路人。

你非得要现在才肯承认吗?

——

林清醒过来时,入眼的便是哭红了眼的郦椿。这时,少年已经在顺天成的喧嚣当中知晓皇宫内所发生的一切。他握住林清的手,轻轻地唤他,低声地哭。林清心间涌入一阵钝痛,他抬起了手,落在少年头上。

“放心……”他哽咽了,喉结上下滑动,却继续说:“我不会不要你……”

郦椿哇的一声大哭,扑在了林清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他浑身是血,他受了很重的伤,他好伤心,他哭了……”郦椿絮絮叨叨的,他是个傻孩子,也许不该在这个时刻提到隋瑛,可是,他忍不住要提及那位离去之人。

林清哆嗦着下巴,眼泪便划过太阳穴,隐入发根,“是啊,我让他伤心了,他伤透了心,他不会再要我了。椿儿,你我相依为命罢,你我相依为命罢。”

林清搂抱住郦椿,就像搂住被遗弃的林安晚。可这一回,林安晚怪不得别人,他享受了至高无上的胜利,就必定付出惨痛的代价。

“野心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林清想起了诏狱里郦径遥所说的话,他笑得满眼是泪。他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少年瘦泠泠的脊背,眼泪好似止不住。可他不想再哭了,他的哭声,隋瑛已经听不到了。

没错,这是事实,隋瑛不要他了。

在这座医馆的某处静谧厢房里,林清在他胜利当中品味失败的苦涩。他起先抱着郦椿,后又躺在倪允斟怀里喝药,他不出声了,眼泪却没有停,也许正如隋瑛所说,他是来这个世界还泪的,他的泪,好似在这一夜流尽了。

后来他挣扎着起身,回了隋府,在倪允斟不住的耐心劝慰中,他固执地声称那是他的家,他不会离开那个地方。

“椿儿,椿儿……我们来收拾书房,这里的书都是你隋叔爱看的,他走得急,一本都没拿走,许是以后还要回来取呢……”

“椿儿,他连睡袍都不曾带走,好似故意要留给我的,可他带走了古琴,他舍不得我送他的九霄环佩,他心里到底还是有我的……”

“椿儿,院子里都是雪,我们来扫雪,要让院子里亮亮堂堂的,许是他回来瞧了也高兴,你去拿扫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去拿扫帚的郦椿不见人影了,林清只好自己去寻他。拄着拐杖,他走向后院的一座偏僻的杂物房,过去他是从不到此地的,这里是下人们堆放干活器具的地方。隋瑛常说那里灰大,怕对他心肺不佳。

他听到郦椿在里边儿吃力地说:“扫帚被压住了。”

少年在黑暗里拔着扫帚柄使劲儿,咬着牙憋红了脸,林清推门走进,灰尘涌开,他咳嗽了几声。

屋内昏暗,他穿过杂物走向郦椿。

“我来帮你。”

“不要,这里脏!”郦椿气鼓鼓的,伸手挡了挡林清,“你出去。”

“是什么压住了,我看能不能抬开。”

“你不能用劲儿!我来!”

“我可以,你去找一盏灯。”林清走近,可眼前这物甚大,方方正正,比他还要高上一尺,被一匹巨大蓝染布帛覆盖着,积满了灰。林清动手扯了扯布,见能扯动,便一鼓作气,将那布帛拉下。

哗啦啦地盖布落下,尘灰猛地爆发开来,林清掩住鼻息,不住挥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灰尘散尽的那一刻,他愣在了原地。

在他面前,竟是两樽漆黑发亮的棺材。

“灯来了!”郦椿应时地举灯走进,烛光照耀,少年也是吓了一跳。

只是林清呆呆伫立于这两樽棺椁前,借着灯光,他看清了底下一樽写着“隋”字,上面一樽写着“林”字。

原以为无泪可流的双眼再次湿润,林清再次哽咽。

林清走上前去,指尖颤抖地轻触,随即,他用脸轻轻贴住了那冰冷漆亮的木面,闭上双眼,露出怅然的笑容。

其上凉意涔涔,他却感受到了温存。

这是无限的、永不会消逝的温存。

只来自于一人、只留给另一人的温存。

“遇安,你还会回来的,是吗?”

他喃喃自语,自问自答。

“你会回来的,我等你原谅我的那一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25章第一百二十四章我今因病魂颠倒

今年的雪似乎下得特别大,林清坐在吏部衙门的签押房中的案后,身前站着的是方徊。这名吏部侍郎很明显不满意于目前的情况,看向林清的眼底并无几分尊重。尽管他面对的是当今帝师,大宁朝的权臣第一人。

可是方徊却没给几分好脸色,篡权谋逆之辈,即使大权在握,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诡计多端的曹贼奸雄之徒。

林清故意忽略了方徊对他的冷漠态度,他知道隋瑛一直很看重这名下属,他给了方徊几乎是尚书一般的权力,可方徊并不感谢。

“他是自己身子不行了,且德行有亏,若我大宁朝有幸,此人应命不久矣。”方徊私下对同僚如此说道,“只感念我们那隋大人,遭人蒙骗,流落瘴疫之地。若是有机会,定要保隋大人回来。”

然而还得在林清手底下办事,好在林清对他并不像当初对齐桓那般提防,许是方徊说得对,林清的身子不行了。隋瑛一走,好似带走了他所有的生气。

倪允斟时常来接林清进宫,林清仍旧住在隋府,外边儿还挂着隋府的牌匾。萧慎有一回说,在皇城近处给林清置办一个院子,可林清拒绝了,他说隋府才是他的家。

“一个姓林的,却住在隋府。”萧慎心觉恼火,却无可奈何。

而林清每回见他,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么几句话。

“请陛下颁布旨意,命隋瑛即刻回宫,主持变法。”

“朕已将变法全权交托于程首辅和齐桓,如今广西剿匪任务繁重,隋卿怕是不好轻易离开。”这便是萧慎的回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并不气馁,他将萧慎的反应视为那一夜他对隋瑛泄密的愤懑。而萧慎,却在见到林清隐忍地咳嗽,努力忍住了想要表明心迹的冲动。

倪允斟已经告诉了萧慎林清身上的病症,他也看出了林清近日以来的恹怏。他对他有无限的耐心,他给予他从伤痛中恢复的时间。

哪怕他心底对林清的某一些表现很不满意,难道我们的成功还不能抹去你失去他的悲伤吗?萧慎难过地思量,朕已经足够仁慈,留了他的性命,保了他的官职,让他仍是二品大员,在朝内举足轻重。可你,竟然还不满足吗?

怎么能满足呢?多少次午夜梦回,全是那人。所睡的榻上,林清抱着隋瑛的睡袍,可怜地汲取那一点温度,那一抹气息。他甚至有时会花很长时间靠着那两樽棺材,一坐就是半晌。兀自出神,兀自思念。

可有什么办法呢?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

林清一圈一圈踱步在槐树下,倪允斟从飘雪的暗夜里出现,为他披上了披风。

“你这样叫我怎么能安心。”倪允斟握住林清凉冰冰的手,“我情愿你为朝政所累,不愿见你如此孤寂。”

林清微微笑了笑,摇头道:“我并不孤寂。”

“你越发瘦了,椿儿说,你整夜地咳嗽,陛下派遣的太医也被你赶了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仰头,看雪落槐树,压弯枝头,喉结上下滑动,“那又如何呢?”

“即使你这样作贱自己,他也不会回来的。”倪允斟说:“陛下不会让他回来,他回来了,曾经杀进皇宫里的人如何看待陛下?如何看待你?”

林清将目光淡淡地落在倪允斟身上,道:“择之,你什么都明白。你真好,我一直忘了感谢你。”

倪允斟神情一滞,移开了目光,说:“我不要你的感谢。”

“是啊,你什么都不要。”林清继续踱步,绕着地砖上的刻痕,一圈又一圈。

“够了。”倪允斟兀地情绪激动起来,他拉了林清手腕,恨道:“纵使我有所求,你也不会给我,你又何必这样问!你的大业就到此为止吗?隋在山就比这大宁朝的江山社稷更重要吗?你怎么不去阁内看一看,程菽和齐桓斗成了什么样子?纵使你再落寞,再伤心,变法在即,你也得打起精神来!”

林清一愣,转头问:“为什么?齐桓为何要和程菽过不去?”

“齐桓……呵呵,齐桓,就因为程菽说,这变法没了隋在山不行,齐桓就不干了,说什么他若是觉得不行,迟早把这权交了出来,让他去办!”

“不,不行!”林清摇头,“这事必须在程陨霜身上。”

“是,没错,可是见善,程菽和隋瑛的交情你难道不知道吗?陛下不知道吗?程菽对陛下的态度,以及对你的态度,你半分没有感受到吗?”倪允斟深吸了一口气,凝重道:“这一个月,那岑长青疯了一般写折子弹劾你,好似连命都不要了,对,那些折子陛下不会在意,对你不会有任何伤害,可是,人心都是会变的!倘若陛下有一日不再,不再护你,你怎么办?权力啊,见善,你要大权在握,才能保护自己!这一点你不是很明白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萧瑟地笑了笑,见倪允斟少有地激动,说:“择之,你怕我死了?”

“我看你也是不想活了。”倪允斟悲戚道。

“不……”林清垂下眼眸,“我要活,我还要等他回来的那一天。”

倪允斟想,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还能经得起针扎,也算是厉害。

他难过转身,不再看林清,借夜色掩盖自己发红的眼眸。深吸一口气,他再度恢复清明的爽朗神色,转身牵住了林清的手。

“还记得我曾说过的话吗?我说,当你有一日伤心时,别忘了择之哥哥的肩膀给你靠。”

“我记得。”

“走罢,回屋子里去,择之哥哥今夜陪你。”

倪允斟不由分说地抄起林清的膝弯,将他抱回厢房内。他将林清放在榻上,又端近了炉火。他翻身上床,将林清柔软冰冷的身子抱在了怀里。

“我知道你不喜欢,但就这一次,就这一次。”他在林清耳畔说。

而林清背对着他,怀里却抱着隋瑛的睡袍。

“你根本不需要有任何担心,你只需要安眠,见善,在我怀里睡一觉,睡一觉,明日就好起来,你等他也好,你不爱我也罢,我对你无所求,只求你好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倪允斟抬头吻了吻林清的鬓角,不久后,这具身体在他怀里轻轻颤抖起来。他探出手,在林清脸上摸到了一片湿润。

心底涌上难过,他将林清抱得更紧了,他迫不及待地将自身的温暖全部给他。他向林清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却不知道,未来时刻,他们之间还有很多很多次。

——

翌日,林清便来到了文渊阁。倪允斟亲自送他过来的,面对已经成为指挥使的倪允斟,程菽并不给半分好脸色。

内阁成员如今是三人,程菽任首辅,再加上林清和齐桓两位尚书,冯延年虽仍旧掌管刑部,却被剥夺阁员一职。工部尚书的人选林清正在物色,方徊有一日推举朔西巡抚高子运,林清应允了,提交阁内,却遭到齐桓强烈反对。

今日林清过来就是要论此事,程菽虽为首辅,却在朝内步履维艰,他自身似乎并不在意,且多次提出要辞去官职。只是这一想法给萧慎驳回了。

而齐桓当初在那一夜走进岐王府甘愿为质,他管下的兵部也的确找不出错漏,又曾帮助过徐无眠等人,且因为林清近一月因病不朝政,是以萧慎手边无人,对其很是重用。

只是林清越发觉得此人行事诡谲,捉摸不透。

“如今有探子来报,北狄部落再度联合,有南下之势,高子运扎根朔西十余年,他若是走了,还能有谁接替他位?”齐桓说,目光却定睛在林清身上。

程菽却是冷笑一声,“又叫我变法,又不给我人手,还不允许我辞官,齐大人,你若是想要这首辅之位,去陛下那里讨要便是,只是你想要,约莫是过不了我们林大人这一关!”

程菽起身,拂袖而走,林清叫住了他,“程大人!”

程菽并不转身,连头也半分未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大人何必动怒,凡事都可商量,齐大人也有自己的立场……”

“立场?呵呵,我程某人从不以立场来辨黑白。您二位讨论着,我就先走了。”

说罢,程菽就走出文渊阁,这样温和一人却分毫不留情面,林清低下了头,落寞地笑。

齐桓冷冷地微眯双眼,瞧着林清,“我很好奇见善此刻心中是什么感觉,程陨霜是为了隋瑛才如此对你,你是恨,还是欢喜?”

林清抬头,淡道:“这文渊阁还不是你我讨论个人私情的地方。”

齐桓哂笑,“然,那便是林大人想讨论什么就讨论什么。”

“你为何不同意高子运任工部尚书?”

“由方才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我想听真话。”

“奇了怪,”齐桓嘲弄般地道:“林大人还有想听真话的时刻。”

林清起身,走近齐桓,居高临下,凛冽道:“齐大人,你当真以为我林见善不行了?”

“哪里的话,林大人是大学士,一品官员,品级在我之上,能力也是我齐梁甫望尘莫及。我朝贵为‘慕清’,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是什么意思,我怎敢跟林大人叫板。”齐桓也站了起来,他身量高大,投下一片阴影,笼罩在林清面孔之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不由得抬起了头,他勾起唇角,凑近了林清,道:“只是在下犹记得林大人曾在我回府的必经之路上等了我足足一两个时辰,一两个时辰啊,林大人是从未这样等过人。”

齐桓倏尔眼眸里流淌出些许不明意味的暧昧,他伸出手,抚在林清脸庞。

“你还会如此等我的,我相信。”

第126章第一百二十五章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

阒无人声的张府中,一盏油灯孤孤单单地照亮一间书房。

张邈身着布衣,手执毫锥,就着昏暗的灯光在案边写字。他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平静,这些天,他遣散了府中奴仆,也打发走了自己唯一的妾室,成日在书房里写字,喝着寡淡的茶水,偶尔吃上几个馒头充饥。

可他脸上却无过去悒郁,反倒是十分轻快,他知道自己所等待的就要到了。他很期待。

天色暗沉,没有烧炉子的屋内寒冷如冰,他挥笔,写下李贺的一首词。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食熊则肥,食蛙则瘦。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自顾自念着这句话,张邈抬头,看到庭院中月光下伫立的那人。

“走罢,走罢,他们……快来了。”

他扬了扬手,似是催促那人离去。月光下他看到两道泪痕在那张鲜有过表情的面孔上,于是张邈笑了笑,觉得也算是值得。

“我这种人,也是有人肯为我落泪的。”

那身影孤寂,在庭院中屹立些许时刻,最终不舍离去。张邈再度抬首,庭院里便只剩下映照月光的残雪,泛起淡紫的朦胧。

张邈心想,行走半生,约莫有一半的人生都在这顺天城度过,这里比起家乡广陵,下雪的次数多且时间长,可他从来都觉得这里的雪不好看,这里的雪都太脏了。

放下笔,在脚步声逐渐大了、近了的这一时刻,他让思绪随意飘荡,去往几十年前,彼时的首辅也曾是孩童,跟在邻居兄长的身后,以其为标杆,以其为一生追随的对象。从一开始的读书,写字,他都在仿照他,孩童觉得,若是今生能够有他的一半也便是足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云深,会不会骑马?不会骑?大哥教你啊!”

十五岁的少年,搂着六七岁的孩童在马上,孩童可怕极了,这马有他几个高,他坐在马鞍上,若不是被少年抱在怀里,定要掉下去摔个半死!他怕,可他又喜欢。因为他被大哥抱着,大哥不会叫他摔下去。可是,他在十岁这年学会了骑马,却是送大哥到城外。

大哥回头说,这回进京赶考,一定会榜上有名!云深,我等你啊!

你等我啊,大哥!你一定要等我!他在马上挥手,送大哥远去。

“嗯……大哥,等我……”他自顾自地说,坐在案边,露出笑容。

没什么好在意的,后来孩童成为少年,少年也考中了进士,可他在京中却没有见到大哥,那时他的大哥正在游历大好山河,他也没能留京,也许是命运罢,他回到了广陵,做了一个知县。知县,挺好,他记得大哥说要回来看他的,那么他便要好生管这个县,让大哥对他刮目相看。

他的确兢兢业业,鞠躬尽瘁,不久后就升任知州,可那时他的大哥已经是吏部尚书了。他眼巴巴地等他回来看一次,却没成想,他长久地等回了他的大哥。

他的大哥,作为知府回来了,被贬回来了。他不知道该欢喜,还是心酸。

久别重逢,大哥依旧是以前的那个大哥,是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大哥。可张云深不明白大哥为何会被贬,他也敏锐地发觉,大哥似乎没有曾经那般明朗。他是下属,亦是义弟,很多次,他鼓足勇气开口想要问一问究竟,却在大哥那温柔却悲伤的眼眸中吞了声。

他并不畏惧林可言,他只是不敢问。彼时的张云深,他不是张邈,不是张首辅,不是这个头发花白的半旬老者。他只是在林可言前腼腆、害羞、总是脸红的年轻人。

可是后来又一次,大哥突然问他,还记得我们曾经骑马的那个马场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兴奋地点头,记得!

云深,和大哥一起去骑马吧!于是他们一同策马出城,在马场里骑了一圈又一圈,后来大哥兴致高扬,他们又打马进山,寻一酒铺,饮酒作乐,好不开怀!

云深!大哥搂着他的肩膀说,云深,你很有能力,很有想法,可是你太害羞了,你总是那样腼腆,这样在官场上走不长久!你要胆大一些,要勇敢地付出实践!

可他却只红着脸,低声嘟囔,我并不害羞,我只是在你……在你面前才这样的……

可是他的大哥却听不见了,他的大哥醉了。林可言醉倒在这山间无人认识他的小酒铺里,他醉得满眼是泪,他说他对不起家人,对不起广陵林氏一族……

可张云深哪里明白这些话?他知道大哥对待家人都是极好,亦是他们广陵林氏一族几百年诞生的天才,是全族的骄傲。他不解地瞧着他的大哥,只见林可言兀地抓住他的肩膀,含泪道,我对不起太多人,所以不能再对不起你!

云深,日后若是有人想要你做什么,你便去做吧。

你有能力,你的路才刚刚开始。

你要扛起我们的大宁朝,你要达成我未实现的夙愿!

他吓坏了,他在这言语中听到离别的意味,他扑进大哥怀里,哭着直摇头,说大宁朝只能担在林可言的身上,夙愿也只能有大哥一人实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可言一愣,神色恢复温柔,就像幼时无数次那般,帮他擦去眼泪。

他打着哆嗦,抬起头问,大哥,你怎么了?

林可言却只是含泪微笑,说,我只是很想念,很想念一个人。

谁?

可林可言不说了。

他说想念一个人,于是张云深也想念这个人,后来他守了这个人半辈子,他累了。

他的寿命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动乱后便被小火一寸一寸地煎熬着,他相信自己终会等到那一刻。

于是,当张府大门被踹开的那一瞬间,张邈深不见底的眼中露出从未有过的欣喜。

锦衣卫鱼贯而进,黑压压的一片,从他们当中,走出神情凛冽的倪允斟,带着死亡的阴翳,覆盖进整个张府,那一双双冰冷至极的眼睛,将他的心肝胆魄都束缚在原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张邈只是张了张嘴,又探看一番,心想为何他没来?

“张大人是在等我么?”

倪允斟一个侧身,便让出一袭白衣的林清。站在锦衣卫最中央,他犹如沼泽中的一只鹤,他似笑非笑,谛视张邈。

张邈这才露出满意笑容。

“是啊,我在等你。”

“等我为何?”林清一步一步走近,倪允斟警惕地跟在他身后。

张邈笑得很是明朗,沉声说:“冤有头,债有主,我欠林可言的,我今日要还。可我要还的是什么,你并不知晓。”

“所以我来了,张大人,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林清转身朝倪允斟点了点头,倪允斟凝眉抬手,锦衣卫便出了张府,守护在门,给了两人一个清净。

张邈踱步,下至庭院,“你幼年时,我常抱你在怀,逗弄你玩,只是后来我不常去林府了,你父亲不让我去。按辈分,你要叫我一声张叔,你是我大哥的儿子。”

“可惜了,你我没这个缘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啊,没这个缘分,毕竟是我把你送进诏狱的,你若记恨我,也是应当。”

林清淡淡一笑,“恨你?不,我只是可怜你。可怜你这个小人物,你什么都不是,你在林可言的心里,比不上那两个人的分毫。”

林清几乎恶毒地笑,不啻一种报复,他逼近张邈,问:“你很痛心,很不甘罢?”

张邈神情一滞,发白的胡须便颤动起来。

“是啊,很痛心,也很不甘,不知道为什么……”

他落寞地笑了笑,兀自摇头,却在对上林清那与林可言如出一辙的双眸时,他打了个哆嗦,竟生出了半分癫狂。

“哈哈哈哈哈……”张邈突然仰头大笑,双目发红。死期将至,他索性不再伪装,大喊道:“很痛心!很不甘!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来吧,叫锦衣卫进来罢!死在绣春刀下,也算我还了夏炎了!”

他如此掷地有声,却让林清哽咽。

张邈潸然泪下,也不看林清,仰天,他似乎对着很远的地方,自顾自地喃喃:“那时他回来了,他跟我说,他在京里交了两个朋友,一个叫作夏炎,还有一个,他却不肯说了。他说,这两人都是极好的,他愿意为他们豁出命去!我好嫉妒,我好羡慕啊!我好想问,大哥,我呢?我在你心中是什么位置,你也肯为我失了这命吗?!我多想说,我是能为你这么做的……因为,因为自打我遇见你时,我就是以你为标杆而活着的!如今你那么喜欢那两人,喜欢到我都喜欢了。尤其是夏炎,他日日提他,他说这世间真有这般妙人,他是大宁朝当之无愧的利剑,还有另外一人,他从不说出他的名姓,可提起他时,他总是很忧伤,却又很快乐……我不明白了,于是,于是我做梦都想见到夏炎,做梦都想见到另一个他不曾宣之于口的人。可后来,那个人出现了,却是要害死他!我被迫作证,为了那个人,我害死了我的大哥,我也甚至没能见到夏炎一面,我就害死了他……”

张邈跪倒在地,捂住了脸,痛苦万分。他浑身剧烈颤抖,仿佛下一刻骨头都要散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待,你问我在等待什么?我在等待的无非就是这一天,我脱去这一品官服,坦然面对往事的一天,也就是我要离了这世间的一天。我累了,这些年,他要我争,我便争,他要我贪,我便贪,他要我活,我便活……他是大哥心中记挂的人,他活着,我算作一个念想,可我希望他去死!他死了,我也可以死了……如今他死了,我的时日也到……”

“张大人……”

“你不必再多说,林安晚,我对你无任何感情,无爱亦无恨,过往针对你的,谋害你的,是张首辅,而如今说话的,要离开的,是张云深。张云深的路就到此为止。”

他很累,他像燃烧殆尽的红日,落入虚无的静谧。张邈突然站起身,定定看向林清,他见林清落了泪,便露出一道温和至极的笑容。

也许,他的本性,就是如此的。

“只是贤侄啊,你算不得胜利,君以此兴,必以此亡。你的仗,还要继续打,你的路,比任何人都要艰难……”

“只是我,已经足够了。”

“我足够了。”张邈转身,指向那屋中那悬挂的一根上吊绳,他笑着说:“看到没有,那便是我的归宿,不消锦衣卫来,今夜等到了你,就是我的结束。我只要对你说出我最后的剖白,因为我,我要把林可言交给我的大宁朝,还给你。”

也许在这一刻,林清亦知晓了他不是在对自己说话,而是在对林可言诉说。林清看着张邈那苍老背影,好似看到那落寞至极,暗淡无光的一生。

是的,他要结束,他只能结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走进屋内,关了门。

林清闭上双眼,他泪流满面,咬紧了唇,不堪再看。

片时,屋内传来椅凳摔倒的声音。

再次睁眼,便是烛光中,一道摇晃在半空的身影。

林清终于忍耐不住,破开一道哭声。

“林可言,你满意了,你满意了……”

倪允斟闻声破门,自后搂住哭泣的林清,林清怀揣极度复杂的心绪,仰头望天,怆然道:“林可言!你满意了!你满意了吗?!”

无人给他回答,无人判别对错。只剩下无尽悲哀,无尽惆怅,无尽落寞。

第127章第一百二十六章只是履行承诺罢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寂静无声的崇宁殿内,只穿来一阵赤脚跑在地砖上的清脆声响,沅儿身披睡衫,张皇四顾,脸上挂着两条泪痕。

“陛下,陛下,你在哪里……”沅儿哭着喊道,身子直发抖,没人回答他,他便缩在皇座阶下的角落,抱成一团。

“沅儿相公,沅儿相公!”从后殿里跑出来一名小太监,拿了披风盖在他身上,问:“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玉峦殿被大火焚烧之后,皇帝的寝殿便搬到了这崇宁殿,崇宁殿殿前是皇帝接待大臣的地方,沅儿这等无身份的都是要小心藏匿的存在,可萧慎登基后事务繁忙,常在偏殿的书房里忙于公务到深夜,翌日一早就去上朝,上完朝后又开始伏案批改奏折,有了闲暇便也是在内阁与大臣们商讨或者和林清在一处议论国事,已是多日没见沅儿。

而这沅儿进了宫便是一人,除却金瓜偶尔招呼一下他,宫里上下忙碌一片,只有几名太监宫女在照拂他。连续一两个月,他不过就见了萧慎一两面,虽萧慎待他好,让他住进了崇宁殿的偏殿。可是在这阒静的宫墙内,他时常听到阴森可怖的声音,仿佛被沉于暗无天日之中,他怕,又无所诉说,方才在偏殿里做了噩梦,便惊叫地跑出来,仓皇地要找萧慎。

这宫殿对他来说,太大了,就像一处迷宫,把他困在其中。

只是他所害怕的没有错,这偌大的皇城,是帝威之所在,也是死亡之所在。

灯台上的烛火兀地倒下又站起,映出范面无表情的面庞。皇宫内的某处值庐内,他独坐于案后,沉默地注视眼前来人。

金瓜身后带着几名锦衣卫,垂眉站在范面前。此时他已是滚金紫服加身,任秉笔,又是皇帝内侍,可谓是一个大太监。褪去昔日在岐王府里的稚嫩,此时他看起来肃凛、威慑,代表着皇家威严。

“范大人,陛下感念你为他所做的一切。”

范勾了勾嘴角,笑道:“我不过是履行一个承诺罢了。”

金瓜不再多说,朝身后一名锦衣卫使了个眼色,锦衣卫便将一枚精致白玉瓶放到了范面前的案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范大人的家眷,无论是近亲还是远亲,都将受到最高礼遇。还请范大人放心。”

范垂下眼睫,看向那枚玉瓶,他何尝不明白自己的结局呢?身为禁军中离皇帝最亲近的大内侍卫,他背叛了先帝,背叛一旦开始就意味着丧失信任,一个不能再被信任的大内侍卫,只有死路一条。

他露出微笑,因为他不后悔。

毕竟,他只是为了履行承诺罢了。

想起那人,他似乎也不觉得不甘,也不觉得恐惧。

没有什么犹豫,他拿起玉瓶,一饮而尽。

范的身体在一阵剧烈颤抖后轰然倒在案上,两名锦衣卫上前确认他的死亡。金瓜凝重地看着这一切,直到锦衣卫朝他点了点头。他叹息一声,说:“好生安葬了罢。”

说罢,他转身走出值庐,朝文渊阁方向走去。

夜色深沉,文渊阁中,皇帝与帝师独坐。

萧慎深沉地叹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林清却面无表情,淡定从容地注视前方。

金瓜的脚步声轻轻地来了,他看向皇帝和林清,躬身道:“事情办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萧慎点头,“他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

“没有,范大人走得很决绝。”

萧慎睁眼,看向金瓜。皇帝依旧年轻,有着过于柔软的内心。在范这一事上,他徘徊犹豫许久,分明该知道如何去做,却迟迟没能动作。

还是得靠他那“无情无义”的老师来推他一把。

林清面色不改,低声说:“他是个聪明人,已经料想到了自己的结局。哪怕他功绩卓然,一个大开宫门的府军前卫指挥使,也无法叫人十分信服。毕竟背叛一旦开始,就不会只有一次。”

他看向萧慎,露出赞赏神色:“陛下做得极好。”

“还是帝师的提点。”萧慎黯然,又问:“那么倪允斟呢?”

“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是夏炎的养子,和臣立场一般,与先帝有仇,而对陛下只有忠诚。臣如何对先帝,他便如何对待先帝,臣如何对待陛下,他也会如何对待陛下。”林清直视萧慎,“那么陛下如何对待臣,也当如何对待他。”

萧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只靠我二人也难以挽大厦于将倾,先帝挥霍无度,我朝已是危如累卵,变法势在必行,程菽他虽智慧足够,却缺乏魄力,只有隋在山行事雷厉风行,能挑起大梁,还请陛下……”

“可是那是先帝遗令……”

“陛下才是当今圣上。”

“如今广西那边剿匪任务艰巨,隋卿怕是一时半会走不开。”

“还有别人!隋在山他不能在边疆蹉跎,不能啊……”

“别说了!”萧慎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林清的言语,林清些微差异。

无论话说到什么总是会迂回到求隋瑛回来,如此央求,他听了足足一两月。换做别人他早已动怒,可面对的是林清,是自己那身弱颦眉、含泪自语的老师。

“卿不用再多说,范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如今夜已深,朕时常担忧卿的身子,卿还是早些回府罢。”

“陛下……”

“卿贵为帝师,何苦如此?”萧慎蹙眉,“除了那隋在山,你难道感知不到另外的分毫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许是久时的郁悒,又或是他长期赤诚面对萧慎,林清悠然叹息:“他人,哪个他人?这世上除却他,我瞧不见任何人。”

这话犹如利刃插进萧慎心腔,他自嘲地笑,“也是。”

“只是陛下,为何如此忧伤?有一事臣一直没有机会陈说,陛下已是二十有二,却孤身一人,要臣说,还是早些封后封妃为好。”

萧慎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林清。

却见林清认真劝导:“君有子嗣,才可保国本无虞,陛下,如今后位最合适人选,难道还要臣这样一个外人来提出么?”

萧慎瑟然地笑,干涩道:“卿这话,何不说明白些?”

“奚今郡主啊,如今东州那边,听闻奚越对朝内……”

“卿不用再多说!”萧慎抬起手,再度制止林清的话语,“你不要再说了,你今夜,已足够让朕心痛了。”

“陛下……”林清疑惑,心下一软,便道:“可是有相恋他人?陛下也不曾与我诉说,只是对皇帝而言,爱情永远只是锦上添花,绵延子嗣,才是最为重要……”

萧慎眼中已是含泪,林清的话犹如针扎,他以为自己近日表现得足够明显,若不是担忧林清身体,他早,他早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恨恨抬头,他谛视林清,“你的意思是,朕必须得娶奚今?”

林清郑重地点头。

萧慎兀地大笑几声,“好!好计谋!帝师从来都为朕把路铺得明明白白!那么朕就依帝师而言,娶她便是!”

说罢,萧慎猛地起身,奋然而去。林清呆坐原地,不明所以。

“也罢,如今我也是不遭人惦记,孤家寡人一个了。”自嘲摇头几分,林清摊开一本《荀子》,他知晓隋瑛素日最爱读这本书,因为他们二人,都是出于这书的。

一盏烛火,亮至深夜。

萧慎回到崇宁殿,怒气冲冲,却见一名太监挽着披风在殿门口眼巴巴地候着,便问:“何事?”

一旁的金瓜连忙接了披风披在了萧慎身上,道:“望着主子早日回来呢,如今天儿冷,年关刚过,主子还是要照顾好身子。”

只见萧慎眉眼间凝着一抹郁悒之色,走进殿内,也是垂首叹息。

“还是朕太过心软,太心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自言自语,望向金瓜,“我听一些太监们说,那日隋在山,不是来告密,而是来劝先帝写退位诏书?”

金瓜难过地点头,“那些宫女太监们有几个都不相识,也无串供可能,看来情况的确如此。”

萧慎收回目光,叹息道:“此事不要叫任何人知道,那些宫人们,该处的都处了罢……也许,也许隋在山在边疆,才能发挥更好用处。他若是回来,朕即使是皇帝,也承受不起那人的眼泪。”

萧慎想,林清只消是求一求他,他便会心软。可他不能再见林清和隋瑛走在一起,他不能。

“是啊,只是程大人还是没有挑梁的意思。”金瓜说道。

“林师是断不会让我动程菽的,此人也不能动,对他而言只是时间问题,好在现在有齐桓,齐桓,真想不到,此人帮了朕如此之多……”萧慎默然一笑,又思索片刻,问:“沅儿呢?”

终于说到了点子上,金瓜立马换上一副哭丧的脸,说:“那孩子今夜受了冻,发着烧呢。”

“怎么没照顾好他?”

“他惦记着陛下,在这宫里到处寻陛下,可这皇宫对他来说太大了。”

萧慎点了点头,说:“我去看看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金瓜咧开嘴笑,“他等着呢!说什么都不肯睡……”

萧慎心头一软,沅儿是他的温柔乡,他的逃避薮,每回在林清那边受了伤,沅儿都能给予他以疗愈。可是帝王之心哪里会轻易给予,一个戏子的命格,能走到这崇宁殿,已经是尽头了。

第128章第一百二十七章假缎染就真红色

程府外,一辆马车停下,宋知止和宋步苒两人相继从马车上跳下,匆匆进来门。

“老师,老师!”

两兄妹听闻程菽染病,飞快地从府中赶了过来。一路上宋知止直抹泪,说他老师藏人诓骗,民间流言蜚语众多,说他亦是害死先帝的谋逆之辈,是啊,程菽后来为岐王奔波众多,多次在朝上举荐岐王,论次数也只在隋在山之下。这下可好,隋在山被贬广西,而他老师却当了首辅。

朝中人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可民间百姓多有流传,说那隋在山和程陨霜亦是道貌岸然之辈,那林见善反了好歹有个反了的样子,这样人还如此端着驾着,也不知是演给谁看。再加上忠王被幽禁忠王府内,学堂也不能继续办,程菽一日上了朝回来,心道在路边买几两茶叶,刚下车就听茶馆里一群说闲话的人,无非就是讲拿岐王夺嫡,弑父杀兄之秘辛。有人说此乃传闻,先帝是正常驾崩,太子患病多时,又被邪物污染,两人的死因算不到岐王头上来。可有人说那一夜很多人都看到了围攻皇城的军兵,还是皇宫内传来的哭声和尖叫,还有好些趁乱逃出来的宫人,都说此事乃为岐王谋逆……

如此等等,程菽停下脚步多听了几句,就听他们开始议论起岐王身边的那几位大臣。

“好歹林见善敢作敢当,前些日子不是还进了诏狱么,听说这一切都是他谋划的,隋在山和程陨霜也都在一边帮忙……某某家叔父不是刑部的主事,都说隋在山和程陨霜在朝上对岐王殷勤得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是啊,张首辅死了,王大人也下了诏狱,隋在山虽然去了广西,也是个封疆大吏,这程陨霜,还说什么圣人呢,不也眼巴巴地盼来了首辅之位……”

“……”

“去去去,别在这里嚼舌根,不想活了是不……”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程菽伫立在原地,想起了后来听闻隋瑛冲入宫中救驾身负重伤一事,又听闻这些恶毒传言,便是气血攻心,恰逢冷风一吹,一股冰凉之感涌上后背,他脸色发白,站立不稳,就此染上风寒。

宋家兄妹何尝没听说过这些风言风语,每一回听了两人都是咬牙切齿,宋知止还端着架子呢,宋步苒就撩起袖子跳了上去,又打又抓,恨不得撕烂对方的嘴。可他俩再厉害,撕得了一百张,一万张。所谓为臣之道,最讲究一个风骨和名声,可这一回,这两位拔葵去织、高风亮节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隋瑛心情自然无人知晓,可程菽,对此也只是付诸一笑。

“罢了。”他摇头,却咳嗽不止,“只望当日学堂上听课的学生们,莫要因为我,而摒弃了知识。”

“老师,何苦如此说,那些学生何人不懂你?只是假缎染就真红色,也被旁人说是非。林见善此举非英雄!也让那真缎就此成了假缎!”宋知止忿然,拨弄了两下炭火,对宋步苒说:“别杵在这儿,给程师倒杯热茶水。”

宋步苒面无表情,脸上还带着一张面纱,嗯了一声,转身倒茶去了。程菽看她神色有异,便问绵绵,“她怎么了?”

“昨日同人打架了,叫人险些把胳膊拧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菽面色一懔,斥道:“你这个做兄长的,怎么不知管教?谁敢打你的妹子!”

宋知止嘟囔了一声,不好说宋步苒是为了程菽去打架的,只好说:“我哪里管得了她,她昨日自己从衙门里出来,就跟人打架了……”

程菽叹息。“总该有个由头。”

宋知止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她,她不愿意听人们那样议论你。”

程菽神色有片刻凝滞,猜想得到证实,他又是一声叹息。

“为师并不在意。”

“怎么会不在意,他们,他们怎么……这是利用!”

程菽悲哀地摇了摇头,“是啊,只是我和在山分明有阻挡的机会的,那时我们都太大意了,要我说,这也是我们的过错。”

“都怪那个林……罢了,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程菽摸了摸宋知止的头,微笑道:“这回懂了?如今圣上尚未坐稳龙椅,众臣都是人心惶惶,冯延年那厮若非前几月断了几个重要案子,怕也不是和张邈、王鄂一般抄家的下场,知止,即使在为师面前,也要谨言慎行,只是,只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到这里,饶是年近不惑的程菽也是鼻头一酸,“只是我那挚友,何等悲哀,遭至亲之人如此欺慢,力挽狂澜也未能如愿,如今去那等瘴疫之地,多少苦,多少心酸啊……”

程菽难得地红了眼睛,想起隋瑛,宋知止也落了泪。

“我听人说,他是斩杀了锦衣卫去的,这回锦衣卫还能饶他?不在皇城,锦衣卫若是为难于他,咱们也帮扶不上。”绵绵哭着,心底直难过。

“只看那林见善心底还有没有这一份情了,听闻那倪允斟十分听从于他,这人又接了荀虑做了指挥使,只要他肯给一条生路,只要他……”

说罢,程菽猛地咳嗽起来,宋步苒端着茶水连忙跑近,“喝点罢!”

宋步苒把茶水送近,炭火不热了,宋知止就说去找下人,程菽便道,让他顺手去书房里给他取两本书来。

宋知止走后,宋步苒跪在程菽床前,眨吧一双汨汨眼睛,无不忧伤地仰视他。

“脸上为何要戴这东西?”程菽抿了茶水,用指尖撩了撩宋步苒脸上的面纱。

“你不懂,这是京中女子时兴的,好看。”

“哪里好看,摘了。”说罢,程菽就要摘那面纱,宋步苒连忙低头去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迟迟。”程菽面沉如水,“听话。”

宋步苒撅了撅嘴,一把薅下那粉紫面纱,露出被人打破的嘴角和淤青的下巴。

程菽心底一阵痛,指尖颤抖,怒火升腾,“你……你真不听话,为师,为师要……”

程菽只恨不得拿了柳条,狠狠抽她的手心。可宋步苒哆嗦了一下下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向程菽。

“不管你要如何,我就是不喜欢!我不喜欢别人那么说你!你在乎也好,不在乎也罢,我讨厌,我讨厌他们这么对你!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要你背这骂名,我不喜欢!”

宋步苒号啕大哭,搂了程菽脖颈,匐在他胸前,“我不喜欢啊,我不喜欢……”

“迟迟……”

程菽扬起嘴角,用手指抹去少女脸上的泪水,温柔道:“没关系的,官场就是如此,没人在乎你做了什么,只在乎你所做的得出了什么结果,做官为人,都是要‘身如不系之舟,一任流行坎止;心似既灰之木,何妨刀割香涂’,论身与心态,都该如此,才能长久,才能稳当,为师从不看重名利,看重的无非就是良知,对得起自己良知就好,只是这件事上,为师有错,还记得当日你提醒我林见善和徐无眠私会,那时我就该警觉,觐见陛下,而不是去找隋在山……迟迟,别哭,别哭……”

程菽温言娓娓,哄小孩似的轻拍在迟迟背上,迟迟哭了一阵,泪水涟涟地抬头,泫然面容伤戚可人,樱桃小唇鲜嫩欲滴,叫程菽一时恍了神。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反应过来,连忙移开了目光,喉结却不自觉地上下滑动一阵。

可迟迟却并不让他躲避,她凑上前去,在他紧绷的唇上吻了吻。

“好了,现在你可以拿柳条抽我了。”

宋步苒在程菽震惊的眼神中慢慢地、慢慢地摊开了手心。

第129章第一百二十八章何错之有?

一堆篝火在崇宁殿后的庭院里点燃,火光照亮了萧慎凝重而忧伤的面孔,他手里拿着一支五彩风筝,凝定片刻,他将手中风筝扔进了篝火里。

火焰很快吞噬了这只风筝,化为一缕青烟,上升到皇城高处,就此湮灭。

转身,萧慎对金瓜说,“明日一早就去宣旨罢。”

金瓜躬身,“主子英明。”

“英明?”萧慎冷笑一声,“你也如此认为么?”

金瓜连忙跪地,磕头道:“主子,小的口拙,小的……”

“罢了,你去歇着罢,朕还有公事要忙,今夜就不回寝殿了。”

金瓜抬头,小心翼翼道:“主子,当心龙体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慎摇了摇头,便在宫人护送下朝书房走去。他心里难过,却无从诉说。金瓜和他太亲了,他怕在金瓜面前控制不住情绪。

即位之后,萧慎在公务上事必躬亲,广纳谏言,叫人挑不出错漏来,他相信久而久之,那些对他心有不满和怨气的大臣最终会对他刮目相看,心服口服。只是,每当午夜梦回之际,他总会想起自己持剑闯入东宫的那一夜。

那一夜,东宫大门敞开,他毫不费力地就站在了太子面前。彼时太子伫立在厢房正中,似乎对萧慎的到来并无多少讶异。而看到萧慎手中的长剑,他却露出一抹匪夷所思的微笑。

这微笑当中,萧慎看到了解脱。

于是那一刻,他想到了二哥萧葵说过的话,也想起了幼时出宫的大哥,手里捧着稀奇古怪的民间玩意儿送给他当礼物。

可他不能心软,长剑刺进大哥的胸膛,砍下大哥的头颅。他表面上是战场上磨砺出来的狠劲,可他的内心有一道哭声,自此开始泪流不停。

很多时刻他都坚持在夜半与这哭声做斗争,他幻想自己若是靠在老师的胸口,他一定能够战胜。可是,如今老师病了,被相思折磨,对他的求救和依恋视而不见,却还要自己去迎娶他人。

也罢,他什么不懂呢?他已经习惯按照林清的指令去做事了。

翌日,当奚今在府内接旨时,初春的一抹风从顺天城外涌进了定国公府。她好似听见数月前,在那废弃的宫殿里,女人对她说,你和他有关系,就是往日没有,以后也会有的……一语成谶。

不,许是她看得太远,她什么都懂。

奚今颤抖地接过圣旨,脑海里掠过隋瑛的面容,她知道此生无望与心上人拥有一段姻缘,她只求能与他结伴而行,做同路人。可如今,她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么?

“皇后——入驻凤熙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太监尖利的声音划破奚今的胸口,叫她心间淌血。沙场、边疆、战马、隋瑛、奚越……所有物所有事都从这道口子里倏尔掉下来了,哗啦啦地落了一地,她不能再把他们塞进去了。她跪下时是心怀情义的巾帼之女,站起来是尊贵无比的帝王皇后。

她没来得及去打一场仗,没来得及去爱一场,便做了这深宫之主。

在踏进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凤熙宫宫门前,艳红的帷幕重重叠叠,似向她招手,她回头看了一眼,初春时节,杨柳抽芽,风携花香,一个又一个风筝在云端间肆意翩飞……她笑了,转过身,她却哭了。

封后礼仪在萧慎的授意下礼部并没有大肆操办,新帝崇尚节俭,在宗祠里跪拜成亲后,就只是宴请了诸位大臣。宴席上,程菽依然以患病为由,并不出席。林清则是罕见地开怀,他喝了许多酒,最后醉倒在宴席上。在萧慎的应允下,齐桓送林清回府。马车当中,林清被齐桓抱在怀里,齐桓似笑非笑,用手帕擦拭林清眼角的泪。

他的眼泪好似擦不完,齐桓对此很满意,林清在他的怀里就像水,他想起自己多年前在两湖地区操练水兵,有一回他不慎掉进水中,被水草缠了腿脚,险些丧命。林清的头发就像那些水草,如今纠缠他的手。

他几乎冷漠地拽了拽那缕黑发,叫酒醉的林清痛得皱了皱眉。齐桓发现林清皱起眉头来似乎更好看,于是他伸出手,扼住了林清的脖颈。

呼吸滞涩,林清皱眉挣扎,双手本能去抓齐桓的手,掺杂含糊不清的呻吟。他那样脆弱,眼角挂泪,嘴唇红润,像换了痨病,却很动人。

“我这是做什么。”齐桓轻笑一声,松开了手,林清的身体继而又软了下去,齐桓将他抱在怀里,就像抱小孩似的,抱得满满当当。

“我对你的命,一点都不感兴趣。”

他冷冰冰地将目光从林清那张湿漉漉的脸上移开,看向马车车窗外,窗灯一盏一盏地从他阴郁的脸上掠过了,像幻梦一般。在路过一个街角时,他想起了隋瑛。

多少年前,他记不清了,那一年的会考,他和隋瑛就是一通下榻在这间客栈。客栈名曰“鱼跃”,他背着粗布包裹,站在鱼跃客栈的牌匾下,心想这一回定能越过龙门,到天子跟前。那时他就注意到了隋瑛,隋瑛帮他解围过一次,他很感激,可当他提着谢礼去向隋瑛道谢时,隋瑛却记不起他分毫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齐桓从未想过,嫉恨比仰慕来得更快,后来种种,嫉恨犹如藤蔓在他心中疯长,险些将他困于其中,不能自拔。只是,这一切也都是过去了。

如今,他已经站在权力巅峰,昔日未曾将他放在眼里的人,也位居自己身下了。

低头,齐桓用手背划过林清的脸,轻声道:“就连你,不是也在我怀里了吗?”

——

林清在梦里走向一片山林,山林云雾缭绕,沾湿了他的黑发与衣衫。他走啊走,步履不停,可他不知道方向为何。他隐约有所感知,自己心间漏掉了一块什么,形成了一个空洞,他来到此处,是要填满这个洞,否则性命有虞。

可他要找什么呢?他不知道,他只想坠入在一道温暖当中,莹润通透地包裹住他,像过去很多时刻那样。可什么都没有,这山里除了云雾便是苍郁的树。他似乎记起自己不过就是这树中的一棵,向天汲取着阳光,却忘了是什么在滋养自身根系。他走了很远,他累了。

幽幽睁开眼,稀薄的日光从窗棂中透进,怀中搂抱着隋瑛的睡袍,林清的视野里,郦椿推开了门,打来了一盆热水。

“我心想你快醒了。”郦椿说,“你总是在这个时刻醒,他们说你醉了,会多睡一会儿,可我却知道,你会醒的。”

林清微笑,“你何必做这些下人的活儿,咱府里也不缺人。”

“我怕别人照顾不好你,我日后不好交差。”

“你说话像个小大人似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该长大了。”郦椿用帕子湿了热水拧干递给林清洗脸,又端来茶碗给他漱口。林清抬起手捏了捏郦椿的脸蛋,说:”长大做什么,我护你啊。”

郦椿嘟起嘴说:“长大了,就不怕……”

可他收了声,他不说了,因为看到林清,便知道就算长大了,也是怕人离开,被留下的。

于是郦椿撒娇般地笑了笑,扑进林清怀里,像个小疯子般直喊道:“长大了,就不怕风雨了!日后我要为林叔遮风挡雨,我叫谁都不能伤害你!若是以后隋叔回来了,我还得教训他,他若是对你不好,我就帮你打他!我要去练剑,我要习武!”

林清两眼弯弯,被郦椿逗弄得直痒,笑道:“就怕你练了剑,习了武,约莫还是打不过他……”

“不要,不要……我不要嘛……”

厢房里欢笑声一片,也是两个相依为命之人的抱团取暖。可不过须臾,林清便又咳嗽起来,圣上派来的太医便嘱咐他要喝药了。

宫里的药都是尚好的药材,可似乎依旧养不好这具身子。萧慎问过多时,太医也只是摇头,说无意向好,再多奇药再高医术也是徒劳。

偌大的崇宁殿内,紫色的帷幕层层叠叠,在平滑锃亮的地砖上投下翕动的阴影。萧慎踱步在殿内,淡黄便袍拖行于地,烛光照耀时,其上龙纹若影若现,好似活了一般吞云吐雾。皇帝的心境便如这灯下不住变幻身形的龙,不安、忐忑、犹疑,最终,他停下脚步,龙也稳住气息,也许是在截取了林清写给广西那边的数封信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信中内容哀婉,情深意切,痛心疾首,叫身为天子的他不能忍耐。

林清怎么能向隋瑛道歉?说自己做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林见善,究竟是什么做错了?!

这是萧慎登基后第一次动怒,他狠狠扔了这些信,命金瓜宣林清进宫。林清本就在文渊阁,见天色已晚预备打道回府,一收到旨意,便移步来到了崇宁殿前请安。

春日依旧黑得早,就是从文渊阁走到崇宁殿的这一小段路,日光隐没,代之而来的是浓郁的夜色。风冷,林清兀地打了个哆嗦,拢紧了披风。

萧慎在殿内等待已久,脸上是赤霞般的愠怒,可当林清步入殿门后,他却感受到一种彻底绝望。他根本对他无能为力。所有的怒意竟在见到他的那一刻都倏尔褪去,此刻,他只想抱他入怀,亲吻他,拥有他。

“陛下。”林清叩首,可这一回,萧慎没有赐坐,林清有片刻惘然。

“卿方才预备上哪里去?”萧慎收敛情绪,冷冰冰地问。

林清不解,但依旧回答:“日落了,自然是回家去。”

“回家?”萧慎冷笑一声,“那府邸的招牌,可是挂的隋府。”

林清不明所以,自若道:“隋府就是臣的家。”

他听见萧慎从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的声音,鎏金皂靴,在皇帝的沉默中逐渐靠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朕说,那不是你的家。”

林清蹙眉,萧慎还从未与他这样说话,可他是天子,天子怎样说话都是应当,林清只能以额触地,道:“臣久居隋府,在山虽然不在,但臣与他……与他已是……”

“你与他如何?我宁朝还未有男子间的媒妁之言,”一边说,萧慎俯身,伸出手握住了了林清的下颌。

他抬起他的脸,如很多次梦里一般,他迫使他凝望自己。

在这双秋水般的含情眼中,他第一次看到了自己,威严的、令人恐惧的、至高无上的自己。当然,他也看到了惶惑、畏惧、不解以及……一抹隐而未现的忧伤。

“朕听卿的话,娶了皇后。”萧慎一字一句道。

“陛下是为天下考虑。”

“是,但毕竟如了你的愿。不过,你曾说,若有另外的心上人,可以娶作妃嫔。”

“自然,这是陛下的权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好,很好。”

林清已经开始发抖了,他在萧慎这双几乎陌生的眼神中看到了侵略,他似乎懂了什么,可他固执地不肯承认,直到萧慎勾起嘴角,俯身吻在了他的唇上。

林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第130章第一百二十九章林安晚这一生,本就是……

林清先是起身,说天色已晚自己不便久留宫中,先行告退了。他仓皇地抓住拐杖站起身朝紧闭的殿门跑去,他的脚步很凌乱,几乎是砰地一声撞在了殿门上。可殿门就如同坚不可摧的墙,堵住了他的去路。他惶悚地拍打,妄图呼救。可将将一张嘴,他就意识到了自己身处何地。

他逃不走,这里是暗无天日的深宫。突然,他想起了奚今,那对隋瑛表露心迹,在宴会上把玩胞弟长剑的女子,自己不也是把她送进了深宫?

萧慎庞大的身躯向他靠近,将浓重的阴影覆盖在林清缓缓滑落的身躯上。林清绝望地抬头,张了张嘴,泪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乞怜。可皇帝用他独有的威严与冷漠忽略了这一抹哀求,萧慎朝林清俯身,将发抖的他抱进怀里,将吻落在他的唇上、脖颈上。

殿内的四座铜炉中银白碳条艳光闪耀,蒸腾起浓郁的热气。帷幕在热浪中轻摇,百盏灯台上的烛火似受了惊一般,猛地倒下,又倏忽而起。

在那宝座的台阶之下由西域藩国献贡而来的短绒地毯上,林清的身体若一条游鱼在他昔日疼爱的学生手中翻来覆去。他不住哀求,却不知这哭声更具诱惑,惹人疼惜。可皇帝该怎样疼惜,无非就是占有,告诉他,你只属于我,你属于这大宁朝之高的存在,我的爱就是护你一生的堡垒,是你余生的荣华富贵。

林清起先挣扎,他发了狠去推萧慎,可他这点力气对于年轻力壮的皇帝来说无非是小打小闹。两根瘦泠泠的手腕很快便被束在头顶,他听萧慎在他耳边以极温柔极恳求的语气说:“求你……我不想伤害你……求你……求你看一看我……爱我……”

可当萧慎剥开老师那衣襟时,他不免被这累累伤痕所震惊。鞭伤好似数百条虫子虬结在这消瘦苍白的身体上,还有各样斑驳的烫痕。这具身子和好看沾不上边,甚至可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林清瑟缩地捂住衣襟,不断朝后躲避时,萧慎的心弦再次被挑起。他知道他的爱并非基于性,可是只有性才能让爱有所体现。

他爱上这具身体了,很爱,就在这一刻,那些伤疤化为面纱,若某种似是而非的挑逗。于是他抓住林清的脚踝,将爬远的他又拖了回来。

“陛下,陛下……”林清转身摆出一副好脸色,第一回如此献笑,“你瞧我都这个模样了,我是个残废,我……”

话未说完,在一声仓皇的惊叫后,他被压制在地,他被吻住了。

于是当林清趴在这台阶上承受这所谓爱的重压时,所有伤心和绝望倏忽间如潮水般退去,在一次又一次的侵入中,他想,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发现?难道信任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他拼命地用此种毫无意义的思考来驱散此刻他正在被萧慎拥有的事实,可当皇帝将他翻转过来,不知餍足地温上他的唇时,他的灵魂无法出窍,一切便都回来了!叫他认清事实,叫他面对真相!在这炽烈、饱含不甘的吻当中,林清意识到,他永远地失去隋瑛了。

林清低声哭着,他的身体很痛,他并不能承受如此狂热的占有。萧慎好似食髓知味,将所有的纲常礼教悉数抛弃,在这接待大臣的议事大殿里,他对自己说,就这一回,这样放肆一回。

可疑的液迹蜿蜒在地砖上,犹如命运的裂痕。林清突然哭不出声了,他突然觉得一切都很可笑。

于是他真正意义上化为一滩水,不再拥有自己,他可以被塑造成任何形状。

他对自己说,随便。

随便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在意了。

林安晚这一生,本就是荒唐。

于是他在萧慎的臂弯中笑了出来,满眼是泪。笑声有让皇帝的动作片刻停止,之后却是更加猛烈的狂风暴雨。他听到皇帝在耳边所索要他的爱,他的情,那样蛮横,却又是那样卑微。他的双腿摇晃在崇宁殿的金碧辉煌下,屈辱、荒唐,他无法对这权威所带来的占有而做出任何回应,他喑哑的声音听起来像失丧的鬼魂,游离而悲哀。

哭声伴随男人隐忍的呻吟在这阒静的崇宁殿中被无限放大,在夜色中蔓延。通向后殿的垂帷后,一人惊恐地将这一切收归眼底。他发着抖,脸色如雪一样苍白,他在看到流云黄玉发冠后抬起手摸向了自己头上这一盏,他听到自己无限依恋的人竟在他人耳边乞怜爱情,他看到这几乎残酷的侵犯中在臂弯里怆然欲绝的那张与他过于相似的脸……

猛然间,那张脸在起伏中望向他,与他对上了视线!

沅儿吓得后退一步,那人的泫然也化为震惊,再到绝望。而这一幕,也被萧慎收于眼底,他循着林清视线,看向了沅儿。

林清在他怀中双眸圆睁,好似彻底绝望,他干笑两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萧慎收回目光,狠心而决绝地吻了下去,继续他的征伐。

沅儿背靠在墙,浑身发汗,在这一刻他什么明白了。

“他竟不避开自己,可见他是完全不在意自己……”

沅儿收回视线,对着寂静的漆黑瑟然地笑了笑,他打了个哆嗦,便一把扯下头上那顶流云黄玉发冠,披头散发地跑开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他不知道跑向哪里,林清的哭声攀附于他,好似他自己的哭泣。他捂住耳朵,疯狂摇头,奔跑在宫道中,他化为他所畏惧的那些尖利可怖的哭声中的一道,就此在夜色中逃窜,在深宫里纠缠。

可这里没有出口,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地交托。

“不……不……”他嘶吼着跪倒在地,滚烫的眼泪融化了雪。

却也只能融化雪。

——

燃烧后的一片岑寂中,萧慎恢复清明,他将林清环抱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偏殿。

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江山美人,他怀抱其中。尽管江山摇摇欲坠,尽管美人气息奄奄,可他一生都将奉献给他们,他要挽救这江山,他要救活这美人。

林清神志飘忽,双眼失神,他浑身都濡湿在冷汗里,萧慎将他放到床上后,就命太监们为他沐浴更衣,又唤了早就准备妥当的太医院,将一早熬好的汤药给他悉数喂了进去。

不过就是吊着自己一口气罢了,林清靠在锦缎竖枕上,皇家特有的龙涎香缭绕于他身周,他几乎欲死。可那些医官们不会让他死,他们有帝王之命,他们会让他好起来。

原来他在性/事之后是这般模样的,萧慎坐在床边,心道,原来并不会像是沅儿那般缩在自己怀里嘤咛,低声却快活,林清就如一朵霜残了的荷花,恹怏眉目,垂首在未消的情欲中。他分明在这爱欲里也曾有过快感,可他并不接受,且负隅顽抗,矛盾而令人生出摧毁的欲望。

萧慎不免对隋瑛生出嫉妒,他想知道林清和他做完后是什么样子。是如此际一般颓丧,还是醉生梦死般地回味?只是萧慎很难想象林清去主动,在他眼里,林清这样清绝之人,情/欲这等杂念是与他毫不相关,只能靠他人强加于上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太医院的人走后,萧慎轻轻握住了林清的手,林清并不看他,漠然地抽回。

“你方才看到他了?”萧慎了林清额间汗湿的发,动情道:“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拥有他了,我把他当做你。”

他再度握住林清的一只手,摊开后摁在自己心口,哽咽了,“从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个书房,我第一次见你时,我就爱上了你。”

他没有以“朕”来自称,可见在这一刻,他希望自己是作为萧慎而存在,并不是皇帝。

“很爱很爱,几乎被你折磨得没了半条命。”

可林清再度抽回手,望向一边,并不说话,只是眼泪一滴一滴,晕开在缎被上。

萧慎抬手用指腹抹去林清的泪,他自己也红了眼,可他依旧坚持住声线,他告诉自己要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在林清面前自居,而不是学生和帝王,若非必要他可以做帝王,但他绝不要再做被他视为孩子的学生。于是他搬出了杀手锏。

“可是,他也是见过他的,你明白吗?他见过他,知道了一切,还是离你而去,他把你让给我了。”

林清有片刻震惊,移眸看向萧慎。

萧慎笑了笑,道:“隋瑛见过沅儿,他知道我爱你,他知道……”

“不,你骗人,你连我都骗过了……”林清破开一道哭声,连连摇头,“不可能,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可以去问沅儿,我骗你,他难道也会骗你么?”

林清张了张嘴,想起之前好多次隋瑛不让他去岐王府,难不成隋瑛认为,自己虽知岐王有意,还如此献身于他么?

“难怪,难怪他如此决绝,不要我了……啊……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林清彻底绝望,他笑了,眼泪也不流了,他什么都感受不出来了。

萧慎闻言伸手将彻底瘫软的林清搂进怀里,得逞却又心疼。

他抚摸他的长发,轻言细语地宽慰,“见善,忘了他罢,他不要你了,我要你,我一生都会为你而活,我不会离开你,不会不要你……”

“你信我,好吗?”

第131章第一百三十章如此胜利,却又如此失败……

翌日的早朝帝师和首辅均是缺席,齐桓一家独大,下一日亦是如此,直到第三日,林清在太监的搀扶下从偏门离开了崇宁殿。

崇宁殿前的广场上,倪允斟出现在林清身边,神色凝重,他张了张嘴,正预备说什么,林清却抬起了了手。

一张苍白的脸缓缓转向倪允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必说,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你如今心下只能装一人,那个人,不能是我。”言罢,林清一瘸一拐地朝前走。

“至少,至少让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倪允斟追了上去。

林清转头看他。

“你所点名的那个千户,我已经讲他踢出了北镇抚司。”

林清写些微动容,他对锦衣卫无恨,哪怕他曾在其中遭受酷刑。但那名池姓千户,当街取了王朗的命。

“好,我知道了。莫要再操心我的事,倒是春闱在即,多关心些望之。”

“他,他很好。”倪允斟艰难道。

林清深深看了倪允斟一眼,收回视线,面色不改,艰难地朝前走。倪允斟伫立在原地,目送林清朝金銮殿方向走去。

进了崇宁殿整整两日都未曾出来,太医院的人来回奔赴,倪允斟不用细想就知晓发生了什么。林清如今这样冷漠态度,不过是护他,以免继位不久的皇帝对他生出猜忌之心。只是倪允斟心上悲哀再现,圣上竟能隐瞒到如此地步。而他,居然再一次地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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