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吃!我吃!”陈泽话都说不明白,连滚带爬地捡起这三两个包子,揣在怀里,又缩回了角落。
衙役年轻的脸上掠过一抹阴鸷笑容。
翌日,陈泽身中剧毒,死于狱中。
岑长青第一时间知晓了这消息。他一直关注着陈泽,还想着能不能再从他那里套出点消息来,没想到这人关在牢里还给叫人毒死了。他心想这定是太子所为,于是上了一道弹劾奏章,只是这回他倒是个机灵的,没提到太子,而是提到了刑部,说是刑部管不善,竟叫如此证人死在狱中,此人先前构陷太子,如今死无对证,再也无法洗刷太子清白。以此话语,这道奏疏入了内阁。
隋瑛抓住这道弹劾,禀告庆元帝,刑部内部管混乱,借此机会整顿刑部。
冯延年手底下的人就这样被换了几遭,他苦不堪言,又无法再说什么,只是在想太子为何还是如此莽撞,就这样做掉了陈泽。而太子一听到这陈泽已死,也是半分恍然,不敢相信。
虽知道自己有些见不得光的事儿便再无揭露可能,但也知道这陈泽之死无论如何都要归在他的头上。但这一次,还真不是他的手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着急忙慌地找到张邈,说这事和自己毫无关系,他还不至于蠢到在事情都过去了又翻些子无用的水花出来。而张邈沉吟不语,心中已是有了猜测。看来一个郦径遥还不能使他们满意,非得给他们换上一轮血才能作罢。
冯延年简直恨得牙痒痒,隋瑛对他手底下的人可是大刀阔斧地改,而这一切,张邈等人也就只在一边看着。如今丧失了郦径遥,张邈也得谨慎行事了。
与此同时,隋瑛那边倒是发生了件让人啼笑皆非的事。
某日他从吏部衙门出来后累得浑身都提不起来劲儿,就钻进轿辇中小憩,心想一会儿去了林府能喝上林清亲自泡的茶,再弹上几首小曲,晚上再在榻上给人按按身子、暖暖身子……别说一天的疲累都能一扫而光,就是精神焕发梅开二度也不在话下。
谁人都不知晓这堂堂吏部堂官,浩然正气的一个人,竟在轿辇当中做着这等春色美梦。
更令人艳羡的是,他几乎每日都美梦成真。
可这一日,他轿子行驶得稳稳当当,就是一个急停。
轿内他睁开了眼睛。
“何事?”他问,揉了揉太阳穴。
“有位公子求见。”韩枫在外面答道。
隋瑛皱眉,有公事,吏部衙门求见即可;有私事,他是向来都不见。毕竟吏部当中人员牵扯实在太多,他不得不谨慎一些。
“隋大人!求您见一见我罢!求您!”轿外传来一道清冽男声,隋瑛掀开幔子,见一名紫衣年轻人躬身拦在轿前,神色恳切。
瞧他那身打扮,想必也是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当众拦下吏部尚书的轿子,寻常人可没这个胆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是?”隋瑛皱眉,他分明不认识这年轻人,却觉他的面容莫名熟悉。
见隋瑛露面,还同他说话,这年轻男人便大喜过望,跪拜在地,朗声道:“在下姓倪名允瞻,表字望之,是庆元二十三年的举人!久闻隋大人清廉奉公,有捭阖纵横之才,在下仰慕已久,今日求见,就是想……想拜在您门下,求您收我为徒!“
隋瑛一愣。
这一愣,并非因为有人当街拦轿要拜他为师,而是这人的身份,姓倪,名允瞻,字望之,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这等于说把身份摆到台面儿上来了。
他早听说过倪允斟还有个弟弟,这回还是第一次见到。隋瑛并非畏惧锦衣卫,他一向对他们避而远之,只是因为林清缘故,他想自己还是与他们打好关系为妙。
他干咳几声,清了清嗓子,道:“既是有入我名下之意,也未曾拿什么文章来给我看,当街拦轿实在是不合礼数,有违倪公子身份。”
“我,我……我多次去您府上找您,都被拒之门外,吏部衙门又哪是我能进的……”倪允瞻哭丧着脸,慌忙解释。
隋瑛却笑了,这说明此人还是个老实的,没想过动用他兄长的关系。这一点让隋瑛对他有了几分好感。
“既是如此,明日午时将你的文章拿来给我瞧一瞧罢。”
说罢隋瑛放下了幔子,倪允瞻瞪大了眼睛,欢欣雀跃地喊道:“定不负隋大人!”
看着隋瑛轿辇远去,倪允瞻整个人高兴地飘飘然。不过到了晚上他就开心不起来了,这顺天城大大小小之事岂能躲过锦衣卫的眼,倪允斟听他说当街拦轿,拦的还是隋瑛的轿,差点没抽出马鞭给他几下!
“为何不行?这大宁朝数着有才华的,有骨气的,有几个比得过他!”挨了几脚的倪允瞻眼泪汪汪,蛮不服气地回怼过去。
倪允斟深吸一口气,他当然知道,论起才华,论起谋略,论起人格,这隋在山做他弟弟老师是绰绰有余,只有倪允瞻配不上的份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问题是,他是自己的情敌。
他一把提起倪允瞻,恶狠狠地道:“你最好写得一手好文章,敢丢我的面儿,以后你就别姓倪了!”
翌日,倪允瞻屁颠屁颠地就捧着文章去找隋瑛了,隋瑛却没见他,只是叫韩枫收了他的文章,还嘱咐他别在吏部衙门门口守着,以免惹来诽议,隋瑛若是有回信,自然会差人通报他。
自此倪允瞻就开始了忐忑不安的等待。
夜里,林清捧着倪允瞻的文章在床上笑得东倒西歪。
看到林清近些日子愈发活泼,隋瑛也心底欢喜。
“如何?这文章?”
“真不知晓这人是怎么中的举人,措辞幼稚不说,一些观点简直滑稽,原本嘛,这些词句也是普普通通,没什么可笑的,可一想到这是北镇抚司镇抚使的弟弟所写,我就忍不住……”林清捂了嘴,笑得面色通红,“真想知道倪择之自己有没有见到过这篇文章,怕是要气晕过去!”
“哦?你怎会觉得倪择之会生气?”
“他是个惯于借势之人,且通晓这社会规则,并不以此为不堪。而其胞弟却大肆批评专权擅势、权贵横行,提倡什么公平公正之法……哥哥,你说他这举人是怎么中的?我就不信没有倪择之他能中举!不过,依我对倪择之的了解,他倒是不会去插手秋闱,这对他而言是自贬身份,以他之能,锦衣卫第二人,在京中给他胞弟弄个一官二职还不简单……”
说着说着,林清就发现隋瑛神色不对,他站在衣桁前,手里挽着轻衫,笑容不变,眼神中却蕴含微不可察的审视。
林清垂下了头颅,他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对倪择之很熟悉?”隋瑛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但并不发难。他好似随口一问,林清回答与不回答他都接受。
林清将手中文章放到了一边,“不算熟悉,先前打探过这人……”
“我时常说,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做为妙。”他听到隋瑛的音色已经有点发冷,“你打探他的时候,想必他早已有所察觉。”
“嗯。”
“我没有批评你的意思。”隋瑛套上轻衫,走近坐在床边。
“我明白。”
“你的胆子一向都很大,我时常为此而担心。”
“我没有。”
“锦衣卫,即使寻常官员,都要保持距离,更何况……”
“我明白了,你无需再多说。”林清抬眼,看向隋瑛,“我和他没交集,只是前些年打探过这人。”
“你为什么打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垂下眼睫,以沉默应对,就听隋瑛道:“你不愿意说,我心里却是知晓。因为你知道的事,我也知道。你以为倪允斟会因为老师夏炎之事与你一同战线,可你不要忘了,他可以对夏炎有情,你却不能对林知府有情。锦衣卫是圣上的人,他们心底只能有一个人,装了其他人就不复初心,届时,你想用他也用不到,反而是害人害己。”
“害人害己”这四字说得可重,却是事实。林清抿了抿嘴,继续沉默。隋瑛抬起双手抚住他的肩,将其扭过面对自己。
“你答应过我的,护好自己,不忘初心。”
林清心底生出一股不耐,可他伪装得很好,抬眼间依旧是笑吟吟的,“知道了,隋大人。”
隋瑛伸出手,捏了他下巴轻轻摇了摇,“在跟我置气,嫌我干涉你。”
“我拉你进来的,你干涉我是应当。”
“我全然盼望你好。”
林清挑了眉稍,柔柔地躺下床,伸了个懒腰,隋瑛瞧他如猫儿一样。
“盼我好就快搂了我睡觉,这种劳什子,还值得拿来一看。”他挥袖就将倪允瞻的文章扫落在地,侧身闭上了眼睛。
隋瑛心道,还真如猫儿一样,傲娇得很。
第60章第五十九章是因为我年纪大了,不该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后来隋瑛捡了那文章做了几道简单批注就差韩枫送了回去,倪允瞻眼巴巴地终于等到了回音,却是一份婉拒。
“空有态度,水平却是不足。”
倪允瞻看着最后一行字,呆愣在原地,想撕了这文章,又舍不得上面隋瑛的墨宝,因这一事,魂不守舍了足足几日。
这边是学生有意老师无情,另外一边儿也是学生有意老师无情。
自打宋知止出了事后,程菽对这宋家兄妹关心备至,尽到了老师情分。这宋知止倒是还好,病愈后就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说什么要多弄出些银子支援朔西,程菽虽不知这绵绵为何对朔西如此上心,但这工作态度却是可圈可点。而那宋步苒,在程菽看来,近些日子倒是有些奇怪。
尤其是她的眼神。
忠王府上学堂内,宋步苒的目光由求知若渴,逐渐泛起了别样的情愫。有好几次,程菽都走到了她面前,她那灼灼目光未有半分离开,叫程菽这个见惯了风风雨雨的男人也是老脸一红,用书拍在宋步苒头上。
“纵使是女子,也当守学生本分,我方才讲了什么?”程菽神色严厉,眉眼冷峻。
“啊……啊,善念发……发而知之……而遏之……”
话语刚落,满堂哄笑。
“遏制善念?”程菽拧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啊,不对!充之,充之……”
“你坐下罢。”
宋步苒悻悻坐下,接下来程菽讲什么她都未有半分听进去。因为昨日,她又被程菽拦在府门外边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不愿意见自己呢?
散学后,程菽瞧了一眼宋步苒,说:“你留下。”
宋步苒撅起小嘴,心想肯定又是教训一通,可她不愿意听教训,她也不知晓自己是怎么了。
“手拿出来。”
“嗯……”
宋步苒乖乖地伸了手,还不知要做什么,就见程菽抽了根柳条出来。
“老师,你!”
啪啪两声,柳条抽红了手心。
“好痛!”宋步苒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知道痛?知道痛就好。身为女子,便要知这学习机会有多么来之不易,若不珍惜,下回这忠王府,你就别再进了。”程菽面色肃然。
“老师……”宋步苒眼泪汪汪,咬了下唇,“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就是想见你,我想看着你……”
程菽眉头一皱,“见我做甚?看我又是为何?”
“我不知道,我想……”宋步苒嘟囔一阵,竟张开双手,朝程菽抱去:“我想抱你……”
“你!”程菽朝后退步,躲开了宋步苒的怀抱,“宋步苒,逾矩如此,这成何体统?”
“老师,我怕是喜欢您了。”
冷不丁地,宋步苒突然说。换了别人,定会说她这女子恬不知耻,竟主动向男人告白。可她是宋步苒,宋步苒说这话,却是无半分扭捏的。她喜欢,于是就说了,她就是如此。
抬起泪眼,她渴求般地凝望程菽,嗓音颤抖,“我想我是喜欢上您了。”
程菽神色微滞,不禁片刻恍神。这一生还是头一次,有女子如此大胆向他诉说爱意,如此直截了当,毫不避讳。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若说心中没有半分涟漪,定是假的。只是程菽知晓,他和她之间,终是不可能的。
良久,他望向宋步苒,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可知,我是你老师?”
“那又如何呢?”宋步苒不解问。
“你无所谓,因为你还是个孩子,你分不清楚对知识的渴求,以及对我的敬仰。”程菽声音变得柔和,想抬起手轻轻拍一拍宋步苒的肩,就如同他素日里对学生做的一样,却一想到那单薄的身体是女子,便又悻悻落下手。
“迟迟……”他唤着她的字,微笑道:“你只是看不清了。”
宋步冉摇头,“我不是个孩子,在我家益州,好多我这个年纪的女孩儿都嫁人了,我听人说,您发妻去世后再无续弦,何不娶了我呢?”
宋步冉如此直言直语,竟叫程菽哑然,说不出话来。天色渐晚,冬日霞光映照在少女面庞上,覆上薄薄的、如玫瑰一般的色泽,那瞳仁纯洁而透明,泛滥一汪春水,真挚而意切,好似真对爱情有个坚定不移的所以然来。
可她此番行动,如此言语,却又分明暴露了她的确心性年幼,还是个孩子的事实。
程菽叹息一声。
“迟迟,如今我已是三十有七,而你,才不过十七岁,我约莫是你父母的年纪了。”
宋步冉不解地问:“因为我年纪小,你便不喜欢我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菽笑了,“是因为我年纪大了,不该喜欢你。”
“我不懂,老师您说过,该不该是行的范畴,而我问的是知的范畴。而我却知,这两样是不分开的。就如同方才您用柳条抽我手心时,我意识到我原来喜欢您,而喜欢您的举动,我却一直在做了。知行不分开,老师,你不该喜欢我,所以您不喜欢我吗?”
分明知道自己应当遵循诚信的良知来回答,可又有一个良知却在与这道诚信作着斗争。
“是的。”程菽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此滞涩,如此艰难,虽依旧带有笑意,却难掩悲哀。
“我不喜欢你,迟迟,我不喜欢你。”
——
宋知止不知晓为何宋步苒近日如此消沉,他可没时间会她的情绪。如今官员俸禄最多吃到下半年,秋天一过,便是人人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宋知止分析来分析去,却被程菽一语点到关键。
“——宗禄。”
大宁朝历经五代君主,宗藩分封于各地,其禄粮供给完全由地方赋税所承担,此乃宁朝初年制定的宗禄供养制度。在这种制度下,宗室成员不得参与科举,不得从事四民之业,完全依赖所在地方官府提供的禄粮生活。
至嘉宁年间,随着宗藩人口膨胀,宁朝各地官府相继陷入无力解脱的“宗禄供养困境”之中,进而造成一系列财政危机和社会危机。而到了庆元年间,短短几十年宗藩人口又是翻了个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尽管庆元帝已经实行了一系列的削番减支的政策,但亲室宗族积望百年,非朝夕可易。要想改变此困局,须得釜底抽薪,施行自上而下的改革与变法。
可谁能有这个魄力?
又因为庆元帝初登基之时,为加强皇权,重用张邈等佞臣,形成朝内严重党争,导致腐败横行,买官卖官之事不胜枚举,叫国库的银子都进了官员腰包。而皇帝自身又是奢靡无度,今日修这个殿,明日砌那座桥,皇子公主禄银更是不用多说,一月足抵一二品官员一年。
眼见着今年连官员俸禄都入不敷出,皇帝亲自下令倒了郦径遥,赫然从其府中抄出三百万两白银,解决了燃眉之急。
亲自盘点这些白银入库时,宋知止恍惚间好似明白了什么。
这个时候倒了郦径遥,究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是有意为之?
林清和隋瑛也仔细品味过这件事。
兵部衙门,隋瑛指尖点着桌子,看着户部送至各部的禄银调整方策,道:“抄了郦径遥的家,竟为我大宁朝续了大半年的气数,真不知晓是幸还是不幸,只是这时间着实令人玩味。”
他想起那一夜自己保岑长青时所说的话。
当时那些话叫庆元帝动了怒,却还是被听到了心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径遥也是个谨慎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亲自出手,去年宋知止和岐王的确是把他们逼得紧了。”林清在一旁道:“现在看来,陛下准允岐王与宋知止一同前往江南,是做了另外一步打算。陛下知道郦径遥等人会坐不住,引得他出手。”
隋瑛道:“而这其中出的差错便是太子,他竟对岐王下手。”
“不,”林清摇头,“或许太子下手,才正中下怀,否则死一个宋知止,闹不出这么大动静。”
顿了顿,林清继续说:“不过,还不至于将岐王遇刺之事牵连到陛下身上,许是陛下知道太子会做出什么事,但也未曾料想过他会对自家兄弟起了杀心。”
不过说完这话,林清又自嘲地笑了笑,“而谁又知晓呢?兄弟阋墙,皇权当中并不稀奇。”
隋瑛却是摇头,“我不愿意如此忖度君父,身为一国之君,不顾小家何以顾大家。”
林清轻挑眉梢,没有说话。他知道隋瑛是个不愿意以恶意来忖度他人的。
“如今陨霜的日子终是好过了些,你呢?齐桓还叫你舒心罢?”隋瑛走近给林清捏了捏肩,林清舒服得哼了一声。
“他是个能干的,只是有些闷声闷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话刚说完,就听签押房房门敲响,听这沉闷的一声两声,林清抬头看了眼隋瑛,笑道:“我说罢,沉闷的很。”
齐桓是个清瘦青年,此际抱着堆表章和战报走近,看到签押房内一坐一站两位尚书,微微瞪大眼睛,便又从容地行起礼来。
“不必多礼,齐大人,你和林大人聊,我就先走了。”
隋瑛秉持着职权分离,在兵部将开始内部讨论前就走了,以免落下什么口舌。
只是,他口中日子好过些的程菽,近日却是度日如年,自从他上回拒绝过宋步苒后,少女便再也没来过忠王府听学。他有意要去关心,却又怕人多心。问了宋知止几句,他这学生倒是一门心思顾着公务,对家事毫不关心。
“她还能怎样?许是没钱了。我可不会再惯着她,如今上上下下都缺钱。”宋知止扔下一句就奔赴在各清吏司当中,程菽也是哭笑不得。
可回过神来,他却满脑子都是少女身影,内心空落落,犹若浮萍漂浮不定。他还从未有过这种心境。
临近夏天了,满池菡萏次第开放,于风中摇曳。
他想起去年隋瑛摘了这花送人,而他拥有这一池的花,却无人一同欣赏。
独留声声叹息。
第61章第六十章你可是我的希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殿下?殿下?”归鸿阁中,沅儿轻轻摇了摇萧慎手臂,萧慎从沉思中惊醒。
他转身摸了摸沅儿的头。
“殿下近日为何总是心不在焉?屋里太热了?”沅儿关心地用手背贴了贴萧慎面颊。
萧慎敷衍地笑了笑,“没有,我只是在想事情。”
“殿下不开心吗?”沅儿眨着小鹿般的眼睛,“我穿上那官服,咱俩去榻上好吗?”
萧慎摇头,“今天就不用了,你坐在这里就很好。”
沅儿点了点头,便安静坐在萧慎身边。萧慎身着睡袍,长发披散,盯着眼前案上的几本书,兀自沉思,英俊眉眼中始终缭绕忧愁。从日落时分到掌灯,近几个月,萧慎一直是这种怏怏不乐的状态。
这并非毫无缘由。
自打庆元帝推出郦依保下了太子后,萧慎起先是震惊,而后是愤怒,随之而来的却是连绵不绝的悲哀。
少年人的悲哀来自于父亲的偏心,他犹记得他从船上下来的那一日,父皇派了司礼监的姚然公公和北镇抚司的镇抚使亲自去接他,在皇宫内对他嘘寒问暖,叫来了半个太医院,还赐了他许多珍稀奇药,言语间关怀备至,让他感动得红了眼眶。
庆元帝对他说,慎儿,你做得好,你是朕的好儿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抹了泪,说自己未能完成第三船银子的收缴,对不住父皇。
庆元帝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说他做得已经很好了,他还说,他越发成长,越来越像他了,此番遇险,他一定会给他一个交代。
因为这番话,萧慎在欢欣中过了一个年,可年关一过,他眼巴巴地望着父皇对太子发难,他倒是没做指望让太子下台,哪怕是挨顿训斥也是好的。可之后发生的事情,却叫他心灰意冷。
林清见他神色悲戚,成日郁闷不乐,提不起精神来,一有时间便来了岐王府,和他对弈,为他讲书,也说一些自己对未来的谋划。
萧慎听得有些心不在焉。
“殿下,成大事者,切莫为这一点挫折而泄气呀。”林清劝慰道。
“林师,你和令尊相处得如何?”萧慎问,他还从未听过林清讲述过他的父亲。
林清落子的手微微一滞,随即展露笑颜,“我家姊妹众多,我又是个寡言少语的,讨得几份喜爱,却也不多。父亲是个顶好的人,只是命苦,刚满不惑就撒手人寰了。”
他说的自然是他的养父,那位姓林的药商。只是林药商对他颇为喜爱,比亲生更甚,此际为照顾萧慎情绪,他也只好泛泛而谈。
萧慎抿了抿嘴,“我深知因为出身而不能像两位皇兄一般在父皇心中占有相同分量,但也未曾想过自己会被轻视至此。
说着萧慎就红了眼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是个性子骄傲的,然则骄傲之后却是小心隐匿的自卑。这自卑贯穿他整个少年时代,除却在一些亲近的宫人落过泪,他是从来不在任何人面前袒露情绪的。
可这一回,他在老师面前忍不住了。
“殿下!”林清握住他的手,“何必如此说!所谓的分量,出身是一部分,其余的更要靠自己打拼得来!你身上流的是皇家的血液,尊贵无比,且不说你已是贤身贵体,纵使全天下人都轻视你,你才要更争气!知道吗?”
萧慎讶异抬头,一滴眼泪滚落,他羞怯地背过身去。
林清温柔一笑,也不顾礼数,抚着他的背,轻声道:“原先是你的加冠礼,因你伤势未来得及办,只是这礼办不办都无所谓,可是我的殿下,如今你已是弱冠之年,已是成人了,前方道路坎坷,虽有我和你隋师在前面开路,可未来的路,还需你自己一步一步走下去。”
他又绕到萧慎面前,拿了帕子擦他的眼角,道:“切莫妄自菲薄,你可是我的希望。”
“我……是你的希望?”萧慎惊讶。
“当然。”林清握住了他的手,“你是我的希望,更是大宁朝的希望。”
“林师……”萧慎颤抖嘴唇,伸出手拥林清入怀。
林清讶异片刻,最终在学生隐忍的哽咽当中,落下双手,拥抱了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原是这爱和身份无关,贵至皇子,也会委屈,也会因得不到父母的爱而伤怀。他林清,自幼便失了那一切。即使后来林药商和其妻眷对他关怀备至,也无法抹去那心头之痛。
他甚至连爹娘、姊姊们的相貌都忘却了,只剩下些许模糊的身影,徘徊在他回忆当中,在他午夜梦回之际,凝望他,流着泪,也流着血。
如今来自昔日的关怀,也只有那一人了。
——
皇宫,奚今从端妃那里出来后,就在甬道里遇见了正要跟端妃去请安的怜妃。
两人互相行礼后,奚今便问:“皇宫秋猎,娘娘也去么?”
“要去的,三年才举办一回呢。”说这话时,怜妃眼底闪烁晶光,很是期待的模样。
她看奚今的目光十分亲近,说话间也不自觉和奚今拉近距离,显露出一种友好的亲昵。奚今犹记得那时她失了孩子时在榻上看自己的眼神。
“那太好了,您会骑马吗?”
“我不会。”怜妃笑得娇憨,“不过我会弹琵琶,我很会弹琵琶,我可以弹给你们听。”
奚今笑了笑,“怎可劳烦娘娘,如此也不合礼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怜妃捂住嘴轻笑,心情似乎很好,“听闻诸位大人也要来?”
“三品以上的,礼部都去递了请帖。”
奚今今日也是来和端妃商量皇宫秋猎事宜的,端妃身为后宫之主,须得安排后宫妃嫔们的观礼,往日是司南帮她,如今司南出嫁,她便寻了奚今来做她的帮手。
“哦?那林清林大人来么?”怜妃兀地提起林清,叫奚今心下一怔。
“我……这倒是不知。”奚今疑惑,怜妃怎么会提起这位兵部尚书。
“那隋瑛隋大人呢?”
接着怜妃又问了隋瑛,这下奚今心里更是疑惑了。不过,这两位如今在朝上长势生猛,被后宫所知也并不奇怪。只是后宫不得干政,怜妃如此唐突地问起两位大人,若是被别人听了去,定是要去端妃和皇帝那里告上一状。
只是不知为何,奚今心底是喜爱这名比自己还年幼个两三岁,说是少女年纪也不为过的妃子的。
“隋大人是不打算来的。”
一抹失落飞速地从怜妃脸上掠过,她似乎幽幽地叹了声气:“还是来比较好。”
“娘娘,此话怎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前些夜里,陛下还说很期待这一回的秋猎,说是听闻隋大人骑术精湛,曾在战场上夜追北狄救回了奚将军,这一回陛下还想好生与隋大人较量一番呢。”
奚今闻言一笑:“确有此事。”
“所以,定是要来,讨得陛下喜欢。”
“好,多谢娘娘关心,您的好意我会带到。”奚今朝怜妃行礼,怜妃却是望着她甜甜地微笑。
“对了,三位皇子也会来罢?”
“会的,都会。”
“太好了,我还未参与过如此盛宴,届时还劳烦郡主为我安排个好位置,我想看皇子们骑马。”说罢,怜妃行礼,而后朝端妃宫殿走去。
奚今出了宫后,思前想后,心觉隋瑛十分有去的必要,便吩咐轿夫去往隋府方向。
方进隋府,穿过长廊,便见书房内隋瑛正拿了几分银子递给韩枫,说是早些给人送去。
他安排这事时神色凝重,还是奚今从未见过的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已经连送了几月,日后都要送了?”
“嗯。”隋瑛点头,“日后月月都送,孤儿寡母的,若是不接济,如何生活?”
奚今敏锐地捕捉到了“孤儿寡母”四字。
“可又不关您……”
“别说了,去吧。”隋瑛差走韩枫,出了门才发现奚今已经站在院内的槐树下。
“大哥。”奚今行了礼,“见你在安排事情,便没有冒昧打扰。”
“无妨,今儿个怎么来了?”
“马上就是皇宫秋猎了,姑母寻我做她帮手,安排后宫妃嫔们的观礼,我来是想问,大哥这回是真不打算去了么?”
“不打算去,什么秋猎,弄如此大排场,劳民伤财而已。”隋瑛话说得毫不客气,礼部的人送来的请帖他是看都不愿意看。
“就知道你不去,我是特意来劝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劝我做什么?”
奚今莞尔一笑,道:“今儿个在宫内遇见了怜妃,说是圣山还挂念着你精湛骑术,想与你一较高下呢!”
“那我岂不是赢了不对,输了也不对?”隋瑛笑了笑,“妹妹是想把大哥架在火上烤?”
“哪里的话。”奚今款款走近,“如今岐王也是成年了,这一回得与两位皇兄一同竞技,我听闻那林大人是从来不上马的,岐王还年轻,须得有位老师保驾护航呐。”
隋瑛凝神思索,片刻后道:“妹妹说得在,瞧我,眼目混沌了,竟未曾看到这一层。”
“大哥只是公务繁忙,忘记岐王今年已是成年了。虽说是战场上都滚了一圈,但这皇家狩猎,对的是圣上和兄长,若是掌握不好那个度,怕惹得龙颜不悦。”
“妹妹当真是冰雪聪明。”隋瑛回书房寻了那请帖,在手上拍了拍,自顾自地道:“还是得去。”
见自己劝说有了效果,奚今便追问隋瑛是否有为骑射而准备的曳撒:“若是尚未准备,我近日刚好做了一套……”
隋瑛还未来得及回答,就听府外又传来一阵喧闹,一道年轻洪亮的声音嚷嚷着要见隋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什么人敢在二品官员府前闹事?”奚今皱眉。
隋瑛叹气一声,还能是什么人,不就是那个被他拒绝了的倪允瞻。说什么要做自己的学生,他可不收这种气性的学生。
只是为了不让奚今看笑话,他不得不去府门前会一会这位举人。
见隋瑛出现,倪允瞻欣喜地恨不得纳头就拜,双手捧着一卷宣纸,跪着向前,眼泪汪汪地道:“隋大人,这是我新写的,您再看一看,再看一看……”
“倪望之。”隋瑛深吸了口气,郑重道:“不可如此轻视自己,还折煞你兄长颜面。”
“您……您知道我哥?”
隋瑛颇为无语,道:“允斟允瞻,择之望之,何以不知?”
倪允瞻心下大惊,又是大喜,果然,自己没有看错人!
他知道镇抚使是我哥还拒绝我,清官,直官,忠官,一身风骨、不为强权的好官啊!
见倪允瞻脸上显出魂不守舍的傻笑,隋瑛耐心道:“尚不是进士罢?”
“不,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便等你考取进士再说。”
“考取进士,您就愿意收我为学生了?”
“考取进士,你便是天子门生,就算入我门下,也不过是为你引条路而已。”
倪允瞻闻言大惊,几乎喜极而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一定,一定……”
话还未说完,隋瑛便领着奚今回府了。奚今还是第一回见这个傻里傻气的年轻人,她想,就他这样,还想当进士?怕是此生无望了。
第62章第六十一章“天下会是我们的。”……
秋猎在南海的皇家猎场举行。这南海被定河一分为二,西边是连绵不断的丘陵,东边则是由定河支流所构成的一片沼泽。丘陵层峦叠嶂,在秋日红如火焰,沼泽则是大雁翩飞,如镜般照映天穹。沿着定河东岸,依山傍水矗立着一座百年行宫。行宫巍峨高大,金色飞檐犹如凤凰展臂,宫墙深红,迎来浩浩荡荡的仪仗和扈从。
庆元帝领着一众妃嫔进了万岁宫后,太子照例入住太子宫,而两位王爷和诸位大臣就在司礼监的安排下各自有了住所。忠王萧葵见萧慎的寝殿离自己的甚近,便就拎了两壶好酒去寻他。自从萧慎从江南回来后,他便差人去问过好多回,还派了几位在宫内熟识的太医,隔三差五地就去瞧一瞧。
只是在程菽的提点下,他本人倒是从未亲自登门。他是个好心肠的人,却心思简单,过往在太子手下吃过不少亏。也是在受了几回“敲打”后,他可怜巴巴地找到程菽,恳求当时那正在官场上一路驰骋的户部侍郎能多提点提点自己。
程菽见他是个心善的,无意去争夺什么,不忍见他总是被人下套,于是秉持良知,不畏被人扣上当党争之名,对其施以援手,多次为其解围。
一来二去,萧葵对程菽很是感恩,大事小事都听从于他,还助其发扬心学,广纳学子。只是他本人无上进之心,喜好文曲杂艺,程菽劝说几回无果后则想,人各有志,忠王如此,也并没有什么不妥,这不争不抢的性子许是护得他一世周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眼见日薄西山,夕色染红了天地,环廊下的木地板被照得泛金,萧葵便一身赭色常服,踱着步就去了萧慎寝殿。萧慎站定于屋内,正在金瓜的帮衬下试穿明日的曳撒。
这曳撒是锦织瓷白底暗金线绣五彩过肩蟒纹样式,腰间配黑底嵌金束带,很是修饰萧慎精壮高挑身形。正穿戴好了俯身检察皂靴呢,就听萧葵的笑声从茫茫金色传来。
二哥背着光,却笑得明朗。
这是许多年后萧慎心底涌出的第一个画面。
“慎儿,二哥都不知道该怎么夸你,这曳撒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人能穿得如此好看了!”萧葵摇了摇手中酒壶,“要不要来一盅?”
萧慎红了脸,也许是因为夕阳,“只能喝一点点,晚些时候两位老师还要来。”
“哦?林大人和隋大人么?今早他俩还在马车里朝我笑呢!”萧葵踱步进来,金瓜行了礼,连忙去准备下酒菜了。
不过片时,令人便坐在殿外的花园中,借着傍晚秋风喝起酒来。
萧葵嘴里总是能讲出许多有意思的新鲜事物,他是个有见识的人。譬如说,他在府上邀请了一位佛朗机人,那人是一名传教士,依照萧葵的说法,他们的心中有个上帝,便游走于全世界叫人知晓这位上帝。他们身边时刻带着一本书,会说好多语言,有很多他从未见过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我在学一种名叫拉丁语的语言。”萧葵眨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学……学这东西有什么用呢?”
“我心想,以后等我学会,就用拉丁语去佛朗机人的地方,传播程大人的心学。”
萧慎挑了挑眉,他看不出这又什么意义。
“还有啊——”萧葵拍了拍萧慎的肩膀,“你瞧瞧这轮夕日,不是它围着我们转哩,是我们在围着它转哩!”
“怎么会!”萧慎大惊。
“一个勃列儿人说的。”
“这,这……我不相信。”萧慎心里直犯嘀咕,萧葵说的这些话他是闻所未闻,他料定二哥肯定是跟那些长毛怪打太多交道撞了邪。
萧葵干了一口酒,潇洒道:“甭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事实。”
接着萧葵又说了好些稀奇话,唬得萧慎一愣一愣的。终于铺垫足够,萧葵于最后打开了心扉,攀着萧慎的肩叫萧慎原谅自己,没有在他重伤时刻去府上探望他,也没有为他去朝上抢白两句。原是他也曾遭大哥构陷,险些丢了王爷的名头,这叫他多年来心中恐惧,不敢与之对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二哥,何必如此说呢,你差人来探望我,慎儿已经很感谢了。”
萧葵双目发红,凝视萧慎,最终叹息一声,“只是,君子不念旧恶,你也别怪……别怪大哥,一个太子,做了快三十年的太子,谁能不疯呢?”
萧慎不语,他无法同萧葵一般体谅要取自己性命之人。
“趋名逐利,乃人性使然。只是世间大道,从不蕴于名利当中。慎儿,高处不胜寒啊。”
“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慎儿不才,在两位老师的教导之下,不为权与利,只为争一口气,造福万千生民。若是高处不胜寒,那也等到了高处再说!”
萧葵瞪大眼睛,随机缓缓吐出一口气。
“你是有种的,只是二哥说这话并非阻拦你去争,只是慎儿,大哥不会轻易放手的,你我的命可只有一条啊。就算一切得当,如你所愿了,这终点究竟通向哪里,也未尝得知呢……”
“只是这条路,一旦踏上就再无回头可能,我并不畏惧。”萧慎面沉如水,星眸灼烈,显露出萧葵从未见过的成熟。
“好,好,你就当二哥多言了。定是要照顾好自己,明日能躲远些,就躲远些,明白吗?”
“谢谢二哥提醒。”
再聊了会,萧葵就说他也得去准备明日的狩猎事宜了。实则他把萧慎的话记在了心底,知晓一会儿有两位老师来寻他的。他前脚刚走,林清和隋瑛便后脚来到,只是一闻见萧慎身上的酒味,林清就蹙了眉头。
“殿下,明日就要上狩猎场,今日怎可贪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见林清训斥,萧慎吸了吸鼻子,低下了头。他是很喜欢林清训斥他的,可当着隋瑛的面儿训斥他,他又是难以接受的。
“好了见善,怎么这么严厉?殿下已经成了人,你可是要学会放手。”隋瑛笑着拿起萧慎明日将使用的弯弓,走到环廊下,仔细检视弓臂,随即持弓拉弦对着山水庭院空射。
蹦的一声,弓弦震动,响声清澈。
“不错!是一柄好弓。”隋瑛转身,对屋内的师生道。
此时两人脸上表情可谓是精彩,一人脸现骄傲,心道不愧是我男人,小试角弓,身姿便如此之飒爽;另一人则暗自忖度,这姿势又如何,我能把弓弦拉得更有气势。
“我去检察箭簇。”萧慎找了个借口。
“不必,”隋瑛抬手,“臣去帮殿下检查,林大人有话要对殿下说。”
说罢,隋瑛就走向金瓜,“有劳金瓜公公了。”
“哪里,隋大人这边请。”说着两人就饶过屏风,进了后屋。这下殿内只剩下林清萧慎师生二人。
林清端详萧慎这一身曳撒,点头道:“是极衬殿下的,就是这颜色太明亮,怕是过于显眼。”
“尚衣局里送出来的。”萧慎摆弄了一下料子,绸缎中还绣纹银丝,熠熠生光。
“看来他们自有安排,若明日太子一身是深色,则是为彰显东宫之威,做的一些手脚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算让那些畜生瞧见了又如何,跑得还能比我的利箭快?”萧慎借着方才的一点酒劲,挥舞起角弓,做出了个拉弓姿势。
他心想,老师快夸夸自己。
“我倒是愿意那些畜生瞧见你跑得远远的。”谁知林清伸了手,摁在他的臂膀上,止住了他的动作。
萧慎悻悻落下手,不解地瞧着林清。林清也是奇怪,殿下脸上因酒意一片绯红不说,怎的眼底还隐透委屈和不甘,他又没说什么。
“你不愿意见我赢。”萧慎定定道。
“我愿你笑到最后。”林清从萧慎手底下接过长弓,凝视他道:“明日只有你隋师在场上护你,可林深野旷,不可能时时都在一处,我担忧你冒进,也担忧你遇到危险。”
“我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我手上不知沾染多少北狄蛮子的鲜血,还会怕……还会怕京城里的这些蝇营狗苟之辈?”
“正因如此才叫我放心不下。近日以来我总是心绪不宁,思量这秋猎是你成人后首次登场与两位皇兄竞技,与你而言是一道机会,可不知为何,我倒希望你不要上场。”
萧慎舒心般地笑了,“您是因为江南一事,心有余悸了。”
“或许罢。”林清踱步至长廊地下,夜色低垂,星光闪耀远方山峦之上,“我再也禁不住你有任何闪失。”
“林师……”
林清笑了笑,转过身:“让殿下见笑了,瞧我这个做老师的,倒是不如学生坚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喜欢听您这样说。”萧慎弯起眼眸,指了指林清手中的弓,问:“您会射箭吗?”
“不会。”林清将弓箭递还给萧慎。
“一点都不会?”
“不会。”
这可是罕见,当朝文官都是以君子六艺为本,熟读圣贤之余,也不忘练体修身。许是幼时身体孱弱的缘故,萧慎心道,若他日大业已成,他想手把手教林清箭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林清柔韧身体与凛冽双眸,是与这弯弓极为相配的。
他甚至幻想在校场上,自己自后贴住他,握住他手拉开弓弦的一刹那。风会带起两人发丝,他们的命运会随利箭飞出,共同奔赴于一点,牢牢定在最中央、最核心的位置。
“林师。”
“嗯?”林清从沉默中仰首。
“天下会是我们的。”
萧慎一字一句,就像立下永不违背的承诺。只是此际重点却不在于“天下”,而在于“我们”二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林清只听到了天下。
于是他扬起嘴角,好似对这承诺的回应。
——
当夜从岐王那里回去后,隋瑛见林清心事重重,便提议要和他同住,却被林清斩钉截铁地拒绝。
“你须得休息好。”
“在你身边一样可以休息好。”隋瑛笑着凑近。
林清伸出指尖摁在那即将亲吻他的唇上,“打住,我知道你是晚上不会让我安生的。”
“哦,感情是怕自己休息不好。”
“你……你明知道我紧张得很。”
“就是担忧你紧张,才想着在你身边。”隋瑛搂了他,道:“在你眼里我就是如此一个好色之徒?”
“哥哥,算我求你,今夜让我一人待着罢。”林清转身踮脚在隋瑛唇上落上一吻,贿赂似的,“好不好?”
隋瑛一愣,心想自己还是那种扰他人清净之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然好。”隋瑛笑着刮了刮他的鼻梁,转身就走了。林清知道他是个干脆利落的,若是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于是林清独坐自己厢房,暗自沉思。
砰的一声,一阵寒风掠过,霎时烛火俱熄,一道人影仿似从天上坠下来,又轻飘飘地落于地,一搂一抱,便将美人入怀,迅速在其脸上一吻。
林清瞪大眼睛,推开倪允斟,从其怀抱中挣脱。
“把人赶走,不就是为了我来?怎的,见善想尝一尝偷情的滋味?”倪允斟一身夜行服,在夜色中明朗地笑。
林清起身,用火石重新点燃灯,转身斜乜他:“灭灯的可是你。”
“不灭灯,怕亲你被人瞧见了,让你不好做人呐。”
“既是知道会让我不好做人,又为何如此。”
“忍不住呗。”倪允斟努了努嘴。
屋内明亮起来,林清拢了拢长衫,在倪允斟面前正襟危坐,倪允斟瞧他这一副假模假样的,嘴角便又露出嗤笑神色。
“怎么说,明天?”倪允斟大剌剌地往林清卧榻上一躺,“别叫我去干坏事,我劝你也是老实点为妙。”
“我没想做什么。”林清淡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你为何要等我来?”倪允斟又坐起身。
“不是我等你,是知道你要来,既然避免不了你要来,就劝走他免得不愉快。”
“他不喜欢你与我见面?”
“不喜欢我与任何锦衣卫见面。”
“呵,还真是个谨慎的,可奈何林大人颇具手腕,把我都钓成翘嘴了。”
林清闻言轻笑,“哪里学来的轻佻话,你又不是鱼。”
“知道你在担忧什么,隋在山也是个有本事的,放心,岐王不会有危险。”倪允斟又凑近捏了捏他的脸,“我也帮你护着他。”
“现在只恨自己没本事,无法上场了。”
“你要是事事都会,可还了得?”说罢,倪允斟压低声音,好似乞怜,“今晚我在你这睡好不好,方才你那榻舒服得很,我……”
“不行!”
这拒绝比方才拒绝隋瑛时更加斩钉截铁,甚至铿锵有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又没说和你睡,我睡地上还不行?”
“不行!”
“哼,谁稀罕。”说罢倪允斟似乎又想到什么,瞅了一眼林清,欲言又止。
“就是,嗯……我今日来呢,也是有事要求你,额,怎么说呢……”
林清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位镇抚使如此扭捏,不禁笑道:“还有为难到你的事儿?”
“唉。”倪允斟重重叹息一声,“还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我那不听话的弟弟的事!他一门心思要拜在隋在山门下,我简直恨得牙痒痒,用马鞭抽了他几回都没让他回心转意,换作是别人,我打个招呼就好了,可是因为是隋在山,我,我……”
倪允斟气得握紧拳头,“且不说是你的原因让我拉不下脸去说几句好话,就是说了,依照那人的脾性,怕是也无用!”
“没错,无用的。”
“可他听你的!”
林清凤眼圆睁,“啊,你的意思是……”
“允瞻这孩子还在襁褓当中我们兄弟俩就开始流浪,算是我一手养大成人,纵使我奈何得了天下人,也奈何不了他。他要拜隋在山为师,我是用手打了也用鞭子抽了,可他就是不回头,显然是下定了决心。既然他有如此魄力,我这个做兄长的,也自当为他铺路。有一说一,他选择的是隋在山,我心虽不快,但到底还是认可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轻挑眉梢:“真伟大,我怎么没有这样一位好哥哥。”
“谁说你没有,你那隋瑛哥哥不是哥哥了?你要愿意,我做你的允斟哥哥。”
林清撇嘴,“哥哥太多了,我怕是受不住。”
“一个一个来就受得住了嘛。”倪允斟坏笑。
“再贫嘴,我可不答应你了。”
“别!”倪允斟郑重道:“隋在山说待允瞻中了进士后再说,可这谁知道能有几年?你就让隋在山闲暇之余给他指点指点,让他能有所精进,也算是为大宁朝做贡献。”
“更伟大了。”
“就说答不答应?”
林清眼眸流转,道:“我家那位才华横溢,学富五车,论起学问只在程菽之下,论起手段堪比当今首辅,论起风骨更是无人能敌,做令弟的老师绰绰有余,只可惜他也是个倔脾气,令弟的文章实在是……”
“打住!”倪允斟实在丢不起这脸,“回答我问题!答不答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只觉得好笑,逗了倪允斟一番,终是笑吟吟地道:“见善定当尽我所能,为令弟觅得隋在山首席学生之位”
倪允斟瞬间喜上眉梢,真想一把搂了人扔到床上去。
片时林清就催促倪允斟走了,尽管后者恋恋不舍,但林清就是需要一块儿独处的清净地。偶尔这样一段时间,他不希望任何人在身边,哪怕是隋瑛。
他需要更加专注地思考。
第63章第六十二章虚伪也是好的,至少愿意装……
翌日,行宫举办围猎仪式。
仪式在殿后山峦脚下的一处空旷庭院举行,庭院大门面向狩猎场,中央则设立祭坛,由礼部堂官储匀负责整个流程。庆元帝身着红黑祭祀礼服,一步一步踏上祭坛,焚香祭拜宁朝先祖先烈,身后官员们都是礼服加身,行祭拜礼。保佑大宁朝国运亨通,福泽万民,也祈求此次狩猎顺利,收获斐然。
祭祀完成后,华丽而庄重的仪仗队绕场三圈,众人褪去礼服,都是曳撒加身,手持长弓。
庆元帝年逾花甲,精神仍旧矍铄,一身鎏金玄黑,而太子则是绛紫曳撒加身,都是在林中得以掩饰之色。反观另外两名皇子,忠王是赭石色,而岐王则是一身耀眼的白。
其中之意,不甚分明。
林清虽没打算参与竞技,却也是一身天青色狩猎服,为不惹人争议,他预备上马在猎场边缘周旋一圈便回来。隋瑛对其不甚放心,身后的齐桓却说自己擅骑射,但也无狩猎心思,可以陪林尚书走个过场。
这下隋瑛才放下心来,全心全意护好岐王。
仪式举办完毕,随着一声号角吹响,校场大门顿开,狩猎队伍在庆元帝带领下涌出校场,各自分散于林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很快众人便消失不见,望着一道道隐匿而去的背影,林清终是一声叹息。
“这么好的天气,大人似乎心事重重。”齐桓以手遮阳,两人好似闲庭信步,绕过行宫,与沼泽一畔悠哉前行。
两人的眼前,蜿蜒水流倒映苍穹,纵横如交错丝绦,闪耀银白。芦苇丛繁盛茂密,于风中轻摇,好似波浪。丛丛掩映之间,可见几只白鹭啄水,舒展羽翼。换做常人,此时已经箭在弦上。
可他们两人都是毫无动作。
“我见这白鹭悠游天地,乐的自在,幸亏是遇的我与梁甫,否则定是血染于泽了。”
“大人真是好心肠。”
“我是没这个能力,心善的只有梁甫一人。”
齐桓笑了,他笑起来挺好看,尤其是于这阳光之下,整张脸都呈现出青年人的通透。算起来他年已经三十有三,比林清还要大个七八岁,然而一张清风似的脸却让人看不出其年纪。他的眉眼都是淡淡的,无浓墨重彩之色,目光疏离却又让人感到踏实,显露出其是值得信赖与交托之人。其秉性也果真如此,升任兵部侍郎后,他处事务游刃有余,林清肩上压力的确轻省许多。
若林清记得没错,他出身赣州,和隋瑛是同一年的进士。只是他没有林清和隋瑛的好运得以拜在大学士门下,只能于地方苦熬了三四年才有机会回京。当时也是兵部缺人手,而他在两湖地区校练水兵颇有建树,得到朝廷赏识。
也是林清实在是忙不过来,才换了原先的左侍郎,给了他一个机会。否则依林清的性子,他是什么都要牢牢攥在手里的。
“心善是最无用的品质之一,尤其是现下飞苍走黄之际。”齐桓侧头看向林清,“显得虚伪罢了。”
“虚伪也是好的,至少愿意装上一装。”
“大人此番见解颇为独到,梁甫愿意请教一二,为何虚伪也能论上一个‘好’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乜了一眼齐桓,淡淡一笑,“虚伪乃是一种应对之策,以好掩坏,以善蔽恶,这说明,其一,此人尚讲究脸面,知晓何为好坏,何为善恶,明辨是非对错,有了知,行就不难,只看是否愿意去行。其二,尽管行为不真,若是令人信以为真,则真假无有区别,若叫人一眼窥假,便也知晓如何对待此人,叫人心中有数。其三,若是连虚伪都不肯做,则是明面上就不给情面,连名声都不要了。好听了是欺人,不好听则是不把人当人,根本不在乎他人之见。是以行恶肆无忌惮,打你就打你了,还要找什么缘由?”
“可倘若人人如此,又何来真心相待?”
“梁甫这话就错了,难道人人不都向来如此?”
齐桓片刻哑然,笑容僵硬在脸上,“大人何以如此悲观?”
“事实而已。”
林清语气淡淡的,他暗忖这齐桓在官场浸淫多年,难道还要论什么真心?未免也太过天真。
“那,大人和隋尚书之间也是如此么?”
林清勾了勾嘴角,“必要时刻,也当如此。”
说罢,他拉起缰绳,马踏水溅,驰向前方。
——
密林幽静,隐隐传来兽嗥。隋瑛一身暗蓝曳撒,驰骋于萧慎身边。萧慎骑行速度很快,隋瑛不免低声提醒他注意林中四处蔓延的树桠和藤蔓。萧慎点头应答,速度却不减。他知晓隋瑛是在护他,但一路跟在身边实在让他行动受限,不说打猎,就连骑行都得在他人掌控之内。
他也是战场上下来的,断不能受此约束。见萧慎速度越来越快,方向愈发诡谲多变,似有摆脱自己之意,隋瑛也只好由他去,自己则隐匿于从间,自暗处守护。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慎若一道银白闪电,穿梭在林中。
在接连射杀几只野兔后,萧慎觉得颇为无趣,自己所来的这片林场,定是野物凋敝,没什么大货。只不过,他在林中乱窜,倒是甩掉了隋瑛。
他知道隋瑛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到他,得赶紧开溜才行。
到底还是少年心性,一想到自己还需要隋瑛来护,他心里百般不知滋味。
一只野猪从灌木里窜出,萧慎当即露出喜色,弯弓射箭,嗖的一声,利箭闪电般飞出,奈何野猪及时察觉,一个蹦跳,堪堪躲过了这一箭!
“嘿!”萧慎来了兴趣,策马追上前。
这野猪体型庞大,拱嘴上生着两根朝天獠牙,颈上一圈乌黑鬃毛,哼哧哼哧直往前奔,萧慎连射几发都未有命中,霎时斗志昂扬,踩着马镫整个人都站了起来,他就不信自己奈何不了这头野猪!
然而他也相当警觉,即使全心全意狩猎时也未曾忘记林清嘱托,护好自己周全,是以他眼观六路,生怕哪里在飞出个什么箭矢出来,伤他身是小,伤林清心是大。
“哼,还奈何不了你这畜生了!”
萧慎是愈发来劲,手中箭矢一发一发,皆携雷霆万钧之势,噗噗噗地接连莫入土中几寸深,最后时刻,一发利箭猛地钉在野猪腹部!
野猪发出尖利嚎叫,痛苦倒地,鲜血迸射,四肢抖如筛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慎大喜,从马背上跃下,这可是一个大功!他抄起匕首就预备给这野猪最后一击。
却不想,一只黑色皂靴从林中出现,狠狠踩在野猪狰狞的头上。
萧慎诧异地抬头,凤眼圆睁。
“太子殿下!”
太子露出玩味笑容,上下打量了一番萧慎,回想起方才萧慎踏马射箭时的英姿飒爽,不免想到自己这三弟还真有两下。
他并不会萧慎,而是取下腰间长剑,一寸一寸缓慢地插入野猪柔软的脖颈当中。野猪痛苦挣扎,却一时也断不了气,喉间鲜血直冒,痛苦而凄厉地尖叫着。
太子眸如寒星,阴鸷地紧盯萧慎,丝毫不顾脚下野物挣扎。
萧慎簇起了眉头。
“感谢三弟送本宫如此大礼,本宫还真是无以回报。”抽出长剑,可怜的野猪终是在一阵抽出后殒命,太子却弃若敝屣般地将野猪头踢到一边。
萧慎抿了抿嘴,道:“太子殿下,三弟无意冒犯,只是在这猎物身上,还有我的箭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啊,你说这个——”太子拔出箭矢,随意扔到了萧慎面前,“还你就是。”
“太子殿下……”
“怎么,你还要跟本宫论个长短不是?”
萧慎心想,的确该让给他,可为何要让给他?他是自己大哥,却也是要夺自己性命之人,往日受人欺辱,今日还是要受人欺负,来日他焉能有存活之?
“这猎物是我……”
太子双眉一横,声音瞬间高了几度,“你说什么?!”
“我说,这野猪是我猎获的!”
萧慎起身,目透狠戾,手不自觉地放在腰间剑柄之上。
“岐王!”太子不屑一笑,“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这天下,到底是谁说了算?!”
“——当然是殿下说了算!”千钧一发之际,眼见萧慎准备回怼,隋瑛从密林中现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快步站到了萧慎面前,向太子拱手道:“既然殿下心水这头猎物,自当拥有之,岐王年轻,还请殿下莫要放在心上。”
“隋师!”萧慎在后不悦出声。
隋瑛回头,看了一眼萧慎,示意他先沉住气。萧慎憋闷地脸通红,胸腔剧烈起伏。
“呵呵,不服气?学学隋大人,有点眼力见。”太子眼神愈发轻蔑,隋瑛从其中看到了不怀好意。他不想和太子过多纠缠,转身拍了拍萧慎的肩膀。
“走罢。”
萧慎伫立原地不动,隋瑛只好攀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道:“沉住气,殿下,万不可起冲突。”
萧慎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情,转身欲走。
“一个小小的宫女之子,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九五至尊了?连自己亲娘都不知是谁,也难怪不懂什么叫做礼数!”
萧慎的脚步倏尔停下,隋瑛心中顿时警声大作。
“殿下!不可!”他用力地嵌住萧慎的肩,只见他脸色煞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不知你那亲娘白骨何处,怕是早已被挫骨扬灰了罢!能讨个王爷的名号,已是莫大恩赐,还不知道感恩?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你闭嘴!”萧慎被彻底激怒,挣脱隋瑛,抽出长剑直奔太子而去,而太子却立于原地不动,嘴角上扬,阴险毕露。
“你敢,你这是谋逆!”太子沉声道。
此际,隋瑛已是三步两步上前,用手中长弓一挡一挑,便将萧慎手中长剑卸下,直直飞到了另一边。然而为时已晚,这一幕,被不知从何处涌来的大臣们瞧见。
为首的是新提拔的工部尚书王鄂,他怒目圆睁,手持马鞭,大喊道:“岐王对太子动手,为谋逆!”
这时,身旁一众张党都纷纷大呼起来,甚至有几名跳下马,将太子团团围在中间,持剑面向萧慎。
“岐王,你这是为何?!”
萧慎彻底呆在原地,意识到自己上了当,他哑然面对众人,只觉得悲愤难当。
隋瑛再次站到了他身前,顾身边对这数十余名官员,只听他沉声道:“此乃竞技场,冲突难免,何以给岐王扣上如此大一顶帽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可是拔了剑!”王鄂大声斥道。
“猎场上谁不是长剑在手,照您如此说,您手中长弓和马鞭又是如何?”
“哼!我王鄂口拙,比不了隋大人,只是东宫乃未来国君,无论如何,此事都将呈到圣上面前,请求圣上定夺,在场的诸位可都是看到了!”
“看到了!岐王拔剑,冲向太子!”
“谋逆!此乃谋逆!”
周围一圈人齐刷刷喊道,太子在其中阴测测地微笑,有几人便搀扶了他,关心甚切。
隋瑛默不作声紧盯众人,眉目坚定,隐含怒火,挡在萧慎面前,犹如山峦,纹丝不动。
待众人散去,萧慎还未从方才震惊中缓过神来。那野猪尸体仍在脚下,是啊,太子怎么和他争抢猎物,他想要的话,谁都可以让给他。自己太傻了!
“殿下。”隋瑛转身,摇了摇失神的萧慎,“还好吗?”
“隋师……我,我太傻了。”
隋瑛露出一道宽慰笑容,“不必忧心,也不必懊悔,任谁都无法忍受那些话语,太子无德,用此下劣招数,怪不得你。”
“我会让林师失望的!”萧慎几乎绝望喊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断然不会!”隋瑛深吸一口气,道:“他只会愤怒,为你而愤怒,就像我此刻一样!但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接下来要面临的一切,你都得泰然处之,不可再生枝节。谨记,冷静,冷静!有我在!别担心!”
萧慎哑然看向隋瑛,只见对方朝他露出一道昳丽笑容。恍惚间,他竟生出一道深深的自卑,他难过地低下了头。
三个时辰后,日暮时分,萧慎跪在会场中央,面向主位上的庆元帝和侧席上的太子。
两旁大臣席位上,隋瑛紧紧握住林清那不受控制颤抖的手。
“殿下……”
林清低声唤着,看自己学生垂首跪地,承受众人好似千斤重的目光。
第64章第六十三章在这矫健身形上,他竟看到……
“岐王!”庆元帝沉声如钟,“你可是对东宫拔剑相向?”
原本的猎获大会成为了一场审判,夜晚风凉,周围火把照映出萧慎额间冷汗。周围人的目光宛若利刃,一寸一寸剜着他的血肉,而庆元帝这一声责问便是最后一击。
他纳头就拜,朗声道:“儿臣冤枉!太子殿下以污言秽语激怒儿臣,叫儿臣未能控制好情绪,一时动怒,又是在捕猎时刻,全副武装,手头上都是兵器,就……”
“所以你拔了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儿臣知错!还请父皇和太子殿下责罚!”
萧慎知晓任何花言巧语都无法躲过此次劫难,只有实话实说才能为自己谋的一线生机,这也是隋瑛对他的嘱托。坐席上,无声安抚林清的隋瑛突然松开他的手,站起身来向庆元帝行礼。
“臣可做证,的确是太子强抢猎物、污言辱骂在先,我大宁朝以忠孝立国,太子辱骂岐王生母,岐王若是不做任何反应,违背人伦之,也不符皇家血脉之气魄,臣以为,岐王有错,但太子挑衅在先,还请圣上对岐王从轻处罚!”
庆元帝横眉一凛,看向太子,“东宫,隋卿所言为真?”
隋瑛的出现是太子唯一的失算,抽搐嘴角,他迅速平定心神,道:“儿臣只是因为猎物和忠王争吵了几句,断没有言……侮辱之词。”
“哼。”庆元帝冷笑一声,太子是什么脾性他是知晓的,他更知晓隋瑛这人是绝不可能在众人面前行撒谎之言的。可除却他一人之词,便是再无证言了。庆元帝显是心中有数。
只是辱骂他人之母有违教养,而对太子拔刀相向则是重罪!
庆元帝幽幽看向萧慎,只见他面容稚嫩,跪在众人中央,已是双目发红,满眼委屈。一想到年前太子还要要他的命,叫他重伤濒死,庆元帝深吸一口气,已是左右为难。
林清趁机起身,来到萧慎身边,跪地行礼。
“陛下,臣身为岐王老师,却未尽到老师职责,叫岐王冲动易怒,冒犯东宫,臣甘愿替岐王受罚!”
“臣也甘愿替岐王受罚!”隋瑛见状,连忙跪在林清身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际张邈依旧抚须不语,这事和他毫无关系,他没有出声的道,但此事是他和太子一手谋划,王鄂等人执行,是以他朝一边的王鄂使了个眼色,王鄂便忙不迭地站起身,也跪在场上。
“陛下,岐王这是冒犯天威啊!断不能容忍!”
王鄂痛心疾首,喊道:“太子殿下宽厚仁义,当时就已没做声了,岐王却拔刀相向,若不是众人来得及时,还不知道要发生何事呢!还请陛下,谨慎定夺啊!”
又有好几名见证者跪在王鄂身后,异口同辞道:“还请陛下定夺!还请陛下定夺!”
太子已是隐现得意,一旁的忠王则是看着这一切,脸上全是悲哀和无奈。他猜想过萧慎会在此次秋猎中出事,于是前一夜专程去做了个提醒,却想到太子以身入局,以自己为饵,逼得萧慎身败名裂。
庆元帝此际脸色发黑,这些人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不过岐王的确此际做得过火,若是不行打压,来日还真是不可估量。
愤怒地一挥袖,在场官员全都噤声,每个人的心脏都扑通直跳。
“岐王,以下犯上,冒犯东宫,责令减去俸禄半年,禁足于岐王府,一年!”
瞬间,萧慎如坠冰窟。
“一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王鄂等人连声叫好,说什么陛下英明。而隋瑛却只感觉到身边人的身影有些许晃动,差点摔倒在地。他连忙伸出手扶住了林清。
林清的脸,比在场任何人都要惨白,然而他依旧咬着牙,跪拜道:“陛下英明。”
庆元帝做出裁决后,转身便离了校场,走向行宫猎宴方向。原本开完猎获大会众人便要一起去赴猎宴,而此际萧慎却是来不及说上一句话,就被司礼监的人带走,送出行宫,径直回了岐王府。
林清和隋瑛有意要跟上去,却被几位公公拦了下来。
“此事和两位大人毫无关系,陛下的意思是,林大人和隋大人还是得去赴宴,可别扰了大家的兴致!”
“如此一闹,还有赴宴的必要?”隋瑛冷道。
“不,下官和隋大人洗漱后换上礼服便去。”林清朝太监们行礼,强行挤出礼貌微笑。
隋瑛看了一眼林清,便牵起他的手,带他回了住处。几乎就是在步入厢房的一瞬,林清再也无法伪装,脸色苍白,“我就知道……”
他心灰意冷地嗫嚅道:“我就知道,他们不会这么容易得罢手!呵呵……”
他的凄切微笑转瞬华为一道阴鸷,“我绝不能容忍,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
隋瑛连忙找来手帕,开始林清额间的冷汗,“这一次太子的确过火,是我失算了,一直防备着不让岐王受伤,没想到他们会使这样一招激将法!”
隋瑛扶林清坐下后,踱步在屋内,“一年!说重也不重,说轻也不轻,最关键的时候要禁足岐王一年,可见圣上到底还是维护太子,轻视岐王的!这一年,若是想不出办法弄出岐王,你我就得努力了,莫要任其意志消沉,也莫要叫太子趁虚而入,搅乱岐王府!”
“我绝不会让他在府中白白浪费一年!”林清恨道,握紧了双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事从长计议,不可贸然行动。另外,这一年休得叫太子张党再度嚣张?王鄂,哪一方人物,我倒要看看,经不经得住我的查!还有那张邈,还真以为首辅之位做得稳了,多少亏心事,敢不敢摆到台面上说!”
隋瑛拂袖,林清少有见他也是如此愤怒,方才已是在司礼监的太监们面前都甩起脸色了。
“遇安……”
隋瑛转身,意识到自己失态,只有他冷静,才能安抚好林清。
“抱歉,晚儿……”他踱步到林清面前,蹲下身握住他放在膝上的手,“只是你不要责怪岐王,任谁也无法容忍那等辱骂的,尤其是岐王年幼丧母,对他来说,这是不可触碰的逆鳞。”
“我不会如此狠心,殿下如今已经够难受了。”
“秋猎一过,我们便寻机会去岐王府。”
“好。”
见林清情绪平复下来,隋瑛宽慰地笑了笑,便找出礼服,两人换上后,皆是怀着沉重心情赴宴。
宴会上,众嫔妃罕见现身。坐在庆元帝两旁的自然是权势最大的端妃以及最为受宠的怜妃,端妃身后则是奚今,她正在百官中寻找隋瑛身影。
岐王的事情她已经听说了,她心忧隋瑛。
却见隋瑛和林清一同华服加身,款款而来,两人脸上均是挂着从容微笑,与皇亲贵戚颔首致意,同朝野同僚相谈甚欢,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来。落座后,宴会开始,面前几上便是各种珍馐美酒,众人都是举杯相庆,庆元帝脸上也是笑容满面,仿佛审判萧慎之事从不存在。
殊不知林清强压情绪,偶尔流露出的微笑也是万分苦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索性几杯酒下肚,他便装作微醺,垂首不语,却时不时看向座前的太子。好似想要窥探出此人的命数,他看得很深,好似化作目光,飘飘然落在太子的咽喉上。
这里是柔软之处,也是取命之处。
林清笑了。
太子则是眼神飘忽,时而看向众人,却又时而飘向另外一个方向。林清蹙眉,顺他飘忽的目光看去,却见到一抹清丽身影,正于庆元帝后冲太子暧昧地微笑。
林清思绪僵住,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不同。
太子倏尔脸红了,仿若少年般垂下了头,而那怜妃却是笑容不变,只是那笑容当中,漂浮一缕若有若无的悲伤。林清看得懂这笑容,却看不懂那悲伤。
不知过了多久,庆元帝在姚然的搀扶下,幽幽站起,挥手嘱咐官员们尽情享受,领着一众妃嫔退去了。太子依依不舍地望着怜妃最终消失在夜色当中,愁肠百结,早已无方才胜利的喜乐。这时,一群武官们哄闹起来,在宴会后的校场里耍起刀剑来。
各路文官也是不服输的,一个二个都是骑射好手,有人起哄让隋瑛上场比拼剑术,隋瑛几乎是冷漠地拒绝了。
官员们知晓他的脾气,也知道他今日因为岐王一事不愉快,便不再叨扰他,倒是看在一旁鲜少醉酒的林清,便生出些奇妙心思来。
尤其是王鄂,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不做出点成绩,怎么让首辅对他刮目相看?
他踱步到林清面前,先是老神在在地行礼,接着便极力夸赞林清人中龙凤,六部堂官当中唯他最为年轻。只是不知林清为何总是如此低调,围猎这等表现时机,也就只在外围绕场一圈,是信了佛法不犯杀生,还是有另有别的隐情?
原本林清不愿与他多语,酒力加持之下,想起放在他们为难岐王一事,便讥讽道,将围猎看作表现之机,也不知是表现给谁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是圣上,还是我们的张首辅?”林清哂笑。
王鄂神色一凛,“当然是给圣上!”
“哈哈!”林清笑出声来,众官员鲜少见到他脸上绽放如此笑容,平日那样肃凛,今日好似变了一个人。
“您笑什么,不是我说,您是兵部的堂官,骑射之术却是样样不行,这叫咱们百万将士如何看?您这三天两头请郎中的,何以展现我们大宁朝军风之雄壮威严?”王鄂毫不留情地道。
隋瑛听不下去了,“林尚书在前线时制定军纪,谋划战略,你有什么资格以骑射之术来断定一个人是否能够统领兵部?”
王鄂也是几杯酒下肚,胆子大了起来,本来官员间在朝上争斗、打架都不是什么罕见事,何况是现在的宴会时刻。
“我王鄂瞧不了那么远,今儿个诸位都是为了圣上驰骋猎场,就是礼部的人也都满载而归,你们俩兵部的……”
王鄂打了个嗝,指着林清,又缓缓将指尖挪向站在一边没说话的齐桓,“俩兵部的老大,跟个缩头乌龟似的,不擅骑射就直说,论个什么心肠好不好?怎么着,圣山今儿个还猎了一只虎,圣上心肠就不好啦?”
“就是!就是!兵部也不嫌丢人!”一些官员跟着起哄道。
齐桓依旧不语,只是神色阴鸷,定定地看向王鄂,他知道他这话的矛头对着的是林清,而林清只是嘴角衔笑,一言不发,
“王大人,我倒是想和你比一比剑术。”方才拒绝和武官比拼剑术的隋瑛朝前一步,幽幽地说。
“哎哟,您这真会挑软柿子捏。”王鄂皮笑肉不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却抽出长剑,冷道:”捏的就是你!”
“你!”王鄂当真忘了隋瑛除却琴艺,一手剑术就是在武将当中也相当出类拔萃,他竟生出十分的大胆,抽出身边随从配剑,大喊?一声:“我剑也未尝不利!”
官员们霎时起哄,纷纷喊着打一架,打一架!
张邈坐在一旁,一杯一杯喝着酒,欣赏眼前闹剧。
只是在隋瑛和王鄂对峙期间,林清不知何时从人群中退了出来,捡起一方几上不是何人落下的弯弓和箭簇。
他拿着长弓在手里掂量几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转身,林清立定,手持长弓,箭已在弦上!
“王大人!”他一声吒喝,众人循声望来,瞬间寂静。
“你……”看着直直对准自己的箭矢,王鄂睁大了眼睛,就连隋瑛都有瞬间失去呼吸。
只见林清持弓姿势熟练而凛然,眉目冰冷。
“不可!”隋瑛低声道。
话语刚落,只听嗖的一声,箭矢携万钧之力,瞬息飞至王鄂脸颊一侧,带起他鬓间的发丝,穿过众人,牢牢钉在校场后方的靶子中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皆是一身冷汗,王鄂则是双膝发软,官帽脱落,跪倒在地。
林清放下长弓,冷笑着,在这阒然寂静中注视他。
一旁的张邈,酒杯凝停半空,眼底竟现出惊恐,以至于双手颤抖,咣当一声,酒杯摔落在地。
“怎么会……”
他瞪大了眼睛,林清持箭射出的刹那,在这矫健身形上,他竟看到了另外一人!
他永生愧对、也无法忘记、死于二十年前的那一人!
第65章第六十四章这三个字有山河的重量……
他会箭术,他当然会箭术。
当年林可言文武双全,骑射之术冠绝江南。他林清虽因身弱无法上马,却未尝丢落这弓箭之道。木棉树下的箭靶中央,是一个被射烂了的空洞,那是他为自己和父亲留下的一道回忆的豁口。只是他从不在人前拿起长弓。
隋瑛愣在原地,好似看到多年前广陵府中那巍巍身影。长弓在手,百步穿杨,两小儿立于一旁,为正中靶心而欢呼雀跃。林可言回首朝他们微笑,扬起弓向他们招手,好似叫他们过去。可是他们过去了,这人却消失了。
隋瑛快步上前,自后钳住林清双肩:“你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他要杀人!”王鄂惊恐地喊叫,被众人扶起。
林清只是阴侧侧地笑,神思附着在那箭矢上。他多想杀人,可他残余的智叫他不能杀人。随手扔掉弓箭,他朝后倚靠,贴在隋瑛的胸膛上。
“他们怕我了。”林清侧首软软地说,好似孩童一般,“我喜欢他们怕我。”
“你的箭术很好。”隋瑛也笑了,“但我想带你回去了。”
“好。”
隋瑛朝众人颔首,不会王鄂一群人的叫嚣,扶住林清离开了宴会。王鄂在醉意中盛怒,捡起官帽哆嗦地带起,还不忘抹了一把自己凌乱的鬓角。方才他险些丧命,他还不知这林见善居然有如此大的胆量,能在皇家宴会上对同僚下手。
他踉跄来到张邈面前,指着林隋离去的方向,愤慨道:“阁老,您是大人有大量,这两人跟太子做对,跟您叫板,还想谋害朝廷命官!哈哈,狼狈为奸,秽乱朝政,与这两人同朝为官,我真觉得羞耻!阁老,您就这样视而不见吗?这两人都要反了天了!”
“住嘴!”
张邈起身,将手中强压情绪方斟的一杯酒砸向王鄂,怒道:“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隋在山也算是摸到了个大学士的名头,品级在你之上!你一个刚上任的工部尚书,文渊阁阁门都未摸到过,岂能在这里对他妄言辱骂?”
王鄂震惊,嗫嚅道:“那……那林见善呢,他……他用箭,要取下官的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见善,林见善……”张邈难以置信地笑出声来,“不会,怎么会?”
怪不得,这么多年同朝为官,林见善都给他一种熟悉而又疏远质感。任哪位年轻官员不对他张云深恭敬讨好一二,可这人既没有隋瑛、程菽那般自诩清流与他做对,却又不似寻常官员对他趋炎附势。他只是站在哪里,远远地看着他,无任何情绪。
有时候,他觉得他假,是一具空洞的躯体站在金銮宝殿上。他既属于这里,又魂游天外,不在此方。
头风叫张邈站立不稳,身边一众官员连忙扶住了他。
“阁老,当心身体啊!”
“林见善!林见善!”张邈嘶哑着嗓子,好似看到多年前那那马背上意气风发之人,向他伸出手,对他说,云深,不会骑马?不会射箭?我教你啊!
又仿佛看见那人在一片火光中,头戴凤翅缨帽,身披玄光铠甲,手持轩辕剑长弓。在他身后,是万千军马,他朝他走来,双眸含泪。凝望彼此,他不说话,却最终与他额头相触。
“云深,走吧,这一切都和你没关系了。”
“大哥。”他哭着央求。
“走吧,云深。”
他推开了他,他却辜负了他。
张邈在王鄂等人的搀扶下,坐上一顶便轿,四下无人后,他好似终于放松发片刻,才敢念出那人的名姓。这三个字有山河的重量,压了他一生,让他讷言,让他日夜无眠,让他此际笑得两眼是泪,让他抓着他这大宁朝这套一品官员礼服,怆然泣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尚未走进官员下榻的厢房处,就醉倒在隋瑛怀里。他是从不喝酒的,给他看病的大夫不允许,隋瑛也不让。可今日因为萧慎这事,隋瑛知道他心里苦闷,便由着他了,心想待会大不了抗在身上带回去便可。
没想到这人的确是不胜酒力,醉了之后还如此胆大,一箭险些带走了一名二品官员的命。
“笨蛋。”隋瑛望着怀中人,刮了刮他的鼻梁,“可是我的笨蛋也这么厉害。”
待到四下无人,他便抄起林清膝弯,抱在怀里。林清的脸贴在他的胸膛,借着月光做起旖梦。他们行走在长长的环廊之下,好似走在一片秋霜中。好似被心跳声唤醒,林清幽幽地睁开了眼睛。
他已经睡在榻上,身边则是隋瑛匀长的呼吸。低头瞧了瞧,自己已是被人换上了睡觉时的月白稠衫,他俯身在隋瑛脸颊上吻了吻。
他突然觉得口渴,于是小心翼翼掀开床帘,下了榻。隋瑛白日内驰骋山野,已是累得很。他不想惊扰他。
他方走过屏风,倒了一杯茶水独自啜饮时,就见窗外闪过一道鬼魅身影。
“谁?!”
没有声音,就在他以为是风吹树动自己看花了眼时,那鬼影又再次出现,这一次鬼影没有动作,而是直直地站定在窗前。月光勾勒出一道瘦高身影,林清怔怔地放下茶杯。
这身影,好似穿着一副铠甲,头戴缨帽,手持长弓。
林清走上前去,强压心绪打开了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开门的瞬间,环廊上空空荡荡,阒无一人。
林清瞪大了眼睛,只见地上落着一副弓箭。
林清俯身,捡起这弓,只是瞬间他又感受到一道寒风拂面,鬼影便从庭院树林后越进长廊尽头拐角,林清想也未想便跟了上去。
鬼影速度很快,好似引着林清前往某个地方。林清手持长弓,架起箭矢,若是不测发生,他尚能还击一箭。他很谨慎,脚步若猫般行走无声。鬼影在前方走走停停,林清紧簇眉头,全神贯注地跟上前去。
不过片时,两人已是出了官员下榻的建筑群。
视野变得开阔时,鬼影便背对林清,立在沼泽边,不再动作。
林清也止住脚步,架起弓箭,站在距离五十步的地方。月色照出那人身影,幽幽鬼魅。
“你是谁?”林清压低了声音,冷冰冰地问:“竟敢夜袭宁朝二品官员!”
鬼影默不作声,只是伫立在银河般的沼泽边,泠泠寂寥。
“再问你一遍,你是谁?”弓弦被拉到极致,在林清耳边发出滞涩之声,他有把握在这里射中他。
兀地一阵寒风起,林清衣物单薄,不禁打了个冷噤。就在这一瞬间,他嗅闻到风中一股甜腻的香,涌入肺腑之间,顿时让他身体发麻,僵硬如石。他心下骇然,意识到对方该不是一人,就在他准备移动身躯转身逃离此地之时,前方鬼影居然缓慢地转过身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林清还未来得及看清他的面容,那人便手持弓弩,直直朝他发出一矢!
锋锐的弩矢,完全可将他射穿!
林清拼尽全力,想要躲过这一箭,可风中甜腻之气越发浓郁,他根本移动不了分毫!
难道,就是在此刻吗?
他不甘地闭上双眼。
只听到锵的一声,金属撞击迸射出一片火花,灼烧岑寂夜色。隋瑛以手帕掩住鼻息,持剑堪堪挡过这一箭!
随即便是一搂一抱,隋瑛俯身将不能动弹的林清单手就扛在了肩上。
此际沼泽畔已无人影,隋瑛目透精光,阴鸷地环顾四周,一手搂着林清,一手持剑,他屏住呼吸,直到确认周边无人后,他持剑后退,随即三两个跨步就抱着林清躲进了一片松树林中,再几个穿梭,两人便回到了厢房。
隋瑛来不及大口的喘气,将林清放在榻上,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晚儿,晚儿?!”
林清的舌根子都是麻的,他想回应,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拼命转动眼珠,告诉隋瑛自己没关系。可隋瑛却捏了他手腕,仔细替他诊起脉来,担忧药物影响他身体,隋瑛索性将林清衣物悉数脱了下来,顺着他的经脉和穴位给他一寸一寸地揉捏,直到林清的手指动弹几分,再到他舌根柔软,可以含糊不清地说出话。
可经隋瑛这么一按,林清就是想说都说不出来了。谁知道他摁了什么地方,叫林清腹间生出灼热暖流,整个人都烧起了晚霞般的红。
“这么烫?伤寒了吗?”隋瑛担忧地抚摸林清额头,再摸了摸自己额头。
“不……”林清艰难道:“别按了,我……”
再按下去,他怕是控制不了自己,在这种时刻出丑,简直要他的命。隋瑛的手还在他小腹揉搓。他的手掌暖和,他怕他心腹都冻着。
林清抬起手,指了指落在地上的那套弓箭。
“有什么讲究?”隋瑛问。
林清摇了摇头,他不清楚,他只觉得这弓箭熟悉万分,好似在哪里见过。
“可能猜想到是什么人?”
林清还是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见林清口舌僵硬,便不想再多问。
“下次再这样,我可就生气了。”隋瑛捏了捏他的脸,“怎么敢一个人跑出去,要是我晚了一步,真不敢想是什么结果。”
“对不起。”林清抿唇。
“恨不得把你绑在身边,却又知你是自由人。”隋瑛抚摸林清面颊,“不过,有人盯上你了。”
“我暴露了吗?”
“没有证据,尚不能有结论。”隋瑛上榻,“我绝不会姑息任何伤害你的人。”
“可是……”林清咽了口口水,说:“这是你的厢房。”
隋瑛身躯一凛,“你的意思是,目标也许是我?”
林清颔首。
“你住在我这边,不是秘密。”隋瑛将林清搂进怀里,“不管怎么样,日后定要小心行事,我经不起再失去你了。”
林清淡道,“不会再失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最好说到做到。”
第66章第六十五章他是想
顺天城中,岐王府内从未有过如此压抑气氛,每个人都是小心翼翼不敢大声言语,就连一向咋呼的金瓜都噤若寒蝉,大气儿都不敢出。
萧慎回府后,闭门不出三天三夜,归鸿阁外,金瓜小心候着。三天后,归鸿阁大门打开,萧慎出现在众人面前,神情坚毅,气势肃凛,并无半分颓丧。
他扫了一眼守在阁外的下人们,沉声道:“这一年来府中开支用度需要节省,有谁不想干了的,把工钱接了,离了王府便是。”
“留下来的人,经过这一年,我岐王必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说罢,他便朝云栖苑走去。
“金瓜。”
“小的在。”
“将藏书阁的书都给我搬到云栖苑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得嘞,主子。”
见萧慎依旧斗志昂扬,金瓜也暗自松了口气。他连忙叫了人搬书,接下来的几日萧慎便将之前隋瑛吩咐他读的却一直未读完的书一本一本啃了个干净。读累了便提剑练修习武艺,精进剑术。
仇恨和不甘的火种在年轻人的心中勃然烧起,平静的外表之下是雷霆万钧。
“以为我会消沉颓废,就此沦落么?”眼底掠过一抹恨意,他抽出腰间长剑,双指并拢,抹在剑身之上。
利剑照映出他如鹰双眸,他深吸一口气,剑尖指向苍天,随即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指向东宫方向。
“以为这样就可以把我击败么?”
他一声吒喝,剑光一闪,菊园中百花便于凛冽剑气中散漫于天,天地仿佛凝固在这一瞬,他立定原地,紧盯一个方向。
他的人生,他的命运,从来都只有一个方向。
深吸一口气,萧慎收剑,尚在沉思之际,就听身周传来掌声。
“殿下好武艺,就是在下也自愧不如。”萧慎转身,见鼓掌的是隋瑛,而隋瑛身边则站着林清。他看向老师,只见其眼底含笑,并无半分斥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还是秋猎后三人第一次见面。
原本林隋两人是做好了安慰萧慎为其鼓舞打气的准备,没想到萧慎毫无懈怠之色,苑内堆满了书籍不说,也不忘修身筑体。林清瞧见了甚感欣慰,就连隋瑛也是对萧慎刮目相看,更加坚信他们的选择。
片时,三人已经围坐在云栖苑中。
“林师,隋师,是学生不对。”萧慎坦诚道,“学生仍是压不住气性,禁足一年也好,正好磨练磨练性子。”
“殿下这番话更是叫我们惭愧了。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得,多则惑,下山路亦是通天路,我二人虽是担了你老师一名,觉悟却还落在了下风。”隋瑛眼底溢满称赞,萧慎浅浅地笑了笑,遂看向林清。
林清端了茶杯,小抿一口幽幽放下,迎上岐王目光:“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了。只是在这段日子里殿下务必小心府内动静,千万别让人钻了空子。”
萧慎点头,就听隋瑛道:“依我和你老师的猜想,太子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我会尽快物色几个可靠人选,护你和府上周全。”
“那我就多些林师和隋师了。”
萧慎起身向二人行礼,三人再聊了一会儿,林清找了个机会,说自己也想见识一下隋瑛剑法,正好也给岐王指点指点。于是隋瑛便拿了剑,在菊园内舞出几个实用的招式。萧慎正仔细看着,默默记在心底,就感觉林清向他靠近,拉了拉他的衣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有些事不方便当着你隋师的面说。”林清压低了声音,目光却还落在舞剑人的身上,“近日记得多研习研习兵法和驭兵练兵之术。”
萧慎皱眉,问:“可是朔西又不太平了?”
林清摇头,“你只管去看,不懂的来问我。”
说罢,随着隋瑛一招收势,林清佯装无事笑着鼓起掌来。
“记着了吗?你隋师剑法当中有几处是江湖人士常用的,和你自小修习的宫廷剑法有所不同,更为狠戾和凌厉,乃进攻之招数,对你大有裨益。”
结合方才林清所说之话,萧慎点头,道:“记住了。”
两人会心一笑,就见隋瑛朝两人走来,“这剑法粗野却实用,殿下只要勤学苦练,定能在我之上!”
接过长剑,萧慎向二位拱手:“学生定当不负两位恩师!”
——
那道夜色中的瘦高身影徘徊在林清脑海里,叫他时常出神,以至于倪允斟从窗户翻进落到他面前他才回过神来。
“这么不提防,把你掳走简直是易如反掌。”倪允斟坏笑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有什么人会来这地方。”熏风阁的雅间内,林清独自品茶,思量几天在南海的遭遇。
见他魂不守舍,倪允斟也不再逗他,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引得林清目光终于落在自己身上。
“我说,抱歉。”倪允斟诚恳道。
林清一愣,随即露出笑容,“岐王一事是避无可避,择之无需道歉。”
“我知道,所以我不是为这件事道歉?”
“那是?”
“那时我预备出手,但隋在山来了,我不好露面。”
“你……”
“而后我去追击那人,他逃得很快,我又对隋在山的本事不放心,忧心你的安全,所以不敢追远,也没得出个什么结果来。”倪允斟抬起头,捏了捏林清的肩膀,“都恢复了吧?那是一门奇药,是江湖人使用的下作手段,你没遇见过,中招很正常。”
“择之。”林清露出笑容,“不管怎么说,谢谢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怎么谢?”倪允斟又露出痞样,将脸凑近,林清无奈叹气,唇便在他脸上轻轻掠过了。
倪允斟爽朗一笑,道:“今儿个还算是大方,说说,岐王那事你想怎么办?”
林清挑眉,笑吟吟的却不发一言。见他心情是好的,显然是有了对策,倪允斟也不再追问。
“不过啊,你那隋瑛哥哥还有两把刷子,武艺不错嘛!”倪允斟抢了林清手中茶杯一饮而尽,“就是动作慢了点,再快些说不准就是我的对手了。”
“你何必提他,你心里不会愉快。”
“可你愉快。”
“我的愉快有很多种。”林清垂下眼睫,又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射箭算吗?”倪允斟兀地压低声音,凑近道:“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会射箭,告诉我,是谁教你的?”
林清倏尔抬眼,眼底掠过一抹警惕,“择之为何如此问?”
“你回答我就好,谁教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然是家父请来的老师。”
“老师现在何方?”
“老师……已经归西。”
“哼,归西,见善,你可知,你那开弓、靠位、撒放的姿势与我一模一样?”倪允斟捏起林清的下巴,摇了摇,“我师父的确归了西,我却从未听说过他还有你这样一位学生呢。”
林清轻哼一声,“射箭总共就那么几个步骤,几个姿势,就算相似,又有什么奇怪?你师父也是师从他人,我师父亦是如此,谁人都是如此……”
“没错,见善,谁人都是如此,可寻常人看到的动作和我们习武之人所看到的动作全乎不同,见善射箭是开放式站姿,前脚掌和后脚掌之间的距离以及前脚掌向外打开的弧度和你的身形并不匹配,倒是和我师父、我这样的身高体格相配。按道,若有师傅教你,绝不会让你采用这等伤身动作,要不就是你瞧见别人如此射箭进行模仿,要不就是,这箭术是在你还未长成之际学到的,你只记住了要领,却没随自己身形变化而改变……”
林清莞尔,“这么懂,你为我调整一番?”
倪允斟冷笑,“我劝你不要故意引走话题为好。”
“我没有。”
“你有。”倪允斟一把抓了林清手腕,“你是不是认识我师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林清想要挣脱倪允斟,以愠怒来掩盖慌张,“我看你是瞧谁都像你师父,你多大,我多大,彼时我还在惠州,怎可能认识你师父?”
“是吗?”倪允斟怔怔松开林清手腕,萧瑟一笑,”是啊,你不认识他,所有人都要忘了他了。”
“择之,你太想他了。”林清顺水推舟。
“想有什么用!张邈一日不除,我大仇一日不能报。如今岐王形势走低,林见善,你可别叫我失望。”
“不会叫你失望的。”
“哼,如此最好!丑话说在前头,他日你若失势,落于北镇抚司手中,你可别怪我想对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然你想对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林清平静道,掺杂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这态度让倪允斟着恼,因为他并不希望林清落在他手中。几乎没有人能够活着走出北镇抚司的地牢,就连指挥使也一样。
“你是分毫都不在意我。”倪允斟懊丧地坐下身,“你明知道你这样说我会不开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在意你,择之,我视你为亲近的伙伴,挚友,可我的心不在你这里,它已经有了去处。”
“可那里又有什么好?你和他分明不是一路人。”
林清垂下头,他多想说,是不是一路人,隋瑛是他的往昔,是现在,亦是将来。可他却淡淡地笑了,莫名哀切,他看向倪允斟,说:“正因为我永远都无法成为他那样的人,所以我才爱他的。”
“他……是想。”
林清微笑,眸里闪烁着旖旎的光。倪允斟哑然,一次又一次,他不愿意承认的现实得到印证。人就是会追寻自己没有能成为的人或不曾得到的物,人就是这样,自己缺乏什么,就爱上什么。
可他爱林清什么呢?
第67章第六十六章东州事变
东州燕城府,夜晚气温骤降,黎明时刻,四处屋顶都上了秋霜。
城郊某条幽暗小巷内,一女子衣衫褴褛,哈着白气,赤脚跑在暗夜里。在她那张绝色面庞上,是哭花了的妆容以及暴行后累累伤痕。
夜晚的低温快将她的心肺冻伤,可她却丝毫不敢停留,赤脚已然血迹斑斑,流下串串血色脚印。黎明初现,女子终因体力不支而倒下。翌日,一卖油老妇人在路边发现了昏迷的她。
老妇人连忙唤来家中男丁,将女子背回了家。悉心照顾三日后,女子醒来,哭诉道自己是被强卖到燕城的,本籍是燕城南边的宁化县人,同家父外出劳作,却被不明人士强行掳走。老妇人又问买卖她的到底是谁,女子便是什么都不说了,只是说要去巡抚衙门找巡抚。
“还有好多,好多……”女子声泪俱下,说那里全是和自己一样的女子,还有一些年轻娈童都来自东州各府,都是被强买强卖。
众人一听,无不咋舌,便小心掩盖了消息,给了女子三两个路费,换了身勉强御寒的旧衣,就送她上了去往巡抚衙门的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与此同时,燕城城内,一行官兵四处搜索女子踪迹。而另外一行巡抚衙门出来的衙役,则小心翼翼地打听女子下落,务必要在官兵之前找到女子。
东州以东临近东羌地界的东州军营驻扎总营内,几封信悄然落在了其中几个营帐中,几名士兵、百夫长、千夫长在看完之后勃然大怒,结成队伍策马出了军营,直直朝临近的辽山县县城奔去。
“老子不信,咱们驻守边疆,还会出现这等恶事!”
士兵们冲向县城内的烟花柳巷,找到信上所指的几个窝点,竟发现自家婆娘或者妹子和东羌人缠绵于帐中!军兵们暴怒,顿时烧,霎时几道街巷烈焰滚滚。那些婆娘和妹子又是哭诉又是哀求,说不可将这事闹大,自己失了名节是小,若是惹怒了赵瑞主帅,将他们派到朔西前线送命可怎么办?
愤怒如火焰般点燃,军兵们终于知晓近些日子军眷中流传的一些丑闻,说什么有的女眷不知检点,竟三番两次去城内和奸人幽会。可这流言蜚语传着传着又无了生息,好似被人强行压下。有些军兵也发觉自家婆娘妹子有些奇怪,却也都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这回好,真相大白,他们替大宁朝驻守边疆,家眷却被主帅逼良为娼!
联想到东州军队克扣军饷已久,军兵们时常连吃饭都是困难,一时间怒火便如星火燎原,不可遏制!
军兵们纷纷拿起武器,携黑云压城之势,围剿主帅营!
东州军队赫然爆发哗变!
而此时,东州巡抚魏勤手下衙役终是找到了从妓院逃出来的女子,将其带回了巡抚衙门,好生照顾看管。在女子的供述下,魏勤亲自带人闯入妓院,解救出一批女子男童。霎时间,整个燕城府都上下哗然,看似和平的东州竟出了这等恶事。
夜雾漫漫中,一行马车车队仓皇逃窜在官道上,车幔拉开,现出赵瑞慌张而机警的脸庞。
“快!快点!”他不停催促前方的车夫。
可马车遽而停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帅这是要去哪里?”浓郁黑夜中,徐无眠一身戎装,腰胯长剑,孤身立在官道中央。
“徐无眠!”赵瑞反应过来,横肉直颤,斥道:“我待你不薄!你为何反水?”
徐无眠冷笑一声,“反水?你赵瑞贪赃枉法,专横无度,我恨不得对你除之而后快!何曾与你同一战线?“
“你……”赵瑞瞪大眼睛,“那芬芳居你也去过!我和东羌人的商谈你也都在场!我若落网,你也一样逃不掉!”
“哼,是,可对于我徐夜钦来说,只要能拉你赵瑞下野,就算我挫骨扬灰也在所不惜!”
“好,好……来人,来人!”
赵瑞呼唤身周护卫,却不见人动作,就在他气急败坏时刻,他猛地发现身周护卫都抽出长剑,面朝自己!
“你们,你们这是要反!”
“是!大帅,军中反了,我们也要反!如此不是人过的日子,小的们是再也过不下去了!不管你赵瑞有何大能,张首辅如何只手遮天,可我等再也受不了如此昧良心做事,再这样下去,恐遭天打雷劈!”
护卫们一个二个面如火烧,恨极了眼前人。赵瑞闻言,瘫软在轿中,脸色惨白,深知大势已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夜钦朝自己一步一步逼近。
与此同时,魏勤在一道奏疏上笔走龙蛇。
“——东州军队哗变,主帅赵瑞临阵脱逃,徐无眠率兵镇压,难挡攻势,恐东羌趁机而入,请朝廷速派援军,前来支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不过片时,奏疏交托于传信兵,八百里加急,直奔顺天城!
——
玉峦殿中,庆元帝盛怒。
折子好似携带千钧之力摔在一众大臣面前,众人都是噤若寒蝉,默然垂首。庆元帝踱步来回,最终停在林清面前,指着他鼻子骂道:“林见善,你这个兵部堂官怎么做的!竟叫东州生了哗变,这事你若不给朕一个说法,你这个兵部尚书也别再做了!”
林清纳头便拜,“是臣的失责!是臣没有管好赵瑞,臣以为在魏勤的监督下他拿了银子会将战马交易做成,没成想他竟私吞了银子,用这等恶劣招数来贿赂东羌!这一切都是臣的过错,但当务之急是派兵前去支援徐无眠,待万事落定,臣定当负荆请罪!”
庆元帝冷笑一声,目光便落在了张邈等人身上。
趁此机会,隋瑛赶忙道:“陛下,谁人不知这赵瑞赵元帅是张阁老的人,他哪里是林尚书想管就管的了的?”
庆元帝又是一声冷笑,这时,张邈不再沉默。
“究其根由,还是臣用人不当,当初举荐了赵瑞,只是赵瑞是兵部的人,不是臣的人,兵部有兵部的管法儿,断不是他人能插手的。”
“张阁老,此话可就不在了,这赵瑞平时都向谁汇报公务的?就论买战马一事,林尚书,你有收到过他的一封表章么?”隋瑛瞧了一眼林清。
林清摇头,“臣从未收到过赵瑞表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么谁管谁不言而喻了。”隋瑛冷笑出声,朝庆元帝拱手道:“只是现下臣不想追溯到底是谁的失责,该犯的事赵瑞已经犯下了,林尚书说的对,此际最重要的是镇压哗变,阻挡东羌生事,以免东西夹击,毁我大宁朝根基!”
庆元帝已是怒不可遏,他当然知道赵瑞是谁的人。此际张邈额头上已是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平日里叫嚣得厉害的王鄂也不敢说话,冯延年这个胆小怕事的更不用说。
而程菽则是脸色铁青,一直不出声的他终究再也忍不住,“隋大人说得不错,镇压哗变是当务之急,可那些银子的着落,还得有人来给我户部一个交代!去年为了这些银子,我户部差点死了一个五品,就连岐王殿下也是身受重伤,我程陨霜斗胆问一句,这些用鲜血收起来的银子,下落何处?究竟被糟蹋在了哪里?此事若不给我程郧霜一个交代,这户部堂官,谁愿意接,谁就接了去!”
“程大人!”林清连忙伏地,歉疚道:“此乃兵部失责,我林见善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呵呵呵!你们!”庆元帝指着这些臣子,强压怒火,“交代交代!谁来给朕一个交代!林见善,你说,你怎么做!”
隋瑛内心沉重,看向林清,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林清此际并不慌张,反而游刃有余。
“陛下,臣会调遣最近的宁中守军去往东州镇压,只是此际缺少一名将领!品阶低了,怕是帮不到徐无眠,品阶高的,又在朔西、广西等边疆镇守,调至东州怕是来不及……”
“最好明日一早就得出发!”隋瑛补充。
“林大人、隋大人说得没错,事不宜迟。”张邈也说,“东州看似和平,实则东羌虎视眈眈,一刻也不能耽搁。”
“所以说,你们举荐谁!”
林清此刻心脏猛跳,他多想说出“岐王”二字,可他不能说,他也希望隋瑛不要说。两人身份过于敏感,但凡此刻举荐岐王,东州哗变便又多了一层意味不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然是岐王。”只听程菽掷地有声地道,“臣实在是想不出,有谁还比岐王更胜任此事!”
“不可!”林清强压惊喜,怒道:“岐王年轻,且尚在禁足当中……”
“不年轻了,已经成了年,还在朔西战场上历练过,打了不少胜仗!”程菽毫不退让。
林清做出护犊之相,好似百般不愿意岐王掺合进这趟浑水,就欲辩解,只听张邈的声音幽幽响起,“程大人说得没错,除了岐王赋闲京中,能在明日一早就出发,还真想不出什么别人来。”
“就是,就是。”张邈发了话,王鄂和冯延年连声附和道。
庆元帝沉吟不语,好似在思考。时间漫长,阒然寂静,林清跪在地方,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看自己额间冷汗一滴一滴滴落在冰冷玉石地砖上。
片刻,庆元帝重重叹了一声气,看向姚然,问:“岐王如何?”
姚然躬身,道:“一直在府中。”
“叫他收拾收拾,连夜就去宁中军营罢。”
林清闭上了眼睛。
可还未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就听龙音又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见善!”
“臣在。”
“这事兵部不能给朕一个交代,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臣定不负陛下!”
林清重重磕头,心底已是难掩激动。
当夜,岐王尚在落云院中,怀里抱着沅儿做着驰骋沙场的梦,回味白日里习剑的招式,还有一本本兵书要领,就听院门被敲开,金瓜哆嗦着喊道:“王爷!圣旨来了!圣旨叫您一早就去宁中!与宁中部队汇合,去往东州镇压哗变!”
“东州?哗变?!”
萧慎腾地坐起,思绪飞速转动,沅儿也从被窝里起身,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萧慎激动得浑身直颤,连忙穿衣,还把沅儿从床上提起来狠狠亲了一口,“不对,是林师助我!林师助我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来不及向沅儿告别,萧慎疾步离开落云院,翌日天还未亮,他便鞭策马出了顺天城。
城门之上,林清身披披风,注视学生与一众护卫们沿官道疾驰,直到消失在晨雾当中。勾起嘴角,林清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
只是转身,他却看到隋瑛定定地伫立于身后,以一种沉重目光悒郁地谛视自己。
“怎么了?”他眼尾轻扬,轻轻巧巧地问。
隋瑛张了张嘴,却摇头,什么都未说。
有些话,不能说,不堪说,也不敢说。
他只是踱步到林清身边,搂住身旁人的肩,与他一同站在城门之上,迎向深秋彻骨寒风。
第68章第六十七章“再不过来,为师就叫人关……
韩枫再一次从隋瑛手中接过银两,出了府门便朝一道破落巷子走去。天气寒冷,手中银两愈发沉甸甸的,韩枫不禁叹道,为何要弥补他人过错至如此地步。
庆元二十八年的初冬,年轻的长随走着走着,抬头,顺天城落了初雪。
“今年怎么下得这么早。”韩枫打了个冷噤,加快了脚步。
兵部衙门,林清来回踱步在签押房,萧慎去往东州已有五日,赵瑞也在押解回京的途中,这回兵部将和刑部一起联合提审赵瑞。林清正思考从什么地方下手,就听一旁公文的齐桓说道:“大人,你瞧,外面下雪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停住脚步,望向窗外,星星点点零落的碎雪在空中飞舞着,算不上好看,却肆意灵动,自由无拘。
他不由得露出笑容。
“瑞雪兆丰年,来年定是个好年。”齐桓望向林清。
“梁甫此言,定是能讨程大人欢喜。”林清幽幽地叹了口气,“程大人愁呢。”
“可那些银子,还追得回来么?”
林清轻挑眉梢,没有回答。有些事只适合埋在心底,比如说,赵瑞那些银子去了哪些地方,他可是清清楚楚。
只是问题在于,不能叫人知晓他如何如此清楚。是以对赵瑞的审问非常重要,声色不露中获得所有想要的答案。冯延年得知道,程菽也得知道,那些银子才能有追回的可能。
“军队里出现如此恶行,这一回咱们兵部,还真是被架在火上烤。”齐桓将一份表章递给林清,“这份是朔西陈青和将军的,大人若是累了,其余的我来批。”
林清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累,叫人给我烧盆炭火来,另外,梁甫,时刻注意东州动向,岐王有什么需要,江宁那边部队也未尝不可调过去。”
“江宁那边的怕是不好动。”
林清一愣,好似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是啊,不好动,都防着权王遗党呢。”
林清坐到案后,翻开一份表章,道:“你先出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下官告退。”
齐桓走后,林清翻看表章直至深夜。
与此同时,户部衙门内,鲜有动怒的程菽已经快要憋不住脾气,然而在看向自己涨红了脸,已是气得浑身直颤的学生后,还是按捺下了怒火。
“好了,知止,不要再想了,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全乎对得起自己良知,至于之后的事,已是你我无法掌控的了。”
宋知止早已是无法忍耐,将将一张口就不甘地流下两道热泪,“那可是我和岐王用性命换来的银子啊,我们……我们差点死在广陵!为的就是买战马给朔西的将士们,如今我们怎么跟朔西交代!”
“现在就看兵部了。”
“兵部?他们管如此之混乱,怕不是上下沆瀣一气!”
程菽摇了摇头,道:“这回还真不是如此,都知道赵瑞是张阁老的人,东州大大小小的事,只是在林见善那边走个过场而已。林见善过去拿他没招,这一回……呵呵,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该拿回来的,他会拿回来,想要的,他也会争取到。”
“只是……”程菽回忆起那天那夜在玉峦殿,“只是没想到,我也着了他一回道。”
“此话怎讲?”
程菽摇头,都是猜测,他不便和宋知止多言。岐王禁足在府,四下无出路之际,东州哗变,赵瑞所行之恶事皆“应时”爆发,叫岐王得了机会,解了禁足惩罚,直奔东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林见善,是此前和众人一般一无所知,还是他攒着劲儿就等着这一回?
程菽无言,若是后者,那他还有他的挚友怕是看错了人。赵瑞所行之事之恶劣,坐视不管与同流合污并无不同。
此时,他的挚友隋瑛,踱步在吏部衙门后的庭院里,在这雪中,他沉默地思考,最终立定,仰头望向天空。
下雪的天穹泛着铁青色,斜云层叠,绵延无垠,切割天光。雪飘扬而落,岑寂无声,忙碌噪杂的衙门内此刻也凝停了声息,独有自己一隅愁思的天地。
“晚儿。”
他轻轻唤着心上人的名姓,内心犹如巨石重压,闷闷难以承受。
——
观月阁外,怜妃一袭水红披风,脖颈间的雪白兔毛围脖簇拥着一张忧伤面庞,方在仕女的撑伞下步入雪中,就见远远的宫墙下伫立一道身影,乞怜而又渴求地凝望自己。
怜妃不动声色,面无表情地转身,朝观月阁后寂静无人的花园走去。太子连忙追上,见怜妃立定于一棵梅树下,也遣走了仕女,便壮起胆子,走上前去。
“娘娘,这一个多月来你对我甚是冷淡,不知本宫究竟是错做了什么,讨得您如此不欢喜?”太子绕到怜妃面前,俯身凑近,凝视美人微微垂落的睫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怜妃凄然一笑,道:“哪里敢不欢喜殿下,是殿下不欢喜我才对。”
“胡说!我,我哪里有……”太子握着怜妃凉冰冰的小手,道:“好人儿,一我罢,若是本宫做错了什么,你赏我巴掌吃都行。”
怜妃幽幽叹了声气,“什么巴掌,怎舍得给你巴掌吃,只是……哎,你说我们这算是什么,我是你的母妃……”
闻言太子两颊又是一红,像个少年似的,见左右无人,便凑上前去在怜妃娇嫩的脸蛋上吻了吻,“父皇他老了,将来这天下是我的,你也是我的。好人儿,你等着我继位,什么母妃,我定封你为后!”
“瞧你,你府上还有太子妃呢。”
“什么太子妃,比不上娘娘一根手指头。”
怜妃狡黠地睨眼,清纯的面容上浮现狐媚之色,娇滴滴地道:“殿下可要说话算话。”
“当然,当然!我一定会……”
说着太子就又凑近在怜妃粉嫩的唇上吻了吻,怜妃害羞垂首,叫太子的心都化了一地,竟暗暗腹诽其庆元帝来。
如此美人儿,怎可委身于花甲老人。自己还须努力啊,得早日继位,一日美人在他人怀抱,他便一日无法安生。
怜妃瞧了他一眼,见他徜徉幻想,便垂下嘴角,又面无表情地盯着湖面了。
而此际,同有一位少女凝视池水,欣赏湖面上自己寂寥身影,整个人都恹恹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步苒抬头,见程菽身后跟着宋知止沿着长廊朝自己这边亭台走来。她有心要在两人商量政务时在一旁旁听学习,可人还没凑近就被宋知止给赶了出去。想争辩几句,可话到嘴边,看到程菽淡漠神色,便撇了撇嘴,百般不愿意地走了。
“你何必赶走迟迟,让她听一听也是好的。”程菽佯装漫不经心,坐到亭台下后,看到长廊尽头少女独自倚靠栏杆,拿了把鱼食喂鱼。
漂亮的脸蛋上是丝丝缕缕的落寞。
“迟迟不明事,言语无忌,且不知为何近日以来心事重重,心底憋着事,问了又不说,怕她一个不高兴又闹起事来,冲撞了老师。”宋知止解释道。
程菽淡淡地点了点头,也就没再说什么了。两人商量了一会事宜,宋知止便预备告辞。他走到长廊下,牵了妹妹手,说:“走吧。”
宋步苒转头,见程菽在亭台下品茶,目光望向湖水,整个人好似笼罩在一层不能靠近的朦胧雾气当中,便堪堪回首,跟着哥哥走了。
只是那目光,顺湖水的微澜,悄然来到少女渐远的背影之上,好似一声听不见的叹息,一道探不明的惆怅。
“哥哥。”方出了程府,还未上轿,宋步苒却停了脚步。
“你回去吧,让我一个人走一走。”
宋知止捏了捏妹妹的脸蛋,笑道:“不行,谁知道你又要去哪里惹祸?”
“不会惹祸了,我就想去喝喝茶。”
“家里有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别管我了!”宋步苒挣脱宋知止的手,死活不肯上马车,宋知止知道自己奈何不了她,也只好由她去。他转身向程府的管家拱手,“让您见笑了。”
老管家笑着摇头,心道肯定不过一会儿这宋家小姐又得折回来。他想的没错,这宋知止的马车刚拐过道路的一个弯儿呢,宋步苒就踩着小碎步轻快地跑回来了。
“宋小姐,不进来?”老管家笑眯眯的,心底生着欢喜。
宋步苒在程府门口一站,朝里面望了一眼,摇头:“不进去!”
“这可怎么成,叫您在外边儿守门呀!”
“又不是没守过!”宋步苒莫名来气,坐在程府门口的青石台阶上。多少次她都坐在这里了,今日也坐,明日也坐,那又如何?
她既想见到他,又不想见到他。面对程菽,她感到一种巨大的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就像多年前她瞧着哥哥读完书后去参加考试,而自己却被留在了家里学女工。她也是读了书的,可她偏偏不能参加科举,就因为她是女子。而程菽,也不是不娶妻的,之所不娶自己,就因为年纪小。
这性别和年纪,就是她的死穴么?
越想越来气,她恨恨地直跺脚,“讨厌死了!讨厌死了!”
“讨厌什么?”身后猛地传来程菽淡淡的声音,宋步苒吓了一跳,却很快反应过来。
她也不转身,背对程菽,抓着衣襟,咬牙切齿地道:“我讨厌我是个女子,更讨厌我是个年轻的女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我倒是头一回听说。”程菽扬起嘴角,“多少人求不来的碧玉年华,叫女子怀念,男子恋慕,迟迟却是讨厌。”
宋步苒回头恨恨瞪了一眼程菽,大抵这天下也只有她敢如此冒犯一位一品官员,她有心要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却话到嘴边,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她气冲冲地站起身,朝程菽草草地行了个女仪,“我走了。”
说罢,宋步苒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
“迟迟。”程菽叫住了她,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滞涩,好似艰难冲破了一道屏障似的。
“留下来,和老师一同用晚膳罢。”
宋步苒脚步一顿,满脸的不可思议。
哪一回不是她死乞白赖地才能求着这机会,可今日这程圣人是怎么了?她狐疑地转身,以为自己听错了,就见程菽转身进了门。
“再不过来,为师就叫人关门了。”
“来来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宋步苒欢呼一声,心中阴霾一扫而光,像只蝴蝶似的就飞进了程府。
第69章第六十八章凿个池儿,唤个月儿来……
赵瑞押进京后,便下在兵部的地牢里等待提审。林清和冯延年碰了几次面,商谈得还算是顺利。冯延年深知赵瑞犯事之重,已是想要遮盖都无法遮盖过去的地步了。等待此人的就只有一条死路,只是看他要拉着谁垫背而已。
上次打了个胜仗,如今可不是硬刚的时刻,适当的示弱才是长久之计。冯延年虽胆小怕事,但好在有个算盘脑袋,是个见经识经的主儿。他没有郦径遥那样的野心和跋扈,也没有王鄂新官上任的显摆和招摇。对他来说,不求什么功,无过便是功。
现下赵瑞犯的这些事儿,就是他听了也不禁咋舌。怎的胆子如此包天,也不知张邈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但就他自己来说,他很感激自己手底下的那批尸位素餐的人,竟叫这事没传到自己耳朵里来。反正该换的人先前隋瑛给他换了个遍,如今他一无所知,倒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罢了,总归是兵部的事儿,我刑部和大寺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他心忖,便甩手由着林清了。
林清这一次可谓发挥出了极致的政治手腕,东州方一出事,他便下旨着令个地方军队将领自行纠察作风问题,鼓励相互检举,不出几日,检举的折子从宁朝各地四面八方地飞了过来。抓住这个机会,林清又可以调整兵部人员任用。
而在提审赵瑞的过程中,他也是步步为营,先是写了折子提到内阁,希望户部能派人过来帮扶,户部丢了钱,自然着急,他方提出要求,程菽就派宋知止过来了。林清和宋知止是老熟人,知道这宋绵绵是个能干的,长得弱柳扶风却性子刚硬,有几分聪明却行事单纯,用隋瑛的话来说,就是大宁朝的一朵“无染奇葩”。
这朵花儿开得好了,便是芳香四溢造福四方,开得不好了,迟早会被人给拧断了梗儿拔出了根儿。是以程菽小心护着,他隋瑛也帮扶不少。
这次,林清得让其好生绽放一回。也算是给程菽一个回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知止是个压不住心思的,一听说自己也可以参与审问了,翌日一大清早就去兵部找林清了。林清前一天晚上忙到深夜,精神有些恹恹的。宋知止想关心两句,却又看这兵部堂官没什么和自己交流的欲望,便又默不作声,只跟在其身后,去提审赵瑞了。
那赵瑞在地牢里蹲了几天,早已没了精神气儿,却在一见到林清时,就大喊大叫起要见张首辅。
林清咳嗽了两声,摆手道:“就是我叫张首辅来见你,他也是不会见你的。”
赵瑞张了张嘴,难以置信道:“就如此,如此对我么……”
“你又是如何对待东州百姓的。”林清清了清嗓子,望了一眼身旁的宋知止,目光再次落到赵瑞身上,“说罢,兵部交给你的差事,户部也给了你银子,你这事情怎么办的?另外,除却这事,你又是怎么贩卖人口、办窑子、贿赂东羌的?”
赵瑞矢口否认,“我没有!”
“没有什么?是前者没有,还是后者没有?”
“都没有!”
赵瑞心里合计着,能拖延一时是一时,且等转机之时到来。宋知止听林清如此问法,既宽泛又无重点,难道还真指望这赵瑞能实话实说不成?又见林清还未说几句话就咳嗽不停,思前想后,便壮起胆子道:“林大人可是身体抱恙?若是力不从心,由下官代审可好?”
换做别人,宋知止这话一出可是要把人给得罪透了,可林清就等着他来问。林清佯装惊讶,又接连咳嗽两声,便把公文往宋知止面前一推,“宋大人可真是个体贴人,本官昨日受了风寒,头昏脑胀还嗓痛,你若愿意代劳,本官可不会跟你客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知止闻言露出笑容,“哪里哪里,能为大人分忧是知止的荣幸。”
林清莞尔,便凑近了宋知止耳畔,小声说:“我听闻东州巡抚魏勤大人那边还有证人呢,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
“如此甚好!有证人又是另一说了!”宋知止喜上眉梢。
林清起身,拍了拍他肩,“一个人肯定是做不来这事的,须从地方府、州、县都查一遍,魏大人去往东州两三年,想必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找个时间我引荐你二人。哦对,还有徐无眠将军,待东州哗变平息,他也逃脱不了干系,届时我也会提审他。知止,你老师信你,隋大人也信你,我也信你,放手去问,去做,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来衙门找我。”
宋知止还是头一回听到林清对他说这么多话,且怎么听怎么都不像个嗓痛人的声音,反倒有些欣悦之意。宋知止涨红了脸,连连点头,说定不负三位大人。
说罢林清就笑着出去了,招来王朗,在签押房里低声道:“赵瑞也不是个愚鲁的,宋绵绵定是问不出来什么,偶尔见叫他‘不经意’地发现点证据,记着,这事儿得做周全了。”
“得嘞主子,咱们叫来周?”
林清默想片刻,道:“就让来周去做吧,此事我和魏勤都不方便露面,若是他日被人查到了,来周也算是夜钦的人。本来这一回夜钦以身入局,也是逃不了干系。为我如此,来日定不能负他。”
“徐将军是愿意和主子谋大事的人,定不会只瞧见眼前困局,唯有绕过这座山,才有得见云开月明之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莞尔一笑,“你倒是会说话,叫来周去做罢。这回让程陨霜的宝贝学生风光一回。”
王朗应声走了,林清午后又去审讯房里走了一遭,见宋知止不知疲倦地在跟赵瑞死磨,便也就由他了,只是叮嘱衙门内的当差好生照顾些这位户部郎中。
晚上他便携带一些公文回了府,隋瑛已经在府内等待他多时了。
近日以来一切都很顺利,但林清纵使隐隐感到些许不自在。回过神来,才发现这不自在来源于隋瑛。
隋瑛虽待他一如既往,但少了过往那种逗弄他的心思,有时候他夙兴夜寐忙于兵部事务,隋瑛就在一旁坐着。时而抬眉看他工作,却欲言又止。
而这一次他十分专注,以至于好几个时辰后他才发现隋瑛的不正常。
“哥哥,”林清放下笔,起身揉了揉腕子,笑道:“可是嫌我冷落你了?”
隋瑛摇头,“瞧你忙碌的模样,也是赏心悦目。”
“那你这眉头又是为何?”林清走近,用指尖揉了揉隋瑛眉间,好似哄小孩一般,“散开,散开……”
隋瑛笑了,反握住他的手,将人往前一带,林清便整个儿地坠落在他怀里,俯身在美人唇上吻了吻,隋瑛说:“是因为你才愿意散开的。”
林清躺在隋瑛怀里,也不想动了,疲累压得他深深呼了口气,他观察隋瑛表情,便将脸埋进其颈窝里,喟叹道:“真想你一直这么抱着我。”
“有何不可呢?我可以一直这样抱着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曾几何时,我站在那木棉树下,思念拥抱的温度,我幻想过很多人的,有爹爹、娘亲、还有姐姐们的,可那些怀抱之感都随时光而黯淡了,唯独你的我却记得分明。湖心亭中,你自后搂着我,教我读稼轩先生的诗,你念一句,我念一句,其中有一首,我是最喜欢的。”
“我也最爱那首诗,是因为是和你一起读的。”隋瑛捋了林清青丝在指尖,闭起双眼,娓娓念出声来。
“散发披襟处,浮瓜沉李杯。
涓涓流水细侵阶。
凿个池儿,唤个月儿来。
画栋频摇动,红蕖尽倒开。
斗匀红粉照香腮。
有个人儿,把做镜儿猜。”
林清轻轻笑出声,“凿个池儿,唤个月儿来。我还真如此做过呢!”
“可不是,你寻了锄头,在院子里挖了一下午,又是提水又是倒水,好不容易积攒了一小汪水池,却未等到月明中天,你那小池里的水就被浸了个干净。我寻到你时,你还在哭鼻子呢。说是什么没有小池,可唤不出月儿来了。”
“是啊,于是哥哥就牵了晚儿的手,带我到了湖心亭,告诉我,水小为池,水大则为湖,这一轮明月,早已被我呼唤在这湖中央。多明亮啊,涟漪摇晃,万千的月光,尚在回忆里闪亮……”
隋瑛低头在林清额间吻了吻,“你那时看月,我却在看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看我什么?”
“湖水照映那夜明月,可有什么能照映比月更美的你呢?我想不出来,唯有用我的双眸留住你。”
林清抬头,睁开惺忪的眼,勾了隋瑛脖子,在其唇上厮磨几分。
“那便是你留住我的,可不准离开我了。”
“我也想不出,有什么能让我离开你。”
“最好一辈子都想不出,不,是千千万万个辈子都想不出!”
隋瑛笑了,抄起林清膝弯,将其抱起,放在榻上。
“那你呢?还会离开我吗?你可是离开过我好几回,都没告诉你,第一回,我险些为你伤心而死;第二回,在赣州,遥望你独自进京,又似死了一般;第三回呢?你要怎么拿走我的命?”
林清从榻上坐起,诧异道:“你为何会如此说,我,我……”
咬了唇,想起自己当日在赣州,那般躲避,那般决绝,竟叫他这么苦。那三年,他在广陵是如何度过的。他不堪想,也不敢想。
“决计不会有第三回。”
已是泫然,他握住隋瑛的手,给予承诺,“第一回非我所愿,第二回是我怯懦,第三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伸手,抚摸隋瑛忧伤的面庞,“不,哪怕是我死,也不会有第三回。”
第70章第六十九章屹立于仇恨的悬崖边缘……
东州,白雪犹如棉絮纷纷扬扬,萧慎一身玄色铁甲,呼出阵阵白气。胯下战马一个响鼻,打破此刻寂静。
在他面前,茫茫白雪当中,屹立数万名将士。风雪湮灭他们的面容,那不甘与痛苦的心情,却随着狂风席卷进了年轻王爷的心间。在他身边,徐无眠手抓缰绳,凝望自己一手带起来的部队,已是喉头哽咽。
在不远处的风雪深处,数百名将士的尸身在冰雪中僵硬,鲜血染红了雪地,艳丽、猩红,扎得人眼生疼。这并非天灾,而是人祸,本该死在战场上的战士,却倒在战友手底下。
无可奈何,无可奈何啊!
徐无眠转身,已经无法抑制恸哭。可这一天,又未尝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在赵瑞身边潜伏多年,终是能够取得致其于死地的证据,可在这一过程中,他何尝没有视而不见,甚至推波助澜?
可林清告诉过他,要打倒魔鬼,须得先和魔鬼作伴。
苍茫白雪,如何能给东州百姓一个交代?
萧慎看了一眼徐无眠,收回目光,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策马前进两步,从马背上跃下,走到将士们跟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萧慎,是当今圣上的儿子,是兵部堂官的学生,是镇压此次哗变、亲手处决哗变军人的统领,这一切,是功,我难以承受,是过,我便代兵部、朝廷向大家赔罪了!”
萧慎朝前,向众人拱手行礼,咬牙道:“兵部任用赵瑞这等恶人,行如此伤天害之事,引得民怨沸腾,军心不稳,这是兵部欠大家的!是朝廷欠大家的,我萧慎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众人垂首,何人不知这赵瑞是张邈的人,可再是张党,也是兵部亲自调遣的主帅。这些年来,东州无战乱,却比战乱的朔西还要乱!恶主之下,人人自危,多少人被迫助纣为虐,多少惨死刀下……这一切,都会过去吗?
抬头,看向眼前身披戎装的王爷,圣上第三子,甘愿伏低,代兵部和朝廷谢罪,可张党呢?有一人出来吗?
见众将士们仍是噤若寒蝉,萧慎心中有数,知晓他们要的道歉自己给不了,可是他能给他们自己的保证。
音调再次高扬一度,萧慎听见自己的声音随狂风掠过远方。
“我与张党,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众将士皆是一凛,狂浪般的喊声响彻大地。
“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势不两立!不共戴天!”
在这一刻,萧慎猛然抬起头来,迎向众人被仇恨染红了的双眼。他明白了,他明白此番镇压的真实含义。先前他以为这是林清为解救其禁足而故意设下的计谋,让自己在圣上面前戴罪立功,让圣上对他再度刮目相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他现在却看得真切了。
在这样一双双燃烧愤怒之火的眼眸中,他意识到林清要他做的是众将士们的宣言,做他们进攻的长矛,亦是做保护他们的盾牌!
他将和所有东州士兵站在张党的对立面,屹立于仇恨的悬崖边缘。他将带领他们,进行最终的一跃!
——
顺天城内,一名年轻书办在炭火上烤了烤被冻僵的双手,便再度执笔,将宋知止对赵瑞的审讯如实记录在案。
堂中的赵瑞,身着囚衣,胡子拉碴,哆哆嗦嗦地看向堂上的宋知止,露出怆然欲绝的笑容。
他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了么?半月过去,仍是无人对自己伸出援手么?
可一旦都交代,东州怕是要翻天覆地了!这种结果,首辅他们也是可以接受的?
这顺天城的雪,何曾下得和东州一样大?
“记录在案!”
“记录在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除却这四个字,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就连自己的声音,他也听不见了。
这是顺天城的隆冬时刻,气温骤降,小雪转为鹅毛大雪飘飘洒洒,道路上积雪甚多,多少人都选择闭门不出,然而这宋知止却是干劲儿十足。昨日他正愁无处下手赵瑞,就听闻魏勤已经入京。他连忙请示林清,三人就在林府会了面。
散雨阁内,烧着温暖炭火,林清今日还拿出了自己收藏的一套极品紫砂茶具,亲手为两人泡茶。
“人证、物证都在。”魏勤说,“那女子逃出生天后,险些被杀人灭口,还是徐将军通知了我,我才得以抢得先机。”
宋知止蹙眉:“那女子又是如何逃出的?”
魏勤微不可察地看了一眼林清,只见起低头品茶,一副等待下文的模样,于是说:“说是徐将军的人救出来的。徐将军早已和赵瑞不对付多时,为了搜集其证据,下过不少苦功夫。”
“那哗变之缘由又是为何?”
“哎,论起这事,伤天害不说,更是丢了我大宁朝的脸面,这,这叫东羌人如何看待我们大宁朝?军眷被迫卖身投敌,叫人……唉!”魏勤捶胸顿足,叹息不止。
宋知止蹙眉,不禁腹诽起“脸面”居然比“人命”重要。不过听着听着他又疑惑四起,他看向林清,问:“这些事徐无眠将军一开始就知晓么?”
“自然是后来慢慢发觉不对劲的。”
“未曾上报兵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报了,却是作风问题。”林清不动声色地道。
“怕是当时证据不足。”魏勤在一旁道。
“是,折子都没个重点的,叫我也不好下手。”
“您哪里能下手,赵瑞可是张首辅的人!”宋知止气冲冲地道,可他眼珠子一转,好似想到什么,
“说来也怪,徐无眠将军何必将事情做得这么绝?那窑子的事是避无可避了,可那哗变,未尝不能用一种更温和的方式去解决……”
宋知止方说完,就听林清一声冷笑,“单论赵瑞买卖人口办窑子这一件事,陛下会如此上心么?而张党,会就此撒手对赵瑞不管不顾么?”
魏勤连忙补充道:“宋大人到底还是心性年轻,不晓得这矛盾啊,若是架不起来,是得不到解决的。单论赵瑞办窑子贿赂东羌商人这事,他大可以做些文章,说那些人不是他强买而来,而是这些人自愿卖身的。如此一来,又是你来我往地调察,无止境地推诿,做假之事层出不穷,事情便是这样一推再推,得不到最终解决了。”
“而哗变则在另一个层面上,影响根基,牵动帝心,须得不容差池地解决,所谓快、准、狠,一剂猛药下去,先拔了东州的根,至于那些盘根错节的东西,留下来慢慢薅就是!”
魏勤讲完后,再度看了一眼林清。林清似乎对他的解释很满意,抬手为他倒了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魏部堂,难为你了。”
“哪里,林大人别折煞下官。”
“什么下官,你我同一品级。”
宋知止一听,连忙对两位大人行礼,“是下官愚鲁,看不到问题本质了。”
“你还年轻。”林清扬起嘴角,给宋知止了斟了一杯茶,宋知止大惊失色,连忙起身。
“这可使不得!”
“坐下吧,知止,你是陨霜的学生,我们都很看好你。”
宋知止的脸倏尔红了,而后三人又聊了几句,他便马不停蹄地去见证人。那女子被魏勤重兵保护着,见到宋知止后声泪俱下地控诉,说那窑子里的人都是被强行买来,甚至有的是被从父母身边强行掳走的。
“我的爹爹娘亲,失了我,连去年一个冬都没能熬过去,我已经是孤苦无依了,就算拼了这条命,我也要让那赵贼得到报应!”女子哭道,宋知止心有不忍,见她独立被留在驿站,还穿着件单薄的棉衣裳,便小心翼翼地问她,是否愿意去他府上暂住。
“我那边儿只有个妹妹,是个胆大的,可以保护你。”
女子闻言,惊诧地抬头,“哪里有女子可以保护女子的,还是个官宦家的小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知止笑了,春风拂面般地让人安心,“可不是?那我那妹子啊,就有这个能耐。接下来,还要请你多担待些。赵瑞此事牵连东州官场,买卖人口定不是他一人能做,该抓的人,我们都要抓起来!”
宋知止心里也道,该追回来的钱,他也一定会追回来!
在其将女子接去宋府时,隋瑛在府中接见了岑长青。
岑长青进了隋府,便行走在环廊之下,就在他预备走进和隋瑛日常会面的书房时,却发现隋瑛立定于院子里的那棵槐树之下。
槐树已经是被雪压弯了枝头,如一朵巨大白云,笼罩站身着天青色鹤氅之人的头上。隋瑛仰头闭眼,侧脸线条镌刻在青灰色背景中,整个人好似沉入这漫天飞雪,魂魄都与世间融为一体。雪落无声,却在他心中兴风作浪,犹如雷鸣。
见隋瑛穿得如此单薄,岑长青不禁打了个哆嗦。
“大人?”岑长青小心翼翼地叫一声。
隋瑛缓缓地睁开那双凌厉的眼眸。
“你来了。”
“嗯。”岑长青吸了吸鼻子,从披风下的大袖掏出一封信来,“这是往来驿站的一些消息。”
“怎么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私底下一直在通信,未有过断联。”
“嗯。”
隋瑛收了那信,踱步到环廊之下,韩枫立即从屋内快步走出,拿出一身玄色披风披在隋瑛身上。
“此事就你我知晓。”隋瑛的声音淡淡的,“首辅那些人,还有陨霜,都不能知道。”
岑长青垂下眼眸,“可是大人,行事该如此么?”
“从近处看,不该如此,可从长远来看呢?”
隋瑛遥望这簌簌落雪,脸现落寞笑容,“你我都未尝得知,不是吗?”
第71章第七十章话说明白伤人,说不明白更伤……
顺天城的夜幕一点一点压了下来。
林清将兵部的人员选用方案写了折子提到内阁后,就收到了陈青和的信,说是北狄内部十二部落再度生乱,一时半会难以南下骚扰宁朝边疆。林清心道,可真是天助我也。
他收了信,指尖又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望向窗外浓厚夜色于鹅毛大雪,兀自思索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要把奚越弄到东州去,换得徐无眠进入京内,入驻禁军三大营,最好是先接管三大营中的五军营。徐无眠的资历是足够的,但此位置特殊,非常人能胜任,他也须熬过东州这一遭。但林清向来很有信心,他相信步步为营的力量。
就在其沉思之际,签押房门被敲响,王朗快步走了进来,说是隋大人已经在衙门外等着了。
“来接我回府的?”林清笑了笑,收回思绪。
“这天底下真想不出还有比隋大人更好的人了。”王朗给林清披上披风,围上了围脖。
“就是因为太好了,才叫我神伤。”
“隋大人也是个体贴人。”王朗安慰道。
林清轻挑眉梢,没有说话,他想起某回倪允斟对他说的话,他说隋瑛这样的人,才是最残忍的人。他们不仅对别人残忍,更对自己残忍。
推开屋门,风雪一股脑儿地涌进,林清方走出两步,就见齐桓站在长廊下,定定地看着自己。
“梁甫?”林清出于上级对下级的日常关怀,问道:“还不回家吗?你穿的太少了。”
齐桓屹立不动,笑着摇了摇头,“我喜欢这样的冰冷,叫思绪更加清晰些。”
“别太劳累了。”林清颔首,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问:“梁甫?那东州的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环廊之下已是空空荡荡,不见人影。
“真奇怪。”王朗在一旁道,“说不见就不见了。”
林清蹙眉,不知为何,这齐桓越发叫他在意了。可要说在意什么,林清自己也说不上来。
走到衙门外,一路上都有官员恭送林清,林清耐心地点头回礼。上了马车,隋瑛便从怀里掏出一个黄铜暖手炉塞到他手里。
“齐梁甫和你是同一年的进士?”林清问。
隋瑛一边拍打林清肩头的落雪,一边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怎么看这人?”
“不熟悉。”
“当年会试时你们也无交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是下榻在同一客栈,说过几句话,但对此人我没什么特殊印象。怎么了?他惹你不舒心了?”
林清连忙摇头,“没有,倒是让我舒心得很。他很有能力,奈何时运不佳。”
“嗯,你可以多给他一些提拔,既然有能力,就要用到实处。”
林清点头,顺势朝隋瑛怀里一趟。隋瑛怀里热烘烘的,他时常想,这人怎么能做到每天都是这样暖暖和和的,好似天生就是为了拥抱自己的。
隋瑛掀开披风,干脆将人包裹进怀中。怀中的林清像个猫儿般地打了个哈欠,丝毫不见方才在衙门里的那个不怒自威的兵部尚书。
在隋府用过晚膳后,林清见隋瑛在灯光下读书,便走了过去捏他的肩。隋瑛抬头微笑,便抚住了林清的手。
“我倒是没娶妻,却有个妻了。”
林清嫣然一笑,“我本生得像女子,你把我当作妻也是好的。”
“哦?”隋瑛将人搂进怀里,“吾妻本事可大,把控整个大宁朝的兵权呢!”
“呵,这兵权要是都在我手里就好了!”
“这回东州是你的了。”隋瑛淡淡地说,林清笑容却瞬间凝固。
他从隋瑛怀里起身,踱步到案前,“怎会是我的?这天下的兵权都是圣上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神色不变,看向背对自己的林清,淡道:“你上次说,叫我收倪允瞻为学生,说什么借此机会能和锦衣卫打好关系。”
“你不是拒绝了么?”
“我可以听你的。”隋瑛放下手中书本,“前提是你告病休假一段时间。”
林清转身,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哥哥不知我在整顿军风?”
“知道,你写了折子的。”
“那你可知岐王如今在东州正是关键时刻!还有徐无眠,我……”
“岐王有我,我一直都在关注东州,徐无眠,他和你无任何关系。”
林清瞪大眼睛,随即冷笑,“我不会告假,此际正是关键时刻,我得看到岐王规整好东州,徐无眠进京受审,另外,不瞒你说,我有意要让徐无眠进入五军营!”
隋瑛蹭地起身,冷声道:“五军营?那可是禁军,你是要拔老虎的毛!”
“遇安这话我可就不懂了,徐无眠要资历有资历,要能力有能力,别说进入五军营担事,就是接管五军营也是绰绰有余!”林清转身,面对隋瑛,毫不退让,“再者,这是我兵部的事,遇安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晚儿!”
“不要叫我晚儿!”林清来了脾气,“什么晚儿?我是林清,林见善!是大宁朝兵部第一人,谁在哪里,谁不该在哪里,我心里有数,也手里有权!倘若因为一个身份而如此畏首畏尾,我何必谈什么大业,抱什么大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你可以不惜一切么?”
隋瑛这一声好似质问,在林清心上猛地敲响,他兀地打了个冷颤。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林清拂袖而去,只穿着件单薄长衫就打开了大门,走出厢房。这还是两人第一次争执,有些话话到嘴边却无从说起,只剩下些含沙射影。
可话说明白伤人,说不明白更伤人。
冷静片刻后,隋瑛拿了披风去寻林清,却被告知林清已经登上马车,回去林府了。
——
文渊阁内,冯延年躬身来到张邈面前,给他递上一沓折子。
“不用看了,放到一边。”
冯延年点头,遂坐到了张邈对面。
“林见善还在审赵瑞么?”
“他自己说是害了病,现下主审的是户部的那个宋知止,程菽的学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又是他。”张邈扶须,“真不知程郧霜是做学问把脑子都做钝了,看不出来这林见善是三番两次地把那个宋知止提出来当刀使么?他倒好,躲在人后,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冯延年撇嘴,无奈地说:“那宋郎中还一股劲儿地往前窜呢,势如破竹啊!”
张邈蹙眉,“赵瑞也不是个脑子简单的,怎么事情做得如此漏洞百出,他也是军人出身,说招就招了?”
张邈是不会担心赵瑞将其供出的,且不说这件事他本身没有参与,只是对一些流言蜚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了几回,那赵瑞还有一大批家眷呢。虽做的是诛九族的事儿,但首辅一句话,多多少少能保下一些的。
谁也不想绝后不是?
“谁知道呢,那宋知止这事儿做得可真顺,要人证有人证,要物证有物证,前几日又派人去东州提审了几名知县,还想找几名知州问话,照这个意思,东州可得变天呐。”
张邈沉吟不语,这宋知止审讯赵瑞如此顺利,定是有外力相助。搞不好就是那个林见善。可惜,那姓宋的小官儿屁颠屁颠地往前送,还以为是自己的能耐,当心兔死狗烹,那林见善也不是个心善的主儿。
“这事咱们不能插手,也不能坐视不管。”张邈声音浑厚,道:“小打小闹也就罢了,今日换东州的天,明日换宁中的天,他日是不是还要换了我大宁朝的天?!”
“哼!”张邈拂袖起身,“怕不是以为自己还真是个人物了!”
“阁老,那我们该怎么做?只要您给个准信儿!”冯延年还记着自己先前刑部里被大换血的事情,他苦不堪言,老早就受够了。
张邈踱步到窗前,看向窗外漫漫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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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延年见他神秘兮兮,也不再追问了。首辅心思深沉,非他可随意探究。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下官府内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啊,好,好,你去吧。”张邈慷慨地挥了挥袖,冯延年就行礼走了。
文渊阁再度静谧,张邈依旧屹立在窗前。这里偌大、空旷,充满书卷气息,也是权力的味道。这些是属于他的,没错,他心底是这样认为的,可还能属于他多久呢?
二十年前的那场变动之后,他的人生就只剩下了“等待”二字。
他未娶妻,也无子嗣,孤身一人到了五十多岁。有人劝他纳个小妾,为了不惹出些闲话,他纳了妾,可宠幸不过几月,他便忘记了这人。他年轻时人都说他身体有毛病,可这世上,只有两个人才知晓,他是心里有毛病。
一个是他自己,一个则是……
“这儿原来是如此模样。”冷不丁的一道声音传来,打破张邈的沉思。
黑暗中,现出一道人影。
“你不该到这里来。”张邈盯着烛光下那人摇晃的影子,漆黑的,涌动的,野心勃勃的。
“为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文渊阁么?”人影抬起头,环顾这古朴华丽的文渊阁,大宁朝权力的制高点,勾起一抹笑容,他道:“这里我是可以来的,我不仅要来,还要常来。”
“当心玩火自焚。”
“这大宁朝官场上,谁不是在玩火?”
张邈彻底转身,看向人影,“你来做什么?”
“我想知道元甫的决心如何,我这边可是什么都一清二楚了。”
“是么?那么他……真的是……”
人影点头,默然肯定。
“呵呵……”
张邈凄切地笑,再度转过身去,面向大雪,面向皇城。
而那人影,则再次隐入黑暗当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72章第七十一章兵部尚书告病在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翌日,天还未亮隋瑛便站在林府林清的厢房外了,他在林府上来去自如,下人们都把他当主子,见他站在林清厢房门外,就问是不是要叫主子起床。
隋瑛问王朗:“他昨日什么时候睡下的?”
“夜深才灭了灯,约莫着在子时呢。”王朗回答道。
“这么晚?”隋瑛无奈叹气,“我去书房里坐一会,你别叫他,叫他安心地再睡会儿,记得把炭火烧好,服侍他洗脸时水温莫要太烫,用稠帕子,天冷,记得抹点香膏,另外,今天我来给他梳头……”
王朗笑得两眼眯成一条缝儿,“隋大人真会心疼人。”
隋瑛落寞地笑了笑,“也得人领情不是?”
说罢,隋瑛便踱步去了书房,拿了本书静静地翻阅起来。只是书房里的案上散乱地摆放着些许折子和信,换做别人定是忍不住要看上两眼。但隋瑛不愿意,他拿了书,就坐到了客座。一会儿有下人过来给他泡了一壶茶。
“隋大人用过早膳没?”侍女贴心地问。
“没有。”
“给您准备一些?”
“不用。”
隋瑛小口抿着茶,“你们去忙,不用在意我,我等他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天刚蒙蒙亮,笼罩淡蓝色的雾气。屋外的竹林上缀满了落雪,白晃晃得泛紫。都知道林清喜静,下人们都悄无声息地忙碌着。不一会儿就见炭火烧了起来,茶水也氤氲在府中静谧的气息里了。
隋瑛虽在看书,心思却全都在另一边。他还没和林清闹过不愉快,知道这个人心高气傲,是不愿意轻易伏低的。他也不指望,他只希望自己能够学会怎么哄人。当然,他也是极愿意去哄的。
态度不该那么强硬,他暗忖,昨夜应该心平气和地跟林清聊。他知道身份是林清最不愿意提及的弱点,每一声“晚儿”都是因为他隋瑛他才愿意接受的。如此傲气的一人,却担了个罪臣之子的身份,叫他做事不得不瞻前顾后,走一步看三步。
可这哪里是他的气性?
幼时就在读书上和他较劲儿,见隋瑛读完了《大学》,那么小小的一个孩子,熬着夜就把书读完了,还背住了。少年时期咬着牙走上复仇之路,进京赶考,心甘情愿臣服在仇人之下多年,就为了此际腾飞之刻。任人如何在背地里议论他,当面如何羞辱他,他都悉数忍耐了。他知道,他是不愿意输,想要笑到最后的。
可是如今,林清越来越急功近利,手段也愈发明显。树大招风,他太害怕了,害怕怕他吸引太多目光。他该怎么救他?无数个夜里,隋瑛既想仔细思索“万一”来临时刻的对策,可他又本能地避免去思索这事。
他这样坚强的一个人,也有无法接受、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而岐王,自己是愿意豁出性命为岐王修直这条道路的,稳扎稳打,砥砺前行,即使有挫折,有迂回,也未尝不能叫圣上改变心意,叫岐王入驻东宫。与此同时,整顿吏治,充实军队,平外患而省内忧,挽大宁朝之气数,至河清海晏之境。
这一切都只是时间问题,他有这个信心,且为之奔波。
可是,他该怎么说服林清,让他和自己一般有信心?
他能解林清心中的着急与怨怼,张党与太子逼得越来越紧,可正是因为对方逼得太紧,所以得有适当让步,否则对方的利刃会指向更为痛苦的地方,这里存在一个斡旋和调解。所谓韬光养晦……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隋大人!”就在隋瑛沉思之际,王朗小跑进来,“主子醒了,方才洗了脸漱了口,知道您来了,说什么不见呢。”
王朗当然知道林清说的是气话,隋瑛也是一笑,“那不更得去见了?”
“可不是?”王朗笑眯眯的,他可知道这世上只有一人能让他主子快活起来。昨日夜半仓促归来,脸上竟有泪痕。美,也让人心疼。
隋瑛快步走进林清厢房,只见美人坐在镜前,瘦泠泠的脊骨在长衫下若隐若现。屋内一片岑寂,沉香缭绕,犹如仙境。
隋瑛想唤他,却反应过来,将“晚儿”两字吞了下去。他只是踱步到林清身后,无言地拿起象牙梳,撩起林清的黑发,细致地梳着。
镜中的林清垂眉不语,一动不动,若一尊瓷白雕像,根本不看他。
于是隋瑛的指尖向前,在林清濡湿的睫毛上轻轻掠过。美人不由自主地闭眼,又再度睁开。
却还是不看他。
一手握着人的如瀑青丝,一手的指尖却好似按捺不住气性的羽毛,在人的眉骨上逡巡,又滑至鼻梁,又蜻蜓点水般地落在唇上,握住下颌,极温柔地将人的脸掰了过来。
睫羽依旧是垂落的,一片寂寥的阴翳。
“再不看我,我就吻你了。”
隋瑛的声音也是极轻,他等待了片刻,这人还是毫无所动。
于是他认作这是默许,轻轻地吻了上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起先林清没有回应他,可当青丝从他指尖滑落,他便搂了人的肩,将人悉数地拥入怀中,吻越发凶狠起来,好似要撬开人牙关似的。
林清呼吸受阻,急促地喘息起来,这一喘,紧闭的双唇便露出一道缝隙,霎时就叫人钻了空儿,占领得满满当当。
“你!”他含糊不清地嗔骂,舌尖却被人撩得无处可躲,身子也被人抱得越发紧,他扬起拳头锤了隋瑛两下,却逗得人笑出声来。
“再打我两下。”双唇分开,都是红润晶亮的,林清那白惨惨的脸也泛上血色,在这隆冬里春意盎然。隋瑛的手抚摸在林清后背那一节节凸出来的骨节,笑着说:“再打。”
“打你做什么。”林清负气地背过身去。
“我要你打,只消你不生气。”隋瑛握着人肩膀将人掰过来。
林清只恨自己力气较量不过他,想转身也转不过去。索性勾了人脖子,顺势将人朝前一带,在隋瑛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是真的咬,没见血,隋瑛却痛得一震,嘶嘶两下,手里便松了林清,摸自己嘴巴去了。
林清这才逃脱,起身小跑到屏风后,若一只小白狐似的,露出狡黠而满意的笑容。
“好啊,欺负我是吧!”隋瑛起了兴致,追上前去。
“谁欺负谁?”林清抄起窗边的一根支帘的约莫一尺多长的叉棍,做防御状,凶巴巴地道:“你过来,我真打你了。”
“求之不得呢!”隋瑛罕见地露出坏笑,刷起袖子就扑了上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一声惊叫,挥舞棍子一下一下敲击着隋瑛,奈何人幼时习武成年打仗是个皮糙肉厚的,他那点气力隋瑛眼睛都不眨一下。且他又舍不得真打,还未挥动几下呢,就被人夺了棍子,给摁了趴在案上。
啪啪两声,棍起棍落,带起一片啸音,林清惊呼抬头,顿时臀上一片火辣。
“好痛!你!”他诧异回首,只见隋瑛也愣在原地,手里还拿着棍子,显然也是被自己的行为给吓到了。
林清算是明白了,不能刺激这人,更不能和这人疯闹,这翩翩君子的皮囊下可隐藏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不小心就给唤出来了。届时覆水难收,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
“对,对不起……”隋瑛呆愣愣的,自己方才做了什么?怎么就叫人趴在了案上,还拿棍子抽人屁股?
完了完了,如此羞辱行为,林清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他说话了。
林清又痛又羞,想去揉一揉又拉不下脸面。方才隋瑛那几下可没省着力气,他的眼泪一下子就飚了出来。
“烦死人了!”
他一把推开隋瑛,一瘸一拐地跑开,掀开床帘就缩进了被窝里,隋瑛连忙扔了棍子,跟着跑上前去。
“你走!你走!”
林清用脚踹隋瑛,脸红得不像话。
“我错了,叫我看看,看伤得重不重?”隋瑛用手去拉被子,想扯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是嫌羞辱我还不够吗?!”
“哪里的话,我,我……”隋瑛也是急了,林清踹他,他握了人脚踝,凑前来只恨不得给人磕头。
好一会儿林清才平复下来,隋瑛才敢推了推他,“算我求你,让我看看,伤得重不重。”
“你如何求我?”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我收倪允瞻做学生。”隋瑛说,又连忙补充道:“没,没别的条件!”
只见被子里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隋瑛拉了拉,露出一张又红又湿的脸庞来。发丝散乱,林清此刻就像一朵被风雨打殃了的荷花。
被子渐渐向下,林清索性闭了眼,他其实疼得不行。
被人翻了过来,小心翼翼掀开长衫,看那白团团上的两道触目惊心的红痕,晕开一片红肿,隋瑛倒吸一口冷气。
自己方才怎么下了那种狠手的?
分明是过来道歉,却疯闹得抽人棍子,隋瑛轻触那伤口,心疼得眼眶都发红。
“喂。”林清艰难地转过身,“该哭的是我好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隋瑛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跑过去捡了棍子就朝自己胳膊抽了几下。
“方才是这只手打的你!”
“你是个小孩吗?”林清想爬起来阻拦,可一动就疼,“快给我上药!”
是日,兵部尚书告病在家。谁都不知道,是吏部尚书一早就去人府上拿棍子抽得人下不了床。
第73章第七十二章为何是我?
东州,萧慎方从军营里出来,就见徐无眠站在营帐外。风雪掠过这位将军坚毅的面庞,玄色铠甲与凤翅盔好似在这苍茫天色里失去了锋锐,他沉静如同一座雕像。
“徐将军,您这是?”萧慎快步走到徐无眠前,只见徐无眠抿紧了唇,轰得一声跪在他面前。
“您这是做什么?!”萧慎连忙上前扶他,可徐无眠纹丝不动。
“这世间有些事总要人去做,我徐夜钦做了,无怨无悔!这是我的夙愿,更是林大人的坚持!殿下,您是能成大事的人,我和林大人将身家性命都交在您手上了!”徐无眠仰头看向萧慎,年轻的王爷在风雪中冷峻而肃凛,他不由得颤声,“末将即将启程回京,接受审查,一时半会儿,整个东州,就扛在您的肩上了!”
萧慎眼眸倏尔睁大,“徐将军,快快请起!”
他扶起徐无眠,朗声道:“你信靠我,我定不负你,东州百姓和将士们,我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和结果!但你更应该相信林师,此去你回京,会迎来审判不假,但这其中熬过去便是另一番天地,林师一定会救你于水火当中,给你一个新的机会!”
萧慎凝视徐无眠,若主帅般拍了拍他的肩,“你我都是同路人,都是做大事的人!既然已经在同一条船上,我就是豁出性命——不,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性命,这东州以后是我的,朔西也是我的,就是那顺天城,将来也是我的!徐将军——”
萧慎猛地抽出长剑,斩开风雪,电光火石般地指向徐无眠。冰冷剑尖触碰徐无眠通红的鼻头,他的眼睛竟半分未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要你对天发誓,此次你回京,无论是被北镇抚司或是刑部提审,东州所发生之事,都是你一人所为,与林尚书毫无关系!”
徐无眠面容肃然,几乎是从喉头里蹦出的两字,“当然!”
是日,徐无眠回京,萧慎入驻东州督军府。
与此同时,黄沙漫漫的朔西,一张调令八百里加急飞到奚越手里。
奚越打开信,“兵部有令,即刻回京领命,赴东州上任!”
年轻的小将军抬起头,不解地望向主帅吴宪中和陈青和,“兵部这是什么意思?”
吴宪中没有说话,而是看着荒凉戈壁,不言一语。陈青和走到萧慎身边,拍了拍他肩膀,笑着说:“这是要给你升官。”
经过近一年的磨砺,奚越已经沉稳许多,虽依旧性格顽劣,但做事已经有了分寸。他拿着调任来到吴宪中面前,朝主帅拱手道:“奚越全听吴帅的调遣!朔西有需,奚越必定不离开!”
吴宪中慈祥地笑了笑,看向奚越,“你这孩子,还以为你有长进了。兵部的调令,岂是你我能做决定的?”
“可是,把我调去东州做什么?”
“那里军队哗变严重,似是已经被镇压下来,只是岐王不可能久居东州,自然是要人去接了赵瑞的职分的。”
“为何是我?”奚越皱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吴宪中看了一眼他,“是啊,为何是你?”
他无奈地笑,却又摇头,“去吧,孩子,那边对抗着东羌,虽是没有战争,但对抗是永远存在的,只要有对抗,战争就是一触即发的事。你也得学习如何规整军务、练兵、行统帅之责。这一年,你已经很有长进了。”
奚越内心里自然是欢喜的,但更多的却是不舍,他在朔西立身立命,已经打出了功绩。且他内心也是忐忑,按资历,调任陈青和也不该调任他。
可吴宪中和陈青和都吩咐他遵从朝廷的命令,收拾收拾准备回京。奚越一想到回京后可以见到心上人和姐姐,内心也像个孩子般欢欣鼓舞起来,给两位上级行了礼就回自己营帐了。主帅营中,吴宪中语重心长地站在沙盘前,一声有一声地叹着气。
“主帅,这是好事儿,奚越也得成长。”
“是啊,好事儿,只是青和,但愿他不要成为人家党争的一枚棋子啊。”
陈青和垂首不语,气氛变得低沉,有些话已经到了嘴边,就不得不说。
吴宪中看了一眼他。
“这些日子的战报一直都是你在写,你和兵部的交流比我多。林尚书究竟是个什么心思,想必你也明白,这事成,奚越就成,不成,奚越就得死。我吴宪中一把年纪了,莫名地入了这局,也无法从局中脱身,成王败寇,我都接受。而你,陈青和,你是自愿倒了岐王那一派的,你别跟我说没有,我吴宪中还没有老眼昏花,所以结果如何,你自己有承担的觉悟。可奚越,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怎么去守护边疆,去守护这个国家……但凡他有什么闪失,我对不起死去的定国公,你也一样,青和,你也要对此负责……”
陈青和脸色阵青阵白,最终他勾起嘴角,露出萧瑟笑容,“我也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谁当皇帝能让这个国家好起来。我也只知道谁能倾全力挽救与这个国家与水火当中。我在赌,且全力以赴。”
“你就这么相信那个林见善么?”吴宪中难以置信地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不——”陈青和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是相信隋在山。”
——
顺天城,林府。
和好的两人又是一同握笔写字,羡煞旁人,只是苦了某位尚书大人,平日里气息虚乏,走几步就要坐着的,这几日倒是成天站立,是半个凳子都不挨了。
“站着多辛苦,我抱你。”府内,自有人将他横抱在怀,像抱小孩似的。可在衙门内,林清还从未觉得有如此吃瘪的时刻。
以他的性子,是定要报复回去的。可因为是隋瑛,又不知从哪里报复。唯有“不准碰我”这一条,让人晚上贴着,却只能憋着。
隋瑛也是没办法,就差给人磕头了,最后讨得几个亲吻,这堂堂的吏部尚书乐得跟孩子一样。
只是林清心中还记挂着徐无眠,他已经在进京的路上。而奚越那边,前几日下的调令应该也是收到了。
奚越暂且不提,徐无眠他一直在争取由兵部审问。可这回冯延年不干了,说什么也要来掺上一脚。很显然,他们已经有所怀疑林清在东州事件里所扮演的角色。林清不禁苦笑,他哪里能扮演什么角色,不是赵瑞他自己丧尽天良,他林见善还能逼着他去犯事不成?
自己是给他下了套不假,一开始林清就知道买战马的银子送到赵瑞手上就是被贪的下场,但他还是送了,故意让赵瑞去谋私。这一年多来,他通过徐无眠的眼睛,将赵瑞所言所行看了个干净,和那些东羌商贾有交往,和那些州府地方官之间行了贿,在哪个地方抢了什么人,在哪个地方又杀了什么人……事无巨细,除却徐无眠,想过好日子的魏勤也主动投诚,甘心给林清做眼线,一切的一切,林清就是想找到一个绝佳的机会将其连根拔除。
刚好,这回太子让岐王吃了亏,他当然要反击回去。
这是一个无与伦比的时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大多数人不会解,要除掉魔鬼,首先要和魔鬼同行。
徐无眠背后之人,是他林见善,是他让徐无眠表面上归顺赵瑞,甚至助纣为虐。但他不能承认,甚至要把自己摆脱的干干净净,这并非因为那身份和背信弃义,而是他在,徐无眠才有东山再起的希望,也不会因此连累岐王。
踱步在兵部衙门中的一小方堂官休憩的庭院里,林清垂首思索,一步一步,黑底鎏金的皂靴踩在薄薄的积雪之上,留下一串串沉思的脚印。
“大人,说是奚将军,已经入了陇州了。”冷不丁的,齐桓的声音在长廊下响起,林清闻言抬头。
“还挺快。”
“得让他尽快去东州赴任,何必要他回京城一遭呢?”
林清勾起唇角,道:“奚越是圣上的侄子,还有姐姐在京内,多多少少还是得回京探个亲的。”
齐桓颔首,“还是大人考虑得周到。”
一边说,齐桓就走向林清,林清站定在原处,疑惑地望着他走近。
“梁甫?”
齐桓朝林清头顶上的乌纱帽伸出了手,摘下了什么东西来。
“您看,是一片枯叶。”齐桓笑了笑,在手中把玩着这赭石色的枯叶,“您思虑太多,连着叶子落在头上都未曾察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垂眉,“落叶么,落哪里不是落。”
“落您乌纱帽上,也是无妨?”
“譬如梁甫瞧见了,也不是给我摘下来了吗?”
齐桓捻着落叶的茎儿在手里旋转着,“不过这叶子挺好看,很衬您。”
林清看了一眼他,没有说话,转身自顾自地走在树下。齐桓好似习惯了他的沉默,悠悠地行了个礼就走回长廊上,转眼便去了各个部司挨个儿查看前段时间林清整顿军务的表章了。
林清这时想到奚越。
奚越很重要,之所以要他回京,是要他和隋瑛见面,两人必须有长久而又坚定的情谊在,这样才能保证奚越为我所用。而他林清,只需要跟隋瑛维持这段感情。
想到这里,林清脚步遽然停住!
怎么回事,为何也在计算自己和他之间的感情?和他这段情,难道还能掺杂别的因素么?
那人多次为自己舍命,他怎么能……怎么能也这样细细地考量他……
林清伫立于树下,不由自主地捂住衣襟下的那枚烟紫玉,心脏在躯体之下剧烈跳动着,好似敲响的警种。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算计任何人,都不能算计到他身上来。
否则这一切,都算什么呢?
垂首,林清苦涩地笑,兀自摇头。
第74章第七十三章娶就娶,嫁就嫁,谁怕谁?……
静谧街道上迅速闪过一道矫健身影,一蹬一跳,便翻过一道院墙,轻轻巧巧地落入院中。又在环廊下几个窜身,就寻到一道房门。将耳朵贴在房门口听了听,便小心翼翼推开,若鬼魅般无声息地溜了进去。
绕过屏风,径直走向那翕动床帘,一把拉开,这人便合身扑了上去。
“啊!救命……呜呜呜呜——”宋知止的呼喊被一道宽厚粗粝的手掌悉数捂紧了肚腹里,人也被顺势跌入怀抱当中,就在他额冒冷汗以为自己遭到暗杀要丧命于此时,耳畔突然传来一道精神气儿十足却流氓兮兮的声音。
“绵绵想我没?可把我想死了!”
“奚越!”宋知止惊诧回头,发现月光下奚越一脸贱笑。
“你!你怎么!”宋知止连忙挣脱,捂紧了衣服往后缩,“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半夜到这里来……你,你脱衣服做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嘿!你个臭绵绵,怎么看见你相公一点都不高兴!脱衣服做什么,你说我要做什么!”奚越跪在床上,先是卸甲,后是脱衣,猴急的模样让宋知止花容失色。
“我叫人了啊!”宋知止的嗓音都是抖的。
“你叫呗。”奚越坏笑着凑近,“喊破了嗓子也……”
“来人啊!”
奚越大惊失色,连忙捂了宋知止的嘴巴,央求道:“好绵绵,好绵绵,别叫,我不对你做什么,相公就是太想你了,你可真香……啊,你真香……”
一边说,这奚越就把头往人怀里拱,像只小狗似的,宋知止本就只穿着件轻薄睡衫,奚越这一拱,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竟掀了人衣裳,露出光洁的胸膛来。
“真美,我娘子真美。”
“你是属狗的吗?”
奚越亲得砸吧砸吧的,宋知止是推也推不开他,被人逼了角落。这奚越头发又硬,刺得他脖子痛。
吻继续游弋,兀地宋知止浑身一震。
“那里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奚越却像匹饿狠了的狼一样,怒道:“为什么不行!我要亲个够!”
说罢,饿狼扑食,宋知止又羞又怒,到最后也不挣扎了,奚越把他弄痛了,他轻哼一声,带着哭腔说:“我讨厌这样。”
奚越一愣,抬起头来,口涎挂在嘴角,亮晶晶的,“这还没到……”
宋知止泫然欲泣,靠在墙角,幽幽道:“我讨厌这样的不明不白。”
说罢,他推开了奚越,转身匍匐到被褥里,“讨厌你,真的,讨厌死你了……”
“绵绵。”奚越推了推他,欲望虽依旧蓬勃,但到底在宋知止淡漠的态度总冷静些许,“对不起嘛。”
他连忙凑近到宋知止耳边,“不是什么不明不白!我这回娶定了你,真的!”
“什么话,我大宁朝还没有男子与男子结婚的。”
“现在就有了!”
“你也不问我愿意与否?”
奚越再度一愣,又露出獠牙来,“那这可由不得你,论力气,我比你大,论官职,我这回上任东州,也比你大!论那个玩意儿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奚越的手又伸进了被窝里,摸来摸去,宋知止羞得打他。
“你要是这样说,你现在就下床,日后你我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好绵绵,别这么说,我就是太想你了,知道明日回了家定是要被姐姐管教,不能出来找你了,今日夜闯你厢房是我不对,对你这样那样也是我不对,可你千万别说不嫁给我,我是惦记着这事儿才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
“你!”宋知止转头看他,愤道:“你是脑子坏了不是?”
“大抵是坏了。”奚越笑嘻嘻地躺到宋知止身边,把人搂了怀里,狠狠地亲了一口,“被你在朔西用书打坏的嘛。”
宋知止还想挣扎,就听奚越好言道:“绵绵莫动,相公一路上可累得慌,进了城就来寻你了,绵绵,就让我抱着你睡一睡,什么都不做……”
说罢,这奚越倒真闭了眼,悠哉悠哉地打起呼噜来。宋知止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却又见人比起上次见面沧桑许多,风尘仆仆满脸疲态,便也不再动了。
“罢了。”
缓过神来这绵绵也是喜上眉梢,多日思念之人终于近在咫尺,恍若做梦。他翻了个身,贴着奚越胸膛,张开手搂紧人精壮的腰。
“娶就娶,嫁就嫁,谁怕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奚越露出洋洋得意的微笑,双手发力,将人抱得更紧了。
——
幽深地牢当中,火光摇晃出守卫那可怖身影,张牙舞爪般地好似要将牢中人撕碎。冯延年一袭黑衣,从长长的阶梯上拾级而下,走进这晃动的群影当中,来到最深处的牢房门前。
牢房正中央,徐无眠身着朴素棉衣,盘腿席地而坐。
冯延年站在门口片刻,深吸一口气后,沉声道:“徐将军。”
徐无眠幽幽地睁开眼睛,颔首道:“问冯大人安。”
“不必多礼了。”冯延年挥了挥手,守卫便打开牢门,他走了进去。
“这里可真冷,不是吗?”
“习武之人修身铸体,这点严寒,不算什么。”
“明日就要对你提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下官知道。”
“刑部和兵部一起。”
“下官听朝廷的。”
见徐无眠问一句答一句,无任何情绪显露,冯延年思虑片刻,走到徐无眠面前,蹲下身来,道:“晚饭,吃了吧。”
“用过一些。”
“嗯。”冯延年环顾四周,地牢幽暗潮湿,冷若冰窟,道:“这里是兵部的地盘,他们对你好些,只是过不了几日,罪一定,你就得去我们刑部,接下来,还有大寺,这寒冬腊月的,轮一遭下来,徐将军铁打的身子骨,也是得搓磨掉半张皮。”
“那也还剩半张皮,够用。”
“好,有骨气!本官欣赏你的骨气,元辅亦是如此!当初那林见善对你有知遇之恩,如今你在东州这几年,该还的也是还了,可他林见善能给你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未来的道路,夜钦你还是得睁开眼睛,看个明白啊。”
徐无眠扬起嘴角,“路么,有人引了上去,就是自己走的了。下官这几年在东州,是赵帅的属下,当然,兵部是林大人辖管,我自然也隶属于他。只是冯大人话中有话,下官乃一愚鲁武将,听得不甚明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哼。”冯延年冷笑,“当真是把我们这些混迹官场几十年的人都当作傻子了!你和林见善多少私人来往,就算我们不知,北镇抚司难道还不知?夜钦啊,那林见善落在刑部,总好过在北镇抚司走上一遭罢?”
徐无眠眼睛微微睁大,却又恢复正常神色。火把将橘色火光投映在他面庞,他轻声笑了笑。
“如此,冯大人何必来找我,叫北镇抚司的人去查上一番,看看有没有您想要的。只是冯大人,北镇抚司查案,可不是单单就查一个人的——”
徐无眠抬头,看向冯延年,“这大宁朝,谁不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譬如冯大人此次前来,不就是让夜钦归于您和元辅的麾下?”
冯延年冷笑,“那你为何不愿呢?”
“因为夜钦是大宁朝的四品将军,是兵部的将军,兵部,则是圣上的兵部,不是你们其中任何一人,哪怕是林见善!夜钦所做作为,哪怕有错,也是为民为国!”
“哈!”冯延年挥袖,脸上已是有了怒色,“兵部自从被林见善挑了梁子,哪里还有个兵部的样子,和吏部混乱不清,相互勾结,分明是至高无上的神圣兵权,却被他林见善拿来当作党争的利器!还有你,你也好意思侈谈为国?东州,赵瑞掳掠人口你四牵线,贿赂东羌你搭桥!什么买战马?我就奇了怪了,当初朔西战事渐平,他林见善为何死命地要买战马,感情就在这里等着赵瑞,等着我们呢!拿家国大事开玩笑,玩弄权术,谋一己私利!你还好意思跟我在这里提什么为民为国?”
徐无眠嘴角颤动,辩白道:“那是因为你们只看到了近处,而看不到远处。”
“你们?你们是谁?怎的,这个时候知道自己在谁的那一边儿呢?徐夜钦,我告诉你,你所说的远处,也未必是坦途,更未必光明,你们都还年轻,你们看不到这个世间没了我们这样的人寸步难行!你以为,这大宁朝的风风雨雨都是谁遮挡起来的?”
“那又如何?!”徐无眠恨恨看去,“我是年轻,可这世间,将来就是年轻人的天下!”
“你最好能活着看到年轻人继承这天下!”冯延年神色冰冷,蹲下身,几乎威胁道:“话不多说,最后一句,明日提审,届时会有北镇抚司的人旁听,不知道吧?今儿一早才下来的旨意。徐夜钦,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若你招出林见善,我和元辅定能将你摘得干干净净,若你执迷不悟,你以为他会救你?你当真以为,那‘善’字是他担当得起的?”
冯延年在徐无眠肩上拍了拍,凝视他幽深而怨怼的眼眸,无奈冷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年轻人,可别糟践自己前途,玩丢了命。”
说罢,冯延年起身,离开了牢房。徐无眠咬牙凝视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当中,额间已是冷汗涔涔。
是的,很难相信,但当他去往东洲的那一刻,就已经没了回头路。
他只能选择相信。
深吸一口气,他阖上双眼,牢房里再度归于岑寂。
第75章第七十四章是挚友,亦是同伴
定国公府内忙碌一片,因为奚越的归来奚今喜上眉梢,办了接风宴,自然邀请了隋瑛和林清两人,只是出乎奚越意料,宋知止携带妹妹也出现在宴席上。
“姐姐,这是?”看着两颊通红的宋知止,奚越的眼睛直发光。早晨分别时依依不舍讨了好多亲吻,没想到晚上又见着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奚今白了他一眼,“你在朔西写给谁的信,昨晚又溜去了哪里,我可是什么都看在眼底呢。”
“你……”奚越竟脸庞通红,抓着姐姐肩膀,“莫非你偷看了我的信?”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奚今踹了一脚他,奚越讪讪地往后退,又恬不知耻地挠头起来,“咱奚家要绝后了,嘿嘿,姐姐不介意吧?”
“我若是介意,你还能给我娶一个回来不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不行!我可是要娶绵绵的!”奚越昂起脑袋,看自己娘子在下人们的引领下朝厅内走来,真是忍不住上前要搂抱一番。又见起身边与他面容又八九分相似的女子正一脸坏笑地看着自己,不禁生起一层鸡皮疙瘩。
哪有女子这么笑的?一脸阴险,不知为何奚越竟下意识地捂紧了钱袋子。
“只怕你要娶绵绵,不好对付那迟迟哦!”奚今在弟弟肩膀上拍了拍。
这场宴席,用奚今的话来讲,就是家宴。林清自然是欢喜隋瑛跟奚家交好的,没想到这两姐弟还邀请了自己来,意外却也欢欣。只是念及徐无眠尚在兵部的牢狱里,他在宴会上有些神色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还好吗?”隋瑛搂了他,喂他喝了点清水。
“这成何体统……”宴会上还叫人喂,林清自己都挂不住面子。
“这里都是自己人,怕什么羞。”
“你多待一会儿罢,我困倦的很。这几天陆陆续续从地方传来整顿军务的表章,看都看不完。”说罢,林清又朝奚越看了一眼,“瞧他,眼里只有绵绵。”
“好似我眼底只有你。“隋瑛喝了点酒,说话时不住凑近,那鼻息打在林清面颊上,晕了一片绯色。自从上次两人吵架后,隋瑛便对林清越发黏糊。林清既喜也忧,这关键时刻,他倒更愿意独处。且他完全能看出隋瑛的隐藏含义,他想用这温情来限制自己。
林清弯起眼眸,“若我回府,可要帮我向奚小姐道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陪你一同回去。”
“别!”林清捏了捏隋瑛的腰,“人奚家两姐弟视你为大哥,你就这么做大哥的?”
隋瑛轻挑眉梢,“我是你相公,哪有这么做相公的?”
“你倒还去学那奚越了,我可不是绵绵,什么娶啊嫁的,我一个大男人,没有这一说,你想跟我谈论这一套,那么你便是愿意找谁当你娘子就去找好了。”
“气性这么大?”隋瑛搂了林清,在他唇上咬了咬,“那我便不留你了,晚些时候去看你。”
“明日再见罢。”
“真冷淡。”
林清笑吟吟在他脸上摸了一把,便起身向众人行礼,说自己身体不适,就先退下了。众人也都知道他向来身子骨弱,便也不多留。更何况除却隋瑛,这里没有一个人是跟他真正熟份的。
刚从宴会中走出,就见外边的黑暗中窜出一道人影。林清定了定神,只见这人面容粗犷,肤色黝黑,笑容憨厚,瞧着十分面熟。
“哦,原来是吴千户。”林清恍然,这人是当初在战场上帮隋瑛救回奚越的那个吴晗。
“折煞了您老,还记得咱,咱给大人磕头了。”吴晗连磕几个响头,便又盯着林清傻愣愣地笑。林清见他似乎有事要说。他赶时间,便也不再迂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吴千户此次是护送奚将军回京?”
“是嘞,陈将军吩咐的,他和吴将军不放心咱小将军……只是咱小将军要去东州咧……”一边说,吴晗一边瞅林清,一边讪讪笑。
“吴千户不妨有话直说。”
吴晗眯着眼睛笑了几下,他在这里等了林清几个时辰,知道唯有这人可以帮自己一把,索性就直言了,“我咧,是个没什么本事的,这还是头一回进京,好家伙,如此气派,真叫人开了眼。陈将军只说叫小的送小将军回来,可没说接下来咱去哪里。不是说东州不好,咱在朔西挨了一辈子的冻,又得去东州挨冻……咱……”
吴晗又是跪地爬到林清脚下,“林大人,给咱在京里谋个差事吧!咱一辈子孝敬您!咱一辈子当您儿子!”
林清无奈一笑,“吴千户快起来,哪里说这种话,你年纪在我之上,又在朔西屡次立功。”
林清眼眸一转,便道:“这样,我先为你在岐王府讨个差事,岐王有一支护卫,你帮忙校练着。来日我再在禁军中为你谋个差事。”
一听说是岐王府和禁军,吴晗两眼放光,激动道:“大人,咱为你舍命都行呐……”
林清莞尔,他不能再耽误时间。吴晗是个小兵,和徐无眠这样的大将不同,怎么安排他,打个招呼就行。林清惜才,吴晗当日抢民粮、怼公堂、救奚越,说出来件件都是狠事,是个不可多得的打手。养起来总有用。
再交代了几句,林清便出了定国公府,直奔兵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刚当兵部衙门口,就见冯延年从里面走出来。
林清当时脸色就黑了几分,踱步上前,嘴角勾出一抹冷笑,讥讽道:“冯大人,这夜深人静的,不在府上陪夫人,到来我们兵部办差事了,这怎么好,兵部里没钱,我这里可开不出您的禄银。”
冯延年站定,看清林清也未着官服,而是一身礼服,便毫不留情地回怼:“您也不是宵衣旰食,放着什么筵席不去,反倒来当夜差了?”
“兵部么,自己家,什么时候来都是合适的,就是冯大人,深更半夜,来人家屋里也不打声招呼。怕是不合适吧?”
“不合适也是来了。”冯延年双手插进袖管里,得意洋洋地笑,“不仅来了,事也办了,现下便是要走了。”
这一副你能拿我怎么着的神情叫林清心里窝火,他狠狠瞪了一眼冯延年,走过他头也不回地进了兵部。
“林大人——”冯延年在后面叫住了他,阴测测地道:“切莫因一时之运气,而以为是自己之实力了。首辅要我跟您带句话,人啊,有时候得学会吃点亏,学会什么叫做见好就收!”
林清幽幽转身,“我林见善向来胃口不佳,尤其吃不了这亏!首辅和冯大人若是爱吃,多吃无妨!”
说罢林清抬手,吱呀一声,兵部衙门厚重的红木门关上。
林清走下台阶,遽然站定。侧头,他面色掩盖在火把照不到的黑暗处,散发凛冽威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晚是那些人当差的,全都给我拉出去打上二十大板!”林清少有地发怒,风风火火地当着一众衙役面前走过,“自己家的门都守不住,是个人都放进来,还没人跟我打招呼,你们是嫌命太长了?!”
林清的目光落在众人身上,众人立刻抖动如筛,跪倒在地。
“尚书大人,求您饶了小的们吧,冯大人他,他拿着首辅的敕书,小的们没办法拦……”
“哼,好一个没办法拦,他冯延年拿着敕书,大白日的不进来,非得等着这深更半夜的?!你们在兵部当差这么久,竟是如此觉悟,看来是我平常对你们太好了……”林清气极,已是浑身直颤,挥袖道:“自己下去领板子罢!”
林清又快步来到兵部牢房门口,在他冰冷目光之下,众守卫也是噤若寒蝉,战战兢兢。
林清淡淡地扫了一眼他们。
“明日一早,你们也去领板子。”
众守卫顿时脸色惨败,哆嗦道:“是。”
林清伸出手,护卫将钥匙放进他手心。林清看了一眼他,转身下了地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夜钦?”林清来到徐无眠牢房门口,打开牢门,“你还好吗?我差人给你送件棉衣来。”
徐无眠见到林清,又惊又喜,却很快暗淡下目光,“林大人,你不该来这里。”
“无妨,这边都是我的人。”
徐无眠摇了摇头,“是你的人,冯延年就进不来。”
林清抿嘴,“你说的没错,这些人明日一早就全部遣散,撤去公职。”
徐无眠幽幽地抬眼,“林大人不问我和冯大人聊了些什么?”
林清摇头,“问与不问,你我心里都清楚。我来只有一个目的,叫你看到我的真心。”
林清蹲身到徐无眠面前,意切情深地道:“你是我在这朝野里第一位真心相交之人,说是莫逆之交也不为过。”
他伸手握住了徐无眠那冰凉的手,“我定会救你出去。。”
徐无眠露出和煦微笑,“倒还是第一次见到见善这副模样,夜钦也是无憾了。”
林清一愣,随即苦笑摇头,“哪里的话,过往是我性子太过冷淡,如今你我行改天换地之事,我又何必装作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来。夜钦,你是我的挚友,这话我可只对你说了。”
“当然,见善,是挚友,亦是同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双灼灼明眸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了,听冯延年说,这回北镇抚司旁听?”
林清点头。
徐无眠落寞地笑,“看来这次是个险关了。”
“夜钦勿忧,专心对付刑部即可,就当那北镇抚司不存在。”
“这怎么可能,那些人……”
“不。”林清摁了他手,定定地凝视他。徐无眠好似读懂这目光,露出惊讶神情。
“难道说?”
林清扬起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徐无眠在惊诧中哑然,这是什么通天手段,竟然跟北镇抚司的人都搭上线了?
林清没再多说,多叮嘱了徐无眠几句,叫他养好身体应对苦战便起身离开了。他不便在此多留,怕惹人闲话累及岐王。而对于北镇抚司的自信,则来自于今日清晨。
那时,林府静谧,林清因为思虑过重,早早地就醒了。见隋瑛仍旧睡得深沉,便也不打扰,披上鹤氅,出了厢房朝书房走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念及身陷囹圄的徐无眠,还有昨日得知的北镇抚司的人也即将插手进来。这可谓是最坏的情况,林清几乎彻夜未眠,可又因为在人怀中,他只能闭眼假寐,直到天明。
北镇抚司……北镇抚司该如何呢?
他正思考这个问题,走在长廊之下,突然嗖的一声,一道利箭破空而至,从他面前掠过,带出一道残影,砰地一声钉在木梁上!
林清站定,心下一惊便朝箭来之处望去,什么人居然敢在林府中行凶?!不,林清很快反应过来,他独自彳亍,走走停停,真论行凶,可不是这么一个准头。
这时,一道黑影从院墙上一闪而过,跃入淡紫色的晨雾里。林清冷峻地凝视那方,毫不所动。片刻后风起,竹林摇晃,王朗小步跑了过来。
“什么动静?!老天爷,这是箭!”王朗吓得脸色惨白,连忙去扒拉林清,都带上了哭腔,“主子你没事儿吧?”
林清抬手,望了一眼他,“我没事。”
他转身去拔将那箭,那人气力之大,惊叫这箭钉进去了足足三寸,林清花了不少力气才将其拔出来。
仔细检视这飞箭,颇为普通。隐藏在箭簇之内,竟是一小卷布条。
“此事不要叫任何人知晓,你先下去。”
“小的知道了。”王朗抿了抿嘴,心底颇不放心,但还是听话地退下了。
林清扔了那箭和箭簇,便闪身进了书房。站在窗边,他借日光小心打开这卷布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见善勿忧,我等自会作壁上观。”
瞧这字迹,林清眼前浮现出倪允斟的笑脸来。他轻笑一声,收了这布条。
第76章第七十五章这一天,还是来了啊。……
“都是我一人所为!”审讯堂上,面对刑部的咄咄逼人,徐无眠咬紧了牙关,道:“我和赵瑞是上下级,然则我已无法继续忍耐他,为了扳倒他,我助纣为虐,行过伤天害之事!但都是为了能解决东州之困境!大丈夫一人做一人当!”
接着刑部等人又提了赵瑞上来,赵瑞早就被宋知止给搓磨坏了,一看到徐无眠就直打哆嗦,不知何时又提了当初从妓院里逃出养在宋府的女子,还有哗变中一位带头闹事的士兵……总之一时之间审讯堂上纷纷杂杂,冯延年使出浑身解数想把徐无眠的指认往兵部,也就是林清身上引。可徐无眠就像块石头,油盐不进,把冯延年气得两撇胡子是翘了又翘。
堂上客座,倪允斟嘴角衔着哂笑,望着这跳脚的冯延年,什么威逼利诱的招数都用上了,这林清却端坐在一旁,冷冷清清地笑,丝毫不慌张也不为所动。偶尔间两人眼光相触,倪允斟便朝林清挑眉,林清却幽幽地移到了一边。
嘿,这人,只愿意要好处,还不愿意付出了?
倪允斟暗暗地想,一会儿定是要把人逼到兵部的某个小黑屋里,好生亲一亲嘴儿。
还没亲过他那张能说会道的小嘴儿呢!
他毫不在意这审讯中究竟是谁在控诉,又是谁在辩白。只要徐无眠守口如瓶,自己一人扛下,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林清还在兵部的第一把交椅上,把他弄出来是迟早的事。就怕他一时松了口,自己在一边呢,这么多见证人,也不好帮林清向圣上打马虎眼儿。不过,倪允斟笑了笑,这见善还真有两把刷子,感情去年夏天就闹着要买战马,这局布得可真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回奚越一上任东州,东西两边还真被他收归囊中了。
怪不得张党一行人急得不行,在这么下去,他是不是又得磨刀霍霍向张党的根据地、那富庶的江南动手了?
去年用一场暗杀制止了岐王和宋知止在江南的动作,以后呢?
步步为营,当真是智计如妖!
好不容易挨到天黑,一整天下来冯延年都有些口干舌燥,支持不住。他不悦地看了一眼林清,悻悻离去。出了审讯堂,他朝站在环廊下地林清喊了一声,“林大人——”
“见善在这儿呢。”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呐!”
林清勾起嘴角,“见善可是鲜少沾酒呢。”
“哈哈,哈哈!”冯延年狠戾地笑了两声,扬长而去。只是出了兵部衙门,他却并不回府,而是转道去了张府。
“是一点都不肯低头!”冯延年灌下一口茶水,气极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那个什么奚越即将奔赴东州上任!这回东州是保不住了,他日还要到什么地步?”
张邈踱步到窗前,幽幽叹了口气:“怎么就不肯……稍稍让步呢……”
他就这么有信心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道真要逼自己,走到那一步吗?
张邈转身对冯延年说:“你先回去吧,这几天,你先写折子,把徐无眠下到刑部,我送司礼监批红。有些事也不能再等待了,再等,就是欺君。”
冯延年点头,“那下官就先行回去了。”
当夜,一封奏疏送到皇宫观月阁中。正在和怜妃听曲儿的庆元帝在拿到奏疏后,原本笑吟吟的神色瞬间冰冷,噌地一下站起身,手掌都不自觉地颤抖。
“陛下,您怎么了?”怜妃从贵妃椅上起身,关切地问。
庆元起抬手,制止了怜妃的关心,他好似一口气堵在胸口,呼吸不畅,接着便是猛烈地咳嗽起来。
“好啊,好啊!竟然!”
他踉跄地朝前几步,吓坏了教坊司的琴女们。怜妃连忙扶住了他。
“叫太医,叫太医!”
她看见,庆元帝眼角发红,不知是怒到了极处,还是因为什么别的情愫。她从未见过皇帝有如此急火攻心的模样,那目光,几近癫狂。
她微不可察地扫了一眼庆元帝手上的奏疏,隐约间瞥到三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安——晚。”
——
奚越睁开眼,便见宋知止在怀里的睡颜,恬静得像个孩童一般。
今日他便要赴任东州,与姐姐还有绵绵告别了,即使万般不舍,流淌在身体里的忠将之血却让他知晓,战场才是他的归宿。在绵绵头上吻了吻,又回忆起昨晚终于打开了绵绵的心扉和绵绵的身体,又不可避免地乐开花。唉,可真难,两人都是第一回,折腾了大半夜,要不就是张不开,要不就是进不去。奚越想,下回可不能叫绵绵这么疼了。他一动绵绵就疼,可他又不能不动。最后绵绵低声哭了半夜,对他又打又挠的。
宋知止醒后,见奚越一脸不舍地瞧着自己,便也顾不得身体不适,搂住了奚越的腰:“你可要安全回来,来日我去东州看你。”
“舍不得你。”奚越在他头上亲了一口,宋知止也舍不得,他分明比奚越还要大个几岁,却在他怀里真如同一个小娘子一般。大抵都是初尝情事,对彼此都分外珍重,难舍难分。两人又掏心掏肺说了好些话,缠绵一阵,奚越便去兵部拿堪合了。他甫一进兵部大门,就听衙役说林尚书等待他许久了。奚越赶忙去了签押房,只见林清已经拟好了堪合,站在案后一脸微笑地等待他。
“你来了。”
“林大人。”奚越恭谨地行礼,丝毫不像当初在朔西跳脚闹腾的小将军。几场战争后,他已经有所成长,这让林清对他也更是放心。
“东州事情复杂,你去后,先辅助岐王将赵瑞余党清除干净,然后整顿军务。东州虽无战乱,条件也不比朔西好到哪里去,你此次前去定会先受些苦。”
“奚越不怕受苦,只要能平定东州,为圣上和兵部分忧,奚越在所不辞!”
“好!”林清从案后走出,拍了拍他肩,“我信你!明日我会和隋大人一起送你,你有什么需求,尽管跟我提。东州是我的一块心病,离忧,可要好好干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奚越不禁红了脸,抿了抿嘴,道:“离忧必将全力以赴。”
林清露出赞赏笑容,再交代了几句就让他走了。临近下午,就听王朗前来通报,说是隋大人来了。
“又来了?”林清蹙眉,近日以来隋瑛盯他盯得可紧,听闻上次自己去见了徐无眠,这个人想说话又不敢,但到底心底是不悦的。于是这几天一到傍晚时刻,隋瑛便来衙门寻他,丝毫不给他去刑部打探徐无眠的机会。
他知道他是担忧自己,但这份担忧已经严重影响到了自己的行动。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隋瑛身着官服走了进来。
“你日日来寻我,叫人怎么看我?”林清放下手中表章,脸上已无半分悦色。
隋瑛站定,他没想到林清会如此说话,凝停几分,便道:“不管人家怎么看你,我都是要来寻你的。”
林清蹙眉,“你这不是让我陷入非议么?”
“你怕?”隋瑛也不禁哂笑,“我倒觉得你不怕呢。”
林清勾起唇角,冷冰冰地笑,也不看他,自顾自地案上的表章,“怎的,又想来教训我呢?若是你心里有什么担忧,趁早解决了去,若不能解决,便好生忍耐着,不要来妨碍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何曾妨碍过你。”隋瑛走上前,抓了林清手腕,“为何一见面就和我闹不愉快?”
“你知道为何。”林清剜了一眼他。
“那你也知道我如此行是为何。”隋瑛力度大了些,“总归你是我的人,你愿是不愿,这段日子你都给我消停点。”
“隋大人挺会教训人。”
“不管你如何讽刺我,这一次你必须收手了。知道吗?阁内没有一张参你的折子,所有人都噤了声,这不正常,晚儿,你听我一回,好吗?”
“不好!”林清甩开隋瑛的手,转身就走,“徐无眠还在牢里关……”
话音未落,林清胳膊上就传来一道剧痛,隋瑛竟下了狠力,将他拉了回来。
“你弄痛我了!”林清目透狠戾,死死盯住隋瑛,已是眼眶发红。而这一次,隋瑛没有松开。
“我说了,现在立刻回府。”
“凭什么?!”
隋瑛根本不回答,拉着林清就出了签押房,“如果你不想闹得太难看,最好老实点跟我在身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咬牙切齿,最终在一众下属的面前收束了神色,佯装无事般走在隋瑛身边。只是这两位尚书面色沉重,隐约可见怒气。众人都噤若寒蝉,远远地避开了。只有齐桓,遥遥地向二位行了个礼。
马车上,两人一路无言,林清落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住官服,不甘地注视车窗外,丝毫不顾隋瑛落在他身上的那既担忧又无奈的目光。
“我要回林府。”
“不,今日在隋府。”
“你!”林清刚想发作,就见隋瑛整个人扑了过来,将他抱在了怀里。
“算我求你,这一回先收手,好吗?这不对劲,真不对劲……”
林清瞪大眼睛,却依旧紧咬牙关,不作回答。
而与此同时,北镇抚司的庭院中,倪允斟刚要出行,却被两位千户拦在门口。
“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倪允斟目透阴狠,手已经落在绣春刀之上。
“抱歉了镇抚使大人,这是荀指挥使的意思。”千户凛声道:“这几日,您不被允许离开这一处庭院!”
“自己家也回不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不得!”
“他妈的,这是什么意思,杨千户呢?叫他来见我!”
“他早已去广东惠州了!”
“惠州?!”倪允斟双眼遽然睁大,顿时后被生寒,心底顿时一片冰凉。
两名千户相视一眼,抬了抬手,顿时一众锦衣卫涌进院落,将倪允斟团团围住。
“还请镇抚使大人回屋!”
“还请镇抚使大人回屋!”
声浪如潮,倪允斟只觉得脚步沉重,他想冲破这包围,却见一张张熟悉的面孔,此刻冰冷异常。就算冲出去了又如何?
惠州,为何是惠州?
他到底做了什么?
翌日,在顺天城外送走奚越后,宋知止刚上马车离去,奚今还在抹泪,隋瑛方牵住林清那百般不愿意交托在他手中的手时,荀虑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奚今刹那止住眼泪,一脸茫然,看向身边的两位尚书。只见两人竟都呆站原地,面色逐渐青白。
隋瑛只觉得当头棒喝,浑身血液都凝固。而林清,则面无表情,怔怔地看着马上的锦衣卫。
“权王遗党,罪臣林可言之子,林清——林安晚,即刻入诏狱!”荀虑出示金牌,一众锦衣卫便将众人包围在内。
轰的一声,劈开一道冬雷,森然闪电映照众人惨白面庞。
隋瑛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死亡,而林清,在片刻呆滞后,却露出凄切的、认命般的微笑。
“这一天,还是来了啊。”
他转身,望向隋瑛,捏了捏人手心,他知道此刻这人已经濒临崩溃边缘。
“帮我救他。”
“嗯?”隋瑛闻声抬头,只觉得自己已经丧失了呼吸,无法任何言语。而林清苍白的脸上,却挂着温柔笑容。
“对不起啊。”
说罢,他松了隋瑛的手,在众人惊恐而又疑惑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地朝荀虑走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77章第七十六章二十年,他还是走到了这一……
隋瑛预设过很多次场景,却没想到会如此发生。
林清被当街扒了披风和官服,只留下一件单薄内衫,平日里自己都不敢用力握紧的手腕和胳膊,就这样蛮横地用粗麻绳绑在身后。他竟一声不吭,任人摆布,平静而失神地笑着。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议论声纷纷涌来,隋瑛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陷入到一种极度张皇的境地,以至于失去了控制自己的能力。愣神中,他忍不住脚步,这双腿不停使唤,要朝林清走去。可将将迈开一步,却被奚今死死拉住了胳膊。
“大哥,不要。”奚今摇头,双眸已是含泪,她从未看到隋瑛如此失措、惶然。
“可他,他……”
隋瑛浑身发着抖,已是口齿不清。远远地他看见林清被两名千户架起塞进了一辆马车,他的晚儿连挣扎都没有,就这样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他根本忍不住,就好似灵魂驱动他朝前跑一般,他怔怔地追了上去。
“大哥!”奚今死命地抱住他,同时对身周那两名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已经呆傻的长随喊道:“你们愣着做什么!隋大人叫人欺瞒,已是动了怒气,伤了心,快快送你们主子回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韩枫反应过来,大声应了一声,就冲上来搀住隋瑛。
可王朗还定定地站在原地,呆呆望着锦衣卫离去方向。
“不!”少年突然爆发出一声嘶吼,哭着就追了上去。
这一声喊得撕心裂肺,唤回了隋瑛的神志,他打了个寒战,连忙拉住韩枫,“快!快把他追回来!”
韩枫含泪点头,就去追王朗了。王朗一边跑一边哭得声嘶力竭,一名锦衣卫停住马,幽幽转身。
“不想活了吗?”锦衣卫冷笑,手已落在绣春刀上。
“主子!主子!”可王朗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只看见自己的主子被人扒了官服给抓走了,他想要追,他想这寒冬腊月的,主子会冷,主子会伤寒的!
可刹那间银光一闪,王朗的脚步遽然停住,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双手就不自觉地捂了脖子。
汨汨鲜血瞬间从他指尖里涌出。
忽地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目光凝固在不舍和惊惧当中。轰的一声,他跪倒在地,朝前栽去。
冷哼一声,那千户收了刀,看都未看一眼,策马离去,扬起一团尘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要!”韩枫惊惧大哭,奔向好友,哆哆嗦嗦地把王朗抱在怀里。
“主子……主……子……”王朗喉间鲜血直冒,嘴里却依旧唤着林清。可他眼神飘忽,已是逐渐涣散。
“不要,小朗,说好过年一起放炮竹的!你不要死!”韩枫哭道,可他的朋友,却在这哭声中,头一歪,就此在他怀里无声息了。
片时,隋瑛在奚今的搀扶下疾步走来,蹲下身,他颤抖地伸出手,轻轻合上少年那圆睁的双眼。
“走罢,”他拍了拍韩枫的肩,艰难道:“咱们……咱们带他回去。”
少年的哭声不停,隋瑛起身,望着明晃晃的道路,熙攘的人群,他也想哭,可他却不能哭。
他要打起十足的精神,他要救他出来。
“等我啊。”
他怔怔地说。
——
又是一道逼仄的、摇晃的、四四方方的空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安晚的人生再度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的肩胛骨在马车内撞得很痛,他也感受到了寒冷,不知为何,在这一刻他突然很想笑。于是他笑了,在一种极度荒谬的神思中,他笑得像个孩子。他想这一天究竟是因为他急功近利而导致,还是注定的不可避免。兀地他又想起隋瑛这段日子对他的百般阻拦,倘若他竟已预料至此,而此刻他又该是什么心情?
他该有多么伤心?
想到这里,林清哭了。他哭得很伤心,啜泣不停。于是当荀虑把他从马车上架下来时,腹诽这看似胆大的也不过如此,竟害怕得跟个娘儿们似的哭哭啼啼。他觉得这人没有尊严可言,他不明白倪允斟看中了他什么。
可林清不在乎了,昨日此时,他站在兵部衙门最为神圣的签押房里,是大宁朝兵部的最高权力者。而此时此刻,他被锦衣卫架着,衣衫凌乱,双手绑于身后,站在北镇抚司的门口。万千朝臣最为恐惧的地方,他即将朝它走去。
眼泪倏尔止住了,北镇抚司的衙门口,好似有一股漩涡,将他吸了进去。恐惧和寒冷这时翻江倒海地涌来,他开始害怕了,于是双腿发软,这时他才明白为什么锦衣卫要架住他。
接着便是长长的地道,他听倪允斟讲过这种地方,在阴暗、潮湿的地下,水火不入,充满瘴疫之气。囹圄中有一小条窄窗可透进些许日光。当初倪允斟凭借那道日光看清了师父的笑容以及身上涌动的蛆虫。
这一刻,林清倒希望关押自己的地方没有窗。
可很不幸,他被扔进那间牢房时,光线当中的蜉蝣好似受了惊,一股脑儿散开。许是先前关在这里的人遭遇了太多折磨,地上濡湿的稻草间散发浓郁的血腥气息,叫他将将张开嘴呼吸,就干呕不止。
林清回过头,只见荀虑森然面孔上露出不屑神情,随即走上前来,解除了他背后的绳索,这时,又有两名锦衣卫围了上来,给他的双手双脚带上铁链镣铐。
三人出了牢门,锁上铁锁后,荀虑幽幽转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大人,能再睡会便睡会罢。”留下这一句,荀虑扬长而去。
寒冷在此刻攫住林清,叫他哆哆嗦嗦地爬起来,站定在牢房中。手铐和脚链如此沉重,让他行动都是困难。他垂首,注视自己已是破皮的鲜红手腕子,又怔怔地笑了出来。
二十年,他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二十年,林清最终还是变成了林安晚。
是哪一刻叫人察觉的?他已是处处小心,可还是露出了蛛丝马迹?
他迫使自己用思考来战胜恐惧,尽管此时思索此间缘由已是毫无意义。可他需要思考,用智来驱散隋瑛那一刻绝望的面容。他不堪想他,他不敢想他。
后来念及初进诏狱的那一日,林清的回忆是模糊的。他对此总是沉默,并非是他不愿提及过往,他是真不记得了。留在他印象里的只有浓郁的血腥气以及寒冷。他想思考也无能为力,最终在思念隋瑛的过程中睡着了。他甚至没有想过自己是否能过活着走出这里。
荀虑叫他能睡就多睡一会儿,他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于是靠在墙角,尽管他冷得直打颤,可他还是强迫自己进入了睡眠。
只是他不知道,他这副模样被另外一间牢狱中的人收在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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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意识清醒时刻,他已经身处一件刑房里,被绑上了刑架。刑架如同冰一般,将寒气灌进了他的身体里。
“说!你身为罪臣之子,是怎么逃脱抄家的!是谁帮助你入仕,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荀虑站在他面前,火把将他的影子投在他身上,像个张牙舞爪的怪物。这怪物的声音铿锵而威胁,皮鞭在他手中,跳动光泽,跃跃欲试。
可面对这些问题,林清只想笑,他们早已清清楚楚,却非要自己交代。要自己一字一字地说出过往的痛,说出那些不堪面对的、模糊的回忆。
“说!”
这是一声命令,林清飞速思索着,倘若说,该从何处说?
是从父亲某一日不再微笑的那时说?还是从他被莫名其妙放进一个小木箱时里说?
那时他才八岁,即使到了现在,对于当时间事,他也不甚明晰。
他只知道,父亲是清白的,他也坚信他是清白的。敌人是张邈,因为张邈的作证,坐实那莫须有的罪名。
他苟活于世,就是要洗清这冤屈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所有的一切在顶峰间崩塌,还有什么诉说的必要呢?
于是他沉默了,这沉默刺痛了锦衣卫们。他听到嗖的一声,什么从视野里倏忽晃过,火辣的疼痛就在前胸浮现,那一刻,他猛地瞪大眼睛,扬起头,几乎失去呼吸!
烧灼般尖锐疼痛,让他张了嘴却什么都发不出声,只能在喉间挤压出喑哑的呻吟。接下来,又是一鞭接着一鞭,很快,他在剧烈的颤抖当中不出声了,也感受不到疼痛了。鲜血从身体各处涌出,染红了衣衫,夹杂汗水,顺着双腿流下,淅淅沥沥滴落在地。
这是林清入诏狱的第一天,被鞭刑到晕厥。隋瑛回府后几乎不能站稳,叫下人处王朗的丧事后便将自己锁进了厢房,任凭奚今在外怎么呼喊他他都不应声。向来坚强的他也需要时间来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离别。在无人瞧见之处,他倒在两人共枕而眠的床榻上失声痛哭,却又在一整夜后,从此等惊惶中恢复,双眸里重新闪耀灼灼目光。
“一定,一定……”
他咬着牙,几乎用尽全力。
“一定会调查出真相,还他一个清白,救你出来。”
他起身,打开门,犹若死士,步入既白的黎明。
第78章第七十七章林安晚,我高看你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那人在哭。他想告诉他不要哭了,这一切都是他该得的,只不过晚来了二十年。可那人却泪流不停,牵了他手,问他为何如此?
为何如此?他泫然欲绝,为什么是你该得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都是自己该得的?
他做错了什么?他命不该如此!
倒吸一口气,林清从昏厥中醒来,刹那间剧痛从浑身各处传来,叫他发出艰难的呻/吟。他痛苦地蜷缩,又颤抖地舒展。铁链将血液揉进地砖里,林清恍惚间看到一具陌生的身体。
那竟是自己的身体。
他笑了,笑得疯狂,满眼是泪。
“……哈哈,哈哈……”
林清爬坐起身,忍着剧痛靠在墙壁上,他自顾自地笑着,发出鬼一样的泣声。他想起了隋瑛,他对他的担忧和恐惧视而不见,与他争吵,让他伤心,他想起了徐无眠,他让他身陷险局无法脱身,他想起了萧慎,他让他有了依靠却又失去,他也想起了倪允斟,想起昔日他叫自己别落在他手里……他想起了好多好多人,可只有一人,在他眼前,久久不能挥去。
“父亲,父亲……难道安晚,命止于此了么?”
仰头,他好似看见昔日那风光霁月的林知府,手持弓箭朝他走近。
“没有的事,晚儿,没有的事啊……”
“可是,为何,为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忍耐太久了,二十年,他迫使自己忘记林安晚,却独独记得那份仇恨。怀揣这份仇恨,他走到如今,可到现在,他也分不清他的一些所作所为,究竟还是不是因为这份仇恨。
他手上的血,有自己的血,也有太多他人的血。
“父亲……”
林清喃喃自语,光线落在他颓丧而惨白的面庞上,泪水纵横,他抬手去触碰那虚影。
“活下去。”他听见父亲说。
“对,活下去。”好似又听见这一道声音,却是来自另外一人,“活下去!我等你啊!”
“哥哥!”他转头去看,牢狱中却又空空如也。他瞪大眼睛,四散的生存意志悉数回收,他打了个激灵,随即颤抖嘴唇,喃喃大声道:“对,对,我要活下去!要活下去!我落难于此,乃天命也,可我林安晚,不服这命!”
“我不服……”他恨恨地攥拳,目光灼灼,盯着那光线,他品啜着这希望。
还有隋瑛,还有萧慎,还有倪允斟……他身边还有人,情也好,利也罢,他们会救自己,一定会救自己!他要在这诏狱里活下去,等到他们朝他伸手的那一天。他会熬过去,不会放弃。
不知过了多久,他浑浑噩噩地睡去,又昏昏沉沉地醒来。其中也不知道日夜轮回几次,他又上了几回刑架,承受了多少道鞭刑,他亦是一言不发,怀抱生的希望,鞭刑的最后,他竟感觉不到疼痛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荀虑气急败坏,却不由得生出敬佩。他先前以为这人是弱不经风的,那昔日的骄傲不过是一种依托权力的耀武扬威,可他却逐渐发现,这人从骨子里就是高傲的。
他太高傲了,以至于轻视死亡。
林清被一盆盆冰水浇醒,他很疑惑自己怎么还能对痛觉有所感知。于是在这种极度痛苦中,他又昏沉晕去,沉沦于昔日的梦境。
只是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在他面前,居然蹲着一人。
他眨了眨眼,努力想分辨,这究竟是幻影,还是真实的人?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林清疑惑地蹙眉,如同孩童。于是眼前的张邈笑了,他抬了抬手,轻轻拨弄了一下林清鬓边汗湿的长发。他怎么现在才发现,他的样貌分明是他父亲如出一辙。
自己没有看出来,可圣上为何也没有看出来。
是因为他们都在刻意逃避么?
“是我。”他说,“是我,你的仇人,的确是我。”
林清扬起嘴角,笑了,他想抬手攫住张邈的喉咙,可他做不到。铁链如同他的身世,让他这一生都束手束脚,让他只能靠坐在这墙角,悲哀至极地凝视眼前人。
张邈苦涩地笑,兀自摇头。
“倘若你肯后退一步,我又何尝愿意看见你这副模样?你是他的儿子,你是……林安晚。”张邈抬眼,“还以为,你扶持岐王,与我作对,是真有什么为国为民之心,现下看来,也不过就为了一己私仇罢了。你只是想报仇,想证明自己。不,或许你连仇恨都没那么看重,你只是不甘,不甘心你父亲的下场,你要走得更高、更远,顺带着给他洗刷一个罪名罢了。”
“林安晚,我高看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微笑不变,只是闪烁的眼眸中,眼泪兀自淌落着。
“你比不上你父亲,你比不了他。”张邈掏出手帕,揩拭林清脸上的血泪。
“要么你撑住,出来和我做最后的决断,要么你就在此刻死去,我给你一个痛快。”张邈从大袖里掏出一枚精巧的玉瓶,不知为何,他的声音竟是哽咽的。
“可我告诉你,林安晚,你父亲的确造了反,你要如何接受?你,该如何破局?”
“不……你骗人。”林清咬紧了牙关,艰难吐出几字,已是浑身颤栗不止。
“五天了,你挨了几顿鞭子?为何隋瑛没有救你出去?”张邈站起身,泫然道:“林可言协助权王谋逆乃为板上钉钉之事,不然你以为,你为何在这里?隋瑛又为何,迟迟不能动作?”
“他在玉峦殿前跪了一夜,头都磕破了,声音也喊哑了,求圣上重审当年一案,圣上气极,叫他去审,审罢,审罢!我倒要看看他能审个什么结果出来,这结果,是你们能承受的吗?”
“我不相信……”林清抬手,捂住了自己双耳,“我不相信!”
张邈扬了扬嘴角,“我就说,这尘世间,人还是糊涂些好,心宽些好。你若留在惠州,做一名药商,又或者,你入了仕,行事低调,又怎么落得如此境地?又怎会逼我到不得不对你动手的这一步?”
“呵呵,无论你相信与否,自从知晓你是他的儿子之后,我到底是不愿意见你,如此,如此模样的,我早已叫冯延年对你说过很多次,退一步,退一步……”
“不过都是,借口罢了。”林清艰难道,“不过都是对自己的良心,一番假意惺惺的安慰罢了。”
“呵,良心?”张邈好似难以置信,“你也是为官多年,也走到了当初你父亲曾走到过的高度,为何还要跟我提‘良心’二字,你何曾有了如此奢侈的想法?”
“——不,”张邈说完又自我否定,摇起头来,“你也是没有良心的,东州之事背后之人是你,我知道,若是你父亲,就不会做这种事。纵容恶,与行恶无异。别说什么你想一网打尽,你只是想扳倒我罢了。为了扳倒我,你可以牺牲无辜之人。所以啊,林安晚,有没有发现,你和我才是一类人,你,是高尚不起来的。即使你父亲是真正地造了反,你也是比不过他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邈自顾自地笑了几声,一步一步地走出了牢门,临走前,他深深回首看了一眼林清。
“我很期待隋瑛最后的调查,看他四处奔波后发觉全是徒劳。他是个光明磊落的,讲原则的,我倒想知道待他查明你的确为罪臣之子,他还会不会继续救你。”
“贤侄,我等你啊。”
林清失神地笑着,被张邈的话四处冲击着。他不相信,他不相信。
直到张邈消失在诏狱的黑暗当着,他也未回过神来。在他脑海里勾勒出隋瑛跪在玉峦殿前的身影,没错,事实也的确是那般模样的。他跪了一夜,恳求着,在这毫无突破口的死局中,他一声一声地磕着头,在殿上冒着生命危险据力争,只愿为他的晚儿争取一丝机会。
可那是机会吗?
林清不知道了,他只是想笑。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喑哑地喊出一句,喉间涌出一口腥气,他猛地呕出一口血来。张邈留下的玉瓶在一丝光芒中闪耀莹润光泽,这一刻,他真想就此一了百了。
他颤颤巍巍地拿起那枚玉瓶,呆呆欣赏着这一抹天青色。多美的颜色啊,是隋瑛的颜色。死了,便是痛快了,可死了,便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到底是舍不得他的。
好似被烙铁灼伤,林清兀地扔掉了玉瓶,蜷缩起来发着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不!”
他牙关打颤,狠命喊出一句,“不!”
可就在这时,原本寂静的死牢里却传来一道笑声,沧桑而喑哑,仿佛来自阿鼻地狱。
林清的颤抖遽然停住,在莫名的熟悉中抬头。
“呵呵……你也有这一天呐……”
铁链声响,黑暗中一人蹒跚朝他走来。林清循声望去,只见栏杆后的隔壁牢房里幽幽现出一道鬼魅般的苍老身影。林清眨了眨眼,视野清明时,他看到了须发皆白、形销骨立的故人。
郦径遥身着单薄囚衣,四肢都被拴上铁链,眼底现出痴狂的精光。
“你,林见善,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啊!哈哈哈哈!”郦径遥笑得猖狂,抓了栏杆,几乎仇恨地喊道,“林安晚?我听见了,他们说你叫林安晚,你是林可言的儿子!你竟然是……林可言的儿子!哈哈哈!我输的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药商之子,而是林可言的儿子,不亏!不亏!可是,你以为是你打败了我吗?”
郦径遥推搡着牢门,大叫道:“你以为是你打败了我吗!”
“你以为你是靠着自己能力,打败我郦依的吗!”郦径遥兀地嚎啕起来,惊诧了林清:“你我不过就是这世间的两只虫子罢了,你我不过就是他手里的两枚棋子罢了!圣命,就是天命,就是你我的命!可比起你这罪臣遗党,我郦依,再佞再贪,对他也是忠心,可我就这么被放弃了……我郦依,就这么被放弃了……倘若他真有选择也就罢了,可你又来了,我不懂了……我不懂了,这一切有什么意义,有什么意义……”
愤怒的叫喊幻化为癫痴的喃喃,郦径遥的目光也无法集中在林清身上了,他拖着铁链,又爬回到了他的牢狱深处,化作一只苍老虫豸,苟活在这永生无光的角落。林清愣住了,一时风光无两的工部堂官,竟然短短一年,就变得这般痴傻?
诏狱,地狱也。
“哈,”林清含泪摇头,“可我林安晚,偏偏要从这地狱里活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会活下去。”
第79章第七十八章加个印,不能反悔……
一张湿润的手帕轻轻地搭上了发烧之人的额头,奚今用手被去贴隋瑛的面颊,烫得犹如烧红的碳。这人昨日在刑部顶着高烧在刑部翻了一夜的卷宗,在晨间终于坚持不住,昏倒了在了刑部大门口。
他虚乏得厉害,却不肯休息,奚今无奈,只好对他说,等他好了,自己才能前去惠州,以郡主之名先保下那惠州的林氏族人。隋瑛紧紧抓住奚今的手,艰难地吐出一声谢谢,才堪堪睡去。奚今坐在床榻边,时而在他额上换上一块湿布,时而用干帕子为他揩泪。
她想,林大人这一走,把她大哥半条命也带走了。
“奚小姐。”韩枫端着茶盏进来,“喝点茶水。”
“崔大夫的药熬好了没?”奚今问。
“在熬,在熬。”韩枫泪水涟涟,双眼红肿,奚今看了也是心里难过。
“别哭,你主子之后要行的路还很长,你这个做长随的,要更加妥帖才是!”奚今鼓励着韩枫,自己却是喉咙发紧,起身走出了厢房。
她方走到环廊下,就见岑长青提着衣摆急匆匆地小跑而来。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错谬?”奚今赶忙迎了上去。
岑长青重重叹息一声,“嗨,找了!翻了个遍儿!刑部的人就差把我赶出来了,可是,这事是一点错谬都没有啊。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岑长青压低了声音,颤声道:“那林可言,的确是谋了反!”
奚今大惊,“怎么会?!”
岑长青摇头,叹息不止。是啊,怎么会?虽说这林可言死了二十年,但朝中关于此人的传言都是“清廉奉公”“忠君爱民”等褒奖,在朝政中怒怼奸臣,被人针对,以至于一贬再贬,从吏部堂官的位置上给做到了岭南的巡抚,又不知为何冲撞了当初继位不久的庆元帝,同年连掉两级,去祖籍广陵做了知府。
后又不知怎的,与江宁那权王勾结在一起,行谋逆之事。庆元帝亲自御驾亲征,前往江宁镇压叛乱,最推翻以权王为代表的高太后一派,也将林可言抄家于广陵。
至此,因权王一事,庆元帝行削蕃之举,就此坐稳了那把龙椅。
如今二十年已过,怎的这被抄家的广陵林氏还留下一名嫡子来?更坐到了大宁朝兵部的第一把交椅?如此想来,还真令人后背生寒。
奚今垂首,暗自思忖。她对当年之事无半分了解,对林清也是不甚熟悉。但她相信隋瑛,若林可言的确为叛臣贼子,隋瑛不会如此倾尽权力去为其翻案。即使他和林清感情深厚,可在此种危及江山社稷的原则性问题上,他不会以私情为重。
岑长青持相同看法,他也是个做臣子的,林可言谋逆一事超出常,本就疑点重重。因为皇帝的缄默才叫此案在朝中阒然无声。若他调查得没错,林可言落网后,有数名大臣以身家性命作保为其正名,其中甚至有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夏炎。然而在张邈那决定性的证词之下,此案再无推翻之可能,那些作保之人也纷纷落得个凄惨下场。
如今旧案又起?隋大人该如何应对?林大人又该如何绝处逢生?
两人都是沉思不语,兀自叹息。而厢房当中,韩枫已是扶起隋瑛,喂他喝药。
“主子,这是崔大夫熬的汤药,您得先退了烧,才能打接下来的硬仗啊。“韩枫劝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隋瑛面色通红,双唇枯焦,联想到诏狱中的林清,心底痛苦万分。可又想到自己若是倒下,便再也救不出林清,也无法完成他的嘱托,便强打起精神,从韩枫手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奚今呢?”隋瑛问。
“在外边,岑大人也在。”
“叫他们过来。”
韩枫领命去了,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他面前。
“隋大人。”岑长青颤抖地握住隋瑛地手,“好生照料身体,有我们在呐。”
“长青兄,多年前这一旧案,带走多少人命,你……还是有所选择罢。”
“干什么说这种话,岑某不才,多亏隋大人知遇之恩才能有所抱负。若当年林可言一事确有隐情,我们这些做后人的,不说为前人鸣冤,就是那林大人,也与我岑某有半个同门之谊,此事当做,当行呐。”
话说至此,隋瑛已是泪流两行,哑声道:“那我就代见善,感谢长青兄了。”
“莫谢,莫谢!”岑长青宽慰道,隋瑛便看向奚今。
“今儿,大哥……”
“大哥可是要跟我说谢了?若不是大哥伤寒发烧,我此时就该在去往惠州的道路上!别忘了,我的马术可是奚越都不能及!”奚今俯身握住隋瑛的手,“只要大哥保重身体,打起精神来!”
面对奚今坚毅目光,隋瑛重重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明日一早,我便启程去广陵府。”隋瑛咳嗽两声,“此事由广陵开始,定能在那里寻见端倪。长青兄,卷宗你继续翻着,也许有我们漏掉的地方。”
“好!”奚今道,“那我们兵分三路,定要救林大人出来!”
三人一拍即合,此时,北镇抚司,倪允斟终于找到了契机进入地牢。
荀虑出门办案,他寻到昔日下属,说自己肯定什么都不做,不让他们为难,他只想知道那林尚书如今情况如何。
“只能在外面瞧一眼。”一名千户为难地说,“那牢房钥匙只有指挥使有。”
“瞧一眼就足够了!”
倪允斟装出轻松写意的模样,实则在背地里,饶是他这般乐天的性子,也是在暗地里抹了泪。
直到如今,他终是明白了那日在松福寺后的松林木屋里,林清依偎他手,伤心动容所为是何。
那时他以为,这人智计如妖,定是在算计他的那份情。可如今看来,他的悲伤为真,他的痛苦也为真。他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一个不能出现的林安晚,于是他贴着他的掌心,落了泪。也许是为了素未谋面却为林可言而死的夏炎,也许是为了与他同病相怜的自己,那一刻,他并不是伪装的。
可这么多年的隐忍,他又是如何扛下来的?
隋在山,是否又知晓这一切?
又联想到隋在山的广陵出身,那日在土地庙内林清所言的“一生”。他们的一生,原是从二十年前就开始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二十年,彼时都是如何矇昧的少年孩童啊,就这样一路走到现在了吗?
站在地牢门口,倪允斟不得不大口呼吸,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随即换上一副笑容,步入深邃的黑暗中。
“见善。”
在地牢的最深处,关押夏炎的同一间牢房里,凭借同一扇窗所透射进来的光,他看到了倒在地上、如一滩水般的林清。
单薄的衣衫已被血浸染,林清背对牢门,蜷缩在地上。他方才受了烙刑,前胸和后背都有几处骇然的伤口,焦糊着渗血。见林清没有回答,倪允斟呆站在门口,已是惊得魂游天外。
他见过很多惨状,出自于他手、比林清惨烈的还有更多。可当他唤了一声又一声心上人的表字却没能得到回音时,他颤抖地拔出绣春刀。
“镇抚使,不可!”千户阻拦了他。
“我要进去!”
“您答应的!”千户央求道,“您答应过的!”
“不作数了,不作数了!”倪允斟怒吼一声,推开千户。绣春刀披在铁锁之上,崩开火星,哗啦啦地一声,铁链悉数落地,倪允斟踹开大门,冲上前去将林清抱在怀里。
“见善,见善!”他摇晃怀中人,那惨白面庞,遍体鳞伤的身体深深刺痛了他。林清已是气若游丝,却在一声声呼唤中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看清来人,他颤动地扬了扬嘴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择之啊……”
“见善……”倪允斟泣不成声。
“我是……林可言的……儿子……”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我的箭术,是父亲教的啊……”
倪允斟痛苦摇头,连忙脱下披风,将林清包裹在内,给予他一丝温暖。
“对不起,对不起……”倪允斟不住道,对不起这么晚才知道你和我有一样的痛,不,是更深的痛。对不起没能给你早些提醒,让你沦落如此境地;对不起,即使到了现在,也只能抱着你说对不起,无法救你出去。
林清苍白无力地笑了,双眼愣愣怔怔,看眼前男人哭得如此伤心,早已流干了的泪水再次淌落。
他何以对不起自己呢?
他想抬手给他擦一擦眼泪,可他做不到。他只能半张唇瓣,喉咙里发出喑哑之声,倒在倪允斟的怀中,品啜这久违的一丝温暖。即使这温暖是他过去避之不及的,可如今,他多需要这温暖啊。
“告诉他……我还活着……”林清艰难道,“叫他……放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倪允斟收了哭声,问:“他什么都知道吗?”
林清眨眼,默认。
“你一定要扛住.”倪允斟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塞进林清嘴里,“吃下去,会有一点用处。”
林清的咀嚼很费劲,但他依旧吞了这枚丹药。
因为他要活,为了活,他能付出一切。
接着倪允斟又掏出一些金疮药粉,洒在林清身上各处伤口。外边的千户见了,急忙喊道:“镇抚使,您这样是坏了规矩!”
“坏了便是坏了!荀虑要杀要剐,我倪允斟就在这里!”倪允斟回首,双眼猩红,咬牙怒吼。
“不……”林清在他怀中摇头,轻轻抓了抓他的衣襟。
“你也要活着啊……我们……才有希望。”
“见善。”
林清摇头,再次睁开双眸,示意他离开。倪允斟万般不舍,用衣襟揩拭林清被血泪污秽的面庞,擦了一遍又一遍。
林清笑了,他想,倪允斟会亲吻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的,倪允斟俯身,这一次,他轻轻吻在了他的唇上。
“活着。”双唇分开,倪允斟说:“加个印,不能反悔。”
林清没了说话的力气,再度眨了眨眼。倪允斟抱起林清,将他放在了角落处,用自己的披风包裹好了他,咬牙离开。
是夜,隋瑛收拾细软,预备赶程夜路,他高烧尚未完全退,却不肯耽误一刻,正一边收拾一边仔细分析此间局势该如何破解,就听隋府大门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韩枫连忙去开了门,发现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倪公子?”
倪允瞻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韩枫这才发现他身着素色布衣,是寻常百姓的打扮。
“快带我去见老师!”
“哎,哎!好,您快……”
说罢,倪允瞻着急进了门,韩枫警惕地望了望四周,便锁上了大门。
“隋师,隋师!”倪允瞻疾步走到了书房,推开门,迎上隋瑛震惊而又惊惧的目光。
这一刻,隋瑛心中思量着任何结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家兄要我来告诉您一声儿,林大人还活着!他还好好活着!”
隋瑛跌落在座,面色惨白,“可,可有受苦?”
“受,受了些,但家兄会尽可能……护他!为了夏炎,也会护他!”
隋瑛破开笑声,却是满眼泪水。
“那么,我便是一刻也不能再耽搁,望之,代我谢谢令兄,我现在就要启程。”
“您要去哪里?”
“广陵!”
第80章第七十九章我已无人可求了。
时隔多年,隋瑛再次回到了广陵。
听说他是来查当年权王谋反一案,众官员对他这个从一品都是避之不及。他根本不在意,他先是去了广陵府的几个衙门,在知府杨齐泽万般不愿意下查阅卷宗,可就如同刑部卷宗所记录的一般,此间毫无错漏。于是他顺着证人名单找到当时协助庆元帝的几支民勇部队。
这几支民勇部队早已解散,只剩下几位在广陵周边务农,隋瑛便马不停蹄地找到当初这几人。众人给出的回答与卷宗记录无异,均是坐实林可言罪名。就在隋瑛万念俱灰之时,一名三十五六岁的香油店家找上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店家不知从哪里听闻隋瑛重启那桩惊天大案的调查,跟在隋瑛身后好几天,被隋瑛发觉,问他是否有话要说。可那店家怯生生地看隋瑛,半晌都是沉默,忽地又连生感慨,叹息不止。
“为何叹息?可是有话要说?”隋瑛问,此际他脸色十分难看,除却忧色还有那病痛和劳累所积攒的疲色,韩枫不得不在一边搀住他。
路边简陋茶馆棚布下,店家幽幽抬眼,看了一眼他,“不,不……”
“你叫什么名字?”隋瑛问。
“小的,小的姓孙,名广……”
“孙广?”韩枫连忙翻看名单,说:“他也是当初那证人!”
隋瑛心中大惊,是,孙广是其中证人,只是他当初年纪尚小,隋瑛将其排在了后边儿。没想到这人竟然一路上跟着自己。
隋瑛激动地拉了孙广的手,问:“你一定有话要说,对不对?”
孙广闪躲目光,最终沉重叹息一声,道:“我不明白啊。”
“你不明白什么?”
“官人不知,那知府,嗨,当初那林知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何?”隋瑛迫不及待地追问。
“多么好的一人啊。”孙广感概道,“可不知为何,怎么就,就和那权王……”
未等隋瑛说话,孙广又补充道:“可那权王,也是……”
“如何?”见孙广说话欲言又止,隋瑛不免着了急。他一着急,孙广便吓得哆哆嗦嗦,纳头就拜。
“还请官人恕罪!恕罪!”
“快快请起!”隋瑛上前搀扶道:“孙店家,此事有关人命,还请但说无妨,无需担忧,我隋瑛乃当朝命官,一言九鼎!”
孙广沉吟片刻,思前想后,便重重拍腿!
“嗨,我这个人,反正也是孤身一人,老母去世后也无牵挂了,只是当初那事,实在叫我纳闷!我……我……”
“其中可有隐秘?”
孙广声线颤抖,迎向隋瑛灼热目光,“官人,那权王,糊涂啊!我原先是在权王府当差,在权王来到江南这边儿的头一年就去了,那权王,年轻气盛,却也是个乐善好施的主儿,从未给我们这些下人摆谱子,拿着上面给的俸禄,也是在这江宁乐哉悠哉,虽说一直有些什么人登门拜访,说些子不敬当今圣上的闲话,但那权王可有懂得什么哟!他刚及弱冠,刚娶了妻妾,连一名小儿都未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后来,那林知府回到广陵做知府了,就成了权王府上的常客,渐渐地这权王就发生了变化,他不爱笑了,开始皱眉头了,口里也开始念叨什么要成大事了!那时我也还年幼,是个在院内扫地的童子,那林知府说些什么,也并不避开我。我亲耳听进了,他,他说权王天纵奇才,有明君之相,也是当朝太后嫡子,为何不,为何不……”
顿了顿,孙广恨道:“那林知府,平日里温和纯良,对我们这些下人都是极好的,可他,他真真是撺掇权王造反之人呐!”
隋瑛只觉得当头棒击,根本无法站稳。
“主子,主子!”韩枫连忙扶住了他,回头斥责孙广:“胡说!既然是极好的人,又为何……又为何……”
孙广摇头,“我亦不知,那时我年幼,后来又被送出权王府,再后来成为民勇,参加练兵,又跟着去……去讨伐权王……”
念及此,孙广已是落泪。
“我曾经的主子就被斩首于我面前,可我……可我不能哭哟大人,权王待我极好,我老母病重,还是他施舍银两救我母子于水火之中……”
孙广泣不成声,可隋瑛在缓过神来,俯身抓住孙广肩膀问:“你当初,也是如此作证的?”
孙广打了一个激灵,连忙磕头,“官人,小的说的句句如实啊!我何曾想……我何曾想,那林知府,彼时对我关心甚切,我又怎会,怎会……”
见孙广已是涕泗横流,隋瑛如鲠在喉,根本说不出半个字来。
难道,这一切都是事实吗?
不,要怎么才能让他相信,教导他们走正途,行光明之人,真的是一叛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些年的坚持,都是一场虚幻吗?
不,他不相信…
霎时间天旋地转,隋瑛一口气郁结胸口,喉间便是腥气上涌,呕出一小口血来。
“主子!”
“别说话!”隋瑛抬手,制止韩枫的关切,剧烈喘息,却凝神看向孙广,“那么孙店家,我问你,你说你曾在权王当差,为何之后又参加了民勇?”
“我,我不知,那一日我分明扫了地,可那林知府却说我没扫,便叫权王把我赶出去了!”
“权王如此听他的?”
“句句都听!”
“你被赶出权王府?可曾记很林知府?”
“我……我哪里记很过哟,那时我年纪也轻,在权王府里受尽了欺辱,还是林知府撞见了,救我于恶人之手。我受尽了白眼,就只有林知府肯给我一两句好话,说这童子聪慧,可提进院内扫地,我这才有见到权王的机会。也是因为林知府对我青睐有加,权王才会施舍我钱财救母……”
“可突然有一日,林知府却对你冷眼想加,把你赶出了权王府?!”隋瑛咬牙追问。
“没错,没错……”孙广哆哆嗦嗦,也不知这其中发生什么,他也纳闷来着,“好端端的,就把我给赶出去了,莫名其妙地,被人抓了当民勇,又后来,怎的又去做了证人,亲自,亲自指认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听罢,脸现落寞而绝望的微笑。
“韩枫。”
“小的在。”
“给这位孙店家,一点银子罢。”
韩枫连忙掏出一点碎银,塞到了孙广手里。
“不!小的不能收啊!”孙店家连忙摆手,跪着上前,抓了隋瑛的衣摆,压低了声音,颤声问:“官人,这其中有冤是不是?你是因为这冤而来的吗?我当初的作证是不是错的?我一直怀疑……我一直怀疑,那林知府把我赶出去,是故意的,他是为了,为了让我活下去,让我照顾老母……”
“孙店家!”隋瑛连忙蹲下身,扶起孙广,“别再记挂这事,只当一切都过去了。”
隋瑛已是忍不住哽咽,“只当,你我从未见面,我从未来问过你这事。”
“大人,小的求你了,这些年,我愈发想不明白,我不明白啊……”
“你何必求我呢?”隋瑛摇头,已是泪染衣襟,“我已无人可求了。”
回程时他的脚步虚伐,身形不稳,自打他回了广陵,他却从未回过本家。多年前他步入仕途,就再也未回到过这里。与林清重逢后他独留广陵那三年,叫姨娘流干了泪,也叫她伤透了心。他不敢再回来见她,可如今,他只觉得自己的精神在崩塌边缘,他竟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姨娘。
就如同当初在刑场,姨娘自后抱住他一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瑛儿!瑛儿!”隋府中,姨娘放下手中针线,难以置信站起身,将他拥入怀中。
“你为何回来了?你何时回来的?”
隋瑛愣在原地,看多年前那冠绝江南的名妓已是青丝生白,仪态渐老。他呆楞上前,抱住姨娘,缓缓跪倒在地。
“对不起,姨娘。”
“瑛儿,可是受了苦?”姨娘掏出手帕,揩拭他眼角的泪。
隋瑛抬起头,颤动下巴,这一刻,他仿佛变成了一个孩子,在母亲怀里嚎啕大哭,“我完不成了……姨娘……我无法做到了……”
“一切都是真的……我无法替那林家伸冤……”
隋瑛摇头,几乎绝望地喊道:“我救不了他了!”
——
气血攻心,多日奔波和劳累,隋瑛再次发起了高烧,梦里全是一间黑暗的地牢,和那隐忍呻吟的苍白之人。
他该有多痛,隋瑛不敢想,也不堪想,而自己却一病再病,连这一点劳累都受不住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这又何止是因为查案的疲劳呢?
韩枫伫立在榻边,十日了,他的主子几乎也不能寐,好不容易睡着了,却也是泪流两行,不知在梦里遭受何种折磨。他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模样,在少年眼中,自己的主子无所不能,有通天的手段,偌大的权力,无边的智慧……可这一回,为何,为何?
少年又想起自己死去的好友,这些时日,他仿佛也哭干了泪水。
究竟该怎么救出林大人,若是林大人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的主子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少年呆站抹泪时,隋夫人端了碗药汤来到榻前,对韩枫说道:“扶瑛儿起来,我来喂他喝药。”
“好。”少年扶起隋瑛,隋瑛缓慢睁开双眼。
“姨娘……”
“瑛儿,来,先喝一口药下去。”
隋瑛顺从地喝了,面色依旧泫然,姨娘也不多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喂他,直到一碗汤药见底。
“想劝你休息,你也不会休息的,是吗?”
隋瑛垂下眼眸,“他尚在狱中,每时每刻于我而言,都是折磨。”
“这么多年了,你的心终是找到了归处,姨娘不劝你休憩,只愿你早日打起精神。”隋夫人抚住隋瑛的手背,“无论如何,要相信自己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露出惨白微笑,相信自己?可现在,他隐隐觉得,之前的一切都错了。
错得彻彻底底。
他到底是不相信林知府是真正地造了反,可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他的确是撺掇权王造了反,以至于家破人亡,带走了全家老小的性命。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倘若林清侥幸存活,又该怎么面对这一无情真相?
第81章第八十章活着面对这残酷世间,比死去……
东州,大雪纷飞,信使来报。
萧慎接过信件,霎时脸色苍白,站定不稳,不得不持剑稳住身形。
“林师……”他大口呼吸,眼泪却不自觉地淌落。
奚越从马背上跳下,问:“出什么事了?”
萧慎抬起头,已是难掩情绪:“林师,竟然……”
他根本无法说出诏狱二字,就将信递给奚越,奚越一看,瞬间也变了脸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殿下……”他望向萧慎,两人方才持令配合魏勤捉拿了东州一犯案知府,就得到如此噩耗,算算时间,已经是十天有余。
十天,在诏狱里也是蹉跎掉半条命了。萧慎转身,抹了一把眼泪,翻身上马,“不能这样下去,我现在就要启程回京!”
“殿下!”奚越抓了马鞍,道:“这信上所说,林大人身份是……是叛臣之子,您此刻就算是回京也无济于事,反倒会危害到您自身的名誉。”
“不,我不信!就算……就算林师身份如此,我也不能放弃他!”
“殿下,东州未平,您这时回去,不仅没有完成任务,还会惹圣上动怒!殿下,还请先冷静处!”
奚越仰首,眼中坚毅,见萧慎面露犹豫,便连忙道:“还有隋大人!您想想,还有隋大人在京里呢!隋大人一定会倾尽全力救林大人出来!殿下,三思啊!”
萧慎紧咬牙关,犹豫再三,望向顺天城方向,已是目眦欲裂。好似万箭穿心。最终,万般纠结后,他从马背上下来。
“东州不平,林师罪责便又多了一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这东州成为他人攻击他的由!”萧慎相信,隋瑛不会放弃林清,只愿他可以早日查明真相,救林清于水火之间。而远在千里之外的自己,只能完成好他对自己的嘱托。
不辜负他。
遏制住哽咽,萧慎看向奚越,问:“下一站我们去哪里?“
奚越开怀地笑,剑指南方,“殿下,还有好几个县没彻查呢!”
“那些害人的虫豸,决不允许他们再荼毒百姓,我萧慎定要还东州一个清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奚越愿追随殿下!”
两名少年,打马向南。其后队伍浩浩汤汤,尘雪飞扬。前方,萧慎的心从未有过如此痛苦时刻,眼眶通红,路途上他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倘若林清在诏狱里出什么意外,他不敢想自己那长剑所指方向,会是何方。
凝眉聚神,萧慎决定不再犹疑,完成圣命,早日回京!
——
东宫,太子近日心情甚佳,除却怜妃又对他再度冷淡,形势可谓是一片向好。
“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太子兴奋道,“这一次定是叫那林见善死无葬身之地!”
张邈垂眉,沉默地在炭火上烤手。
“要我说,也该把那隋在山下到诏狱里去!他一定是共犯!”太子从太师椅上放下双腿,坐正后道:“怪不得在赶考路上那隋在山还救了林见善一命,一个惠州人,又怎会绕路去赣州!”
张邈苦笑,也正是因为太子当日所透露的这一点,他派人去查,最终在惠州查处了端倪。有乡人道,这林氏小儿好似是天上掉下来的,八岁前都未见过生人,那林家对外宣称,这小儿是养在别处的家生子,可对于府内一些当差的人来说,这事可谓是闻所未闻。再顺藤摸瓜下去,便又去了广陵,找到当年林安晚的墓冢,掘墓后,发现棺椁内空空如也。又寻到当年那赶车去岭南的车夫,尽管车夫死不承认,可在一番严刑拷打之后,最终在临死之际说出了真相。
林清就是林安晚。
这时,经历当年之事、与林可言有过交集之人都发现,林清和林可言的长相是如此相似,为何从未有人论道一二?难道对于这人,已经到了如此缄默以至于强行忘却的地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张邈觉得很可笑,火光在他脸上投上张牙舞爪的阴影,让他的笑容可怖瘆人。
“阁老,您说,要不要趁机把那个隋在山也做下去?”太子凑近了说。
张邈抬眼:“您这是要触碰圣上的逆鳞了。”
“他隋在山什么时候成父皇的逆鳞?”
张邈拢了拢官府,道:“不是他隋在山,从来都不是一个单独的人,殿下,圣上要的是平衡。只有下面的人斗来斗去,上面的人才会感到安全。”
太子哂笑,“您倒是看得真切,所以您一点都不在意程菽那一伙人时刻抓了您的把柄递给父皇。”
“那不是把柄,那是我的诚意,我的忠心。”张邈微笑。
“您对我也并不隐瞒。”
“是啊,未来这天下是您的。”
“阁老,本宫总觉得,这些年我似乎退步了。”太子起身,踱步于庭内,露出些许怅惘,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您初见时,我也不是这样的,是吗?”
“殿下是吃了太多的苦,未来总会光明的。”
“可是,是谁叫我吃这苦的呢?”太子的五官皱成一团,表情十分难看。他当然知道是谁让他日夜不安,于东宫之位上战战兢兢,以至于成为现在这样患得患失、思维愚钝手法拙劣之人。想当年,自己也是如何意气风发、朗朗清清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先是提拔忠王,叫他去掺手户部事务,接手江宁织造局;后又是重视岐王,默认兵部尚书助其参与夺嫡,还赐予军权……换了哪一位东宫能够安心?
如今,铜镜内,他已经看不见当初那凯歌向上、勤政为民的太子萧裕了。
蹙眉,心底又念起那如月般的怜妃。
为何自己会爱上怜妃呢?
是对那人无声的报复吗?
太子无奈苦笑,无论如何,他都会坐稳这把东宫之位,无论多少年,他都可以熬下去。守得云来见月明,终归有光明的那一天。
——
广陵飘雪,隋瑛独自伫立于那少时留恋多处之地。
枯干树木下,这孤零零的墓冢被翻开,露出新鲜土壤,雪落其上,瞬时消融。隋瑛沉默看着,鼻子发酸。
年少时,他也曾多少次想要翻开这墓冢,探其究竟。可他害怕梦想破碎,只敢倚靠这墓冢,独自沉吟,酣然入睡。如今,望着这堆烂土,他意识到,就如确定其中空空如也,有些事情也成为了必然,再无回转余地,即使回转也无意义。
深吸一口气,隋瑛抬头望向苍茫天空。铁灰色的天际,山林在雪中俱模糊不清,正如他彷徨无定的内心。缠绵床榻两日,他思绪没有一刻停息,于最不可能处的最微小痕迹中他不停尝试着勾勒当年一事,于是他意识到,广陵已经无法给予他更多。隋瑛告别了姨娘,上了马车,带着一腔苦涩踏上回京之路。这一趟,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于是他决定孤注一掷。
如若失败,那被掀开的墓冢,将是他和林清的最终归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此时,诏狱中,荀虑解开刑架上的林清,这人便如一团没有生气的血肉跌落在地。
这一次,上夹棍,堕五指,断脚筋,他依旧一言不发。
昔日那貌若谪仙的林尚书,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荀虑心底生出了敬佩,不知为何又隐现不忍。他想起了他的师兄夏炎,当初夏炎也是如此一般,从那样闪闪发光的一人,到一滩血肉模糊的烂泥。
那时,他也是想要伸出援手的,可他害怕,害怕自己沦落到这副模样。就如同现在他把倪允斟隔绝在外,用马鞭抽了一顿,暂时革去了他镇抚使一职,就是害怕自己一手养大的人也会倒在这间刑房里。
可望向这地上处于昏厥边缘的人,嘴角所浮现的那一抹诡异的笑,荀虑打了个寒战,如此,就算活着出去了,又能如何呢?
腊月了,一定是因为天气太冷了。
“把他带回去吧,”他对身边的千户说。
千户点头,架起林清,把他扔进了那间牢房里。可临走前,他警惕四顾,最终朝林清口中喂下一小瓶药水。
“能让你不那么痛。”说罢,他又哆嗦着往林清身上的伤口撒了点金创药,这金创药无需仔细着洒,因为这人已是遍体鳞伤。
做好倪允斟的嘱托,千户小心地将林清放倒在地。他们没有收走倪允斟的披风,于是千户又将那披风拿了来,盖在林清身上。林清早已无知觉,微眯双眼,吊着最后一口气,不肯晕过去,更不允许自己死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凝视这黑暗,他也无泪水,更无思绪。
盘踞在他脑海里的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活”。
不在意自己变成如何模样,不在意自己在腐烂。
尽管这是一种可清晰看见、所感知的腐烂。他不由得感谢起这寒冷的天气,若是炎热夏日,他想自己应该会引来蝇虫。
可即使如此,他也要活。
活着面对这残酷世间,比死去更需要勇气。
这时,他再次听到了铁链拖动在地的声音。郦径遥缓缓从黑暗中走出,隔着栅栏,愣怔地看他。那双苍老眼眸中,竟透露出不忍。
“他,他为何要如此对你呢?”
郦径遥是没有受罪的,他只是被强行画押,认了罪便锁在这里。如此酷刑,也非任何人都能享受得到的。
他觉得林清快死了,可这回他不想他死,在这诏狱的最深处,他不想孤单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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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际,林清很想通过郦径遥来验证自己是真的还活着,于是他艰难地挪动目光。
“你还活着啊!太好了,你还活着!”
郦径遥疯癫地欢欣鼓舞起来,“你可不能死啊,不然我会无聊,会害怕的……你要在这里陪我,一直陪我下去,好吗?”
林清微微地抽动嘴角,郦径遥便更加高兴起来。
“那就一言为定!一言为定!”
第82章第八十一章不,后,悔。
地砖冰冷,四周的铜炉里银白炭条时明时暗,可就算把铜炉都烧红了,也无法让这玉石铺就的地面有分毫暖意。
黄稠翕动中,庆元帝孤身踱步在玉峦殿中,只有姚然沉默无声地在这殿中陪伴他。见庆元帝只穿了一双棉袜,姚然捧着一双绣金棉鞋躬身上去。
“主子,地上冷。”姚然为庆元帝穿上鞋。
庆元帝突然眉头一蹙,好似想到了什么,“姚然,你说,就这一两年,我就丢了两名子嗣,这是不是……”
他想说“报应”二字,却又觉得自己是天子,这报应二字,是落不到天子头上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胡须颤了颤,庆元帝将话头吞了下去,怔怔地盯着空荡荡的大殿,再度踱步。
他不该答应让隋瑛重审旧案的,他应该撤了他的职,将他和林清撇干净关系,以后再提起来用。可不知为何,当初他很想知道隋瑛的调查结果是否如二十年前一样。他想知道,自己和那个人之间的纠葛,是否可以延续到二十年。
“二十年啊……”庆元帝喃喃自语,脑海里又浮现出林清的面貌。近些时日,他才仔细端详起林清的面容来,他和他是如此相似,自己为何从未发现呢?
不,也就只是样貌罢了。林可言样貌神明爽俊、心胸虚怀若谷,谈笑之间顾盼神飞,就是当年的自己对其也是过目难忘,一见倾心,共谋大事。可林见善,沉静如水,就像一只受伤的鹤,将喙掩于翅羽之下,小心翼翼地隐匿心迹。
他们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庆元帝苍老面容之上浮现苦涩,这一刻,他好似看见林可言于火光中,身后是万千叛军,身前,则是一个年轻而坚毅、持剑面向他的自己。
他记得他是微笑的,那双眼眸好似在说,不用再担心了,该发生的已经发生,接下来便是要平定安稳,强国富民。
可如今,自己做到了吗?
“只是,为何又要给朕出这样一道难题呢?”
抬头,他看向玉峦殿那古朴厚重的大门,他踱步上去,吩咐两名太监将大门打开。风雪倏尔涌进,吹拂起黄袍衣摆。
寒光落在皇帝悲哀的面容之上,这一刻,他开始走向苍老。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片雪花打着转儿从窄窗里飘进,落于一道伤痕累累的手掌心中。
林清感受到这一抹冰凉,在月光下,他露出孩童一般天真的笑容。月光揉碎在他的眼里,尽管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可他那双清明双眸依旧如那遗世谪仙一般,不惹尘埃。
三天了,三天没有动刑,他可以勉强支撑起身子,靠墙而坐了。在他凭借自己力量坐起来的时候,他显露出从未有过的欢欣。因为他再次熬过了一场酷刑,尽管他有些感知不到自己的双脚,在寒冷中身体各处俱都僵硬,但那一抹昳丽微笑,证明他还活在这世上。
往日里他可以利用孱弱从场上离席,可他最不喜人照拂他这病体。可就是这具病体,在一道又一道的折磨下坚持了下来,突然间,他觉得自己还可以走好长、好长的一段路。
没有什么能让他放弃。
雪花在他掌心很快地消融了,汇聚成一小滴雪水,好似一滴眼泪。林清将其送近唇边,伸出舌尖,轻轻缀尝。
并不是苦涩的,甚至有一股清甜。
于是他再次笑了。
好像被这微笑感染,郦径遥从黑暗中现身。
“我家小儿应该很开心。”他自顾自地说,“我家小儿最喜欢下雪,可他娘不喜欢,他娘是东州出身,那里的雪,太大了。”
林清幽幽转身,迎向郦径遥痴呆的目光。雪好似下在他的眼眸里,一闪一闪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想要说话,可他的咽喉肿痛,将将一张嘴,血腥气就一股脑儿地上涌。所以他沉默了,只是露出纯善的微笑,望向眼前昔日仇敌。
四目相对,只剩下苦笑。
郦径遥靠着木栅栏滑落,坐倒在地,蜷缩起双腿。
“你以为我疯了,是吗?”郦径遥自顾自地说,“有时大抵是疯的,有时又是清醒的,就像现在,下雪了,想起了我的夫人,我家小儿,我想我是清醒的。”
他又看向林清,见林清专注地凝视他,便猜想到他是不能说话了。
“没割你舌头罢?”郦径遥知道,诏狱里是有断舌之刑,再看到林清唇角有干涸的血渍。他到底是不希望这往日里能说会道之人变成一个哑巴的。
却见林清含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看向他的双脚。
“挑你脚筋啦?”郦径遥问。
林清轻挑眉梢,好似再说,是啊,没办法,你瞧那脚,已经没用处了,以后怕是再也不能行走了。
郦径遥看向林清,只见这人依旧是微笑着的,不知为何,他却哽咽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以前有多恨你,可现在……可现在……”郦径遥背过身去,身躯颤抖,泪流不停。
“唉,你说,你怎么就入了仕呢?好好地找个僻静地方过上一辈子,哪里会沦落到如此境地!你糊涂啊……你糊涂……野心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林清却摇头,伸出指尖,他的手指是血肉模糊的,在冬日结了薄薄的一层痂,轻触于地,便留下些许鲜红痕迹。
如此钻心的痛,他却感受不到了。
郦径遥只见他在地上书写,借着月光,他看清了那三字。
不,后,悔。
郦径遥瞪大眼睛,落在一道难以置信的苦笑中。
“即使这个境地,也不后悔?”
林清目光灼灼,坚定摇头。
郦径遥颤抖胡须,泪目道:“我虽从未见过林可言,可林可言有你这样的儿子,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林清淡淡微笑,不说话,他想起萧慎从萧葵那里问出的话,昔日里父亲有两位好友,三人从来共行。这段佳话他也曾听说过,有三位年纪相仿的青年,结为至交,犹如那桃园结义,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如今,死了两个,只剩下一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看向倒落在草堆里的瓷瓶。
无憾了吗?
可他不还活在这世间吗?
他言之凿凿林可言的确谋了反,所以他才能心安得地苟活,是吗?
林清垂下双眸,好似看见林可言的身影。可只消林可言的身影一出,那抹天青色便又钻进心怀。
你还好吗?
他多想问,你还如当日我离去那般,惊惶而心伤吗?
我对不起过很多人,却最为对不起你。这些年你所秉持的信仰,与我如出一辙般的坚持,是否在调查过程当中,悉数破碎了呢?
他说的对,你若是顺利,早会来到我身边。
可我已经数了二十多次的日出日落。
目光挪向扭曲的双脚,血淋淋的五指,斑驳的四肢,林清不知道自己的面容是否也被摧残,如果他连面貌都丧失了的话,他想过,即使自己侥幸逃出,也怕再难与他长相厮守。
从上一辈姓林的就害毒了姓隋的,这一辈就应该到此为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吗?
林清咬紧了唇,不肯承认自己到底是希望隋瑛破开这天地来挽救自己的希冀。是的,他希望他来救自己,他希望他来救他,无比希望,是所有的希望。
突然间,林清直觉的呼吸一滞,原本清醒的意识瞬间混沌,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剧烈抽动。霎时他便滑落在地,像一条被打捞上岸的鱼,嘴里发出咿咿呀呀地怪叫,无助地打起了摆子。
郦径遥幽幽转身,“又开始了吗?”
大抵只有林清自己不知道,他的身体早已脱离了他的管束边缘,以自己的方式在对抗这寒冷和疼痛。惊厥的病症从此攀附上了他,他在隋瑛、萧慎、倪允斟甚至另外一个人的怀里都犯过这病,除却一人,他们都为他流过泪。
而那流泪最多,以至于到最后无泪可流的,此际徘徊在院落里的槐树下,在雪夜里,一步,又一步地独自彳亍。
自打从广陵回来,隋瑛便第一时间去见了岑长青。岑长青倒是没在林可言这件案子上有所突破,隋瑛也知道他是无功而返。可是岑长青却说出了昔日里太后与庆元帝的一道往事。
当今圣上出自于一位身份低微的妃嫔,是过继在昔日的皇后膝下长大成人,皇后对其视如己出,若是没有权王出生的话,皇后在成为太后时,也一定是尽全力站在庆元帝身后。
奈何权王身上流淌的才是自己的血脉,是以往日里彼此相亲的母子间有了隔阂,这隔阂随着庆元帝发觉太后竟笼络外戚意图扶持权王上位而变成天堑。两人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
镇压叛乱的那一年,庆元帝四十二岁,权王才将将二十有五,太后伤心欲绝,与庆元帝再也不复相见,最终孤身薨于掖庭。
这一段往事结束于二十年前,隋瑛等人年轻,是对昔日宫廷之事不慎熟悉。听闻这等秘辛,结合自己在广陵的调查,隋瑛心中已是勾勒出了一个大概。
可这也仅仅是猜测,无任何证据,全然寄托于他当初对林可言的些许回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姨娘叫他相信自己,十二岁,他想,十二岁时他和林可言已经认识了好几年,他是长辈,自己也是知了事。他曾多次在林府里陪晚儿读书,林可言望向他们的眼神,全然只有希冀。
若真有叛心,又怎么会希望这两小儿真正地出人头地,为国为民?
如此,在回程的马车上,他所下定的决心便又多了一成把握。
也仅仅是一成而已。
寂寥长夜,隋瑛身着单衣,手持长剑,于雪中绕槐树无数圈,垂首沉思。玄色剑身倒映依稀月色,白衣裹身却难掩彻骨悲伤。
剑尖在雪地里划出蜿蜒痕迹,恰如烙印在灵魂上的伤痛,清晰而分明。
无声无言,步履不停。
直至雪息,月明中天。
隋瑛停下脚步,寒风起,吹拂他鬓边两缕青丝。在他驻足之地,赫然摆着两樽硕大的漆黑棺椁。
黑漆如镜,映照出垂首人眼下的阴翳,碎雪凌乱,迎接一滴一滴、无声淌落之泪。
二十年,数千个日日夜夜,多少痛与苦、多少不解与不甘、多少迷茫与徘徊……在这一刻俱都湮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抬头,月光惨白,照亮出他脸上那两道细细银河。隋瑛笑了。
深吸一口气,他收敛情绪,走向那两樽棺材,凝眉聚神,提剑挥舞,霎时木屑翩飞,便在那一樽上写上了“林”,一樽上写上了“隋”。长剑入鞘,划出刺耳啸音。
隋瑛快步步入廊下,对侍立在一边,早已无语凝噎的韩枫淡道:“服侍我更衣。”
“主子,当真要去吗?”
“……”
“主子,您,您还会回来吗?”韩枫小步跟上,已是泪流满面。
隋瑛再度抬头,看向明月,不禁喉头哽咽。
回来,无论如何都会回来,无论如何,也都是,两人一同回来。
生着回来,死了,亦是回来。
第83章第八十二章林可言,林幽期。
玉峦殿前,偌大广场在黎明时泛起幽幽蓝光,除却偶尔走过的一小行躬身垂首的小太监和宫女们,一日之中大多时辰都是空空荡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际,熹微之色中,一道朱红身影穿过广场,来到玉峦殿前。
隋瑛身着官服,两眼之下是彻夜未眠的乌青,他抬头,望向这金碧辉煌的皇家宫殿,天下至高的权威所在,此际在些缕晨光之下,无声散发威严。
这里决定了全天下人的命运,今日,也将决定他隋瑛和林清的命运。
凝神聚气,隋瑛义无反顾地向前。
玉峦殿大门开,姚然手挽浮尘现身,向隋瑛颔首。
隋瑛行躬身礼,“臣隋瑛求见陛下,劳烦姚公公通报一声。”
姚然对隋瑛看了又看,最终叹息一声,“隋大人,算是我姚然给您最后一次机会,您若是回了,我姚然以项上人头担保,只当这一回没见过您。”
隋瑛露出萧瑟微笑,跪下身,声音高了几分,“还请姚公公前去通报一声,就说隋瑛求见!”
姚然动容,心底不禁叹道,天底下竟还真有这等情比金坚。分明可以置身事外,分明可以谋身自保,却依旧如此螳臂当车。这究竟是不自量力,还是孤注一掷的决绝之举?
掌印转身进了玉峦殿,片时,隋瑛就站在大殿中央。
庆元帝坐在宝座之上,垂眉品茶,却也不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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