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都是自己该得的?
他做错了什么?他命不该如此!
倒吸一口气,林清从昏厥中醒来,刹那间剧痛从浑身各处传来,叫他发出艰难的呻/吟。他痛苦地蜷缩,又颤抖地舒展。铁链将血液揉进地砖里,林清恍惚间看到一具陌生的身体。
那竟是自己的身体。
他笑了,笑得疯狂,满眼是泪。
“……哈哈,哈哈……”
林清爬坐起身,忍着剧痛靠在墙壁上,他自顾自地笑着,发出鬼一样的泣声。他想起了隋瑛,他对他的担忧和恐惧视而不见,与他争吵,让他伤心,他想起了徐无眠,他让他身陷险局无法脱身,他想起了萧慎,他让他有了依靠却又失去,他也想起了倪允斟,想起昔日他叫自己别落在他手里……他想起了好多好多人,可只有一人,在他眼前,久久不能挥去。
“父亲,父亲……难道安晚,命止于此了么?”
仰头,他好似看见昔日那风光霁月的林知府,手持弓箭朝他走近。
“没有的事,晚儿,没有的事啊……”
“可是,为何,为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忍耐太久了,二十年,他迫使自己忘记林安晚,却独独记得那份仇恨。怀揣这份仇恨,他走到如今,可到现在,他也分不清他的一些所作所为,究竟还是不是因为这份仇恨。
他手上的血,有自己的血,也有太多他人的血。
“父亲……”
林清喃喃自语,光线落在他颓丧而惨白的面庞上,泪水纵横,他抬手去触碰那虚影。
“活下去。”他听见父亲说。
“对,活下去。”好似又听见这一道声音,却是来自另外一人,“活下去!我等你啊!”
“哥哥!”他转头去看,牢狱中却又空空如也。他瞪大眼睛,四散的生存意志悉数回收,他打了个激灵,随即颤抖嘴唇,喃喃大声道:“对,对,我要活下去!要活下去!我落难于此,乃天命也,可我林安晚,不服这命!”
“我不服……”他恨恨地攥拳,目光灼灼,盯着那光线,他品啜着这希望。
还有隋瑛,还有萧慎,还有倪允斟……他身边还有人,情也好,利也罢,他们会救自己,一定会救自己!他要在这诏狱里活下去,等到他们朝他伸手的那一天。他会熬过去,不会放弃。
不知过了多久,他浑浑噩噩地睡去,又昏昏沉沉地醒来。其中也不知道日夜轮回几次,他又上了几回刑架,承受了多少道鞭刑,他亦是一言不发,怀抱生的希望,鞭刑的最后,他竟感觉不到疼痛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荀虑气急败坏,却不由得生出敬佩。他先前以为这人是弱不经风的,那昔日的骄傲不过是一种依托权力的耀武扬威,可他却逐渐发现,这人从骨子里就是高傲的。
他太高傲了,以至于轻视死亡。
林清被一盆盆冰水浇醒,他很疑惑自己怎么还能对痛觉有所感知。于是在这种极度痛苦中,他又昏沉晕去,沉沦于昔日的梦境。
只是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在他面前,居然蹲着一人。
他眨了眨眼,努力想分辨,这究竟是幻影,还是真实的人?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林清疑惑地蹙眉,如同孩童。于是眼前的张邈笑了,他抬了抬手,轻轻拨弄了一下林清鬓边汗湿的长发。他怎么现在才发现,他的样貌分明是他父亲如出一辙。
自己没有看出来,可圣上为何也没有看出来。
是因为他们都在刻意逃避么?
“是我。”他说,“是我,你的仇人,的确是我。”
林清扬起嘴角,笑了,他想抬手攫住张邈的喉咙,可他做不到。铁链如同他的身世,让他这一生都束手束脚,让他只能靠坐在这墙角,悲哀至极地凝视眼前人。
张邈苦涩地笑,兀自摇头。
“倘若你肯后退一步,我又何尝愿意看见你这副模样?你是他的儿子,你是……林安晚。”张邈抬眼,“还以为,你扶持岐王,与我作对,是真有什么为国为民之心,现下看来,也不过就为了一己私仇罢了。你只是想报仇,想证明自己。不,或许你连仇恨都没那么看重,你只是不甘,不甘心你父亲的下场,你要走得更高、更远,顺带着给他洗刷一个罪名罢了。”
“林安晚,我高看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微笑不变,只是闪烁的眼眸中,眼泪兀自淌落着。
“你比不上你父亲,你比不了他。”张邈掏出手帕,揩拭林清脸上的血泪。
“要么你撑住,出来和我做最后的决断,要么你就在此刻死去,我给你一个痛快。”张邈从大袖里掏出一枚精巧的玉瓶,不知为何,他的声音竟是哽咽的。
“可我告诉你,林安晚,你父亲的确造了反,你要如何接受?你,该如何破局?”
“不……你骗人。”林清咬紧了牙关,艰难吐出几字,已是浑身颤栗不止。
“五天了,你挨了几顿鞭子?为何隋瑛没有救你出去?”张邈站起身,泫然道:“林可言协助权王谋逆乃为板上钉钉之事,不然你以为,你为何在这里?隋瑛又为何,迟迟不能动作?”
“他在玉峦殿前跪了一夜,头都磕破了,声音也喊哑了,求圣上重审当年一案,圣上气极,叫他去审,审罢,审罢!我倒要看看他能审个什么结果出来,这结果,是你们能承受的吗?”
“我不相信……”林清抬手,捂住了自己双耳,“我不相信!”
张邈扬了扬嘴角,“我就说,这尘世间,人还是糊涂些好,心宽些好。你若留在惠州,做一名药商,又或者,你入了仕,行事低调,又怎么落得如此境地?又怎会逼我到不得不对你动手的这一步?”
“呵呵,无论你相信与否,自从知晓你是他的儿子之后,我到底是不愿意见你,如此,如此模样的,我早已叫冯延年对你说过很多次,退一步,退一步……”
“不过都是,借口罢了。”林清艰难道,“不过都是对自己的良心,一番假意惺惺的安慰罢了。”
“呵,良心?”张邈好似难以置信,“你也是为官多年,也走到了当初你父亲曾走到过的高度,为何还要跟我提‘良心’二字,你何曾有了如此奢侈的想法?”
“——不,”张邈说完又自我否定,摇起头来,“你也是没有良心的,东州之事背后之人是你,我知道,若是你父亲,就不会做这种事。纵容恶,与行恶无异。别说什么你想一网打尽,你只是想扳倒我罢了。为了扳倒我,你可以牺牲无辜之人。所以啊,林安晚,有没有发现,你和我才是一类人,你,是高尚不起来的。即使你父亲是真正地造了反,你也是比不过他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邈自顾自地笑了几声,一步一步地走出了牢门,临走前,他深深回首看了一眼林清。
“我很期待隋瑛最后的调查,看他四处奔波后发觉全是徒劳。他是个光明磊落的,讲原则的,我倒想知道待他查明你的确为罪臣之子,他还会不会继续救你。”
“贤侄,我等你啊。”
林清失神地笑着,被张邈的话四处冲击着。他不相信,他不相信。
直到张邈消失在诏狱的黑暗当着,他也未回过神来。在他脑海里勾勒出隋瑛跪在玉峦殿前的身影,没错,事实也的确是那般模样的。他跪了一夜,恳求着,在这毫无突破口的死局中,他一声一声地磕着头,在殿上冒着生命危险据力争,只愿为他的晚儿争取一丝机会。
可那是机会吗?
林清不知道了,他只是想笑。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喑哑地喊出一句,喉间涌出一口腥气,他猛地呕出一口血来。张邈留下的玉瓶在一丝光芒中闪耀莹润光泽,这一刻,他真想就此一了百了。
他颤颤巍巍地拿起那枚玉瓶,呆呆欣赏着这一抹天青色。多美的颜色啊,是隋瑛的颜色。死了,便是痛快了,可死了,便再也见不到他了。
他到底是舍不得他的。
好似被烙铁灼伤,林清兀地扔掉了玉瓶,蜷缩起来发着抖。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不!”
他牙关打颤,狠命喊出一句,“不!”
可就在这时,原本寂静的死牢里却传来一道笑声,沧桑而喑哑,仿佛来自阿鼻地狱。
林清的颤抖遽然停住,在莫名的熟悉中抬头。
“呵呵……你也有这一天呐……”
铁链声响,黑暗中一人蹒跚朝他走来。林清循声望去,只见栏杆后的隔壁牢房里幽幽现出一道鬼魅般的苍老身影。林清眨了眨眼,视野清明时,他看到了须发皆白、形销骨立的故人。
郦径遥身着单薄囚衣,四肢都被拴上铁链,眼底现出痴狂的精光。
“你,林见善,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啊!哈哈哈哈!”郦径遥笑得猖狂,抓了栏杆,几乎仇恨地喊道,“林安晚?我听见了,他们说你叫林安晚,你是林可言的儿子!你竟然是……林可言的儿子!哈哈哈!我输的不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药商之子,而是林可言的儿子,不亏!不亏!可是,你以为是你打败了我吗?”
郦径遥推搡着牢门,大叫道:“你以为是你打败了我吗!”
“你以为你是靠着自己能力,打败我郦依的吗!”郦径遥兀地嚎啕起来,惊诧了林清:“你我不过就是这世间的两只虫子罢了,你我不过就是他手里的两枚棋子罢了!圣命,就是天命,就是你我的命!可比起你这罪臣遗党,我郦依,再佞再贪,对他也是忠心,可我就这么被放弃了……我郦依,就这么被放弃了……倘若他真有选择也就罢了,可你又来了,我不懂了……我不懂了,这一切有什么意义,有什么意义……”
愤怒的叫喊幻化为癫痴的喃喃,郦径遥的目光也无法集中在林清身上了,他拖着铁链,又爬回到了他的牢狱深处,化作一只苍老虫豸,苟活在这永生无光的角落。林清愣住了,一时风光无两的工部堂官,竟然短短一年,就变得这般痴傻?
诏狱,地狱也。
“哈,”林清含泪摇头,“可我林安晚,偏偏要从这地狱里活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会活下去。”
第79章第七十八章加个印,不能反悔……
一张湿润的手帕轻轻地搭上了发烧之人的额头,奚今用手被去贴隋瑛的面颊,烫得犹如烧红的碳。这人昨日在刑部顶着高烧在刑部翻了一夜的卷宗,在晨间终于坚持不住,昏倒了在了刑部大门口。
他虚乏得厉害,却不肯休息,奚今无奈,只好对他说,等他好了,自己才能前去惠州,以郡主之名先保下那惠州的林氏族人。隋瑛紧紧抓住奚今的手,艰难地吐出一声谢谢,才堪堪睡去。奚今坐在床榻边,时而在他额上换上一块湿布,时而用干帕子为他揩泪。
她想,林大人这一走,把她大哥半条命也带走了。
“奚小姐。”韩枫端着茶盏进来,“喝点茶水。”
“崔大夫的药熬好了没?”奚今问。
“在熬,在熬。”韩枫泪水涟涟,双眼红肿,奚今看了也是心里难过。
“别哭,你主子之后要行的路还很长,你这个做长随的,要更加妥帖才是!”奚今鼓励着韩枫,自己却是喉咙发紧,起身走出了厢房。
她方走到环廊下,就见岑长青提着衣摆急匆匆地小跑而来。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错谬?”奚今赶忙迎了上去。
岑长青重重叹息一声,“嗨,找了!翻了个遍儿!刑部的人就差把我赶出来了,可是,这事是一点错谬都没有啊。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岑长青压低了声音,颤声道:“那林可言,的确是谋了反!”
奚今大惊,“怎么会?!”
岑长青摇头,叹息不止。是啊,怎么会?虽说这林可言死了二十年,但朝中关于此人的传言都是“清廉奉公”“忠君爱民”等褒奖,在朝政中怒怼奸臣,被人针对,以至于一贬再贬,从吏部堂官的位置上给做到了岭南的巡抚,又不知为何冲撞了当初继位不久的庆元帝,同年连掉两级,去祖籍广陵做了知府。
后又不知怎的,与江宁那权王勾结在一起,行谋逆之事。庆元帝亲自御驾亲征,前往江宁镇压叛乱,最推翻以权王为代表的高太后一派,也将林可言抄家于广陵。
至此,因权王一事,庆元帝行削蕃之举,就此坐稳了那把龙椅。
如今二十年已过,怎的这被抄家的广陵林氏还留下一名嫡子来?更坐到了大宁朝兵部的第一把交椅?如此想来,还真令人后背生寒。
奚今垂首,暗自思忖。她对当年之事无半分了解,对林清也是不甚熟悉。但她相信隋瑛,若林可言的确为叛臣贼子,隋瑛不会如此倾尽权力去为其翻案。即使他和林清感情深厚,可在此种危及江山社稷的原则性问题上,他不会以私情为重。
岑长青持相同看法,他也是个做臣子的,林可言谋逆一事超出常,本就疑点重重。因为皇帝的缄默才叫此案在朝中阒然无声。若他调查得没错,林可言落网后,有数名大臣以身家性命作保为其正名,其中甚至有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夏炎。然而在张邈那决定性的证词之下,此案再无推翻之可能,那些作保之人也纷纷落得个凄惨下场。
如今旧案又起?隋大人该如何应对?林大人又该如何绝处逢生?
两人都是沉思不语,兀自叹息。而厢房当中,韩枫已是扶起隋瑛,喂他喝药。
“主子,这是崔大夫熬的汤药,您得先退了烧,才能打接下来的硬仗啊。“韩枫劝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隋瑛面色通红,双唇枯焦,联想到诏狱中的林清,心底痛苦万分。可又想到自己若是倒下,便再也救不出林清,也无法完成他的嘱托,便强打起精神,从韩枫手中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奚今呢?”隋瑛问。
“在外边,岑大人也在。”
“叫他们过来。”
韩枫领命去了,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他面前。
“隋大人。”岑长青颤抖地握住隋瑛地手,“好生照料身体,有我们在呐。”
“长青兄,多年前这一旧案,带走多少人命,你……还是有所选择罢。”
“干什么说这种话,岑某不才,多亏隋大人知遇之恩才能有所抱负。若当年林可言一事确有隐情,我们这些做后人的,不说为前人鸣冤,就是那林大人,也与我岑某有半个同门之谊,此事当做,当行呐。”
话说至此,隋瑛已是泪流两行,哑声道:“那我就代见善,感谢长青兄了。”
“莫谢,莫谢!”岑长青宽慰道,隋瑛便看向奚今。
“今儿,大哥……”
“大哥可是要跟我说谢了?若不是大哥伤寒发烧,我此时就该在去往惠州的道路上!别忘了,我的马术可是奚越都不能及!”奚今俯身握住隋瑛的手,“只要大哥保重身体,打起精神来!”
面对奚今坚毅目光,隋瑛重重点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明日一早,我便启程去广陵府。”隋瑛咳嗽两声,“此事由广陵开始,定能在那里寻见端倪。长青兄,卷宗你继续翻着,也许有我们漏掉的地方。”
“好!”奚今道,“那我们兵分三路,定要救林大人出来!”
三人一拍即合,此时,北镇抚司,倪允斟终于找到了契机进入地牢。
荀虑出门办案,他寻到昔日下属,说自己肯定什么都不做,不让他们为难,他只想知道那林尚书如今情况如何。
“只能在外面瞧一眼。”一名千户为难地说,“那牢房钥匙只有指挥使有。”
“瞧一眼就足够了!”
倪允斟装出轻松写意的模样,实则在背地里,饶是他这般乐天的性子,也是在暗地里抹了泪。
直到如今,他终是明白了那日在松福寺后的松林木屋里,林清依偎他手,伤心动容所为是何。
那时他以为,这人智计如妖,定是在算计他的那份情。可如今看来,他的悲伤为真,他的痛苦也为真。他在自己身上看到了一个不能出现的林安晚,于是他贴着他的掌心,落了泪。也许是为了素未谋面却为林可言而死的夏炎,也许是为了与他同病相怜的自己,那一刻,他并不是伪装的。
可这么多年的隐忍,他又是如何扛下来的?
隋在山,是否又知晓这一切?
又联想到隋在山的广陵出身,那日在土地庙内林清所言的“一生”。他们的一生,原是从二十年前就开始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二十年,彼时都是如何矇昧的少年孩童啊,就这样一路走到现在了吗?
站在地牢门口,倪允斟不得不大口呼吸,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随即换上一副笑容,步入深邃的黑暗中。
“见善。”
在地牢的最深处,关押夏炎的同一间牢房里,凭借同一扇窗所透射进来的光,他看到了倒在地上、如一滩水般的林清。
单薄的衣衫已被血浸染,林清背对牢门,蜷缩在地上。他方才受了烙刑,前胸和后背都有几处骇然的伤口,焦糊着渗血。见林清没有回答,倪允斟呆站在门口,已是惊得魂游天外。
他见过很多惨状,出自于他手、比林清惨烈的还有更多。可当他唤了一声又一声心上人的表字却没能得到回音时,他颤抖地拔出绣春刀。
“镇抚使,不可!”千户阻拦了他。
“我要进去!”
“您答应的!”千户央求道,“您答应过的!”
“不作数了,不作数了!”倪允斟怒吼一声,推开千户。绣春刀披在铁锁之上,崩开火星,哗啦啦地一声,铁链悉数落地,倪允斟踹开大门,冲上前去将林清抱在怀里。
“见善,见善!”他摇晃怀中人,那惨白面庞,遍体鳞伤的身体深深刺痛了他。林清已是气若游丝,却在一声声呼唤中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看清来人,他颤动地扬了扬嘴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择之啊……”
“见善……”倪允斟泣不成声。
“我是……林可言的……儿子……”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我的箭术,是父亲教的啊……”
倪允斟痛苦摇头,连忙脱下披风,将林清包裹在内,给予他一丝温暖。
“对不起,对不起……”倪允斟不住道,对不起这么晚才知道你和我有一样的痛,不,是更深的痛。对不起没能给你早些提醒,让你沦落如此境地;对不起,即使到了现在,也只能抱着你说对不起,无法救你出去。
林清苍白无力地笑了,双眼愣愣怔怔,看眼前男人哭得如此伤心,早已流干了的泪水再次淌落。
他何以对不起自己呢?
他想抬手给他擦一擦眼泪,可他做不到。他只能半张唇瓣,喉咙里发出喑哑之声,倒在倪允斟的怀中,品啜这久违的一丝温暖。即使这温暖是他过去避之不及的,可如今,他多需要这温暖啊。
“告诉他……我还活着……”林清艰难道,“叫他……放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倪允斟收了哭声,问:“他什么都知道吗?”
林清眨眼,默认。
“你一定要扛住.”倪允斟从怀里掏出一枚丹药,塞进林清嘴里,“吃下去,会有一点用处。”
林清的咀嚼很费劲,但他依旧吞了这枚丹药。
因为他要活,为了活,他能付出一切。
接着倪允斟又掏出一些金疮药粉,洒在林清身上各处伤口。外边的千户见了,急忙喊道:“镇抚使,您这样是坏了规矩!”
“坏了便是坏了!荀虑要杀要剐,我倪允斟就在这里!”倪允斟回首,双眼猩红,咬牙怒吼。
“不……”林清在他怀中摇头,轻轻抓了抓他的衣襟。
“你也要活着啊……我们……才有希望。”
“见善。”
林清摇头,再次睁开双眸,示意他离开。倪允斟万般不舍,用衣襟揩拭林清被血泪污秽的面庞,擦了一遍又一遍。
林清笑了,他想,倪允斟会亲吻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的,倪允斟俯身,这一次,他轻轻吻在了他的唇上。
“活着。”双唇分开,倪允斟说:“加个印,不能反悔。”
林清没了说话的力气,再度眨了眨眼。倪允斟抱起林清,将他放在了角落处,用自己的披风包裹好了他,咬牙离开。
是夜,隋瑛收拾细软,预备赶程夜路,他高烧尚未完全退,却不肯耽误一刻,正一边收拾一边仔细分析此间局势该如何破解,就听隋府大门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韩枫连忙去开了门,发现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倪公子?”
倪允瞻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韩枫这才发现他身着素色布衣,是寻常百姓的打扮。
“快带我去见老师!”
“哎,哎!好,您快……”
说罢,倪允瞻着急进了门,韩枫警惕地望了望四周,便锁上了大门。
“隋师,隋师!”倪允瞻疾步走到了书房,推开门,迎上隋瑛震惊而又惊惧的目光。
这一刻,隋瑛心中思量着任何结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家兄要我来告诉您一声儿,林大人还活着!他还好好活着!”
隋瑛跌落在座,面色惨白,“可,可有受苦?”
“受,受了些,但家兄会尽可能……护他!为了夏炎,也会护他!”
隋瑛破开笑声,却是满眼泪水。
“那么,我便是一刻也不能再耽搁,望之,代我谢谢令兄,我现在就要启程。”
“您要去哪里?”
“广陵!”
第80章第七十九章我已无人可求了。
时隔多年,隋瑛再次回到了广陵。
听说他是来查当年权王谋反一案,众官员对他这个从一品都是避之不及。他根本不在意,他先是去了广陵府的几个衙门,在知府杨齐泽万般不愿意下查阅卷宗,可就如同刑部卷宗所记录的一般,此间毫无错漏。于是他顺着证人名单找到当时协助庆元帝的几支民勇部队。
这几支民勇部队早已解散,只剩下几位在广陵周边务农,隋瑛便马不停蹄地找到当初这几人。众人给出的回答与卷宗记录无异,均是坐实林可言罪名。就在隋瑛万念俱灰之时,一名三十五六岁的香油店家找上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店家不知从哪里听闻隋瑛重启那桩惊天大案的调查,跟在隋瑛身后好几天,被隋瑛发觉,问他是否有话要说。可那店家怯生生地看隋瑛,半晌都是沉默,忽地又连生感慨,叹息不止。
“为何叹息?可是有话要说?”隋瑛问,此际他脸色十分难看,除却忧色还有那病痛和劳累所积攒的疲色,韩枫不得不在一边搀住他。
路边简陋茶馆棚布下,店家幽幽抬眼,看了一眼他,“不,不……”
“你叫什么名字?”隋瑛问。
“小的,小的姓孙,名广……”
“孙广?”韩枫连忙翻看名单,说:“他也是当初那证人!”
隋瑛心中大惊,是,孙广是其中证人,只是他当初年纪尚小,隋瑛将其排在了后边儿。没想到这人竟然一路上跟着自己。
隋瑛激动地拉了孙广的手,问:“你一定有话要说,对不对?”
孙广闪躲目光,最终沉重叹息一声,道:“我不明白啊。”
“你不明白什么?”
“官人不知,那知府,嗨,当初那林知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何?”隋瑛迫不及待地追问。
“多么好的一人啊。”孙广感概道,“可不知为何,怎么就,就和那权王……”
未等隋瑛说话,孙广又补充道:“可那权王,也是……”
“如何?”见孙广说话欲言又止,隋瑛不免着了急。他一着急,孙广便吓得哆哆嗦嗦,纳头就拜。
“还请官人恕罪!恕罪!”
“快快请起!”隋瑛上前搀扶道:“孙店家,此事有关人命,还请但说无妨,无需担忧,我隋瑛乃当朝命官,一言九鼎!”
孙广沉吟片刻,思前想后,便重重拍腿!
“嗨,我这个人,反正也是孤身一人,老母去世后也无牵挂了,只是当初那事,实在叫我纳闷!我……我……”
“其中可有隐秘?”
孙广声线颤抖,迎向隋瑛灼热目光,“官人,那权王,糊涂啊!我原先是在权王府当差,在权王来到江南这边儿的头一年就去了,那权王,年轻气盛,却也是个乐善好施的主儿,从未给我们这些下人摆谱子,拿着上面给的俸禄,也是在这江宁乐哉悠哉,虽说一直有些什么人登门拜访,说些子不敬当今圣上的闲话,但那权王可有懂得什么哟!他刚及弱冠,刚娶了妻妾,连一名小儿都未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后来,那林知府回到广陵做知府了,就成了权王府上的常客,渐渐地这权王就发生了变化,他不爱笑了,开始皱眉头了,口里也开始念叨什么要成大事了!那时我也还年幼,是个在院内扫地的童子,那林知府说些什么,也并不避开我。我亲耳听进了,他,他说权王天纵奇才,有明君之相,也是当朝太后嫡子,为何不,为何不……”
顿了顿,孙广恨道:“那林知府,平日里温和纯良,对我们这些下人都是极好的,可他,他真真是撺掇权王造反之人呐!”
隋瑛只觉得当头棒击,根本无法站稳。
“主子,主子!”韩枫连忙扶住了他,回头斥责孙广:“胡说!既然是极好的人,又为何……又为何……”
孙广摇头,“我亦不知,那时我年幼,后来又被送出权王府,再后来成为民勇,参加练兵,又跟着去……去讨伐权王……”
念及此,孙广已是落泪。
“我曾经的主子就被斩首于我面前,可我……可我不能哭哟大人,权王待我极好,我老母病重,还是他施舍银两救我母子于水火之中……”
孙广泣不成声,可隋瑛在缓过神来,俯身抓住孙广肩膀问:“你当初,也是如此作证的?”
孙广打了一个激灵,连忙磕头,“官人,小的说的句句如实啊!我何曾想……我何曾想,那林知府,彼时对我关心甚切,我又怎会,怎会……”
见孙广已是涕泗横流,隋瑛如鲠在喉,根本说不出半个字来。
难道,这一切都是事实吗?
不,要怎么才能让他相信,教导他们走正途,行光明之人,真的是一叛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些年的坚持,都是一场虚幻吗?
不,他不相信…
霎时间天旋地转,隋瑛一口气郁结胸口,喉间便是腥气上涌,呕出一小口血来。
“主子!”
“别说话!”隋瑛抬手,制止韩枫的关切,剧烈喘息,却凝神看向孙广,“那么孙店家,我问你,你说你曾在权王当差,为何之后又参加了民勇?”
“我,我不知,那一日我分明扫了地,可那林知府却说我没扫,便叫权王把我赶出去了!”
“权王如此听他的?”
“句句都听!”
“你被赶出权王府?可曾记很林知府?”
“我……我哪里记很过哟,那时我年纪也轻,在权王府里受尽了欺辱,还是林知府撞见了,救我于恶人之手。我受尽了白眼,就只有林知府肯给我一两句好话,说这童子聪慧,可提进院内扫地,我这才有见到权王的机会。也是因为林知府对我青睐有加,权王才会施舍我钱财救母……”
“可突然有一日,林知府却对你冷眼想加,把你赶出了权王府?!”隋瑛咬牙追问。
“没错,没错……”孙广哆哆嗦嗦,也不知这其中发生什么,他也纳闷来着,“好端端的,就把我给赶出去了,莫名其妙地,被人抓了当民勇,又后来,怎的又去做了证人,亲自,亲自指认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听罢,脸现落寞而绝望的微笑。
“韩枫。”
“小的在。”
“给这位孙店家,一点银子罢。”
韩枫连忙掏出一点碎银,塞到了孙广手里。
“不!小的不能收啊!”孙店家连忙摆手,跪着上前,抓了隋瑛的衣摆,压低了声音,颤声问:“官人,这其中有冤是不是?你是因为这冤而来的吗?我当初的作证是不是错的?我一直怀疑……我一直怀疑,那林知府把我赶出去,是故意的,他是为了,为了让我活下去,让我照顾老母……”
“孙店家!”隋瑛连忙蹲下身,扶起孙广,“别再记挂这事,只当一切都过去了。”
隋瑛已是忍不住哽咽,“只当,你我从未见面,我从未来问过你这事。”
“大人,小的求你了,这些年,我愈发想不明白,我不明白啊……”
“你何必求我呢?”隋瑛摇头,已是泪染衣襟,“我已无人可求了。”
回程时他的脚步虚伐,身形不稳,自打他回了广陵,他却从未回过本家。多年前他步入仕途,就再也未回到过这里。与林清重逢后他独留广陵那三年,叫姨娘流干了泪,也叫她伤透了心。他不敢再回来见她,可如今,他只觉得自己的精神在崩塌边缘,他竟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姨娘。
就如同当初在刑场,姨娘自后抱住他一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瑛儿!瑛儿!”隋府中,姨娘放下手中针线,难以置信站起身,将他拥入怀中。
“你为何回来了?你何时回来的?”
隋瑛愣在原地,看多年前那冠绝江南的名妓已是青丝生白,仪态渐老。他呆楞上前,抱住姨娘,缓缓跪倒在地。
“对不起,姨娘。”
“瑛儿,可是受了苦?”姨娘掏出手帕,揩拭他眼角的泪。
隋瑛抬起头,颤动下巴,这一刻,他仿佛变成了一个孩子,在母亲怀里嚎啕大哭,“我完不成了……姨娘……我无法做到了……”
“一切都是真的……我无法替那林家伸冤……”
隋瑛摇头,几乎绝望地喊道:“我救不了他了!”
——
气血攻心,多日奔波和劳累,隋瑛再次发起了高烧,梦里全是一间黑暗的地牢,和那隐忍呻吟的苍白之人。
他该有多痛,隋瑛不敢想,也不堪想,而自己却一病再病,连这一点劳累都受不住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这又何止是因为查案的疲劳呢?
韩枫伫立在榻边,十日了,他的主子几乎也不能寐,好不容易睡着了,却也是泪流两行,不知在梦里遭受何种折磨。他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模样,在少年眼中,自己的主子无所不能,有通天的手段,偌大的权力,无边的智慧……可这一回,为何,为何?
少年又想起自己死去的好友,这些时日,他仿佛也哭干了泪水。
究竟该怎么救出林大人,若是林大人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的主子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少年呆站抹泪时,隋夫人端了碗药汤来到榻前,对韩枫说道:“扶瑛儿起来,我来喂他喝药。”
“好。”少年扶起隋瑛,隋瑛缓慢睁开双眼。
“姨娘……”
“瑛儿,来,先喝一口药下去。”
隋瑛顺从地喝了,面色依旧泫然,姨娘也不多说话,只是一口一口喂他,直到一碗汤药见底。
“想劝你休息,你也不会休息的,是吗?”
隋瑛垂下眼眸,“他尚在狱中,每时每刻于我而言,都是折磨。”
“这么多年了,你的心终是找到了归处,姨娘不劝你休憩,只愿你早日打起精神。”隋夫人抚住隋瑛的手背,“无论如何,要相信自己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露出惨白微笑,相信自己?可现在,他隐隐觉得,之前的一切都错了。
错得彻彻底底。
他到底是不相信林知府是真正地造了反,可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他的确是撺掇权王造了反,以至于家破人亡,带走了全家老小的性命。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倘若林清侥幸存活,又该怎么面对这一无情真相?
第81章第八十章活着面对这残酷世间,比死去……
东州,大雪纷飞,信使来报。
萧慎接过信件,霎时脸色苍白,站定不稳,不得不持剑稳住身形。
“林师……”他大口呼吸,眼泪却不自觉地淌落。
奚越从马背上跳下,问:“出什么事了?”
萧慎抬起头,已是难掩情绪:“林师,竟然……”
他根本无法说出诏狱二字,就将信递给奚越,奚越一看,瞬间也变了脸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殿下……”他望向萧慎,两人方才持令配合魏勤捉拿了东州一犯案知府,就得到如此噩耗,算算时间,已经是十天有余。
十天,在诏狱里也是蹉跎掉半条命了。萧慎转身,抹了一把眼泪,翻身上马,“不能这样下去,我现在就要启程回京!”
“殿下!”奚越抓了马鞍,道:“这信上所说,林大人身份是……是叛臣之子,您此刻就算是回京也无济于事,反倒会危害到您自身的名誉。”
“不,我不信!就算……就算林师身份如此,我也不能放弃他!”
“殿下,东州未平,您这时回去,不仅没有完成任务,还会惹圣上动怒!殿下,还请先冷静处!”
奚越仰首,眼中坚毅,见萧慎面露犹豫,便连忙道:“还有隋大人!您想想,还有隋大人在京里呢!隋大人一定会倾尽全力救林大人出来!殿下,三思啊!”
萧慎紧咬牙关,犹豫再三,望向顺天城方向,已是目眦欲裂。好似万箭穿心。最终,万般纠结后,他从马背上下来。
“东州不平,林师罪责便又多了一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这东州成为他人攻击他的由!”萧慎相信,隋瑛不会放弃林清,只愿他可以早日查明真相,救林清于水火之间。而远在千里之外的自己,只能完成好他对自己的嘱托。
不辜负他。
遏制住哽咽,萧慎看向奚越,问:“下一站我们去哪里?“
奚越开怀地笑,剑指南方,“殿下,还有好几个县没彻查呢!”
“那些害人的虫豸,决不允许他们再荼毒百姓,我萧慎定要还东州一个清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奚越愿追随殿下!”
两名少年,打马向南。其后队伍浩浩汤汤,尘雪飞扬。前方,萧慎的心从未有过如此痛苦时刻,眼眶通红,路途上他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倘若林清在诏狱里出什么意外,他不敢想自己那长剑所指方向,会是何方。
凝眉聚神,萧慎决定不再犹疑,完成圣命,早日回京!
——
东宫,太子近日心情甚佳,除却怜妃又对他再度冷淡,形势可谓是一片向好。
“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太子兴奋道,“这一次定是叫那林见善死无葬身之地!”
张邈垂眉,沉默地在炭火上烤手。
“要我说,也该把那隋在山下到诏狱里去!他一定是共犯!”太子从太师椅上放下双腿,坐正后道:“怪不得在赶考路上那隋在山还救了林见善一命,一个惠州人,又怎会绕路去赣州!”
张邈苦笑,也正是因为太子当日所透露的这一点,他派人去查,最终在惠州查处了端倪。有乡人道,这林氏小儿好似是天上掉下来的,八岁前都未见过生人,那林家对外宣称,这小儿是养在别处的家生子,可对于府内一些当差的人来说,这事可谓是闻所未闻。再顺藤摸瓜下去,便又去了广陵,找到当年林安晚的墓冢,掘墓后,发现棺椁内空空如也。又寻到当年那赶车去岭南的车夫,尽管车夫死不承认,可在一番严刑拷打之后,最终在临死之际说出了真相。
林清就是林安晚。
这时,经历当年之事、与林可言有过交集之人都发现,林清和林可言的长相是如此相似,为何从未有人论道一二?难道对于这人,已经到了如此缄默以至于强行忘却的地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张邈觉得很可笑,火光在他脸上投上张牙舞爪的阴影,让他的笑容可怖瘆人。
“阁老,您说,要不要趁机把那个隋在山也做下去?”太子凑近了说。
张邈抬眼:“您这是要触碰圣上的逆鳞了。”
“他隋在山什么时候成父皇的逆鳞?”
张邈拢了拢官府,道:“不是他隋在山,从来都不是一个单独的人,殿下,圣上要的是平衡。只有下面的人斗来斗去,上面的人才会感到安全。”
太子哂笑,“您倒是看得真切,所以您一点都不在意程菽那一伙人时刻抓了您的把柄递给父皇。”
“那不是把柄,那是我的诚意,我的忠心。”张邈微笑。
“您对我也并不隐瞒。”
“是啊,未来这天下是您的。”
“阁老,本宫总觉得,这些年我似乎退步了。”太子起身,踱步于庭内,露出些许怅惘,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您初见时,我也不是这样的,是吗?”
“殿下是吃了太多的苦,未来总会光明的。”
“可是,是谁叫我吃这苦的呢?”太子的五官皱成一团,表情十分难看。他当然知道是谁让他日夜不安,于东宫之位上战战兢兢,以至于成为现在这样患得患失、思维愚钝手法拙劣之人。想当年,自己也是如何意气风发、朗朗清清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先是提拔忠王,叫他去掺手户部事务,接手江宁织造局;后又是重视岐王,默认兵部尚书助其参与夺嫡,还赐予军权……换了哪一位东宫能够安心?
如今,铜镜内,他已经看不见当初那凯歌向上、勤政为民的太子萧裕了。
蹙眉,心底又念起那如月般的怜妃。
为何自己会爱上怜妃呢?
是对那人无声的报复吗?
太子无奈苦笑,无论如何,他都会坐稳这把东宫之位,无论多少年,他都可以熬下去。守得云来见月明,终归有光明的那一天。
——
广陵飘雪,隋瑛独自伫立于那少时留恋多处之地。
枯干树木下,这孤零零的墓冢被翻开,露出新鲜土壤,雪落其上,瞬时消融。隋瑛沉默看着,鼻子发酸。
年少时,他也曾多少次想要翻开这墓冢,探其究竟。可他害怕梦想破碎,只敢倚靠这墓冢,独自沉吟,酣然入睡。如今,望着这堆烂土,他意识到,就如确定其中空空如也,有些事情也成为了必然,再无回转余地,即使回转也无意义。
深吸一口气,隋瑛抬头望向苍茫天空。铁灰色的天际,山林在雪中俱模糊不清,正如他彷徨无定的内心。缠绵床榻两日,他思绪没有一刻停息,于最不可能处的最微小痕迹中他不停尝试着勾勒当年一事,于是他意识到,广陵已经无法给予他更多。隋瑛告别了姨娘,上了马车,带着一腔苦涩踏上回京之路。这一趟,他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于是他决定孤注一掷。
如若失败,那被掀开的墓冢,将是他和林清的最终归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此时,诏狱中,荀虑解开刑架上的林清,这人便如一团没有生气的血肉跌落在地。
这一次,上夹棍,堕五指,断脚筋,他依旧一言不发。
昔日那貌若谪仙的林尚书,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荀虑心底生出了敬佩,不知为何又隐现不忍。他想起了他的师兄夏炎,当初夏炎也是如此一般,从那样闪闪发光的一人,到一滩血肉模糊的烂泥。
那时,他也是想要伸出援手的,可他害怕,害怕自己沦落到这副模样。就如同现在他把倪允斟隔绝在外,用马鞭抽了一顿,暂时革去了他镇抚使一职,就是害怕自己一手养大的人也会倒在这间刑房里。
可望向这地上处于昏厥边缘的人,嘴角所浮现的那一抹诡异的笑,荀虑打了个寒战,如此,就算活着出去了,又能如何呢?
腊月了,一定是因为天气太冷了。
“把他带回去吧,”他对身边的千户说。
千户点头,架起林清,把他扔进了那间牢房里。可临走前,他警惕四顾,最终朝林清口中喂下一小瓶药水。
“能让你不那么痛。”说罢,他又哆嗦着往林清身上的伤口撒了点金创药,这金创药无需仔细着洒,因为这人已是遍体鳞伤。
做好倪允斟的嘱托,千户小心地将林清放倒在地。他们没有收走倪允斟的披风,于是千户又将那披风拿了来,盖在林清身上。林清早已无知觉,微眯双眼,吊着最后一口气,不肯晕过去,更不允许自己死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凝视这黑暗,他也无泪水,更无思绪。
盘踞在他脑海里的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活”。
不在意自己变成如何模样,不在意自己在腐烂。
尽管这是一种可清晰看见、所感知的腐烂。他不由得感谢起这寒冷的天气,若是炎热夏日,他想自己应该会引来蝇虫。
可即使如此,他也要活。
活着面对这残酷世间,比死去更需要勇气。
这时,他再次听到了铁链拖动在地的声音。郦径遥缓缓从黑暗中走出,隔着栅栏,愣怔地看他。那双苍老眼眸中,竟透露出不忍。
“他,他为何要如此对你呢?”
郦径遥是没有受罪的,他只是被强行画押,认了罪便锁在这里。如此酷刑,也非任何人都能享受得到的。
他觉得林清快死了,可这回他不想他死,在这诏狱的最深处,他不想孤单一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见善,林见善啊……”他呼唤这个血泪当中的人,“你转一转眼珠子,转一转……”
此际,林清很想通过郦径遥来验证自己是真的还活着,于是他艰难地挪动目光。
“你还活着啊!太好了,你还活着!”
郦径遥疯癫地欢欣鼓舞起来,“你可不能死啊,不然我会无聊,会害怕的……你要在这里陪我,一直陪我下去,好吗?”
林清微微地抽动嘴角,郦径遥便更加高兴起来。
“那就一言为定!一言为定!”
第82章第八十一章不,后,悔。
地砖冰冷,四周的铜炉里银白炭条时明时暗,可就算把铜炉都烧红了,也无法让这玉石铺就的地面有分毫暖意。
黄稠翕动中,庆元帝孤身踱步在玉峦殿中,只有姚然沉默无声地在这殿中陪伴他。见庆元帝只穿了一双棉袜,姚然捧着一双绣金棉鞋躬身上去。
“主子,地上冷。”姚然为庆元帝穿上鞋。
庆元帝突然眉头一蹙,好似想到了什么,“姚然,你说,就这一两年,我就丢了两名子嗣,这是不是……”
他想说“报应”二字,却又觉得自己是天子,这报应二字,是落不到天子头上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胡须颤了颤,庆元帝将话头吞了下去,怔怔地盯着空荡荡的大殿,再度踱步。
他不该答应让隋瑛重审旧案的,他应该撤了他的职,将他和林清撇干净关系,以后再提起来用。可不知为何,当初他很想知道隋瑛的调查结果是否如二十年前一样。他想知道,自己和那个人之间的纠葛,是否可以延续到二十年。
“二十年啊……”庆元帝喃喃自语,脑海里又浮现出林清的面貌。近些时日,他才仔细端详起林清的面容来,他和他是如此相似,自己为何从未发现呢?
不,也就只是样貌罢了。林可言样貌神明爽俊、心胸虚怀若谷,谈笑之间顾盼神飞,就是当年的自己对其也是过目难忘,一见倾心,共谋大事。可林见善,沉静如水,就像一只受伤的鹤,将喙掩于翅羽之下,小心翼翼地隐匿心迹。
他们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庆元帝苍老面容之上浮现苦涩,这一刻,他好似看见林可言于火光中,身后是万千叛军,身前,则是一个年轻而坚毅、持剑面向他的自己。
他记得他是微笑的,那双眼眸好似在说,不用再担心了,该发生的已经发生,接下来便是要平定安稳,强国富民。
可如今,自己做到了吗?
“只是,为何又要给朕出这样一道难题呢?”
抬头,他看向玉峦殿那古朴厚重的大门,他踱步上去,吩咐两名太监将大门打开。风雪倏尔涌进,吹拂起黄袍衣摆。
寒光落在皇帝悲哀的面容之上,这一刻,他开始走向苍老。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片雪花打着转儿从窄窗里飘进,落于一道伤痕累累的手掌心中。
林清感受到这一抹冰凉,在月光下,他露出孩童一般天真的笑容。月光揉碎在他的眼里,尽管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可他那双清明双眸依旧如那遗世谪仙一般,不惹尘埃。
三天了,三天没有动刑,他可以勉强支撑起身子,靠墙而坐了。在他凭借自己力量坐起来的时候,他显露出从未有过的欢欣。因为他再次熬过了一场酷刑,尽管他有些感知不到自己的双脚,在寒冷中身体各处俱都僵硬,但那一抹昳丽微笑,证明他还活在这世上。
往日里他可以利用孱弱从场上离席,可他最不喜人照拂他这病体。可就是这具病体,在一道又一道的折磨下坚持了下来,突然间,他觉得自己还可以走好长、好长的一段路。
没有什么能让他放弃。
雪花在他掌心很快地消融了,汇聚成一小滴雪水,好似一滴眼泪。林清将其送近唇边,伸出舌尖,轻轻缀尝。
并不是苦涩的,甚至有一股清甜。
于是他再次笑了。
好像被这微笑感染,郦径遥从黑暗中现身。
“我家小儿应该很开心。”他自顾自地说,“我家小儿最喜欢下雪,可他娘不喜欢,他娘是东州出身,那里的雪,太大了。”
林清幽幽转身,迎向郦径遥痴呆的目光。雪好似下在他的眼眸里,一闪一闪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想要说话,可他的咽喉肿痛,将将一张嘴,血腥气就一股脑儿地上涌。所以他沉默了,只是露出纯善的微笑,望向眼前昔日仇敌。
四目相对,只剩下苦笑。
郦径遥靠着木栅栏滑落,坐倒在地,蜷缩起双腿。
“你以为我疯了,是吗?”郦径遥自顾自地说,“有时大抵是疯的,有时又是清醒的,就像现在,下雪了,想起了我的夫人,我家小儿,我想我是清醒的。”
他又看向林清,见林清专注地凝视他,便猜想到他是不能说话了。
“没割你舌头罢?”郦径遥知道,诏狱里是有断舌之刑,再看到林清唇角有干涸的血渍。他到底是不希望这往日里能说会道之人变成一个哑巴的。
却见林清含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看向他的双脚。
“挑你脚筋啦?”郦径遥问。
林清轻挑眉梢,好似再说,是啊,没办法,你瞧那脚,已经没用处了,以后怕是再也不能行走了。
郦径遥看向林清,只见这人依旧是微笑着的,不知为何,他却哽咽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以前有多恨你,可现在……可现在……”郦径遥背过身去,身躯颤抖,泪流不停。
“唉,你说,你怎么就入了仕呢?好好地找个僻静地方过上一辈子,哪里会沦落到如此境地!你糊涂啊……你糊涂……野心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林清却摇头,伸出指尖,他的手指是血肉模糊的,在冬日结了薄薄的一层痂,轻触于地,便留下些许鲜红痕迹。
如此钻心的痛,他却感受不到了。
郦径遥只见他在地上书写,借着月光,他看清了那三字。
不,后,悔。
郦径遥瞪大眼睛,落在一道难以置信的苦笑中。
“即使这个境地,也不后悔?”
林清目光灼灼,坚定摇头。
郦径遥颤抖胡须,泪目道:“我虽从未见过林可言,可林可言有你这样的儿子,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林清淡淡微笑,不说话,他想起萧慎从萧葵那里问出的话,昔日里父亲有两位好友,三人从来共行。这段佳话他也曾听说过,有三位年纪相仿的青年,结为至交,犹如那桃园结义,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如今,死了两个,只剩下一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看向倒落在草堆里的瓷瓶。
无憾了吗?
可他不还活在这世间吗?
他言之凿凿林可言的确谋了反,所以他才能心安得地苟活,是吗?
林清垂下双眸,好似看见林可言的身影。可只消林可言的身影一出,那抹天青色便又钻进心怀。
你还好吗?
他多想问,你还如当日我离去那般,惊惶而心伤吗?
我对不起过很多人,却最为对不起你。这些年你所秉持的信仰,与我如出一辙般的坚持,是否在调查过程当中,悉数破碎了呢?
他说的对,你若是顺利,早会来到我身边。
可我已经数了二十多次的日出日落。
目光挪向扭曲的双脚,血淋淋的五指,斑驳的四肢,林清不知道自己的面容是否也被摧残,如果他连面貌都丧失了的话,他想过,即使自己侥幸逃出,也怕再难与他长相厮守。
从上一辈姓林的就害毒了姓隋的,这一辈就应该到此为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吗?
林清咬紧了唇,不肯承认自己到底是希望隋瑛破开这天地来挽救自己的希冀。是的,他希望他来救自己,他希望他来救他,无比希望,是所有的希望。
突然间,林清直觉的呼吸一滞,原本清醒的意识瞬间混沌,身体不由自主地开始剧烈抽动。霎时他便滑落在地,像一条被打捞上岸的鱼,嘴里发出咿咿呀呀地怪叫,无助地打起了摆子。
郦径遥幽幽转身,“又开始了吗?”
大抵只有林清自己不知道,他的身体早已脱离了他的管束边缘,以自己的方式在对抗这寒冷和疼痛。惊厥的病症从此攀附上了他,他在隋瑛、萧慎、倪允斟甚至另外一个人的怀里都犯过这病,除却一人,他们都为他流过泪。
而那流泪最多,以至于到最后无泪可流的,此际徘徊在院落里的槐树下,在雪夜里,一步,又一步地独自彳亍。
自打从广陵回来,隋瑛便第一时间去见了岑长青。岑长青倒是没在林可言这件案子上有所突破,隋瑛也知道他是无功而返。可是岑长青却说出了昔日里太后与庆元帝的一道往事。
当今圣上出自于一位身份低微的妃嫔,是过继在昔日的皇后膝下长大成人,皇后对其视如己出,若是没有权王出生的话,皇后在成为太后时,也一定是尽全力站在庆元帝身后。
奈何权王身上流淌的才是自己的血脉,是以往日里彼此相亲的母子间有了隔阂,这隔阂随着庆元帝发觉太后竟笼络外戚意图扶持权王上位而变成天堑。两人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
镇压叛乱的那一年,庆元帝四十二岁,权王才将将二十有五,太后伤心欲绝,与庆元帝再也不复相见,最终孤身薨于掖庭。
这一段往事结束于二十年前,隋瑛等人年轻,是对昔日宫廷之事不慎熟悉。听闻这等秘辛,结合自己在广陵的调查,隋瑛心中已是勾勒出了一个大概。
可这也仅仅是猜测,无任何证据,全然寄托于他当初对林可言的些许回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姨娘叫他相信自己,十二岁,他想,十二岁时他和林可言已经认识了好几年,他是长辈,自己也是知了事。他曾多次在林府里陪晚儿读书,林可言望向他们的眼神,全然只有希冀。
若真有叛心,又怎么会希望这两小儿真正地出人头地,为国为民?
如此,在回程的马车上,他所下定的决心便又多了一成把握。
也仅仅是一成而已。
寂寥长夜,隋瑛身着单衣,手持长剑,于雪中绕槐树无数圈,垂首沉思。玄色剑身倒映依稀月色,白衣裹身却难掩彻骨悲伤。
剑尖在雪地里划出蜿蜒痕迹,恰如烙印在灵魂上的伤痛,清晰而分明。
无声无言,步履不停。
直至雪息,月明中天。
隋瑛停下脚步,寒风起,吹拂他鬓边两缕青丝。在他驻足之地,赫然摆着两樽硕大的漆黑棺椁。
黑漆如镜,映照出垂首人眼下的阴翳,碎雪凌乱,迎接一滴一滴、无声淌落之泪。
二十年,数千个日日夜夜,多少痛与苦、多少不解与不甘、多少迷茫与徘徊……在这一刻俱都湮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抬头,月光惨白,照亮出他脸上那两道细细银河。隋瑛笑了。
深吸一口气,他收敛情绪,走向那两樽棺材,凝眉聚神,提剑挥舞,霎时木屑翩飞,便在那一樽上写上了“林”,一樽上写上了“隋”。长剑入鞘,划出刺耳啸音。
隋瑛快步步入廊下,对侍立在一边,早已无语凝噎的韩枫淡道:“服侍我更衣。”
“主子,当真要去吗?”
“……”
“主子,您,您还会回来吗?”韩枫小步跟上,已是泪流满面。
隋瑛再度抬头,看向明月,不禁喉头哽咽。
回来,无论如何都会回来,无论如何,也都是,两人一同回来。
生着回来,死了,亦是回来。
第83章第八十二章林可言,林幽期。
玉峦殿前,偌大广场在黎明时泛起幽幽蓝光,除却偶尔走过的一小行躬身垂首的小太监和宫女们,一日之中大多时辰都是空空荡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际,熹微之色中,一道朱红身影穿过广场,来到玉峦殿前。
隋瑛身着官服,两眼之下是彻夜未眠的乌青,他抬头,望向这金碧辉煌的皇家宫殿,天下至高的权威所在,此际在些缕晨光之下,无声散发威严。
这里决定了全天下人的命运,今日,也将决定他隋瑛和林清的命运。
凝神聚气,隋瑛义无反顾地向前。
玉峦殿大门开,姚然手挽浮尘现身,向隋瑛颔首。
隋瑛行躬身礼,“臣隋瑛求见陛下,劳烦姚公公通报一声。”
姚然对隋瑛看了又看,最终叹息一声,“隋大人,算是我姚然给您最后一次机会,您若是回了,我姚然以项上人头担保,只当这一回没见过您。”
隋瑛露出萧瑟微笑,跪下身,声音高了几分,“还请姚公公前去通报一声,就说隋瑛求见!”
姚然动容,心底不禁叹道,天底下竟还真有这等情比金坚。分明可以置身事外,分明可以谋身自保,却依旧如此螳臂当车。这究竟是不自量力,还是孤注一掷的决绝之举?
掌印转身进了玉峦殿,片时,隋瑛就站在大殿中央。
庆元帝坐在宝座之上,垂眉品茶,却也不看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陛下。”隋瑛跪下身,“臣叩见陛下。”
“卿何时归来的?”
“臣昨日下午归来。”
“卿调查结果如何?”
隋瑛抿了抿嘴,最终朗声道:“无论结果如何,臣都向君父,祈求林安晚性命一条!”
庆元帝茶盏凝滞,双眉一横,不怒自威,冷道:“你说什么?”
“臣恳请陛下,救林见善一命!”
“好一个‘救’字!你知不知道,是谁下令将林见善下进诏狱里的?”
“臣知道,是陛下,亦不是陛下!”隋瑛抬头,炯炯目光中闪烁坚毅,“是三纲五常,是天子王法,叫陛下不得不将林见善下到诏狱里!”
“只是——”隋瑛拔高了声音,“陛下您也并非愿意,昔日好友这最后一滴血脉,殆于人间,不是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反了!”庆元帝气极,抓起几上的茶壶就朝隋瑛砸去,隋瑛并不躲避,茶壶破碎,滚烫茶水四溅,隋瑛动也未动,依旧目视前方。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臣知道,臣比任何时候都要知道!”
“你说他是朕的什么?”庆元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臣说,他是您昔日好友唯一的血脉!”
“什么昔日好友!那林可言是叛臣!背叛了朕,背叛了大宁朝!朕……是朕抄了他的家!”庆元帝走下御座,急促踱步在隋瑛面前,倏尔立定,颤抖指尖指向隋瑛,“朕要杀了你……朕要杀了你!你也是叛臣,你明知林见善是林可言的儿子,却隐瞒朕,你也是叛臣!”
“臣是不是叛臣,陛下心里最清楚!”隋瑛面不改色,凝视庆元帝,“而林可言,是叛臣,毋庸置疑,只是他为何成为成为了叛臣?”
“朕……朕如何知晓……”庆元帝脸色苍白。
“不,您知晓。”隋瑛顿了顿,哪怕是猜测,哪怕没有证据,他也要豪赌一次!
“林可言谋逆,都是为了您!为了您可以坐稳这把龙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轰的一声,顺天城上劈开一道惊天之雷,原本雪雾悉数驱散,倾盆下雨瓢泼而下。森寒电光,照亮毫不相让的二人!
而隋瑛这一句话,让庆元帝呆滞在原地。
“你,你说什么?”皇帝后退两步,脸色瞬间惨白。
他从不敢想竟有人会如此对他说话,就是昔日的陆渊也未曾有过。是啊,自己所掌握的是生杀大权,可现在眼前这人,他已经是不要命了。
他奈何不了他了。
隋瑛通红双眼,嘶声道:“陛下,您当真要隋瑛把一切话都说明白吗?!昔日太后专权,独宠权王,您继位后过了多少个提心吊胆的日日夜夜,是谁帮您除掉这最终的隐患!陛下,您当真要忘却这一切,将他唯一的血脉赶尽杀绝吗?!”
庆元帝瞪大眼睛,几乎绝望地后退一步,他脸色煞白,根本站立不稳,姚然连忙上前扶住了他。
“主子!”姚然含泪焦急道,“别再想了,别再想了!”
说罢,他又看向隋瑛,语气狠戾,斥责道:“隋瑛,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如此对陛下说话,谋逆就是谋逆,不管出于什么由,都是谋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庆元帝哆嗦着青白嘴唇,兀自笑出了声,这笑声凄切,宛若亡魂。
“朕……朕……朕宁愿愧疚,也不愿意恐惧……”
这一刻,隋瑛潸然泪下,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没错,就是如此,这世界上只有一个原因能让林可言谋反,那就是为了皇帝本身。
昔日先帝意外驾崩,庆元帝仓促继位。然而身为太后养子,庆元帝在太后眼中,哪里比得上亲儿子权王。太后专权,有强大外戚势力,一直想要扶持权王上位,对皇位取而代之。而权王年幼,庆元帝生生忍到其加冠后才派去江南做藩王。
然太后势力并不罢休,于江南各地笼络官员,排兵布阵,以备不时之需。与此同时,吏部堂官林可言遭人构陷,退居岭南,而后又官降两级,任广陵知府,与权王结交。
自此之后,权王谋反之心更加强烈,昭然若揭,以至于起兵反叛,却不料仓促行事,后方补给未跟上,被庆元帝亲自带兵镇压,斩首于叛军前。
林可言以身入局,给了庆元帝一个名正言顺的番号,除去权王,将太后势力连根拔除,一网打尽。后帝位稳固二十年,再无波澜。一场风波,最终结束在林氏一族于广陵抄家示众。
没错,就是这样……
隋瑛笑了,那从庆元帝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惶与愧疚,印证了他多日以来的猜想。
而如今,他要紧紧抓住这份天子愧疚,帝王仁慈。
“陛下!求您再给他一次机会罢!”隋瑛跪爬上前,仰首,动情劝道:“林见善这一生读书入仕,在翰林院中尽心尽力,高至兵部堂官也呕心沥血,为陛下、大宁朝鞠躬尽瘁,身为歧王老师,也是尽全力教导、爱护……陛下,林见善从未有过叛心,哪怕他的确心怀怨怼,也从未将这怨这恨,安在陛下身上!隋瑛恳求陛下,给他一个活路!他,他已经是废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泪流满面,不住磕头,可庆元帝却什么都听不见了。他要姚然把隋瑛赶出去,他说他想要一个人。于是隋瑛被两名御前侍卫架出了玉峦殿,可他不肯离开,于冰冷风雨中跪在广场上。
冰冷的雨,又变成飞扬的雪。
霜凝于身,泪干成冰,悉数遗弃了所谓的自尊,他不住磕头,喃喃念道,请救一救林清。
“请陛下救林清。”
“救林清……”
“救林清啊……”
额间血,双颊泪,染红地上了一片。
这一跪,就是三天三夜。
身周人来来回回,有的劝他趁圣上仍旧留了情面早早回去,有的斥责他让圣上气血攻心伤了龙体,可只有一人,手里挽着一道厚厚披风,来到他身边,抹去他肩上残雪,为他披上披风。
怜妃蹲下身,已是落泪两行。
这副在雪中逐渐僵硬的躯体,青紫嘴唇依旧喃喃不停。他的目光紧盯前方,丝毫没有落在自己身上。是的,他是不认识自己的,他们都不曾认识自己。可那又如何呢?
“救他啊,隋大人,救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嫣红唇瓣哆嗦两下,怜妃落下两滴泪,最终难掩盖哭声,起身离去,却与宫墙外的金瓜擦身而过。
“隋大人……”
金瓜躲在宫墙后,凝望那道背影,偷偷抹泪,却不敢上前。
“隋大人……”
而隋瑛,他却好似感受不到任何人了。他知道自己在胜利,只要坚持下去,他就能利用这份愧疚救出林清,只要再多坚持一会儿,再多坚持一会儿……
“陛下,求您,救林清……”
每出一声,他都觉得,自己在朝林清前进一步。
是,没错,只要自己坚持……
一声一声,泣血的呼唤……他知道,皇帝在听。
没错,皇帝在听。
庆元帝在那一夜,被隋瑛拆穿了伪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叫臣子看到了他埋葬在心中最深处的心虚与歉疚,旧人便一个一个地从眼前掠过了。
先是夏炎,还是他做王爷的时候,夏炎就爱和他比骑射,两人自幼在宫中相识,夏炎还给他做过一段时间的伴读,两人一同读书,一同习武,一同长大,一同遇见了改变他们一生的人。昔日的翩翩公子在皇家夜宴上是如此熠熠生光,瞧——夏炎在他耳边说,他叫林可言,字幽期,是陛下钦点的状元郎。
林可言,林幽期。
他念着这个名字,将这人放置到了心底。
夜宴上,好似没有一人能比得过他,谈笑间顾盼神飞,光彩照人,连自己这个王爷都与之逊色几分。于是他朝他走近,他和夏炎一同朝他走近。
所以,那三人当中,从来没有张邈的一席之地。夏炎甚至不认识张邈,那三个人,是作为王爷、指挥使、状元郎的三人。
他们一同读书、一同骑射、一同游历大好河山……且以为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先帝不立太子,却在某夜溘然长逝,弥留之际留下口谕,着令三子萧穆继位。多少人的虎视眈眈中,萧穆在林可言和夏炎的协助下一路过关斩将,最终登上宝座,改年号为“庆元”。
他是名正言顺继位的,可其养母太后却不这么认为,太后始终坚持自己的儿子才是该坐上帝位的那一人,哪怕庆元帝已经在帝位上倾尽了全力。
他终日战战兢兢,这恐惧来自于自己的下台以及国本的不安,于是在那一日,窥见太后一党的阴谋的林可言,来到他面前,说自己有一计,可助圣上终此无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无忧?如何无忧?
他见林可言凝眉,道,若是权王要反,就得让他羽翼未丰时刻便反!
可是幽期,他若是不反,又如何?
他犹记得林可言幽幽抬起头来,对他露出明朗微笑,那臣便让他不得不反!
于是,官至二品的林可言就这样离京,开始了他伟大的计划。
他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也不惜送上自己一家老小的性命。
唯一的私心,就是送走了林安晚,让这小儿独活于世。
所以,从来没有什么冤情。
是他自己愿意。
第84章第八十三章谁输,谁赢?
林可言是真的愿意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也许庆元帝最不愿意面对的,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陛下!林可言的声音仿佛犹在耳畔——陛下,广陵为臣祖籍,臣对其中形势最为熟悉。臣愿意为陛下分忧!
好,幽期,朕等你回来,朕会为你官复原职,朕会给你无上荣誉!
可林可言只是屹立于殿中,并不言语,他凝定而悲伤地微笑,灯台上的万千烛火,摇曳在他漆黑的眸里。
他带着一家老小走了。夏炎那天送他们送到城外,回来时眼眶通红,脸上写满了不舍。
接着,便是六七年分离的时光……这些年,帝位让一个人的变化是如此之大。他想念,却从不诉说。他愧疚,却被恐惧压倒。他不要再过前后受敌、千夫所指的日子。
于是那一次,他背离了誓言。
他犹记得当初夏炎冲进玉峦殿,斥责自己时的勃然怒火。
陛下曾说,等这一切结束,便要给幽期官复原职,为何坐实了他这莫须有的罪名?他撺掇权王谋逆,不是为陛下递上顺成章的屠刀吗?
夏炎,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陛下!夏炎跪在他面前,一声又一声地磕头,就如同如今的隋瑛一般,他恳求他,放过林可言,放过他们的挚友!
挚友?
庆元帝怔怔问,夏炎,你和我相识多年,为何这一次,你要站到林可言那边去?
夏炎笑了,他说,臣从来不站在幽期那一边,因为幽期是站在陛下这一边的,只是陛下看不见了。陛下变了!
不,庆元帝摇头,不,不能承认这一切都是朕的计谋,这叫天下人怎么看朕!权王是真的反,所以林可言也必须是真的反!
必须!
江南不是有一个叫作张邈的吗?朕命他作证,他可以作证,林可言的确反了!
陛下!夏炎嘶吼道,陛下如此,良心就可安稳吗?
宁弃良心,不要忧惧。夏炎,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
不……我不要这个机会了。陛下辜负的,不只是幽期一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夏炎,你收回这话,朕仍叫你做指挥使……不,夏炎……你不要走……你们不要走,幽期,夏炎……
庆元帝从睡梦中惊醒,意识泪眼婆娑。起身,他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
二十年了吗?他们死了有二十年了吗?
不,幽期是走了二十年,夏炎是一年多后走的。他决绝地不要见自己,追随幽期去了。庆元帝曾恨过他,怎么就被林可言勾走了魂,后来他发现,自己的魂魄也是时常游离,去往那夜宴上,朝着那与众人谈笑风生的状元郎走去。
林可言,林幽期,本王久仰大名。
承蒙殿下厚爱。
他好似看到林可言朝自己躬身,露出颈后的脊骨,一节一节的,在月光下,像珠玉似的。后来林可言说什么他都听不清了,回府途中,他听见夏炎在一边念,这林可言不禁满腹才华,长得也是惊为天人。
你觉得他漂亮?
他很少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人,脱口而出就觉不对,可夏炎却点头,说,嗯,漂亮。
后来他一直觉得,在他们三人的友谊中,夏炎是更喜欢林可言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么,他追随他去,也是应该。
而自己孤独终老,也是报应。
庆元帝坐起身,随意披上鹤氅。他没有唤姚然,他不想他人看见自己醒来时刻的怆然。可他到底弄出了声响,而太监从来都是极警觉极体贴的。姚然从屏风后现身,躬身捧着暖手炉笑着来了。
“主子,醒了?捂捂手。”
“外面儿,还在下雪吗?”
“下着呢。”
百般犹疑,庆元帝最终问出了那句,“他,还在外面吗?”
“在的。”
“……”
庆元帝在姚然的搀扶下起身,喝了口热茶水。玉峦殿的偏殿中,他沉思不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姚然。”
“主子,小的在。”
“你那日叫我别想了,是什么意思?”
姚然大惊,纳头就拜,“小的没什么别的意思,小的是……小的是怕主子伤心!”
“伤心?你怎知道,我就会伤心?”
姚然动容道:“小的打十三四岁就跟着主子了,如今已是五十年了,五十年……主子心中的苦,小的都知道……”
“五十年,姚然,朕老了,你也老了。”顿了顿,庆元帝踱步到窗前,“可他们却永远年轻了……”
“主子……”姚然掩面而泣。
“说实话,不该放了林见善,可是你瞧,隋瑛快冻死了。林见善一死,他就肯定就没气儿了。大宁朝还需要隋瑛,隋瑛可不能死啊……朕不允许,这姓林的把朕的人一个二个地都带走了……朕不允许……”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好似自言自语,庆元帝又问:“林见善他真的……是废人了吗?”
“北镇抚司走的是谋逆之罪,是最为……严酷的刑法,他……他的确是个废人了……”姚然泣道。
“他若这么凄凄惨惨地下去,怕是会惹幽期伤心。”
庆元帝凄然一笑,黯然垂首,喃喃道:“终究……是朕输了。”
——
意识早已混沌,口中仍不停嘶哑喊出那人名姓。
是救他,亦是支撑自己。
也许自己会这样死去,隋瑛想,可他并不惧怕,自己死了,晚儿也会跟着来,他已经买好了两人的棺材,也已经交托好了,两人的尸首要一齐回到广陵,共同下葬。
他并不畏惧死亡,可他不愿意他的晚儿殒命于那等地方。
风霜雨雪,摧人肉身,却撼不动这等风骨,这等深情。
隋瑛这一跪,成功与否,都跪成了传说,尤其是当不甚清晰的视野里现出姚然的那双绛紫皂靴时,这传说当中便奏响了凯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天三夜了,隋大人。”姚然哽咽道,“你是叫陛下无法安生,也是叫我这个做奴才的,忧心如焚呐。”
俯身,姚然伸出手轻轻拂去隋瑛肩头的积雪,颤声道:“你赢了,隋大人,你赢了。”
我赢了吗?
我赢了吗?
我……赢了吗?
隋瑛很想笑,可他动不了了,他连嘴角都无法上扬,所以也无法叩谢圣上隆恩了。姚然等待片刻,发觉不对劲,连忙着急喊道,快来人呀,快来人,唤太医,唤太医!
早已围在宫墙外的一小众太监连忙跑了过来,他们这些阉人,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获得真情的,也是最见不得人为这真情受苦至此的。他们一拥而上,个个红着眼眶,其中一人更是嚎啕,人们都知道,金瓜公公也未尝不是在雪中等了三天三夜。
“隋大人……隋大人……”
金瓜抱着鹤氅,抖开来裹住隋瑛僵硬的身躯,是为自己的主子也是为主子的老师,他在隋瑛面前不住磕头。
磕完头,他又调转方向,朝姚然磕头,朝那玉峦殿中未曾现身、却凝望这一幕的庆元帝磕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了,孩子,去照顾他罢。”姚然动容道,“你主子的老师,算是捡回一条命了。”
“小的谢谢陛下,谢谢姚公公!”金瓜再次连磕三个响头,便转身帮小太监们扶着隋瑛,出了广场,又出了午门,送到了韩枫早已备好等待多日的马车上。
“回府!咱们回府!”金瓜对韩枫喊道。
“成,成了?”韩枫嗫嚅着。
“成了!”
韩枫身子便是一软,跪倒在地,苍白面色瞬间回血,嚎啕起来。
“你哭什么!你哭什么!”金瓜拍打韩枫,“别哭了,你一哭,便是要惹我再哭了!”
“小朗,小朗,我们把你的主子要回来了!要回来了!”韩枫一把鼻涕一把泪,“要回来了!”
一听道王朗名字,金瓜便是鼻头一酸,昔日两人在岐王府中没少见面,听闻王朗去世,金瓜还偷偷流了场泪。此际韩枫这一哭,他的眼泪便也跟着扑簌扑簌直掉。
“走吧,走吧!”身周的小太监们和宫女们纷纷抹泪,劝慰两人,“快去为隋大人暖身子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这才停了哭哭啼啼,马不停蹄地回府。当夜,岑长青和崔大夫在隋瑛床榻前忙活了一夜,炭火不知换了多少盆,药汤不知灌了多少碗,终于将这个濒临冻死的人挽救回来。
却是在清醒过来的第一句便是——
“备轿,去北镇抚司。”
“我要去……接他。”
第85章第八十四章隋遇安,来接林安晚了。……
林清当然不知道这是自己最后一场刑罚,也不知自己在受刑时,那人也跪在雪中,所受之痛也不比他轻。
他的掌心被钉穿,脚掌也被炭火所烫伤,可就如第一次受罚那般,他依旧一言不发,除却些许无力呻吟,他只当自己没有这具肉/体。
没错,就是在这一刻他摒弃了这具躯体。他意识到意志和灵魂凌驾于肉/体之上,他是靠前两者活下来的,而后者只是他的负累。
所以,就这具残破躯体来讲,他是可以轻易给出去,并无任何负担的。
他的意志才是全部的他,完美的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荀虑望着眼前人犹疑了,他对林见善本人无任何仇怨,他履行着诏狱对待叛臣的程序,奈何林见善并不配合。他看起来弱不经风,却是个少见的硬骨头,荀虑想,大概只有死亡才能终结这桩案子。
可不知为何,他竟不希望他死。他死了,夏炎会伤心。多年前,他已经伤心过一回了。
无奈苦笑,荀虑扔掉手上刑具,出了刑室,他心怀一股沉闷心情走出诏狱,只见狱门前的庭院里孤身屹立着倪允斟。
他捏紧双拳,几乎仇恨般地凝视自己。
荀虑惨淡地扬起嘴角,“你无需如此看我,我问心无愧。”
“以你固守的准则来看,你当然问心无愧。”
“呵,我固守的准则,择之,你看看你身上穿的什么?你吃的是皇粮,穿的是飞鱼服,我的准则?那是太祖定下来的准则!你越轨,便觉得别人迂腐了?”
倪允斟哑然片刻,却依旧不掩怒火,“只是这个人,看在他的面子上……你也不该下此狠手!”
“他和林可言的交情,他在二十年前就还完了。”荀虑走过倪允斟,淡淡地说:“我甚至希求他们之见从来都没有交情,就像我希望你和这个林见善没有任何关系一般。”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不好意思,你不得不失望了。”
“我已经习惯了失望。”
扔下这一句,荀虑离开庭院,他听说隋瑛在玉峦殿前跪了三天三夜,他知道林见善将会迎来最后的判决。是生是死,只在于皇帝的一念之间。
而倪允斟未尝不知道隋瑛的所作所为,在无人的夜里,他也曾绕过数道宫墙,凝视那道雪中跪地身影。他多次品味起林清所说的“一生”。这个人便在这里用自己的一生换他的一生吗?他竟如此豪赌,孤注一掷吗?
就论这一点,倪允斟知道自己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这是无声的等待,直到司礼监送来圣旨,秉笔太监用尖细而高扬的声音于众人面前宣读。
“——罪臣之子,林安晚,贬为庶人,其及其后代,永生不得为官。”
被从不见天日的诏狱里拖出来的林清,于意识恍惚之际,被迫伸出溃烂的双手,接了这旨意。
而就在这时,北镇抚司外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顶华丽雍容的骄辇在护卫的保护之下显露出其不同寻常的明黄色,太子萧裕率领东宫护卫,将北镇抚司所在的街道围得水泄不通,也将隋瑛的马车围堵在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林清全然不知何事发生,他的双眼被日光刺得生痛,根本睁不开来。他听见了太监宣读圣旨的声音,也听见了贬为庶人等等宣判。可他的思维滞涩,惝恍间他明晰这是“活”的意味,可此际他能感受到的全然只有积雪融化后的水淋淋的地面。
他浑身都在疼,如火烧,如冰刺。
剧烈喘息,他蜷缩成一团。
“林安晚,你活了,陛下叫你可以活了。”荀虑在一旁说道,便有几个千户预备上前将他扶起。
“我看谁敢扶他!”伫立在门口的太子铿锵道,不怒自威,“罪臣之子,侥幸博得怜悯,还要你们这吃皇粮的帮扶吗?”
太子目透阴鸷,扫过众人,“谁敢扶,本宫今日便记下谁!”
千户们瞬时收了手,讪讪退到了荀虑身后,荀虑眼眸恭敬却冰冷,向太子行礼,“殿下教训的是,这人已经不归北镇抚司了,自然不用帮扶。”
“既然不归北镇抚司,那为何在你们的庭院里?”
荀虑面沉如水,对太子的为难并不着恼,只是上前对地上的林清说:“林安晚,你迅速离开罢!”
林清哪里能站得起来,他已遍体鳞伤,血迹蜿蜒在地,蔓开一片鲜红。堪堪抬头,他努力睁开双眼,挤了挤眼中血水,便看清门口的太子,和身周一群置身事外的锦衣卫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当然想离开,可他该怎么离开?
“这是唯一的机会,这是唯一的机会……”心中有一道声音,敦促他艰难地撑起身子,开始在地上蠕动。
而此际,护卫所封锁的街道之外,隋瑛心焦如焚,连连咳嗽。
“怎么回事?!”
“说是不让人进去了!”韩枫回答道。
“扶我下来。”隋瑛下了马车,韩枫在前拨开围观的人群,扶他朝北镇抚司的大门走去。隋瑛双膝冻伤,行路缓慢,却在看到站在衙门门口的华服太子,心底便是一寒,就欲冲上前去。奈何护卫一拥而上,将他和韩枫全然挡在距离衙门的数丈远外。
“太子殿下!”隋瑛压低了声音,却沉稳有力,隐透威胁,“您这是何意?!”
太子站在衙门口,欣赏林清这个血人儿像只爬虫般朝自己方向爬来,听到隋瑛声音,便幽幽转过身,神色戏谑。
“是隋大人。”太子颔首,毫不掩饰眼底讥讽,“是来接人来了。”
“殿下,此人已得赦免!殿下不可再生事端!”
“你在教我做事?”太子嗤笑一声,再不掩饰恶毒,“隋瑛,本宫今日就站在这里,且对你说了,这一次,算不得你赢,至少本宫不会让你赢得如此顺心。呵呵,我可没有父皇那等好心。话说到这里,这周遭是我的护卫,你若是闯了过来,便是谋逆!至于里面的那人,本宫是碰也不会碰,本宫嫌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本宫不碰,谁也别想碰。想活?看你活不活的过本宫这一关!”太子狠戾地回望过去,见林清离大门口又近了一尺多。
林清眉眼高肿,视野模糊不清,看不见太子嫌恶而不甘的神情。他听到了隋瑛的声音,他知道隋瑛在外边。
只要自己爬出去,凌虐也好,受辱也罢,他并不在意,只要能活只要能离开这个地方。
他从未这么恨过这副身躯。
他几乎拼尽了全力,可他能用来支撑自己朝前前进的只有那孱弱双肘。他的腿脚都断了,帮不到任何忙,他连抬头是如此困难,他浑身污秽,狼狈不堪,所过之地,鲜血淋漓。
可他不想放弃。
一寸,一寸,他大口喘息着,断裂的肋骨让他呻吟出声,不得不爬上一段就垂首蜷缩成团,剧烈颤抖一阵,又开始朝前爬。庭院里的锦衣卫都转过身去了,不愿再看。而等候在外的隋瑛,手已放在剑鞘上,智告诉他需要冷静,做最后的等待,可那一声声隐忍呻吟,挑拨他心弦。
太子居高临下,冷眼瞧着林清朝自己所在之地爬来。他恨透了眼前人,也怕独了这个人。他让他无法安生,他也便让他不能好过。
是以当林清最终把双肘挪移到北镇抚司衙门口的门槛上,那一双血手赫然出现在隋瑛视野里时,太子一脚踩在林清五指俱断的手掌上,而隋瑛,当即脸色煞白,朝后晕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发出喑哑的一声嘶喊,便唤回隋瑛所有的意识,他再也无法忍耐,怒吼一声,长剑出鞘,就欲上前!
只是铿锵一声,那方才显露的一抹银白又生生地被人按了进去。有人抓住了隋瑛那颤抖的手,握住了他的剑。隋瑛难以置信地回头,却看到了倪允斟。
“隋大人,最后时刻了,坚持住啊。”
倪允斟神色坚定,双眸泛红,映照出隋瑛那失了血色的面庞,隋瑛嘴角抽搐,已是回答不出,是,是,最后一刻了,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不能让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所以只能怔怔回首,隐忍巨大痛楚,看那在太子脚下无力挣扎、任其蹂躏的林清吗?
他已经认不出他来了。
污秽的黑发上鲜血凝结,沾染尘灰,昔日那精致面庞上青紫相间,半边高肿,还有他的身体,没有一寸可以说得上是完好。
隋瑛只觉得自己快死了。
“不,不……”
他泪流满面,又是哭又是笑,难以置信地看向倪允斟,“不,哈哈,他怎么,他怎么……”
倪允斟遏制住哽咽,在他身后低声说:“至少还活着!在下可以解足下心情,也能够体谅,只是他在这个世上只能依靠足下了。来日方长,隋大人也得……也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急促呼吸,于颤抖中死死咬住牙关。倪允斟在后紧紧握住了他放在剑柄上的手,这是他此际唯一能为林清做的事情了。
这时,见隋瑛半分没有反应,太子便知自己的激将法已经落败,他被识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隋瑛出手了。他不甘地松开了脚,而脚下人,则如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爬过门槛,又爬过青石台阶,终于合身滚落在了街道上。
自己是不是唯一一个爬出北镇抚司的人?
林清仰望蓝天,心忖道,怎么不下雪?应该下一场雪,最好是下一场雨,冲去这一身的污秽。
不,是一生的污秽。
他是林安晚了。
他终于可以在这日光之下做回林安晚了。
呵呵,他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他就知道,自己会活下来。
他笑了,笑得满眼是泪。扭头,他看向围堵的护卫们,围观的人群,不,这些人都不重要……他要寻找他日夜思念的、以其为意志的人。
他来接自己了。
隋遇安,来接林安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笑了笑,再度撑起身子,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可以站起来了,虽是幻想,但爬向隋瑛的这短短的几丈远的路,林清觉得自己是欢快地奔向他的。
他是奔向他的,他也是奔向他的。
他将拥他入怀,他将迎来新生。
第86章第八十五章没人再能将他从他身边夺去……
是夜,隋府内灯火通明。
岑长青携夫人夏氏前来帮忙,夏氏做事心细,在一众男人间为崔大夫打下手们,忙里忙外。一直没有现身的程菽专程派人送来了龙骨金创药和礜石丹药,宋知止上门时不禁哽咽,说是自家老师忧心得紧,隋瑛在玉峦殿前跪着的那三天三夜也是心急如焚,却为做最后担保,于内阁中无法抽身。隋瑛感激道,自己当然明白程菽此意。
他若是也蹚进这淌浑水,内阁里便是再无人能对抗张党了。于国于民,都是大害。
隋瑛接了药,嘱咐宋知止在这件事过去之前莫要再来,还询问了徐无眠一事,宋知止说在徐无眠的招供下,岐王和奚越在东州已将银子找回了七七八八,再抄了一些贪官的家,银子只多不少。隋瑛这才放下心来,说徐无眠将功抵过,还请宋知止和程菽能为其好言几句,助其早日出狱。
宋知止连声应答,这事隋瑛一直交给了岑长青去做,那日林清被带走时特意嘱咐自己要去救他。可他亦非圣人,心爱之人下了诏狱,受尽折磨,他哪里能先救徐无眠?
岑长青见宋知止来了,便对夏氏嘱托了几句,就出了隋府跟宋知止去办事,商量徐无眠的事情了。隋瑛拿着药,缓步走向厢房。房间内血腥气浓郁,全乎来自那人。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崔大夫在见了林清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能不能救活,全看天命了。”崔大夫叹气,望着床上那形销骨立、伤痕累累之人,也是黯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算活了,他也心知这人再也无法如当初那般风光霁月,明光烁亮了。
只是让人感到庆幸的是,当他检视林清双脚脚筋时,发现有一只脚尚有医治可能。那右脚脚筋半断未断,绝非是寻常锦衣卫的水平。看来诏狱中还是有人隐隐护他,否则就是得蒙皇帝赦免,林清也绝无生还希望。
只是那双手,那俱断的五指,日后是否能够动作、书写,全凭天意了。
好在——隋瑛坐在榻边,轻抚上林清瘦削苍白的脸。他的容貌没有摧毁,洗净污秽后,虽隐有伤痕,却依旧清丽漂亮。他知道林清爱美,他是绝非能承受跟丑陋伴随终生的。
“晚儿,晚儿……”
拨开那额间汗湿的发,本觉无泪可流的隋瑛,却匍匐在林清身边,再度无声啜泣起来。
接骨就是整整一夜,这人早已在疼痛中昏睡过去,除却轻微起伏的胸膛,此际他与死亡无异。他立誓要护的人,却从未护住。如海一般的愧疚淹没了隋瑛,他觉得天地是那般不公,而自己又是那等无力。
他还能再为他做些什么呢?
在他隐忍哭泣时刻,一只手颤巍巍地抬起、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头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隋瑛惊诧抬头,只见林清双眼未睁,眼角却渗出泪来,划过苍白面颊,隐入发根中。
他多想握住那双手,可那手被绷带缠绕,五指俱都掩盖在渗血的白布之下,他多想碰,可他不敢。如此钻心的痛,他不敢想象他是如何坚持下来。
犹若珍宝般轻轻捧着那伤手,隋瑛泪如雨下,千言万语,无从诉说。
厢房外,夜色浓郁,倪允斟透过窗棂,悄然看向屋内这一幕。是劫后余生的平静,又是失去般的怅然。恍惚灯火中,隋瑛的影子投在林清身上,如同拥抱,如同交融。
他们有他们的一生。
不知过了多久,鸡鸣声中,倪允斟转身,仰头看向顺天城的黎明。惝恍间他哽咽了,他身上的夜行服比任何黑夜还要黑,他脱不掉,且依此为生。
惨淡地笑了笑,他步入那天光照不进的黑暗当中。
——
林清醒来是两天后,他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是一片混沌的黑暗,有一双痴狂的眼睛,还有一阵阵钻心的痛。
至于爬出那诏狱的那一段路,被踩在脚下的那一场凌辱,他反倒是记不清了。他只看到,人群中有人红了双眼,又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他很想搂了人脖子,像孩子般撒娇地问,你为何如此模样呢?我从未见过你这样,又哭又笑的,像个孩子,也像个疯子。
是,我是疯了。
他听到有人在耳畔说,我是疯了,是为你而疯的。
哦,这是为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为何?”这句话方一出口,在床榻边红着眼眶、喃喃自语的隋瑛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
“你醒了?”他凑过去,只见林清幽幽地睁开了眼。
入眼便是一双湿淋淋的面庞,眼泪滴答滴答地落在他的脸上,滚烫灼人。
“为什么哭?”林清抬手,想去抚摸这可怜的人,可他将将抬手,便看到那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手掌。
神情一愣,林清便意识到那不是梦,所有的痛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愿接受的事实骇然暴露眼前。
于是隋瑛见识到了他的第一次惊厥。
这原本属于小儿的病症却出现在林清的身上,他的躯体好似被恶灵附体,眼皮上翻,摆弄出多种诡异的姿势,伴随嘴里不住的叫喊,团团血沫从口里呕出……
隋瑛从未见过林清犯病,惊吓之余慌乱地用手摁住了他,便连连呼唤方休息不久的崔大夫。崔大夫闻声赶来,见状便是几针扎了下去。
林清一阵剧烈的抽搐,便渐渐安静下来,不动了,却发出细若蚊蝇的哀哼。他的身体太痛了,以至于叫他在昏迷中都在承受折磨。
“他,他到底是怎么回事?”隋瑛惊魂甫定,这时他完全顾不得悲伤,只想知道个究竟。
崔大夫摇头,叹息一声,“我会用针,那些人也会用针!有的人好好地进去,疯疯癫癫地出来,就是这样!”
“不!”隋瑛难以置信地摇头,“他从诏狱里出来时尽管遍体鳞伤,双眼依旧神志清明,怎会疯癫?你一定得治好他,一定!”
“隋大人!”见隋瑛如此模样,崔大夫也是难过,道:“这惊厥之症,只有在受刺激时才会犯病,好生静养,也未尝不能和寻常人一般。最重要的是他的四肢,林大人心气儿高,断不能接受余生都缠绵于榻,半残半废,如此下来,怕是郁郁而终。圣人说术业有专攻,我虽可接骨,却治不了这筋脉俱断,但听闻宁中有一道人,有此才技,只是久已不出山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去找!我带他去找!”
“如今便是要好生休养,叫他下床了,再去求医问药,这身子骨长不好,一切都是白搭,你也是啊隋大人,这段时日操劳过度了,我给你开几道方子,你那膝盖,得好生养着……”
可崔大夫说什么隋瑛已是听不下去了,他回望榻上的林清。意识到这并非这场劫难的结束,而是另外一场战役的开始。哪怕岂灵药石,哪怕付出自己的生命,他也不要让林清如此痛苦地活下去。
他会医好他,会养好他,让他再度焕发生机,成为那举世无双的林安晚。
没人再能将他从他身边夺去。
第87章第八十六章你的誓言从不作数
雪停了,天空晴朗,蓝得纯粹,偶有几缕阳光洒在雪地上,闪耀点点光斑,但那冰冷气息依旧笼罩着整座皇城。无人声,只余寒风轻拂过殿宇之间,发出萧瑟回响。往日喧嚣在岑寂中逐渐消逝,空留无尽清冷。观月阁高台之上,怜妃独坐,一双忧愁眼,淡淡朝外望去。
她所遥望之处,雪落槐树,压弯了枝头。府内飘起粥香,用鸡汤熬就,加了干贝、鹿茸和党参,暖胃驱寒,滋补身体。夏氏带了岑府上的几名丫鬟,在隋府的厨房里忙活来去。原本的一名伙夫朝锅里望了又望,悻悻忖道自己还是在一名从一品府上干活儿,竟不如一名监察御史用料舍得。
夏氏也是对岑长青说,即使过往这隋大人清廉惯了,如今要照顾病人,也得将标准提些起来。不说山珍海味,一些名贵药材还是要舍得用的。
“他哪里是不舍得。”岑长青道,“隋大人只恨不能把天上星给摘了下来,只消林大人能好。只是过往他惯于慷慨解囊,本来这俸禄就……唉,你说我一个监察御史能好到哪里去。”
夏氏摇摇头走了,一碗鲜粥端进厢房中,被隋瑛接在手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谢谢夫人。”
“恩人何必说谢呢?”夏氏看了一眼已是苏醒,却淡淡地凝视前方无任何表情的林清,转身离开。
隋瑛舀了一勺粥,吹拂两下,送到林清唇边。
“喝一些吧。”
林清挪移目光,看向隋瑛。
“这是不是梦?”他问。
“嗯?晚儿为何如此问?”隋瑛笑着,可他不会隐藏,他的笑容里透着悲伤。
林清从隋瑛那双忧伤眼眸里看到一个惨白而瘦削的自己,垂眉,他想掀开被褥看看自己的双腿,却发觉五指不能动弹。于是他想,这该还在诏狱中。毕竟这样温暖的梦,他在伤痛时刻已经做过很多回了。
“这是按照崔大夫的方子熬的药粥,没那么苦,很鲜甜的。”隋瑛再度朝前送了送,林清幽幽地盯著他,最终张开了嘴。
鲜粥入嘴,林清笑了,他说:“这不是梦,你在我面前了。”
“当然不是梦,一切都过去了。”隋瑛遏制住哽咽,坚强道:“往事暗沉不可追,如今晚儿又是一片天地。”
林清扬了扬手,“可我现下是这般模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到这里,林清好似想到什么,便仔细地瞧隋瑛那明亮的眼眸,以此为镜,他在看自己,他想知道自己的面容如何,是否如同这躯体一般,已是上不了台面了。
“你很美。”隋瑛轻轻为他拨开额间的发,“比昔日更美,无论是哪一份伤痛,我都会让你好起来。”
“我的面容如旧吗?”
隋瑛摇头,说:“我方才说了,比昔日更美。”
林清扬起嘴角,又问:“我还能走路吗?”
“能,崔大夫说,你的腿脚都能治好,还有你的手。瞧他多厉害,你的断骨一夜之间就接上了,养一养,这林安晚比林清更加举世无双。”
林清咬唇,凝视眼前人。看,他说自己能好,却忍不住眼眶发红。他是在安慰谁?他还是自己?
“别骗我。”林清顺从地喝下一口粥,却望向一边:“我并不在意。”
“我在意。”
怎么可能不在意?他活了,却要活成如此模样?就如同废人一般缠绵于榻?且不说他林安晚愿不愿意,他隋瑛就是一千万个不愿意。且他何尝不知这事口是心非。他只是害怕拥有好起来的希冀,害怕希望落空后的空欢喜。
可他何曾给过他空欢喜?
“养一养,能上路了,哥哥带你找仙人去。”隋瑛刮了刮林清鼻梁,嗓音却是颤抖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哪里有仙人呢?”
“要说仙人,眼前有一个,宁中听说还有一个,前者是貌若天仙,后面的那位则是包治百病呢。”
林清柔柔地靠向隋瑛胸膛,隋瑛放下粥碗,一只手轻轻搂住了他的臂膀。
“如今,我要以林安晚行走于世了……”他听见林清声色虚乏,泠泠道,“可林安晚,除却是林可言的儿子,他什么都不是……”
“什么话,林安晚可是我心尖尖上的人。”
林清笑了笑,闭上眼眸,问:“这些时日,我的事岐王是否知晓。”
隋瑛点头,“不仅知晓,可是忧心得紧,想要赶回来,被我和奚越给拦了。”
“当真?”林清睁眼,有些许讶异。
“我真想把信找来给你看,但又不愿意你眼目操劳,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何必忧虑这么多。”隋瑛轻轻捏住林清下颌,叫其转过脸来看自己,“你的目光,只落在我身上就好。你想要完成的,我会代你去做。你所要达到的高度,给我时间,我就是背着你,也要带你上去。”
林清明眸涌动,既感动而又难过,不禁哽咽。
“可是……”
“没什么可是。”隋瑛搂住林清,亲吻他的额头,动容道:“第三回了,你叫我死了第三回了……你的誓言从不作数,你把我想得太过坚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不起……”
“我并不原谅,且要你用你的一生来弥补。”他亲吻怀中人的泪眼,几乎哀求般地颤声道:“一生都与我作伴,生生世世都不许分开。”
他蛮不讲地索要补偿、索要誓言。殊不知离去并非是林清的专权。他也可以转身,且他的转身更为决绝,任凭马下之人如何挽留似乎都不能使他心意回转。届时他将明白,离去颇具重量,且那重量又是多么难以承受。
所谓是,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
难言意别离。
——
快马加鞭,冷风刺得脸颊生疼。一路扬起的尘灰中,萧慎终是于天光中窥见了顺天城那依稀的轮廓。皇城威严,天子脚下,升腾起多少繁华,又埋藏了多少枯骨。
回京复命是第一要务,可此际充斥在他心中的除却焦急就只有仇恨。仇恨暂且不提,这一月来焦灼之情绪折磨得他几乎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若不是要完成林清的交代,他只恨不能化作飞鸟归于老师身边。
林府早已被抄家,仆人被隋瑛遣散,整座宅院人去楼空,收归于了户部。萧慎堪堪打那宅院所在街道路过,就只有片刻的冷眼停留。他对自己说,这不算什么,这座宅院若非因为林清也就是座寻常宅院,他日自己大业完成,皇城便是林清的归宿,这天下广厦都任其挑选。
拧眉聚神,萧慎挥舞马鞭,在一众侍卫的拥护下朝隋府奔去。
林清喝隋瑛都不知道萧慎要来,隋瑛方才给林清喂了早膳,就听韩枫前来通报,说是岐王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隋瑛看了一眼林清,问:“要见吗?”
林清点头,对韩枫说:“服侍我洗脸,梳头。”
“好,这就来。”
韩枫给林清梳洗时,隋瑛就去前厅见萧慎了。萧慎还是第一次来隋府,不免对此处的简陋有些诧异。见隋瑛前来,情绪瞬间难以绷住,将将拱手行礼便是红了眼眶。
“隋师,学生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您才好。”
隋瑛微微一笑,“殿下所谢为何?我与他性命相连,救他亦是救我自己,是分内之事,应行之事。”
萧慎讶异抬头,脸现愧色,又吸了吸鼻子,问:“不知可否让学生去见一见林师?他还好吗?”
隋瑛神色黯淡,看了一眼萧慎,不无哀凉地说:“好,也不好。只是殿下见着了,若是把他还当做老师,就一定要说好,别叫他心绪起伏,如今他最需要静心。”
“怎会不把他当老师!”萧慎激动,辩白道:“在我心中,没有所谓什么身份不身份的,我并不在意。”
隋瑛抬眉,“可他现在是庶人,庶人是不能当皇子老师的,殿下一片好心隋瑛代他领了,只是,日后人前还是莫要提起你这位老师为好,如今他所需要的就是从这诡谲朝野中全身而退,从人前消失,不可再起任何事端。”
萧慎张了张嘴,最终颔首,“学生明白。”
片时,韩枫就小步而来,说是林清已是准备妥当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殿下,请与我这边来。”
萧慎喉咙发紧,过往隋瑛在他面前从来是笑如春风的,如今却是这般萧瑟,显是林清的状况并不乐观。他很难想象诏狱会将他的老师折辱成何种模样,那神仙般的人儿,怎可沾惹尘埃呢?
是以当他见到被韩枫扶起后艰难倚靠在床,面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的林清时,他瞬时的反应竟是瞪大了眼睛,后退一步。
隋瑛转身,凝神看了他一眼,好似告诫要他记得自己方才说的话。萧慎打了个寒颤,勉强挤出笑容,平定心神,朝林清走去。
“林师,学生回来了,学生回来了。”萧慎蹲下身,想去握林清的手,却在触碰到的那一刻,犹如火燎般收了回来。
“殿下……”林清扬起嘴角,“让你担心了。”
“我……”萧慎想说话,可他说不出来,所有话语都如鲠在喉。他眼目算不得聪慧,但林清将将一开口,他就可猜测这人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
他连声音都是带着伤痛的。
于是他不争气地落泪了,又怕林清瞧见,更怕隋瑛见了以后不容他来探望,索性咬牙抬头,朗声笑道:“我不担心!有隋师在,我一点都不担心!瞧,这里是我写的表章,本是要递给兵部去的,现在就拿给你看。老师,我做得很好,部队规整了,银子也都追回来了!那边的贪官污吏也都被我连根拔出去,只消隋师再下点功夫,那东州就太平了!”
“这一切都归功于您!归功于您!”萧慎激动地想去拥抱林清,却又怕碰到他的伤处,只好揪着被褥,半跪在地,仰头凝望他那气息奄奄、却依旧摄人心魄的老师,动情道:“您可是要快些好起来,我如此愚钝,没了您可行不动路……”
林清不禁微笑,伸出手,用手上的纱布揩拭学生眼角的泪水。
“殿下可要坚强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很坚强。”
“坚强,怎么哭了?”
“我……”
萧慎哆嗦着嘴唇,想哭又不敢,直到林清碰了碰他的脸颊,柔声道:“只是此刻,也无需那么坚强,想哭就哭吧。只是为我哭一场,咱们的情分就尽了,你我的师徒之名,就到此为止了……”
“不!”萧慎悍然起身,坚决道:“我绝不允许!你是我的老师,便一直就是我的老师!我……我不能没有您……”
话未说完,萧慎豆大的眼泪便啪嗒啪嗒直掉,显露出毫无作伪的伤心。这一幕叫隋瑛看了都不禁叹息。
而林清却是决绝语气,“我已经是庶人了,按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没有说不可以改的!”萧慎恨恨道:“您说过,强者为自己立法!且我萧慎绝非忘恩负义之人!不管他人如何评判,你的学生我是做定了!无人可以更改!”
“即便我是叛臣之子?”
“即便你是叛臣之子!”
仰望萧慎,林清神情恬淡,心中的一颗石头却缓慢而平稳地落了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之后萧慎又是起誓,又是哀求,最终林清应允了日后两人虽明面上不为师徒,实际关系却不变。萧慎这才愿意离开,出了门,又是寻了块僻静地,悄悄地哭了一场,便携了护卫去兵部了。
而见证一切的隋瑛,送走萧慎后,回厢房喂林清喝药,又扶他躺下。期间林清一直沉默,与萧慎的一番对话已经透支了他所有气力。
“真累啊,怎么回事,哥哥,我说上几句话就累呢。”
“累了就休息,长久的安眠,才会更快地好起来。”
“你抱着我睡。”
“怕弄疼了你。”
“怎么会呢……”
他累了,睡了。隋瑛搂林清入怀,轻轻哼唱他喜欢的曲儿。又垂首瞧着他的睡颜,叹息一声,自顾自地道:“又何必试探他到如此呢?竟还是,不肯放下吗?”
苦笑两声,他俯身,轻轻吻在这人的眉眼上。
第88章第八十七章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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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看清了林见善的模样,知晓他就算侥幸存活也无法再生事端,他的确成为了一个废人,倘若将一个残废的庶人当做敌人,自己便是要沦为天下之人的笑柄。可他无法撇去心中的那抹恐惧,尤其是当他知晓林见善便是林可言的儿子之后。
他意识到,他从来都不是什么默默无闻的小角色。
他蛰伏了竟有二十年之久。
思念至此,他又望向张邈。他很意外张邈居然还如此泰然自若,尤其是皇帝亲手放了仇人之子之后。他就不怕林清卷土重来,找他来索命么?
心照不宣地两人都对林见善一事不再提及,这件事可以说是胜利,也可以说是失败。林见善走后齐桓接了兵部,太子有意要拉拢,张邈却说此事不必着急,切莫触犯圣上忌讳。
且这些时日赵瑞在东州生起的风波尚未停息,岐王和奚越配合魏勤将那边儿翻了个天地,保不齐有些软骨头会在狱中供出些什么秘辛来,此际还是小心行事为好。待赵瑞抄斩,携走了一切罪名,有些事再做也不迟。
太子思考自己前些时日的莽撞,便也应声下来。只是一提到岐王,他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东州,还真被他给平了。
他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有才能。只是他的才能,不会叫他自惭形秽,只会让他如鲠在喉。
而此际,跪拜在玉峦殿中的萧慎,心境已是大为不同。
过往他有多么诚惶诚恐,如今就有多么淡定从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即使他是一名寻常将领,平朔西,定东州,也是让他功勋加身,配享太庙了。何况他是一位皇子。是皇帝的亲儿子。
且历经数次起起伏伏,萧慎心知,恐惧是最没有用处的情感。只有强大才能给予在意之人以保护。
还有这所谓父子情义——萧慎抬头,看向庆元帝,看向亲自下令,让林清便成那般模样的人。他是天子,是自己的父亲,却也是伤害自己挚爱的人。
分明知晓他和林清师徒情谊深厚,若是心中有丝毫对自己的在意,也不会痛下狠手至此。萧慎的心情很复杂,那恨,有指着张邈的,也有指向眼前自己的生身父亲的。
只是庆元帝对儿子的心绪毫无察觉,这段时日,他似乎变得更加苍老了。心上的那道伤疤越来越大,帝王的尊严被击破的那一瞬间,他好似被愧疚和恐惧一起攫住,片刻不能挣脱了。他愧疚是应当,可恐惧又是为何呢?
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
对萧慎的战报简略地点评了一番,又对他敷衍地鼓励几声,对林清一事他是提也不提,就叫萧慎走了。萧慎行礼后离开,心中并无多少块垒。他要做的是摒弃无用的情绪以及感情,那些只会扰乱他的思绪,阻碍他前进的步伐。
如今最要紧的,是把徐无眠弄出来,放到禁军里去,这是林清的夙愿……一边思索,一边走在宫道当中,萧慎全然没有注意到眼前的翩翩来人。
“殿下。”怜妃幽幽行礼,音色都好似坠着蜜的。
萧慎从思索中惊醒,看清了眼前人后连忙回礼,却一时不知眼前之人究竟是谁。
一旁的金瓜见了,连忙提醒道:“这是怜妃。”
萧慎这才恍然,“问娘娘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少时出宫,从未见过这位嫔妃,如今竟是第一回碰面,他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怜妃,却是凝望眼前人,哀怨的双眸里,更添一抹忧伤。
“殿下,莫要伤心……”说出这句话时,怜妃几乎是哽咽的。
萧慎些微惊诧,未来得及回答,就见怜妃走进,往他手里塞了一个锦囊。
“这里面,是太医为我特意调治的养身子的药,我问过,就是林大人,也是能服用的。”
她声音极轻,说这话时并不看萧慎。萧慎木讷地接过,挤出一句:“谢谢娘娘。”
怜妃抬眼,露出一抹瑟然的微笑。
“何必说谢,不过只是……”
怜妃收住了声,目光再次在萧慎脸上轻轻扫过,便毅然决然地走过他,如风般离去了。萧慎伫立在原地,又回转身,凝视怜妃离去的方向。
不知为何,心中涌上莫名熟悉,莫名忧伤。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初春的一抹光跳跃在槐树枝头,几只麻雀在屋檐上叽叽喳喳,盎然生机中,林清靠在隋瑛枝肩头,于庭院中央沐浴暖阳。
缠绵床榻十余日,崔大夫终是允许他下了床。今日隋瑛见天色好,便问了是否能让林清见见阳光,崔大夫应允后,隋瑛便叫韩枫搬了躺椅,拿了长毯,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抱起床上的林清,走出屋门,轻轻地放在了躺椅上。
“你别走。”林清用伤手碰了碰隋瑛衣袖,“我要你在这里陪我。”
“哪里要走!好在这躺椅够大,躺三个人都没问题呢!”隋瑛音色欢快,半靠在椅背上,托住林清的脸庞。
“靠在哥哥肩上?”
“嗯。”
林清应了一声,在隋瑛肩头闭上了眼睛。
天色如此之好阳光之下,他虽嘴唇苍白,面部却在丝丝暖意中有了些许血色。他的呼吸很浅,隋瑛在一旁小心地听着。
“无聊吗?要不要听话本?”隋瑛问。
林清微微扬起嘴角,无力地说:“我已经过了听话本的年纪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曲儿呢?过去你总爱去熏风阁吃茶,要不要把那里的琴师请来?”
“你分明知道……我初时是为了听古琴而去的……”
“你想听我弹曲?”
“嗯……”
隋瑛便回了屋,搬出林清赠予他的九霄环佩来。
“想听什么?”将古琴放置几上,隋瑛眼眸含笑,宠溺地望着眼前人。
林清莞尔,他说话很吃力,但他却是句句回应,“哥哥弹什么,我便听什么……”
隋瑛思索片刻,双手便落在古琴上。一曲《梅花三弄》悠悠声扬,本是为了用这曲中五音来补养肾经,滋补神识,却没成想隋瑛陶醉曲中,这些时日的难平心绪、百转惆怅都融入了指尖,叫这琴声如梦似幻,如泣如诉。
林清听着,不禁动容。
一曲奏罢,隋瑛抬头,幽幽望向林清。
“可是惹你神伤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自己心中有苦,”林清别过头,哽咽道:“琴声瞒不住的。”
隋瑛起身,连忙道:“有什么可苦的,多好的天气,你在身边,我有什么可苦的?”
“你瞧见我是不能好了。”
“胡说!”隋瑛着了急,扶住林清双肩,“等你能上路,我就带你去寻那道士去。你的手脚都给你治好!叫你能写能走,还能跑能跳!”
林清黯然,“我没那么大的信心。”
“你总是不相信我,”隋瑛捏住林清的下巴摇了摇,“叫你信我,可真难。”
“你也并非对我赤诚坦白。”
“我哪里没有对你赤诚坦白,我恨不得把心窝子都掏出来你,你要么,我给你刀……”
林清回首看了他一眼,“半月过去,你对一些事、一些人缄默不语,便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林清伸出手,用那扭曲的指尖点了点隋瑛胸口,啜泣问:“王朗上哪里去了?”
隋瑛一愣,支支吾吾道:“我,我遣他回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可真不会说谎,王朗早已没了家人了。”
“……”
“你夜里搓揉双膝,却不叫我知道,我何以从诏狱里出来。”
“……”
“你调查的结果如何?他,他……”
苦涩阵阵上涌,林清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却见隋瑛肃然道:“我能力有限,没能调查清楚,不忍见你在诏狱里受折磨,没错,我是把你跪出来的。”
“你一跪,他就肯放我了?”林清怨怼问。
隋瑛却是粲然一笑,“我可不是一跪,我是长跪,跪上个三天三夜,神仙也得动了慈心。”
林清眼泪啪嗒一声就掉了下来,哆嗦着嘴唇道:“我把你害惨了。”
“何必这么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摇头,不忍隋瑛靠近,用伤手直推他,不住哭道:“我把你害惨了,我把你害惨了……你离了我罢,如今我是这幅模样,我已经是个废人了……”
“你是真的要我死才罢休!”隋瑛知晓林清又在他面前使性子,他从来只会在自己面前使性子的,他既高兴,又伤心,他心气儿如此之高,嘴上说不在意,又怎堪见自己这幅残破身躯。
他收束林清的双手,轻握住腕子,“离了你,我一人怎么活?”
拨开林清额间发,用拇指撇掉他眼角的泪,隋瑛出神地喃喃,“离了我,你又怎么活?”
“这么多年,我们不早已是活在彼此当中了吗?”
隋瑛将林清拥进怀里,安抚怀中人的哭泣,“哭吧,晚儿,哭吧,为自己哭一哭,也为哥哥哭一哭,哭完后,要像多年前在惠州一样,重新活过来。这一回,不要再站在木棉树下,要站在哥哥身边,未来的路,还很长,你我慢慢走,慢慢走……”
林清先是隐忍地啜泣,而后却是哭声嚎啕起来。
“王……王朗……还有一两年就加冠了……”林清哭道,“多少年,多少年……他那么小我就把他带在了身边,我就……”
“我和韩枫已经安葬了他,等你好了,我们去看他。”隋瑛也不禁哽咽。
“惠州的家人……这一回怕是又因我遭了殃……我……”
“你什么都清楚,这些时日有多难过,为何不问我?你能想到,我就不能想到么?”隋瑛轻轻拍着林清的背,“出事不过三天,奚今就去了惠州,护你家人,她是郡主,谁也不敢动她……还有你挂在心底的徐无眠,岑长青为这事来回奔波呢……好呀,你走之前居然没跟我道别,叫我救徐无眠,我看你是心里有别人了,是不是?是不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想逗乐林清,扶他一看,这泪眼朦胧、梨花带雨的,又惹人怜惜,心底便是涌上无限柔情。
万般滋味,萦绕心头。
“是不是?”他捏了捏林清脸颊,像哄小孩儿一样。
“我不记得有什么别人。”林清望向一边,无不忧伤地说,“这世上好似没有别人。”
“那有谁?告诉我,有谁?”
林清不说了,不知是哭得脸红,还是羞出来的红晕,他伸出手,扭曲的指尖轻轻点在隋瑛胸口上。
“只有你。”
第89章第八十八章他们相信他会回来。
徐无眠从刑部大牢里走出来时,眯着眼睛看了好久未曾见过的阳光。阳光刺得他直流泪,他拢了拢单薄的棉服,方在街上没走几步,一辆马车悠然出现在他身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去兵部领旨前,还得沐浴更衣,仪容呐。“车帘掀开,露出岑长青微笑的面容,徐无眠些微讶异,对眼前这名言官并没有什么印象。
“在下监察御史岑长青,受岐王所托,特来请徐将军前去王府。”
徐无眠一听岐王名号,心下了然,便拱手道:“谢过岑大人。”
少顷,两人便在岐王府云栖院当中了。萧慎见到徐无眠,内心百转千回,昔日他要徐无眠立下誓言,誓不供出林清,而林清却因隐瞒罪臣身世下了诏狱,耽误对其的营救时机,使其受苦多时。虽听闻两人向来交好,但萧慎心中不免疑虑。
若徐无眠对林清有怨,哪怕贻误大业,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弃掉他。
只是徐无眠在见到萧慎的那一刻起,便急切问道:“见善呢?见善去哪里了?他可是出什么事了?”
萧慎拧眉:“徐将军为何如此问?”
徐无眠好似对这发问嗤之以鼻,“我和见善乃交心挚友,若非他出事,怎会对我不闻不问?殿下,还请知会末将一声,我于囹圄之间,见善他……他究竟如何?”
听闻此言,萧慎不仅鼻头发酸:“徐将军一片诚挚之心,本王代老师谢过了。徐将军猜测不错,在将军囿于牢狱时刻,林师也下了诏狱。”
“诏狱?”徐无眠瞪大眼睛,惊得后退一步,脸色瞬时惨白。
“为,为何?”眼眸一转,徐无眠联想到那日狱中对话,惊慌道:“可是因为我?”
“不!”岑长青在一边连忙道:“徐将军不可自责,那林大人,他,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有我们都未曾得知的隐秘。”萧慎难过道,“将军可曾听说过,二十年前,有一名臣,名为林可言?”
“林可言?名臣,亦是叛臣。”
“是,叛臣。”
“所以?”徐无眠面露疑惑,片刻后反应过来,惊诧道,“见善可是与那林可言有关系?虽同为林姓,可见善是惠州人士……他……”
“林师是林可言的儿子,嫡出的唯一的儿子。”
萧慎看到徐无眠脸色再度苍白几分,便是双膝一软,怆然跪下,怔怔道:“无情苍天,何薄吾友……吾友大业未成,便下了阴间,如何凄惨,如何孤单……”
语罢,徐无眠失声痛哭。
萧慎见状,和岑长青相识一眼,见徐无眠真情流露,并无伪装,便连忙扶起他,道:“哪里的话,哪里的话!林师他出来了,他出来了!”
徐无眠难以置信地抬头,“殿下何诓末将,那叛臣之子……叛臣之子……诏狱……”
徐无眠已是出口无法成句,潸然泪下。如此猛将,却为友失态。在场众人无不动容。
“将军忘了,还有隋大人呐!”岑长青连忙道,“隋大人在御前跪了三天三夜,终是跪出了林大人的一条命来!那么大的雪,隋大人终是讨到了圣上的一道仁慈之心呐!”
徐无眠问道:“那见善如何?我可否见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师他,他好,亦不好,将军要见,还是再等待几日罢。”萧慎哽咽,背过身去。徐无眠品味出此言中的苦涩,张了张嘴,望向岑长青。
“林大人进诏狱之前,嘱托隋大人无论如何要就救将军于囹圄之中,隋大人和林大人一片真情,特意嘱咐在下和那户部的宋大人为将军谋求生路,如今奔波一月,将军得以平安,且等恢复军职,我等使命也就完成了。”说罢,岑长青也是动容,“只是将军莫要着急,林大人还要些时日,如今有隋大人在悉心照顾着呢。”
徐无眠闻言,望着岑长青,眼眸肃凛,兀地朝岑长青跪下。
“将军,你这是做什么?”
“末将感谢岑大人,也感谢隋大人。请受末将一拜!”
说罢,徐无眠便朝岑长青磕了几个头。
“天老爷!这叫我怎么受的,怎么受的!”岑长青连忙扶起徐无眠,又看向萧慎,“林大人,隋大人一心都是为了王爷,将军,咱们日后的路,还长着呢!”
徐无眠又望向萧慎,沉声拱手:“为主,徐夜钦愿效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萧慎挥袖,尽显帝王气势,抽出腰间长剑:“——好!本王也定不会负尔等之恩!岑大人,徐将军,萧慎不才,但知晓如何爱才。家师不幸,遭此劫难,如今仇敌就在眼前,吾剑——”
萧慎长剑指天,朗声道:“必所向披靡!”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三人又商论了一些事,岑长青便先退下了。徐无眠在京中无住处,便暂时下榻在岐王府。
夜里掌了灯,徐无眠在客房中仍旧在思虑白日里萧慎所言,想起挚友身世,心下无不嗟叹,又默默垂泪一阵。这时,房门被敲响,门外响起萧慎声音。
“将军可否入眠?”
“未曾。”徐无眠连忙开门,“殿下请进。”
萧慎进门,道:“搅扰将军了,白日岑大人在,有些话不方便说。”
“哦?为何?”
萧慎说:“岑大人是隋大人的人,林师虽与隋大人……”后面的话萧慎很难说出口,但徐无眠意会,便问:“如何?”
“两人虽知无不谈,但林师曾嘱咐过我,有些话,有些事,还是莫要让隋大人知晓为好。”
徐无眠点头,表示了然。
“让徐将军接管五军营,一直是林师的夙愿。如今林师已不再在兵部堂官之位,对于此事,你我还需谨慎谋求之。”萧慎叹息一声,“此事并非艰难,若林师尚在兵部的话,只是他如今身体虚伐,恐怕无能为力。徐将军若想进入五军营,兵部是一个坎儿,内阁才是拍板的地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如今阁内,能仰仗的就只有隋大人了。”
“隋大人……没错,只是因为林师,如今他的境况也是每况日下。”说到此,萧慎不禁黯然,此话何尝不是指着自己说的,现下两位老师都是步履维艰,他在朝野当中行路,又哪能轻松?只是林清曾教导过他,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韧不拔之志。
道路艰难,砥砺前行即可。
思前想后,萧慎最终坦白自己的想法,那便是,徐无眠去求程菽,而自己则去见如今的兵部尚书齐桓。
“程大人?”徐无眠蹙眉,“我和他并无交集,且这一回……赵瑞所行之事,有我的一部份。”
“问题在这里,机会也在这里!”萧慎道,“古有廉颇负荆请罪,得世人称赞,不知徐将军,可否循古人之迹,舍小我而谋大我?”
徐无眠鹰目圆睁,道:“若是有成功之机,舍小我又如何?”
“好!有将军这句话,本王就放心了!这一回我配合奚越,助户部追回了银子,也曾舍身救过程大人那学生宋知止的命,我也必将亲自登门拜访,求那程大人为将军美言几句!与此同时,本王也会去见齐大人,过往他也算是与林师交好,或许会给一条门路。”萧慎看向徐无眠,见他面有忧虑,欲言又止。便宽慰道:“我行此事,为将军,也是为自己,将军不要有负担。”
徐无眠起身,朝萧慎拱手行礼,“殿下之恩,夜钦没齿难忘!”
萧慎爽朗一笑,施然回礼道:“将军与家师为患难之交,是本王该感谢将军的恩情。”
两人凝视彼此,一笑之间,便又同想起了那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他不在时,他们也得行好自己的路,只待他回来。
他们相信他会回来。
“对了,”萧慎临走前,转身对徐无眠道:“险些忘了,还有一人在等将军。”
“哦,是谁?”
萧慎笑了笑,并不多言,转身出了门,徐无眠立定,便见来周从门外走进,红透双眼,几步上前,纳头便拜。
“将军!将军!恕属下无能!”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林府被抄家后,无处可归的来周日日夜夜都徘徊于隋府外,含着泪偷望着里面的林清。奈何隋瑛并不知晓其存在,他便也没了个安身处。他又不敢贸然闯进隋府,怕惊扰了府内安静,又怕自己的现身让林清在隋瑛面前为难。
好在岐王回来了,他便第一时间来了岐王府上。萧慎是知道他的,且听林清提过,来周是徐无眠在东洲军队里特意挑选来护佑林清的,便收在了府内,直待徐无眠出狱。
昔日主仆相见,两人都是感概万分。
来周知道林徐之间友谊情深,性子又是个木讷直接的,见到徐无眠就忍不住眼泪,哗啦啦地一顿流,便啜泣道:“主子他,主子他……”
“他如何?”白日里岑长青和岐王都是对他讳莫如深,叫他好不心安。
“主子受了大罪,从诏狱里出来,没有个人样儿了!”来周嘶哑哭道:“遍体鳞伤,手脚俱断,怕,怕是个废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怎,怎会?”徐无眠只觉得喉咙发紧。
那样颖悟绝伦、翩翩出尘之人,怎在短短一两月间,便如破碎之珠,残缺不全了呢?
“只要还活着,只要还活着……”
徐无眠抑制住颤抖,好似安慰来周,又若鼓励自己一般,“只要他还活着,便定是会东山再起!林见善,可不是寻常人!”
他握紧双拳,恨恨看向来周,轩昂而笃定,“他定是会重振旗鼓,踏星归来!”
第90章第八十九章那便不要还,我们就欠着彼……
厢房里传来轰的一声响,长廊下的韩枫吓了一跳,连忙推开门小跑进去。只见屏风后,林清摔倒在地,扭曲的十指在地上不甘心地紧握成拳,黑发掩盖住他泫然的面容,他衣衫凌乱,整个人都发抖。
“林大人!”韩枫大惊,上千去扶。
林清凌厉抬手,制止住韩枫。
“难道这具身体,从此以后就要依附于人了么?”林清用双肘支撑起上半身,又移动膝盖,艰难地跪坐于地,手掌支撑床沿,他抬起双膝,用双脚逐渐站起,这一过程中,韩枫在一旁看着,时刻伸出手想去扶一扶,却又悻悻缩回手。只见林清整个人憋红了脸,抖动如筛,后又抓住屏风稳住身形,却未能坚持一瞬,便再次摔倒在地。
“林大人……”韩枫再也忍耐不住,抱起他放到了榻上,“还要些时日,您何苦如此勉强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已经不是林大人了。”
“怎么不是?以后定是的!”韩枫急红了脸,连忙林清的衣衫和长发,林清颓然地靠在枕上,神色落寞。
韩枫拿了帕子,小心翼翼地擦了林清眼角的泪水,还有额间的汗水。
林清幽幽望向他,“记得杀害王朗的那名千户长什么样么?”
韩枫一愣,可怖回忆悉数上涌,他当然记得,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于是他点了点头。
“好,记得就好。”
“林大人,一会儿我服侍您喝药。”
“嗯,你记得跟崔大夫说一声,你主子的膝盖,不能拖,开几道方子喝点药,夜里要热敷,我来弄。”
“好,好,都记着呢。”韩枫连连点头,感动不已,心道眼前人如此模样还惦记着自己主子,不枉主子舍命相救。
如此真情,世间也是少有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说完韩枫就去拿药了,林清便独自靠坐在床边,独自出神。隋瑛去了吏部衙门,他身上担子重,东州的残局还得由他收拾。什么人应该在什么位置上,他比谁都清楚。如今赵瑞党羽连根拔除,为了安定东州,他需要扛着张邈等人复盘的压力把这件事做完。
林清不禁想,若是自己没出事,东州一事该收盘得多么顺利。
可如今,这把柄也是被捏了,捏一回,可就不能再捏第二回了。
他林安晚,除却这残破躯体,爱人隋瑛,也无什么软肋了。
正当他独自思索时,韩枫便端着药碗过来服侍他用药了,喝完药,又给他的手脚经络按摩,就在这时,下人通报说是倪公子来了。
“倪公子?”韩枫愣了片刻,恍然道:“哦,看来是来求教文章了,可今日大人在衙门里,他来府上做什么?”
林清问:“可是倪允瞻?”
“没错,就是赶着趟儿要做主子学生的那位,您在出事时他还过来报过信哩。”
林清心下了然,这人家里跟北镇抚司千丝万缕的联系,消息灵通,连隋瑛平日里走哪条路都知晓,此次来府上,看来目的并非是寻隋瑛。
“服侍我更衣,我来见一见他。”
“您见吗?”韩枫犹疑。
“我见不得?”
“不,不……小的不是这个意思……”韩枫是担忧林清,怕生人见到他做出一些叹息哀婉的神情,他恐怕林清伤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自然明白他的好意,摇了摇头,道:“还真以为我是个软弱的了?快些,别叫人等。”
韩枫连声应答,给林清穿衣梳洗,便抱他上了一架楠木轮椅,推着朝前厅去了。
而此际,倪允瞻在前厅里如坐针毡。
他很紧张。
他当然不是来找隋瑛的,而是他大哥把他扔过来的。他再愚鲁也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打扰隋瑛,可他大哥二话不说把他塞上一辆马车径直驶到隋府门口把他扔了下来,说是会考在即,他不来讨点学问,成日在家里闷头读书也是白搭。
倪允瞻猜不透他大哥的心思,但又迫于淫威只好登门拜访。今日若是见不到隋瑛,那就是要见到林清了。昔日的兵部尚书落了诏狱,如今怕是风采不在,他不知晓该怎么面对一个病人。
可是当林清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着实惊了一下。
尽管不能走动,是叫人推进来的,身形也是瘦削,可依旧是一副光彩照人的模样,明眸皓齿,双颊富有血色,唇瓣丰盈水润。身着一身素白长衫,披有一件缎面的天青色披风,精神而又明媚,全然看不出是一位病人。
倪允瞻施然行礼。
“在下倪允瞻,见过林大人。”
“问倪公子安,只是我已经不是林大人了,倪公子还是得小心称呼才是。”
倪允瞻讪讪一笑,“那我就不知该如何称呼您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叫我表字见善就好。”
“这怎么使得,您……您是隋师的……”倪允瞻红了脸,这些年来他闷头读书,不谙情事,论及此便是羞涩得很。
林清柔柔地笑了。
“他今日在衙门。”林清道。
“我知道……不,我不知道!这太不凑巧了!”倪允瞻傻里傻气地一拍脑门,额间居然全是冷汗。他究竟在紧张些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林清并不拆穿他,只是以一种欣赏的神态谛视他。他长得和倪允斟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身板瘦弱一些,面容稚嫩几分,眼睛也是一双怯生生的杏眼,不像他大哥那么威武。倪允瞻被林清这么一看,便是浑身不自在,他总觉得他透过自己在看别人。
还能有谁,不就是硬逼着他过来的那人。
“要会考了,倪公子是有求教的么?可是近日来隋大人事务繁忙,若是不嫌弃,在下也是昔日中过探花的,可以为公子看一看文章。”
“真的?”看向林清,他当然知晓此人才华,当初他想拜在隋瑛门下,就听他大哥说,那林见善也是学富五车,为何不拜他?他当时以林见善是岐王老师而推脱,实则是他听闻这人心思不正,是个玩弄权术的。
可后来又知晓他和隋瑛的关系,依照隋瑛那等刚正不阿,既然心系于此人,看来外界传言,也并非为真。
林清莞尔一笑,“当然。”
“那,那我明日再来,带着文章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
“那,那我先走了。”
“好。”林清颔首,“恕在下不送公子了。”
“别,您别……”说罢,倪允瞻讪笑着走了。
直到倪允瞻消失出了府,林清绷紧了的精神瞬时松懈,方才的精气神儿疏忽不见,他的面容虽有血色,却显露出病人的怏恹来。
这双颊的血色,不过是夏氏在隋府帮忙时林清朝她讨的一小罐胭脂。那时林清脸色苍白犹如死人,他不愿意此种病态见人。夏氏有一回便拿了这胭脂,给他的两颊和唇间抹了抹,对他说,瞧,这样谁还看得出来大人身子不好?
那时林清看向镜中人,虽是掩耳盗铃,可他需要。
因为他不想接受任何人的侧目,任何人的怜悯。
只是怔怔盯着倪允瞻离去方向,林清逐渐泪眼阑珊。
你曾见过我最为狼狈模样,在同一个地方,如你曾经见到他那样。
只是我现在很好,这下你也应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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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里,隋瑛在榻上给林清上药时,提到白日倪允瞻来府上一事。
“待日后事态平息,我会亲自登门去向倪镇抚使道谢。”隋瑛将药粉小心翼翼地倒在他胸前烙刑留下的伤口上。伤口结了痂,正在逐渐脱落,恰逢气温逐渐升高,导致伤口痒得很。林清偶尔夜里无意识地用手去碰,不小心破了痂盖,又弄出了血。
可心疼坏了隋瑛,林清又不许韩枫给他上药,只能等着夜间隋瑛来。他又是上药又是小口吹着气,这些日子好似变成了一名大夫。
“疼吗?”
林清摇头,“不疼。”
“怎么会不疼,我都觉得疼。”
“不好看了,就算治好了也会留疤,前胸后背都有,怪模怪样的。”
“谁说的,我认为好看,这是重生的标志。”隋瑛俯身在伤口边的好肉上吻了吻,“不许你再这么说。”
林清便幽幽看他,“你现在都不要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一愣,“我何时不要你?”
“你已经许久没有碰我身子了。”林清极平静地道,好似论道的不是自己,“往日里你哪次见我不是干柴烈火地讨要,如今我夜夜都在你身侧,你却连抚摸都没有……只是我如今这般模样,你不喜欢,也是应当。”
“何曾!”隋瑛好似着急,抓了林清脸掰过来看自己,“你不知这些时日我的忍耐有多么辛苦!我想碰你却又不敢,怕你腹诽我,你伤势如此之重,我还惦记着那回事!我……”
林清极力掩藏情绪,喉结却是上下滑动,声音便带上了哽咽,“当真?”
“这么多年,你难道还看不出我的心?”他握住林清的手,在唇下吻着,又将这吻挪移到那微微喘息的唇上,继而向下,在伤口之中逡巡。
只是他极有分寸地停住了。抬起头,隋瑛露出一副明朗笑容。他握了林清的手,让他感受自己的反应,“真亏我有定力,否则明日崔大夫又要上门了。”
林清缩了缩手,却被隋瑛握得紧,他羞得垂首,脸烧红了一片,“我,我知道了……你放开我……”
“那你呢?”隋瑛又伸了手去探他,林清“啊”的一声,连忙躲避,却被隋瑛摸了个正着。
“哦,”隋瑛故作姿态地撇了撇嘴,“感情没有魅力的人是我,唉,伤心,一定是因为我老了……”
“胡说!”林清咬唇道,眼眸就欲滴出水来,“你哪里老,是我,我自己的问题,我身上疼得很。”
见林清心虚地嘟囔,像个小孩儿一样,隋瑛凑近笑了笑,“看来哥哥今日是做不了小人了,日后还得看晚儿何时容哥哥做一回小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抬起胳膊搂住隋瑛的脖颈,贴了上去,就像贴近一轮红日;隋瑛环抱住林清细瘦的腰,嗅闻在他脖颈,就像在亲吻一棵树。
“我不知道怎么爱你才好。”隋瑛说,“我时常觉得亏欠于你。”
“分明是我欠你了太多。”林清低声回应着。
“那便不要还,我们就欠着彼此的,一辈子都欠着彼此。”
大概爱是常觉亏欠,亏欠则是解不开的纠缠,纠缠则是不论何时都心甘情愿敞开心扉容对方入驻。尘世纷纷扰扰,朝局波云诡谲,好在有这一刻,好在有对方,回归于最纯真的自己,便在爱中彻底拥有。
第91章第九十章何来感动,分内之事而已……
倪允瞻在一旁念念叨叨地讲那林清恢复得多么多么好,倪允斟则在烛光下擦拭自己的绣春刀,神色悒郁,并无几分喜悦。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北镇抚司的刑罚对一个人的伤害有多大,可他也知晓倪允瞻是没有由哄骗他这个大哥的。
如此想来,就是林清不愿意自己担心罢了。
起身,倪允斟收起绣春刀,踱步至窗前,凝视顺天城那沉沉夜幕。他也是在这样一个樱花绽放的春夜与林清走近,那时陆渊濒死,他独自在亭下落泪,湖水潋滟月光,他一袭白衣,犹若仙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时他搂着他的腰,心想这腰身还是不要折断为好。那时他虽对他不甚了解,却还是希望他好。
听闻如今他行走不能,缠绵病榻,自己这个身份,倒是连去探望的由都没有。是北镇抚司让他便成那般模样的,倪允斟第一次对自己这锦衣卫的身份有所犹疑。
是啊,夏炎因为林可言而不做那指挥使了。锦衣卫,心里只能有一个人的锦衣卫,若装下了他人,只会引自己走上一条死路。
回望屋内,只见倪允瞻拿着笔在灯下写字,神情专注,洋洋洒洒地就是一篇文章。他默然地微笑,隐透悲哀。
也好,走正途,别像他们这号子人,比起阉人有个完整的身子,却无一颗完整的心。
春月皎皎若银盘,云层斜斜映白光,华盖树下翩翩人。岐王府中,一片静谧。
沅儿发觉近日以来王爷总是不开心,他虽时常来看他,待他也是极好,却总是盯着他,神色凝重,又莫名其妙叹起气来。
难不成是自己哪里没做好?他又是个极单纯的,不知道怎么讨好萧慎,就只能穿上那官服到他怀里去厮磨一阵。可这回萧慎却说,这官服是不用再穿了。
沅儿这下犯了难,讪讪地不知怎么办才好。好在萧慎对他还算是照顾,几乎日日都来瞧他,教他写字和读书。于是他想,王爷肯定有别的困扰,不在他这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慎不在时,他便和金瓜玩在一起,问起王爷最近的烦忧,金瓜支支吾吾,最终只好说,是王爷的老师出事了。
“原来是这样,是那位林尚书么?”
金瓜点头,心忖这沅儿还是有几分聪明,“下了诏狱,受了许多苦,王爷这是在担忧老师呢。”
沅儿心下了然,说:“殿下心肠可真好。”
“那可不?瞧他对你多好!”
沅儿傻乎乎地笑了,金瓜瞧着他这张和林清越发相似的脸庞,心底也涌上无尽苦涩。他真希望沅儿能一辈子都活在梦里,哪怕虚假,但足够甜蜜。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桎梏,天地之间如此宽广,而心却甘愿偏安一隅。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只有当中自个儿知晓了。
萧慎独自彳亍于池塘边,月色摇曳在他鎏金缎面的长衫上。他一步一步,在水边留下惆怅的痕迹。
他思念林清,却又不敢思念林清。要说林清身世在他心中全乎不留下痕迹也是不可能,只是此刻,他经和当初的倪允斟生出同样的想法来。
隋瑛是从一开始就知晓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没错,他一开始就是知晓的,在这所谓的杀头的事上,他们从来都是彼此坦诚的。所以在朔西的那几月,他们确定了彼此心意,陪伴彼此直到现在。
可是老师,你也是可以和我坦诚的。
我并不在意你是谁的儿子,我也不在意你曾经有如何不堪提及的过往。
我只相信,未来是我们的。
抬头,萧慎遥望那一轮皎洁明月,不禁喃喃,老师,我也会站在你身边,若非我身在东州,我亦是可以跪在那玉峦殿前,无论是三天,还是三个月,甚至是三年一辈子,豁出性命也是要换回你的。
我已经失去太多走近你的机会了。
悲哀掠过这张俊逸的年轻面庞,他自嘲地扬起嘴角,他知道,除了坚定不移地走在脚下这条路上,他的人生和爱情,毫无选择。
——
翌日,当徐无眠站在程菽面前时,萧慎则在兵部衙门门口,立定片刻,最终求见了如今的兵部尚书齐桓。
在过往,他和齐桓几乎没什么交集。如今齐桓接手了兵部尚书一职,且听说他未曾和张邈等人有过什么来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齐桓将茶盏轻轻放置在案上,含笑看着眼前年轻的王爷。
“只是此事还需谨慎定夺,毕竟东州一事,使其名声受损,进入五军营,恐不能服众。”齐桓淡淡地道:“若是有人为其作保就好办很多了。”
萧慎点头,“尚书大人所言在,您这边,觉得何人为其作保较好?”
齐桓声音依旧是平静无澜,“臣以为,隋瑛隋尚书名声端正,在朝野中乃清流风骨,有他做保,这事定将事半功倍。”
言外之意就是,你的话语轻,来我这里求我办事还不足量,拉一个尚书大人来正好,且还是鼎鼎有名的清官,于公于私,我在这事情安排上都会无有指摘。
萧慎思索片刻,心下了然,便道自己去跟隋瑛谈一谈去,就告辞了齐桓,去往隋府了。隋瑛白天都在衙门里,他自然是先去见的林清。
“齐桓当真是如此说的?”林清靠在一张罗汉榻上。
“是。”萧慎点头,“他想卖隋师一个人情。”
“还以为是个挺老实的人,他这么做,是怕惹麻烦,还是别的意思?”
偏偏是隋瑛,这一点还真让人介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师知道您想把徐无眠安进五军营去么?”
“他知道。”林清说。
萧慎蹙眉,“他怎么说?”
林清不由得想起那一回两人的争执,便对萧慎说:“一会儿他便从衙门里回来了,你将此事提到他面前,全看他如何,我就不再多说了。”
萧慎颔首,只听林清又道:“听闻你让徐无眠去了程菽那边?”
“没错,学生可是有做错了?”萧慎连忙问。
林清微微一笑,“不,你做的很好。”
“当人们分析一件事的幕后黑手时,往往会看谁的收益最大,我们要做的就是将自己排除在最大受益者之外。过去我未参透这个道,让利益的导向太过明显,落得如此下场。如今你我当重整旗鼓,推出一个完美的挡箭牌。”林清伸出手指,在几上轻点两下,对萧慎道,“忠王。”
萧慎睁大了眼睛,“二哥?”
“嗯,如今我已势力不再,你单独行事,危机四伏,如此情形下,混淆视听为正解。日后你与徐无眠保持距离,明面上不要叫人看出你们的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慎心领神会,他明白林清的意思。可一想到萧葵对他真心实意,便又生出些许愧疚。
“另外,来周还在你府上?”
“在的。”
“未曾叫人知晓?”
“除却徐将军,都不知晓。”
“嗯,可得提防着点府中人,别叫太子的人趁虚而入,叫来周好生训练你的护卫,还有那个吴晗,能用上的都用上。另外,先前就叫你安排一些细作去东宫,也有着落?”
“有,是幼时就相识的几个太监和宫女,都用银子打发好了,家眷也牢牢掌控在手里。”
“好。”林清点头,这几日,林清仔细回忆着一些事,他记得当日在猎宴上所察觉的一抹异样,便问:“你和怜妃关系如何?”
“只是偶尔碰面,不曾有过交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那他为何托你给我送药,金瓜还说,当日她曾给在山披过衣裳。”
“的确,怪的很。”
“要是有时间,差金瓜去向怜妃道谢,和她处好关系。要是我猜的没错,怜妃和太子之间,怕是有大家都不曾知晓的隐秘,从她那儿多探探太子,也许会另有收获。”
萧慎诧异,“这怜妃怎会和太子有隐秘?”
“我只是猜测。”
萧慎冷笑一声,“那她送您的药,早知就不该给您,怕是有什么毒物在里边儿。”
“不,崔大夫都看了,说是极好的药材,外边都是找不到的。”
萧慎更是疑惑,这怜妃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他还没清思绪,未时一过,就听下人来报,说是隋瑛回来了。
隋瑛每日回来径直去厢房里看林清,见萧慎也在,便问是否有什么事。萧慎说无事,只是……他看了一眼林清,还是支支吾吾地将徐无眠一事说了出来。
萧慎正组织语言想如何去央求隋瑛,却被隋瑛抬手制止,道:“我自会去见齐桓。”
这等干脆,就是林清也不禁讶异。
殊不知,隋瑛早已知晓这是他的心病,若不将徐无眠的着落打好,林清怕是会日思夜想,他心甘情愿去求齐桓,不过是为了林清安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说,当日后事情不受控制发展到另一个极端时,面对指责,隋瑛承受时也不觉委屈。的确是他的疏忽,也是他为爱情的后退一步,才使事态落得如此。
他该承担的,他心甘情愿地承担。
可当他站在齐桓面前,为徐无眠作保,恳求齐桓让徐无眠进入五军营时,他没能察觉齐桓那逐渐上扬的嘴角上的一抹嘲讽。
他不知道,齐桓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
齐桓起身,问:“我今日卖您的这个人情,日后能拿回来么?”
隋瑛颔首,“只要是为了大宁朝。”
“当然是为了大宁朝。”
齐桓微笑,踱步在签押房内,“隋大人,你我是同一年的进士,您还记得吗?”
“自然记得。”
“时光荏苒,你我都不复当年了。”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齐大人如此叹息,可有怀念?”
齐桓摇头,说:“并不怀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无怀念,向前看即可,兵部这担子甚重,齐大人夙兴夜寐,可要顾好自己。”
“谢过隋大人了,只是……见善如何呢?”
“他很好,一日比一日好。”
“那我便放心了。您二位,真叫人感动呐。”
隋瑛摇头,“何来感动,分内之事而已。”
齐桓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两人又寒暄一阵,隋瑛就离开了。终是让徐无眠这一事落了地,他也好安心带林清出顺天城治病。
不过几日,齐桓的折子在内阁中被程菽拟票批了红,正在忠王府上做客的徐无眠就接到了兵部的调任,他正式进入了五军营。他径直走向程菽,感谢他内阁中为他的工作。
“日月既往,不可复追,徐将军,这一回可是要从新开始。”程菽语重心长地道。
徐无眠叩首,“定不负大人一片苦心!”
第92章第九十一章“山似玉,玉如君。相看一……
道路蜿蜒在群山之中,官兵所护送的马车内,隋瑛一手搂着林清,一手掀开车帘,遥望外面的山峦和农田。
隋瑛双眉紧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宁中地区,靠近顺天城,已是富庶安生之地,而临近初夏,农田却不见葱茏之色,多有荒废。行路过程中,隋瑛只见到三三俩俩扛着锄头走在树荫下的农民,个个面黄肌瘦,形销骨立。此地在宁中西边,靠近益州,若是闹起饥荒,为何不见上报?
隋瑛心情沉重,不免想起阁内关于东州的一些奏疏。
东州竟在赵瑞的压榨下困顿成了那等程度,地主勾结官府,大肆兼并土地,农民们没有饭吃,便是叫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给一口口粮。是以买卖人口盛行,诸多女子、童子都与双亲分离,囿于烟花柳巷,还被用来贿赂东羌。
和平的表象之下,已是拦到了根子里。尽管这一回给当地官员系统来上一次换血,可就如当初他把刑部里的职员上下轮换一遍,根烂了就是烂了,无论怎么换土施肥,俱是收效甚微,徒劳而已。
他想起了陆渊临终前的嘱托,改革势在必行,吏治、税赋、土地、还有拖垮了大宁朝财政的宗禄……诸多问题,正在侵蚀他们的国家。
可如今,他已经深陷在党争之中。但转念一想,党政也不过是必经之路,只有有了权,才有行改革的空间。否则在宗亲代言人的张邈王鄂面前,他所谓的改革变法,不过就是纸上谈兵。单他隋瑛一人,对付不了整个保守集团。
困扰他心的又何止于此,看向怀中闭眼休憩的林清。离道观所在之地还有十余里,好不容易这一次得了空,他希望那不出山的道人可以为他们开上一道门。
无论付出什么他都愿意。
马车停下,林清在他怀里幽幽醒来。路途遥远,从顺天城至此,已是花了三天三夜。临行前崔大夫是嘱托再三,切勿劳累,林清方才养好了气血,怕是劳累伤身。
“另外——”崔大夫私底下叮嘱隋瑛,“切莫使他情绪激动,否则那惊厥之症定是再犯,每犯病一次,都是对心神的莫大伤害,越发不能好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隋瑛颔首,说有自己在身边,林清时常都是平静的。
又是绕过几个山头,林中更显幽静。终于来到了崔大夫所说的南明峰下。这南明峰于崇山峻岭之间,巍峨险峻,马车行到此处,好似无路可走。隋瑛便下了车,背着林清走上一条羊肠小道,韩枫则在一边帮扶着。
不久之后,他们便见密林深处有一小道童拿着扫帚垂首扫地,便知寻对了地方。
隋瑛将林清放下,林清便坐在韩枫随身带着的一个小板凳上。
“天儿热起来了。”林清掏出帕子给隋瑛擦汗,此际已是黄昏时刻。
韩枫便上前去问小道童,“敢问小师傅,有没有道路上去?”
小道童长得面面团团,灵动可人,看了一眼韩枫,又看了看隋瑛和林清,以及他们身后的一众官兵。
“这不是道路么?”小道童指着这延伸至峰顶、数千余级的青石台阶,回答道。
“要能走马车的。”
“那没有,要上去,只有这一条路!”
“这非得走上一夜!”韩枫瞪大了眼睛,“你莫不是开玩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道童却咧开一口白牙,笑道:“我今儿个还是一早从上面扫下来的哩!我走得,诸位走不得?”
韩枫为难地看向隋瑛,只见隋瑛上前,恭恭敬敬朝小道童拱手,道:“在下乃顺天城远道而来的求医之人,不知舍忧道人可在山门?”
小道童垂首扫地,“在不在,您上去瞧一瞧不就知道了?”
“你!如此多的台阶,若是上去了不在,岂不是白跑一趟!”韩枫对小道童怒目而视。
隋瑛却伸手制止了他,“小师傅所言极是,在不在,还得我等亲自去探。”
“主子!这……”
隋瑛摇了摇头,道:“背上行李,带着点干粮和水,我们上去罢。”
“这约莫要走到天黑!”
“天黑又如何,天亮又如何,这条路总归是要走的。”隋瑛看向林清,蹲到了他面前,笑道:“晚儿上来!”
“你……”
“难不成我一个人上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不成你要背我上去!”林清看向那望不到尽头的台阶,一人攀爬都是困难,何况还得背个人?
“不然呢?”隋瑛回头看他,“这荒郊野外,我可请不到轿夫,就算请到了,这台阶如此陡峭,我也不放心把你交给他们。”
见林清犹疑,隋瑛起身刮了刮他的鼻梁,问:“小看哥哥不是?”
“我没有……”
“没有就上来!”隋瑛猛地抄起林清膝弯,将他抱在怀里,“可是不愿意我背,要我抱了?”
说罢,隋瑛就三两个踏步上前,对身后官兵说道:“山门乃修道之人清静之地,你们不便上去,就在此处找个地方歇着,候着,我若要下山,自会知会你们。”
这一行人都是信得过的,隋瑛又嘱咐了几句,就抱着林清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
来时是黄昏,金光斜斜透过密林,落在行路人身上。而此际已是夜色深沉,浓雾四起。
而台阶依旧无止境。
南明峰上,掩映在树林后的道观似乎遥不可及,少年苦皱着脸,双膝酸软,已是再爬不动,瘫坐在台阶上,大剌剌地伸直双腿直喘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台阶上方,隋瑛背着林清,好似不知疲倦,一步一步艰难地向上挪移着。
缥缈雾气萦绕在他们身上,好似也带着重量。
“歇一歇罢。”林清心疼地揩拭隋瑛额间的汗水,“你的膝盖受不住的。”
“无妨,可不能叫你在这里过夜,湿气太重。”
隋瑛站定,将林清往上背了背,便再度迈开步伐。
“哥哥算我求你……歇一歇……”林清在隋瑛耳边道,“算是为了我好吗?我想喝点水。”
“好,当然好。”
一连爬了几个时辰,隋瑛堪堪将林清放下,便瘫坐在台阶上,林清连忙去揉他的膝盖。
“别碰。”隋瑛捻住他的手腕,说,“你五指不能用力。”
林清难过地看着隋瑛,只见隋瑛对下面喊道:“韩枫,水壶拿来。”
“来了,主子,来了……”韩枫手脚并用地爬了上来,那模样让隋瑛只觉好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如此年轻,体力还不如我,日后还要好生锻炼。”一边说,隋瑛便将水壶塞子拔下,喂林清喝。
林清喝了两口,便说:“你也喝。”
“好。”隋瑛也是口渴极了,背着林清连续爬了两个时辰的台阶,说不累那是假的,可眼见天黑了,自己和韩枫倒是没关系,可以在这台阶上和衣而睡,可他不忍林清在这荒郊野外、丛丛密林中过夜。
“真安静啊。”隋瑛发出一声舒爽的喟叹,遥望云峰之间,恍惚间雾气散去,月光皎洁,照亮幽幽山谷。
近前,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不闻人声,不见红尘,若非心系于民,他真想辞官而去,若野鸟闲鹤,归隐山林。再望向身边人,好似也陶醉在此等静谧之中,面若凝霜,白而透明,蕴着一抹笑,不似凡间人。
抬起手,隋瑛爱怜地了林清的鬓角,殊不知,面对此际清幽夜景,林清也是心旌四起。
他转过头来,黑眸清亮,看向隋瑛,“哥哥?”
“嗯?”
“山似玉,玉如君。”他轻握了隋瑛的手,“相看一笑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隋瑛反握其手,摁在心口,“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
如此青山,如此明月,如此深情,如此告白。化作回忆,萦绕心间,终不能去,亦不能弃;得此一人,夫复何求?唯有搂人入怀,依偎肩头。
星光、月光、林间雾、野鸟影……悉数落在两双深邃的眼眸里,闪耀,动人,世界都归位了这一隅,这一刻。
“山路还很长呢。”
“我背着你就是。”
“我们的路也很长。”
“哥哥照样背。”
或许,爱是常觉亏欠,他们总是觉得亏欠了眼前人。隋瑛常怨自己没保护好他,让他受尽折磨,变得行动不能,不负当日。而林清却总觉得自己连累了他半生,那广陵的一块温玉,跟着他渐失了颜色。
路还长,他愿意背着他,可他却又不忍自己是他负担。
“你看,”林清转身,指向南明峰上隐约可见的道观,笑着道:“你看那里濛濛光华,紫气四溢,定是有仙人在此,我一定会在那里好起来。”
林清舒展自己的五指,“这双手日后还能写字,还要为哥哥梳头。这腿脚也会站起来,走在哥哥身边。”
“所以我一刻也不能等待。”隋瑛黑曜石般的眼眸闪烁起来,凑近道:“一刻也不愿意停留。怀此信心,便觉得毫无疲累!”
他蹲下身再度背起林清,林清的呼吸在他耳畔轻轻的,宁静的,欢喜的……若是希望就在前方,他又有何伤感的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步,两步,三步……他不觉得自己只能背着他爬上这南明峰的千余级台阶,他能背着他一生……可他知道,这人有一颗骄傲的心,是绝不愿意成为他人负担,所以他暗道,那走在自己身边罢,做结伴之人,一生一世地走下去。
走进这浓雾当中,云端之上,希望所在。
隋瑛笑着,林清也笑着。脚步越发轻快起来。终于在黎明初现时刻,两人远远地甩开韩枫,于熹微之中,来到了道观门前。
第93章第九十二章情深誓言磐如金
好消息是,舍忧道人在道观里,坏消息是,他当然不肯轻易医治。
凡事都要讲究一个缘分,一袭蓝染素衣,白眉长须道人望着眼前二位,幽幽道,与二位之间的缘分,还未到他要亲自出手的程度。
林清有几分黯然,坐在一方石凳上,透过松林的影影绰绰,他抬头看这山顶的艳阳。
日光呵,松树呵,究竟什么是缘分?
缘分二字,是人可以论道的么?他怅然地微笑,斑驳的阳光翕动在他面庞上。
“人与人能相见,便是有缘了,至于缘分多深,也得靠人来争取!”隋瑛辩道。
舍忧道人抚须微笑,摇头说:“你二人连名姓都不曾报来,又何谈争取?”
隋瑛蹙眉,他敲门时刻便自报家门,林清也做了介绍,可这道人非说两人未曾报来名姓,究竟是何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时,林清幽幽地收回目光,在韩枫的搀扶下,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在下广陵林安晚,这位是广陵隋遇安,见过道人。”
隋瑛一愣,回头去看林清。只听南明道人发出爽朗的笑声。
“这才对嘛,什么林清隋瑛,我怎么没有听说过?”道人随手拿了一把扫帚,“我这院子里甚脏,我还需打扫,二位该做什么便做什么!”
隋瑛连忙夺过那扫帚,笑道:“既是该做什么就得做什么,遇安便是要做这个!”
说罢,隋瑛便忙不迭地打扫起来,这一扫便又是整整一天,把林清给心疼坏了。直到日暮时分,隋瑛累得坐在树下凳上,林清在一旁给他揩汗,道人才再度现身。
四顾道观中干净整洁的庭院,道人啧啧不停,再看树下两人,便踱步至林清面前,端详其片刻,老神在在地问道:“终是有一枚玉,把你护住的罢?”
林清惊诧抬头,“您?”
舍忧道人抚须摇头,“只是此玉非彼玉,当年有人未明白,你却是明白了!”
说罢,他看了一眼隋瑛,翩然而去。两人站定在远处,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他……”林清讶异当中又是欣喜,指着道人离去方向,“他是……”
隋瑛也恍然过来,不禁喜极含泪,“是,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没想到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林清抚摸心口那枚玉,被同样激动的隋瑛搂进了怀里。
是啊,如今护住他的,不是胸口这块玉,而是他面前这人,灼灼光华,温润如玉!
两人是从未想过有这般际遇,喜不自禁。道人虽未明说,意思却已很明显。多年前曾伸出过援助之手,今日又怎会袖手旁观?
是夜,两人在道童的带领下,下榻在道观后的一间偏房里。
在一张简陋铺着草席的榻上,两人相拥而眠。峰顶静谧异常,只闻风声与鸟鸣。林清把脸埋在隋瑛胸膛间,汲取着温暖,迎接一个又一个落在额头上的吻。
隋瑛搂着怀中人,望着窗外飘渺云雾,不禁喟然长叹。
什么是缘分?
天注定的便是缘分。
——
“你是五指俱断,脚筋是哪门子大夫给你接的?半上不下的,再晚些来,恐是贻误功夫,叫你终身残废了。”话还未落,道人便一根针猛扎下去,林清痛得一声惨叫,瞬间冷汗岑岑。
“忍着些,待你何时不疼了,这针也就不用扎了。”道人没好气地说,也不顾林清此刻大气直喘,脸色煞白。又是几根针扎了下去,林清疼得直抖,隋瑛更是心疼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在一旁来回踱步,只恨不得自己替他去受这罪。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别在这绕圈子了,去厨房里瞧一瞧药熬好了没!”舍忧道人不耐烦地赶走隋瑛。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在这里碍手碍脚。”
隋瑛是望了林清一眼又一眼,林清朝他点了点头,隋瑛索性离开。他这人的勇敢与坚毅,只消一碰上这个人就悉数碎了,叫他成了个胆小鬼。去厨房里走了一遭,小道童和韩枫正在煎药,隋瑛便又踱步回庭院,拿了苕帚,打扫起道观的香炉、廊柱来。
这南明峰上的道观,坐落在寂静的悬崖之边,冷清而又破旧,通往道观的石阶周围早已被杂草和藤蔓掩盖,若不是道童日日清扫,怕是连上山路都已无有了。大殿也是同样破败,青瓦早已褪色,墙面布满了青苔和裂纹。飞檐翘角的屋顶也已歪斜,风一刮,几片瓦片时不时掉落。
大殿前的院子原本杂草丛生,昨日隋瑛都仔细地锄了,显露出原本整齐青石石砖。殿内香炉早已锈迹斑斑,香火的灰烬早已堆积成小山。主神像的颜料褪色,几乎看不清神祇的面容,神龛的木料也因为潮湿而发黑、腐朽。墙上的书法和挂轴被岁月侵蚀,字迹模糊,几乎无法辨认。
隋瑛又踱步至回廊,回廊四周木柱已经腐朽,墙上壁画也是斑驳不堪,回廊中散落着几张破旧的石桌石凳,偶尔有几片花叶随风落在其上。几只初春的鸟儿偶尔在此徘徊,轻盈地越动来去。
隋瑛仔仔细细地打扫,尽力不去想此际林清正遭受的痛楚。熬过了这痛,才有好起来的希望。
不过片时,就听厨房里说药熬好了,隋瑛便去取药,来到偏房里,却见林清已经沉沉地睡过去了。
只是瞧他那濡湿的头发,眼角的泪水,毋宁说是痛晕过去的。
轻声叫醒林清,喂他喝了药。因为疼痛,林清汗湿了长衫,隋瑛怕他犯伤寒,便去烧了炉子,打来热水,在傍晚时分把他放进了浴桶里。
自从林清出事后,夜夜都是他服侍沐浴的。一张柔软手帕湿了水,小心翼翼地游走在那遍布鞭痕、烙伤的身体上。血痂脱落,在清瘦的身体上留下永久的印记。这些印记见一次,就叫隋瑛痛一次。
指尖轻拂在一道心口间被烙铁烙出的伤痕时,隋瑛不禁想,在这里,该有多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好似感知到他的悲伤,便从水中抬手,轻抚住他的手指。
“已经不疼了。”他露出一抹宽慰的笑容,于水汽氤氲中看向隋瑛,“早就不疼了。”
隋瑛恍神过来,挤出笑容,“不疼就好,这些疤,会慢慢变淡的。”
“嗯。”
林清垂首,黑发缭绕于水间,他的神色恬淡。他并不指望这些可怖的伤痕能够消失,或许它们将会伴随他终身,叫他记得那暗无天日的绝望时分,同时也叫他记得,自己的意志是如何支撑自己走出死亡的。
他还能走好长、好长的一段路呢。
只是隋瑛很无助,很难过。他知道这外面的皮肉虽好了,可心底的伤,要怎么好起来呢?
他夜里还是会做噩梦,双手胡乱挥舞,惊叫连连,不言语,只是发出凄厉的叫喊和哭声。隋瑛不得不把他抱在怀里哄上好一阵子才能让他安静下来,若是不管不顾,又得犯起那惊厥的病症来。
每一回他困囿噩梦,流泪却不仅仅是他一人。
可这些时日,隋瑛从不叫林清见到他的眼泪。他不希望林清见到,因为他是不会说谎的,他知道自己的谎言拙劣,每当林清问起他,你当日的调查如何?他只能用自己能力有限,实在是没有什么着落来搪塞。
可瞒得了一时,还能瞒得了一世吗?
他的晚儿,太聪明了。
可是聪明,却是叫他发现,他父亲是真的造了反,只是为了巩固一个背信弃义之人的皇位,甚至不惜送上自己全家老小的性命,却独独把他留在这世间受苦的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倘若上天有情,何苦让他知晓这一无情真相呢?
好在有水雾,林清瞧不见隋瑛发红的眼眶,一会儿他把他从桶里抱了起来,擦干了身子,又给他换上干净的棉衣。
“这里条件太差,夜里又冷,可不能再让你睡草席了。”一边给林清脸上抹香膏,隋瑛笑着说。
“你把我当个小孩子了。”热水将林清的脸蛋蒸得红扑扑的。
“我情愿你是个小孩。”
隋瑛捏了捏林清的脸,转身出门去寻棉被了。峰顶夜间水汽大,云雾后,昨日夜里,林清在他怀里直打颤,今日可不能叫他再受冻。
“许是要在这里住上好一段时日,得把这里好生打扫布置一番,叫你也住的舒服些。我看那道人是个不管事的主儿,这道观被他料得破落得很。哎,想不到我隋遇安读了十几年的书,做了十年的官儿,如今在这里南明峰上南明观里当起扫地僧来了。”隋瑛打趣道,想逗林清开心。他动作利索,又是铺棉被,又是擦拭靠窗的一套桌椅,还从韩枫被过来的包袱中拿出一套茶具,擦干净了摆在桌上。
“明儿给你泡茶喝。”
“你这样对我,我以后拿什么报答你。”
“若不是怕搅扰了这清净地,今夜就叫你报答。”
隋瑛坏笑地朝林清眨了眨眼,林清的脸又是一红,低声嘟囔:“你只会想那档子事。”
“索性我是想也不是,不想也不是?”隋瑛放下手中的活儿,扑过来抱了林清滚躺在床上,“真累,可也是真开心。你我这一生怕是很少有如此安静的时光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喜欢这样的?”林清靠在隋瑛的臂弯,问。
“喜欢,若不是少时在心中埋下了为生民立命之志向,许是早就辞官归隐,避世绝俗,于这山间闲云野鹤,不闻窗外事了。”
林清笑了笑,“那好,等你志向实现,我大宁朝国本安定,繁荣富庶时刻,你若是下定决定找一座山,我便跟着你去一座山。”
“真的?”隋瑛撑起身子,眼底盛着惊讶的欣喜。
“人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虽不嫁你,却比嫁你更甚。你去哪里,我自然去哪里。”林清柔柔地笑,点在隋瑛胸口上,“只是彼时隋相公也不要嫌弃安晚是个麻烦包袱呀。”
“怎么会!”隋瑛抓了林清的手,激动道:“日日为你梳头,夜夜为你沐浴!小林相公可别嫌弃我已不是隋大人。”
相顾一笑,所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情深誓言磐如金。
第94章第九十三章把你那程大圣人玩弄于鼓掌……
只是这治疗过程不亚于再一次的受刑,道人用针狠辣凌厉,每回林清都是痛得满头大汗,粗气直喘。那熬的汤药也是奇苦,不知是用了些什么药材。若不是身边有隋瑛好生照料,林清只觉得自己又身在诏狱当中了。
舍忧道人也是无不管不顾,隋瑛央求了好几次叫他下手轻些,他却执拗得胡子翘了翘,说爱治不治,南明观里不欢迎人,也从不留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到了这时,林清总会朝隋瑛摇头,说自己能忍。
可何以忍得?那腿脚、臂膀、手腕遍布银针,根根都像扎在了命穴里。好的时候林清也只是隐忍地呻吟几声,不好时刻便是直接两眼一翻,就此晕了过去。
有一回,隋瑛刚打好汤药过来,便见道人一针下去,林清浑身直颤,脸色瞬间煞白,咿呀地喊了一声,便是头颅后仰,晕倒在床上。
“怎的这么不经扎?”道人皱眉摇头。
隋瑛伫立在门口,看着这一幕是再也按捺不住,放了药碗,径直走向那舍忧道人,望着他嘴唇直哆嗦,若不是这人真是在治病,他早就忍不住拳头了。
“你做甚?”道人疑惑地望他。
隋瑛百般纠结,最终咬牙,直直跪了下去。
“倘若能有别的法子,还请先生莫要让他受这等罪,他实在是受了太多苦,我不忍心见他日日如此!”
舍忧道人恍然,摇头道,“你用你的双膝求他好,却也只能求他一时好。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比你要明白这个道。”
“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隋瑛难过地问。
“你起来罢。”舍忧道人对隋瑛道:“玉石由天地灵气孕育而成,自当润养万物,有人给你取了表字在山,也有人赐你表字遇安,你倒是明白过,现下却也是变得愚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您,您这是何意?”
“你一路走来,看那万物凋敝,民生凄凉,天下苍生何不受苦?你有入世之才,有挽大厦将倾之能,却耽于一点小情小爱。所谓一叶障目,你看不清了。”
舍忧道人一边说,便走过他,来到庭院中。
“可是先生,二十多年前,可是因您我才得以与他相识,您曾经说,有玉才护得他周全,我如此护他,不过也是顺应天命而已。”隋瑛追了上去,争辩道。
舍忧道人幽幽地看了一眼隋瑛,“所以,你还自诩为玉吗?所谓天命,还得在各自的本命上。你如今,已经失了光华了。”
隋瑛哑然,只见舍忧道人环顾被他打扫得明净的廊柱与大殿。
“天雨大,不润无根草;道法宽,要度有心人……玉在山而林木润,这山上,可不只一棵树,一片林……”
说罢,道人抚须,扬长而去。隋瑛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他当然知晓道人所指为何,他身居庙堂之上,不专心专意为民求份,反而囿于个人情爱,离了要职。道人虽居深山,却也只大宁朝百姓皆苦,北有异族时刻来犯,流民不断,南有土匪遍地,烧杀抢掠。官吏腐败,财政匮乏,军备疲软,民生凋敝……
隋瑛苦笑一声,只觉涩然。
回到偏房内,他拿起帕子,揩拭床上人额间的汗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如此痛苦的治疗和细致的照顾中,倏忽间一月过去。
某一日,林清醒来见屋内无人,叫了他几声也没反应,便自顾自地下了床。许是方才睡醒头脑混沌,直到走到了门口,林清才恍然发现,自己竟是靠双脚走过来的!回头看,这一回他不仅站起来了,还走了五六步的距离!
林清大喜过望,连忙扶着门框换隋瑛,隋瑛正在后院劈柴,见林清站在门边,身边无人,便也意识到了什么,惊诧得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可是自己走过来的?可是!?”
“是!是我自己走过来的!”林清双手摁在隋瑛肩膀上,只见眼前人欢呼阵阵。
“太好了!太好了!今儿个夜里我给那舍忧磕头去!”隋瑛大笑,抱着林清像是发了疯一般,又是亲又是转圈的,林清鲜少见隋瑛如此激动。
“你再转,我要晕头了!”
“瞧我,一身的汗和木屑,莫不是脏了你!”
“情愿你脏我。”林清在隋瑛脸上亲了一口,响亮得很。
山中岁月倏忽而去,针灸由最开始的疼痛万分,到后来的微微刺痛,再到如今的酥麻,林清也便由最开始的五六步,到可以被隋瑛搀扶着在院内缓慢踱步,眼见着他一日比一日好,隋瑛的心便是一日比一日轻快。两人时常促膝长谈,却在有关林可言一事上保持了不约而同的沉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也并非没有问过,可隋瑛总说,他能力有限,调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林清便收了声,也没提及在诏狱里张邈对他说过的话。
也许罢,林清想,可他不相信,他也不愿意逼迫隋瑛,非叫他说出个所以然来。
他所不愿意说的,是他心上的伤口,在他伤口上撒盐,林清做不到。
可林清却察觉了他心中的隐忧,有时便催促他回京里去,在其位谋其职,不可耽误公务。好在偶尔萧慎会来探望,这期间隋瑛便也放心回京。只是大多时刻,隋瑛都待在这深山里,陪伴他逐渐走向好转。
一日,隋瑛正握着林清的手,帮他稳定住颤抖在纸上写字时,就听见宁静道观中传来一阵银铃般的欢笑。两人循声望向窗外,只见习习夏风中,现出一抹水红身影,宋步苒犹若一只蝴蝶飞向了道观,在她身后,程菽从浓郁绿荫中现身。
——
“累死我了!累死我了!我要喝水!”宋步苒走到一名直喘气的女人边,拿了水壶咕咚咕咚就是几大口,程菽见她没个名门闺秀的模样,摇头叹气,眼中却是爱怜。
那女人赫然是东州从妓院里逃出来的女子,如今看来是在宋府做工了。
“小姐,慢点喝,别呛着。”女人顾不得自己累,拿了手帕给宋步苒擦嘴。
“陨霜!”隋瑛从偏房里快步走出,“怎到这里来了?”
“自然来看你和见善。”程菽额间冒着层细细密密的汗,笑得却如清风拂面。
林清站在门口,遥遥向程菽颔首,算是行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能站了?”程菽讶异地问。
“何止?还能走了!”隋瑛既是兴奋又是骄傲。
“这真真是……造化。”
程菽此次前来,一时尽朋友之谊来探望,二则是上回隋瑛回京,将路途上的所见所闻都悉数告诉了程菽。程菽也是惊讶,一向富庶的宁中居然也堕入贫困之境,且他在阁内根本都没有看到过折子。
虽然只是一个县,但也一个县也是有几万余名百姓。两人一见面,闲聊了几阵,就去道观后的庭院里喝茶商讨国事了。程菽偶尔会让宋步苒在一旁听,有些时候,他却觉得一些事情还是莫要让这小姑娘知道为好。
毕竟兴改革的苗头若是走漏风声,容易被既得利益团体群起而攻之,成为众矢之的后,有些事也是容易中道崩卒了。
程菽和隋瑛在讨论时,宋步苒则在道观里四处乱窜,撞见舍忧道人就说叫人给自己算八字。
舍忧道人说,自己被这些官宦折腾得紧,还不如明日就下山云游四方,落得个清净。
话虽如此,他却是堪堪瞥了一眼宋步苒,便高深莫测地道:“小女子还是莫要勉强,有些事,勉强不得。”
宋步苒小头脑一歪,“我勉强什么了?”
南明道人说:“你心里最想要的,便是你所勉强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步苒一愣,便骂道:“你这个老鼻子!我才不信你!”
说罢她便跑了,来到林清那边,说是陪他走路。
“我掺着您。”宋步苒不由分说地就搀扶起了林清。
林清从环廊下的椅凳上慢腾腾地站起身,看着眼前的少女,道:“宋小姐这样搀扶着我,怕是被老师见了要挨骂。”
“我被骂的还少了?那个老学究,我求他多少回他才愿意带我来。”宋步苒忿忿不平。
林清却是狡黠一笑,“我看你老师倒是非常情愿带你出来,只是等着你去求呢。”
“谁知道!哼,求他的人多了,还缺我一个?莫不是有个权瘾,就喜欢人求。”宋步苒缠着林清,两人一同漫步,又一起坐在悬崖边的石椅上。
悬崖边的风景如梦似幻,轻霭浮空,山林若隐若现,仿佛被轻纱所笼罩,瞧不见真容。近处松柏林立,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好似喃喃低语。远处山峦连绵起伏,层层叠叠,隐没在雾蒙蒙的阳光之间,仿佛天地之间的界限被模糊了。
两人呼吸清凉的空气,日光透过松叶斑驳地落在他们身上。
林清还是头一回这么亲近宋知止的这妹子,他先前就知晓这女子是个不讲礼数却又是极真性情的,哪一回人家见了他不是唉声叹息明里暗里都说他怎么落得如今这番模样,可宋步苒却丝毫不在意他当初如何,如今又怎样。
也许在她眼里,他那一品大学士的老师,和他哥哥救助的那名东州女子没什么不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面对眼前的云雾之景,宋步苒伸了个懒腰。她虽着女装,却无半点发饰,身上也不曾佩戴什么珠宝。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便转身朝林清傻笑:“真羡慕林大人,日日在这里呼吸好空气!”
“既喜欢,在这里住下便可。”
“那可不行!在这里我就……我就……”
“就怎样?见不到你老师了?”
宋步苒吐了吐舌头,“谁要见他,我是说,我是说……”她欲言又止,最终凑近了小声道:“林大人,我想做官。”
林清抬眼看她,“哦?做官?”
“对呀,我想做官。”
“宁朝女子不能做官。”
“我知道!可我就想做官,我想办点事实,像我哥,我老师,还有你和隋大人一样!”
林清笑了,“做官可不是你想得那么容易,你哥哥多少次死里逃生,你瞧我,落了诏狱,如今还是个残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哪里残废了,如今都能走,日后还能跑哩!”宋步苒蹲在林清前面,没大没小地把下巴搁在他的膝盖上,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乞怜道:“好林大人,他们都说你最聪明,我老师都比不过,你给我指条路罢,我怎么才能做官?我来京城就是为了这个,可如今蹉跎了一两年,我都十八岁了!”
林清被她逗笑,但见她不是开玩笑,便眼眸一转,细细思索起来,片刻就道:“你是想要一个官职的名头,还是要做实事?”
宋步苒小嘴儿一嘟,“我倒没那么沽名钓誉,能做事就好,我可是有才能的人!我的才华若是被埋没了,我那美好的品格,无双的智慧,独一的胆量,就都没有用了!”
林清闻言哈哈大笑,就连庭院里的两位都听到了这笑声。隋瑛皱眉,晚儿怎的这么开心?一会儿定是好好问一问。程菽心里则直犯嘀咕,宋步苒这淘气鬼莫不是又在甩什么嘴皮子了,丢人现眼。
林清笑完,不禁捏了捏宋步苒的脸,“好,为了你那美好的品格,无双的智慧,独一的胆量,我就为你指条路。”
“洗耳恭听!”
“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你老师那里下手!”
“怎么下手?”
“先做惹他目光之人,再做他在意之人,最后则做影响他之人。”
“你是说?”宋步苒阴险地笑。
林清眨眼,“把你那程大圣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95章第九十四章——是我来得太晚了。……
雨滴一点一点地从屋檐上淌落,怜妃独坐观月阁阁楼之上,一侍卫从身后暗处现身。
只见他身着禁军府军前卫的制式军服,腰挎长刀,威风凛凛。然而站在怜妃身后,他却是俯首垂眉,十分恭敬。
“你来了?”怜妃却也不回首,仍旧坐在檐下,遥望雨幕。
“问娘娘安,”这名府军前卫姓范名,负责皇城西边的守卫及巡视工作。前几年在指挥佥事上磨砺了好多年始终得不到晋升,后在一次救驾中得到庆元帝赏识,一跃成了府军前卫的指挥使。只是只有怜妃和范两人心中知道那次救驾缘由为何。
当怜妃尚不是妃嫔时,就与这名大内侍卫相识,后怜妃飞上枝头做凤凰,也没有不提携的道。后范老母重病卧榻在床,还是怜妃慷慨解囊,私下安排了太医,救回范老母一命。是以范对怜妃可谓是忠心耿耿。
可怜妃却从未向他索要过什么,只是偶尔向他打听打听各皇子们的情况以及朝野中大臣们的一些消息,尤其是岐王那一派的。
譬如这一回,他禀报道,那林大人已是可以下地了,被隋大人照料得好。期间岐王也去看过许多次,许是再过几月,就要回来了。
怜妃静静地听着,也不做任何评判,只是道:“我这里还有一些名贵的药材,劳烦范指挥使代本宫送过去,只是别叫人知晓是我送的了。”
范颔首,便继续道:“另外,东宫那边我已是打点了人手进去,这些是名单。”
范从怀中掏出一小张纸条,递给了怜妃。怜妃展开一看,露出笑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很好,这都是我信得过的。”
“是啊,都是旧相识。”
怜妃欣然一笑,整个观月阁都亮了几分。她又朝身边一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便从腰包里掏出来一个钱袋,递给了范。
范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谢谢娘娘。”
“你我何必说谢,这里面有你的,也有教坊司得那些哥儿姐儿们的。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范笑了笑,“娘娘有如此才干,真不输于任何男子。”
“哪里敢呢?”怜妃淡淡一笑,却隐现悲哀。范不能久待,一会儿便从观月阁后门悄然走了。怜妃依旧独坐回廊之下,遥望这夏日的朦胧雨幕。
她好似看到了一双泪眼,朦胧而又忧伤,濡湿了睫毛,沾染了衣襟,却挡在她身前,不肯离去。
——
秋日来临时刻,火红漫山遍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每日都手拄拐杖,在舍忧观下的长廊进行散步,偶尔也会和舍忧道人在庭院中对弈,他时常输,舍忧道人笑他,心总是太急,棋路过于锋锐,惯用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招式。
“这样不好,不好。”舍忧道人抚须道。
“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怕是也改不了了。”林清微笑。
此时隋瑛已经回京,因为林清的再三催促、舍忧道人无声的审视,他终是放下了对林清的各种担忧,回京述职。他留下了几名护卫,但林清用不着他们,他们便也自在地在这道观里悠哉悠哉四处闲逛,偶尔打打下手,帮林清提点热水,端点汤药。
萧慎时常会来探望他,向他报备府内训练精兵的成效卓著,那吴晗是个野路子,带出来的护卫一个二个都生猛得很。其中几名精锐则挑了跟着来周习练武艺,也是进步巨大。
林清欣慰地点头,便说那吴晗在他身边的用处也就到这里了,找个时日,向吴宪中、陈青和等人讨个担保,把他安排到三千营里去。
“他以前救过奚越的命,若是三千营的付容指挥不同意的话,你便去找奚今。身为郡主,她的话有些份量。”
萧慎点头,“吴晗是骑兵出身,安排在三千营当中,实在没什么不妥。”
“是了,我也是如此想的。只是这事低调些做,别叫人知道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锦衣卫可什么都知道。”
林清扬起嘴角,莫名地望向一丛浓郁绿荫,“是啊,他们什么都知道,你多提防着荀虑。宫里,记得叫金瓜多孝敬孝敬他的那几个秉笔、掌印的老祖宗。”
“好,学生记住了。”萧慎扶起林清,“我再扶您走一走。”
林清摇头,“不走了,出了一身的汗。”
“那我叫人打些热水来,服侍您沐浴。”
“这哪里像话,你是王爷,我只是个庶人,我自己来就行。”
萧慎脸颊微微一红,“那我在外面守着。”
“你还把我当个残废了不成?如今我可是能拿筷了,日后,也能自己打水了。”
“不行!”萧慎连忙握住了林清的手,“您的手,拿筷写字也好,运筹帷幄也好,可别干粗活儿。”
林清笑了笑,轻轻抽出了手,“知道了,你早些回去罢。”
萧慎抿了抿嘴,委屈道:‘“林师,学生才来一日,你就催我回去,这回去的路程马车是两三日,骑马也得个一天一夜,你是不愿意我有半分歇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哪里有这个意思,只是这道观破旧,何处有你过夜的地方。”林清慢慢腾腾地走下回廊,朝偏房走去。萧慎自然没有越距到说是要和他共处一室,且那处偏房里还挂着几件隋瑛的浴衣,桌上还有他用过的茶盏。
“这里总比战场上好,我自会寻去处。”萧慎道,“就让学生再陪你几天。”
顿了顿,他补充道:“隋师也安心。”
林清看了他一眼,点头,“好。”
林清沐浴后,小道童端来斋饭,两人便在庭院里用餐。风一吹,落叶簌簌,林清打了个寒颤,萧慎连忙脱下长衫披到他身上。
“若是伤寒了,我可没办法交代。”萧慎又搬出隋瑛来。林清礼貌地笑,到底是除了隋瑛,他受他人之好总有些许不自在。更何况君臣有别,他虽喜爱萧慎,却难以承受其对自己的悉心照料。
夜里两人又聊了会,萧慎便去大殿里休息去了,他带来的护卫在那边儿给他支了张床铺,若不是许诺等林清康复便把这道观修葺一新,这舍忧道人非得把这些搅了他清静的俗人都赶出山门不可。
林清躺在软榻上,长舒一口气。尽管他吹灭了灯,他却并不闭眼。
“你若是再不出现,我真睡了,我乏得很。”他自顾自地对黑夜说。
就见窗外闪过一道黑影,窗户被推开,倪允斟合身跳了进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哟,当真是王爷都进不来的地方,你叫我进了。见善,等你隋瑛哥哥回来,可被你气死。”倪允斟笑嘻嘻地说,往林清床边一坐。这还是林清出狱后两人头一回单独见面,彼时他是濒死之人,如今他又被救回来了,好端端地躺在干净温暖床上,盖着爱人在京城给他买回来的棉被。
倪允斟谛视他,心想此刻他该是幸福的。
林清也借着月光看向他,从被窝里伸出手,握住了他放在绣春刀上的手,“他感谢你还来不及。”
“谢我什么?谢我在牢里亲了你的嘴儿?”倪允斟依旧没皮没脸,却在看到那双不负昔日般漂亮的扭曲的手指时,心脏还是猛地跳动几下。
然而他笑容不变,他不想表现出难过。
“别打趣我。”林清微微垂下眼睫,“你是给我续命呢。”
倪允斟反过来握住了林清的手,两手一上一下地抚摸着,问:“还疼么?”
“早就不疼了。”
“不疼便好。”倪允斟显露出不同寻常的温柔来,月光从他身后照过来,他的面容暧昧地隐藏在阴影中。林清自下而上地望他,心想,若是林可言和夏炎有这样的时刻,他瞧他,便也是自己瞧他这番模样的。
“吃过晚饭没?为何挑这个时候来?殿下不走,我不方便见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路过而已,说了不怕你多心,可不是专程为你来的。这山下边的孝水县有案子,你隋瑛哥哥写的折子入了皇上的眼,要彻查这饥荒不上报的事。”
林清点头,“可急坏了他,想回京里去处这桩事,却又放心不下我。”
“我可也是累坏了,你都不心疼心疼我?”倪允斟把林清往床里边儿一抱,自己便合身躺了下来,大摇大摆地睡在了他身边。
“择之……”林清转过头,看他,轻声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我们师徒俩大概是欠你们姓林的。”月光落在倪允斟脸上,他看起来似乎很开心,很满足。
“你要是这么说,以后可离我远些。”
“那可不行。”倪允斟闭了眼,陶醉般地笑道,“不能离你远,还要近,更近一些。”
说罢他便转身,把林清抱在了怀里。他身量高大,拥抱也是极有力量,林清有些怕,不自觉地缩了缩。
“别动,不要怕,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他的鼻息打在林清耳畔,热热的,痒痒的,林清默默地低下了头。而倪允斟依旧闭着眼,感受怀中人的温度、形状,以及那细微的战栗。
直到林清平息,他才勾起一抹笑容,打破这岑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见善。”
“嗯?”
“你就听着,别回答我。”
“好。”
“我心里有你。”
“……”
“很深,很深,这还是头一回。我想这就是爱。”
“……”
“可我知道你心里不会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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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如此不甘,可怪不了别人。”他轻轻吻了吻林清的额头,紧闭的眼角却渗出两滴泪,声线颤抖。
“——是我来得太晚了。”
第96章第九十五章身边无人,也无余温
并不清楚倪允斟是何时离开,门被敲响时,林清从睡梦中醒来,身边无人,也无余温。
只是窗边桌上,卧着一束凌霄花。细嫩而结实的枝干弯曲,翠绿叶上缀着晨间露珠,朱红渐染橙色,钟型花朵吐着鹅黄花心,沐浴在清澈朝阳之下,晶莹剔透。
林清扬起嘴角,撑起身子。这时,门再敲响两声,萧慎端着早膳走了进来。
“吩咐人熬的鲜粥。”
萧慎见林清睡醒时眼眸懵懂,好似当初在朔西营帐中的那般模样,不禁微笑,伸出手为老师了头发。他的眼神既敬畏,恋慕,可林清只是盯着那束凌霄花,忘却看他了。
用完早膳,便是扎针,喝药,走路……日复一日,林清过着一种绝对的寂静生活。换作他人或许会怀念这段与世隔绝的清净日子,可他一点都不留念。经历过一段暗无天日的之后,他只会向前看。
萧慎被他催促着回京去办大事,不要留念于照顾他。且他昨日从倪允斟那边听来的南明峰下的孝水县闹饥荒瞒不上报一事,叫萧慎仔细地盯住,瞧一瞧幕后人有没有留下什么把柄,还有没有更深的地方值得去挖一挖,莫要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每回来萧慎都领着满满当当的任务回去,他知道老师洞若观火,他只需照做就是。林清时常想,自己这个学生最为难得就是听话,毕竟肯纳谏言对一位天子来说是最为优秀的品质。且他执行能力强,只需自己吩咐了,他便全力以赴。哪怕其中遇到困难,也是从各处想法子去解决,绝无抱怨,其毅力之坚韧,就是隋瑛也是连连赞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步一步来。”在道观门口,林清吩咐道:“别担忧我,定要好生照顾自己。”
“那你何时回京?如今也有五六个月了。”
林清脸现黯淡,低声道:“还没好透呢。”
纵使有万般不舍,萧慎还是去了。他知道能让林清高兴的只有自己的进步。
夏日炎热,萧慎应当早些回京,但谨记林清吩咐,他便在山下的石泉县走访了几日,熟悉了基本情况。
这孝水县原本是宁中省安康府下的一个规模不大的县,位于秦岭和巴山之间,耕地不多,却也肥沃,足够支撑农民们的生计。且这山区物产丰富,尤其以一些名贵药材而著名。皇宫内多有贡品出自于此,是以在朝野眼中,此地断没有闹饥荒的道。
走访在县上,随处可见忍饥挨饿的灾民,他们各个面黄肌瘦,蜷缩在房屋的阴影下,凹陷的眼眶中两颗突出的眼珠子无神地打量过路人。这些灾民大多都是老弱妇孺,但凡还有力气逃的都已经逃出县外了。萧慎看着这些人,内心苦涩万分,便问询了身边护卫可否还有干粮,拿了些施舍给临近的妇女孩子们。
既然有作天子的心,就要将生民视为自己的孩子。只是萧慎出行一切从简,能给予的不多,面对那些感恩戴德的眼神,他能做的只有将稍慰民心,尽快去朝廷里讨要救济粮。
在离开之前,他还是去县衙里走了一趟。那孝水县县令自然是早就得到了消息,一早便在县衙门口候着了。
萧慎远远地见了,脸上自然没什么好颜色,那县令又是作揖又是谄笑,萧慎也不睬,直截了当便问为何不救济?
“当地粮仓空虚,周边府县借也是要去借一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名县令姓石名晏,听闻萧慎如此责怪,索性翻了个白眼,就实话实说了。
“我本是县丞石晏,继任县令不过三日,能派出去借的人全都派出去了。先前的县令已经提京受审,如今的县衙内部几乎就是个空班子,连我都在挨饿,若是有可能,我自己只消骑一匹马,出了这安康府,何愁没有好日子过?只是我一走,这地儿再生是乱,百姓们找谁?!上头来人了,又找谁?!”
明知道自己是王爷,这县令依旧不卑不亢,让萧慎对他有几份刮目相看,于是问道:“原先的县令都提走了?”
“提走了,刑部来的人。”
“我这一路走来,见到荒地甚多,为何不种地?”
石晏怪模怪样地瞅了一眼萧慎,道:“王爷莫不是在跟下官开玩笑?孝王几次提高地租,佃农们哪里租得起?去年一半儿的佃农都撂挑子了,这省里又催着人自耕农交来年的税,来年啊,这是不要叫人活了!”
萧慎听完后心下了然,这些时日他奔波在朔西和东州,对宁中情况并不了解,于是追问道:“交来年的税,是此地的规矩,还是整个府、州都已经调高了税负?”
石晏叹息一声,“这事情哪里能做得如此堂而皇之,不过是挑了几个山里的小地方试试水罢了,据我所知,安康就有三个县,别的我就不知道了。总之,这样一来,能逃的都逃了,不闹饥荒才怪了!”
萧慎再问了几句,眼见天色已黑,就下榻在县衙内衙的客房里。他仔细思索着孝王这人,他对其可谓是完全不熟。孝王这个爵位传至如今已经是第三代,常年在宁中以西的封地享有盛誉,若不是这饥荒叫隋瑛等人发现,他孝王在朝廷上仍旧是个安生过日子的主儿。
没想到已经贪婪至此,逼得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慎心中又气又急,翌日一早便辞别了石晏县令,策马回京。回京后又径直去找了隋瑛,说在这件事上,他们必须得有所作为。
隋瑛看到萧慎的态度,心底自然欣慰,耐心听他说完,便微微一笑,按捺住他,不急不慢地道:”此事还得徐徐图之,这并非宁中个例,而是我大宁朝的顽疾。”
见萧慎仔细听着,隋瑛又道:“这些年来,财政赤字严重,每年都红如鲜血。今日抄这个贪官的家,明日抄那个污吏的家,以此来堪堪应对官员的俸禄、兵马等战事支出,然而这只能解决燃眉之急,却没能涉及到根本。这次你去探望你老师挺好,你也瞧见了,那些藩王在封地里都做些什么事。先解决宗禄的问题,降低财政负重,再改革土地制度,让百姓有地可种,有粮可吃,这才是最重要的。”
萧慎抿了抿嘴,道:“这可不容易,皇室宗族几百年的基业,不可轻易撼动。”
“没错,首先天子得有改革的决心,只是当今圣上,这几十年来的削藩并没有落实到禄银问题上,而在于权力以及话事权。且宗族和文武百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常常想勾结,牵一发而动全身。”
隋瑛也面露难色,“难啊,程大人这些年来,心里都明白,却无从下手。贸然改革,恐伤国本。”
萧慎点头,就连程陨霜这类秉持良知的肱骨之臣都在此事上犹疑不定,何况是以张邈为首的既得利益团体。太子势力也有一部份来自于此,作为未来的国君,各路藩王无不讨好,用资财为其铺路、打点,为的就是将来巩固自己在封地的主导地位。对于他们来说,君主越是软弱,越是无能,他们得到的好处就越多。
若是君主持有主见,或是身边有变革想法的大臣,他们便会伸出在朝内的潜伏已久的手,翻云覆雨,混淆视听,让君主的所谓的主见消弭,让有变革心思的大臣消失。前朝几位想要动这块盘子的几名大臣,下场无不凄惨。
萧慎思索片刻,道:“至少几个县的救济粮得早些送去,否则饿死了人,我们这些亲眼看到了的,怕是过不了良心上的一关。”
“是啊,只是时值盛夏,收成时节还未到,各地粮仓都是不充足,且谁都想明哲保身,今年借给了你,怕明年饿死的就是自己。”隋瑛摇头,叹道:“难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慎便道:“那便去买粮!岭南等地区一年有两三回收成,不说富裕,今年还是剩余一些的。至于江南,去年就把他们搜刮得狠了,那边的人又是老奸巨猾,这一回怕是再难刮出些油水。”
他起身,对隋瑛道:“至于买粮的钱,我府内还有些银子,不多,但解决那孝水县的燃眉之急却是够了。还请隋师在户部那边多做些功,叫他们拨些银子出来赈灾。如果有必要去见孝王的话,我会亲自去!”
隋瑛一愣,不禁流露出赞赏,“殿下这番话真是叫臣感激不尽。”
“何谈感激一说呢?”萧慎微笑,“您和林师都说过,天子应当视天下百姓为子民,如今我的能力只能救一个县,他日若能登上帝位,只要您和林师有那个魄力,改革变法,我也会倾全力支持!”
“当真?”
萧慎重重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臣等的就是这句话,陆师果然没有看错人,我和见善的选择果然没有错!”隋瑛也心生激动,双目灼灼道:“臣是大宁朝的吏部尚书,文渊阁的大学士,却在朝内行动艰难,有心变法也无从下手。圣上英明,却在宗禄这一问题上避而不谈,无非是害怕动摇了帝位。而殿下不一样,殿下年轻,有魄力,未曾沾染那些宗亲们所带来的权利交易,且有我和见善、陨霜等人,我们这些人,没什么才干,却狠得下心豁出命去,就算死,也会帮殿下守住江山!”
萧慎受此赞赏,心潮澎拜,道:“且不说那些人与我从不交好,就是为了万千百姓,也得涉险走一遭!萧慎必不辜负两位老师!”
时常挂念在嘴边的无非就是“不辜负”,哪怕有些事做得再出乎预料,至少在帝位的允诺下,萧慎也从未辜负他所允诺之人。那时他才明白,也正是因为“不辜负”,无法得到爱的同时,亦无法得到恨。
第97章第九十六章他只是太害怕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吏部衙门里出来,萧慎便马不停蹄回府筹银子了,想着能让孝水县的县民们吃得好一些,他又去忠王府见了忠王,从他那处讨了一点银子来。
忠王见萧慎来,连忙从府内拿出一些缎子和一些珍奇药材赠送与他,好不大方,萧慎一边收一边道谢,看着眼前的二哥如此慷慨,不由得联想到林清的那番话,心里万分不是滋味。
两人说话之际,徐无眠从一道临池环廊下遥遥向萧慎行礼,萧慎颔首,没有与他多说话。萧葵见了,便说这徐无眠已经在程大人课堂上听了一段时日了,除却练兵,在学问上也颇有见解。
“你那老师还好罢?”萧葵试探地问,怕戳了萧慎的痛楚。
“好一些了,还在山里养着。”
“要我差点服侍的丫鬟过去么?”萧葵关切地问。
“谢二哥的好意,林师他喜好清静,且那里是个道观,不便有外人。”
“嗨,你没懂我的意思,我是担心大哥不死心,还去找他麻烦。”
萧慎微微一笑,“二哥想得周到,只是那山林子里可容不下那么多人,我的人和隋大人的人,在外边死死围了一圈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葵这才露出开怀的笑,“好嘛,你们都是有头脑的人,算我多嘴。”
“别!”萧慎拉了拉二哥的衣袖,好似过往两人在宫中一般亲热,“二哥的话慎儿爱听。”
萧葵转身想摸一摸三弟的头,却发现他不得不垫脚才能摸到。他已经长高了,成人了,是个有志向的人了,不再是过往在宫中受尽白眼、只会站在阴影处偷偷流泪的他的小弟了。
萧葵眼中掠过一抹落寞,他很爱萧慎,这毋庸置疑,可他也并不恨太子,因为他见过他的难处。想当年,他们的大哥每回出宫,回来时都会给他们带好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每个人都有,就连萧慎所得也和萧葵无异。
太多人围绕在大哥身边了,彼时还是少年的他,耳边有太多太多声音了。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天子,他是利益的化身,是权力的所在,是目光的中心。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太沉重了。有一回,他在御花园里碰见了太子黯然神伤,便去问大哥可是有恙,太子瞧二弟才三四岁还是个不知事的,索性也敞开了心扉。
我养的那只兔子,因为太喜欢而带在身边,可我昨日不慎在上楼时不慎将它掉落,叫它给摔死了。我吓坏了,惊呆了,以至于忘记了哭。这时老师们来了,他们说我是个坚毅的人,死了最喜爱的兔子也能做到不动声色,未来的帝王就该如此。
可我本来是打算哭的。
于是我不哭了,我留到现在哭,却没想被你给瞧见了。葵儿,可不许告诉别人,好吗?
他也见过,各路大臣在文化殿内将太子严严实实地围住,给他传策论,讲史书,为了让他专心学习,不去艳羡那些在御花园里嬉戏的皇子公主们,于是专挑那些史书中那些兄弟为皇位自相残杀的阋墙之事与他听,什么胡亥联合赵高篡改遗诏逼死长子扶苏、什么李二秦王一箭夺命于太子李建成而后又对其余兄弟赶尽杀绝,什么北魏的拓跋焘与拓跋嗣,北齐的高洋与高澄、高演,还有那隋朝的杨广和杨勇……
太子吓得两股战战,不禁问,是不是自己不努力,就要给兄弟夺了位去?若自己不是太子了,是不是就安生了?
众师抚须道,殿下还记得你的那只兔子吗?
失了位的太子,下场和那只兔子无异。
年纪不过五六岁的萧葵那时路过文化殿,他想取一点墨宝在地上写字玩,于是他听到了这些话,也看到了大哥惨白的面庞。
他只是太害怕了。
是以萧葵多想跟萧慎讲,大哥九岁时父皇即位,如今庆元二十七年,快三十年的太子,谁坐在那个位置上都会疯掉的。更何况圣上从未表现过对他的满意,时而动用其余皇子来行敲打之事。好端端的一个聪慧少年,就在这样漫长的提心吊胆中走向昏聩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萧葵却知道,他没资格对萧慎讲这些话,因为太子的确真真正正地想要夺走他的命。这是萧慎自己的隐伤,他没资格叫他痊愈。
告别了二哥,萧慎便着手去岭南等省份的买粮事宜,而此时,文渊阁内,针对孝水县一事,各位阁揆又展开了争执。
张邈一党自然想要争取调查权,如此把那些知府知县处了以免牵引自身,至于孝王,惹出此类祸,叫他吐出一些来,在圣上面前也可算作一个功劳。而隋瑛和程菽自然不肯干了,尤其是隋瑛,他铁定了心要把这件案子攥在手里,除孝王是小,他是想以此为开头,暗渡陈仓,为来日的变法牵线搭桥。
争执了一个早上,各不相退。此事又提到庆元帝那边去,见双方各执一词,便招来百官一同商议。结果情绪一激动,原本就对清流不满的张党便指桑骂槐地骂起来,说什么看似为国为民,实则道貌岸然,暗地里捞好处,打着清流名号做一些子见不得光的事,譬如那东州徐无眠助纣为虐,不过就是什么林见善使出的招数,隋大人好一个高风亮节,一个罪臣还成天惦念不忘,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这朝野是拿来为圣上办事的,还是拿来方便你找相好的?
隋瑛一听,还没来得及发火,程菽就上前一步扬起笏板啪的一声打在那刑部官员的脸上。
“你?!”那官员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瞪圆了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户部尚书。
“一个三品,阁员也是你能随意议论的?隋大人上忧社稷,下忧黎庶,朝野有目共睹。且你说话不分黑白,有违良知,今日我只是打你,日后若是日后还不长记性,我就要查你。你是愿意我打你,还是愿意我查你?”
那官员一哆嗦,咬着牙道:“就是户部尚书,查人也得有个名头!”
“名头么,哪里找不到?”程菽凛眸,“就如你方才所言一般,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什么欲加之罪?他和那个林见善相好是朝野皆知……我……”
眼见这官员还在顶嘴,隋瑛忍耐没有发作,吏部和户部皆是坐不住了,老大还能被人如此辱骂?瞬间金銮殿里剑拔弩张,两派皆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终于,在不知谁喊出一声“户部把银子都玩没了才是罪魁祸首!”后,按资历尚只能站在群臣后方的五品官员宋知止想起这几年自己的呕心沥血,便再也按捺不住,撩起袖子便打响了这场混战的第一炮!
“我撕烂你这个奸党的嘴!”只见他扔了笏板,合身扑上前去。顿时朝堂上你打我我打你,红的打红的,青的打青的,三品的打三品偶尔还去打一打四品、五品……以此类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期间有伴随各种辱骂、讽刺、针对、告状……一片轰轰隆隆之声。而宝座之上,庆元帝则是冷眼注视这一闹剧,不作任何表态。几位针锋相对的内阁成员,则依旧不知疲惫地辩论,却碍于身份和情面,站在互殴人群以外,没能动手。
如此便是一个时辰过去,大宁朝朝堂上打架乃家常便饭,这个文官们看似柔弱,个个都是打架的好手,就是以前隋瑛也动过手,倒是林清,每回一开始打架,他那个身板只有挨打的份儿,于是索性一开始就叫人给推倒,马上就被一旁的小太监给拖到一边儿去了。
似是兵部堂官不参战的传统,齐桓定定地立在一边,眉头微簇,似笑非笑,看着眼前混乱,好似颇有兴趣,又好似不屑一顾。
这回混战足足打了半个时辰才停,别说他们打得累,庆元帝看得也累。几位阁员也是辩破了嗓子,张邈不时得找身后太监要点茶水。
终于庆元帝揉了揉太阳穴表了态,既然两方都争执不下,那就都不要差了,此事就交给北镇抚司去办。孝王和谁勾结了,吞了多少土地,赚了多少银两,当地哪些官员瞒而不报,又用什么方式蒙混过关等等等等,北镇抚司均会查个一清二楚。
众人偃旗息鼓,虽有不满,但还是恭恭敬敬地答应了。
散朝时,宋知止鼻青脸肿,程菽把宝贝学生扶了出去。隋瑛则是脸色阴沉,对庆元帝的决定十分不悦,出了午门就径直回了衙门。
签押房中,他新提携的、在朝堂上斗得最凶的右侍郎方徊正被一郎中捏着脸上药,见他不住哎哟,隋瑛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
前些日子他在南明峰上照顾林清,衙门内的事大多都是方徊在管,他刚满三十,做事踏实勤恳,脑子也转得快,就是脾气爆了点。别看他现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方才仗着自己是三品不知打断了多少四品五品的骨头。人都说他不该在吏部混文职,该去战场上滚一遭。
他是个不怕得罪人的,性子直,做事风风火火,颇有当初隋瑛初进官场的做派。隋瑛比较信他,这一回把吏部的管放手给他做,一是为了历练,二也是为了试探。几个月下来,红线是一分都未触碰,过他手的任用遣派是半分都找不出错漏来。
刚上完药,他就忿忿道,感情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呢!
“圣上就是想让我们争,争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他好坐收渔翁之利!哼!北镇抚司调查,他会给我们一个结果么?”
“意游,不可妄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妄论?哼!”方徊将手中帕子恨恨砸在地上,怒道:“您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隋瑛一声叹息,负手踱步与窗前,凭栏而立。若是上朝前还只是猜测,如今他已是万分确定。
孝王作为郡王,在封地素来享有美誉,之所以突然要涨地租,是因为没钱,他没钱,是上头的亲王宁王不给,宁王作为亲王没钱,是宫里不发禄银。
宫里不给,是因为国库空虚,早已吃干榨净。
那么银子都去了哪里呢?
别的银子隋瑛不知晓,但这一次欠给宁王的,却是去了一幢博美人一笑的楼里。
——观月阁。
所以,这是个断不了根的问题。
庆元帝不会让他们查,谁也不准查。
第98章第九十七章我知道是你
一步难,步步难。隋瑛心事重重地来到孝水县,见萧慎已经弄来了粮,在县衙门口和那石晏县令一同发放,他心底稍感欣慰,却也难免忧愁。
萧慎是一定要得天子之位的,就算时间尚早,也得让他坐上东宫的位子,行监国的职责。他有心却没这个权,在朝野上虽说有了些分量,但大多是依托于林清之前为他笼络来的兵权。而朝廷上想办事还是得文官集团拍板。文官可不像武将,他们更懂得趋利避害。
隋瑛一边想,一边踏上了通往南明峰的台阶。初来乍到之时,他觉得这台阶没有尽头,每攀登一次都是一场痛苦的跋涉,可后来走多了,便也觉得沿途风景秀丽,不觉辛苦,反倒是越走越轻松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到南明观,他见林清正在庭院中按照舍忧道人的指点修行打坐,便也不打扰,静静地站在环廊下,看深秋落叶打着转儿地飘落在林清身周。
一斛秋光,洗尽铅华。
林清徐徐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见隋瑛负手站在环廊下,双眼便明亮了几分。
他撑着拐杖站起身,隋瑛想上前扶他,却被他躲过去了。
“我可以自己起来。”林清说。
隋瑛刮了刮他的鼻梁,“真要强。”
林清便抱住隋瑛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见,细细嗅闻他身上的竹叶香膏气息。半月未见,两人都对彼此思念得很,可他们已经很少诉说了。正可谓仰头见明月,明月照相思。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时,舍忧道人听到隋瑛声音,便在一屋内唤他,“隋家小子,过来,瞧我这里有什么好东西?”
还没跟林清贴热乎,隋瑛恋恋不舍,回头问:“什么好东西?”
林清掐了掐他的腰,“他自己酿的酒呢,说是用什么雨水那日的雨、白露这日的露、霜降这日的霜、小雪那日的雪,再加了不落地的花儿、抽芽的嫩尖儿,密封在颇有讲究的木桶里……一年半载的时光才能酝酿好。”
“当真是个好东西!”隋瑛两眼放光,牵着林清的手就进了屋。舍忧道人已经从酒壶里打上了一盅,眯着眼,扯着嘴角发出嘶声,“好酒,真是好酒!”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也尝尝!”隋瑛来了兴致。
“哎——”舍忧道人抱了酒壶,“可不能多尝。”
“你这个老道,小气得很,叫我们来尝,又不让我们多尝!我可不答应!”
“好好好!我打上一小壶。”舍忧道人藏了大酒壶,拿来一只精巧的瓷白鹅颈细口瓶。林清见状,便说他来倒酒。舍忧便转身叫童子端两盘花生米上来,还有用酒糟了的一些毛豆,拌上一些辣子,再拿一些去年煨干了的椿天芽……
林清温柔地笑,给隋瑛和舍忧倒酒,也给自己斟上了一杯。
“这可不是我小气,你,得少喝。”舍忧指了指林清。
“老师傅说的是,这一杯,我就敬您了。”林清举杯,笑盈盈地朝舍忧颔首,然后一饮而尽。
酒入唇喉,起先是一股奇异花香,绵延出春天的味道,却猛然爆发出一股强烈辛辣,直刺舌头和喉咙,然而这一阵儿倏忽而过,身体周遭边涌起无限热流,来回直窜,蔓延开粮食醇香。仅仅是这一小盅,林清便红了脸颊。
“咳咳……真是好酒……”林清略显尴尬。
舍忧道人小咪一口,老神在在地说:“你这身子乃极寒之体,这酒啊,对你来说过于燥烈了。他就合适,他就适合多喝……嘿嘿……”
林清闻言又倒了一杯酒,刚端起来,隋瑛就预备劝他不要再喝,只见林清伸手将酒杯喂到隋瑛唇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适合,你多喝。”林清不由分说地把这酒喂进了隋瑛唇里,隋瑛一边喝酒,一边笑眯眯地看他,心想这人又闹起了脾气,可爱得很。
喝完了一杯,林清放下酒杯出去了,说是不打扰二位品鉴佳酿,他刚走了,隋瑛就对舍忧说:“脾气大得很。”
舍忧已经连喝三杯,早已迷迷瞪瞪的了,摇了摇手,说:“就跟你发脾气……跟别人,客气得很……”
隋瑛宠溺地笑,“那可不,情愿一辈子跟我发脾气……”
说罢就是一杯酒下肚,这一老一少,就着几盘花生米和几样小菜,越喝越上头,眼见天色已晚,两人还在那里高谈阔论,不知在说些什么名堂。林清在环廊下朝里望了一眼,只见舍忧道人已经趴在桌上打起呼噜,隋瑛依旧一盅接一盅,喝的红光满面,嘴里还不住念什么“梦回吹角连营……”
“罢了,这不是来山上看我,是来做酒鬼了。”林清转身朝悬崖边走去,拐杖的声音惊动了隋瑛,他连忙追了出来。冷风一吹,他似清醒许多,在悬崖边的松树下,他一把捞了林清在怀里。
轻抚怀中人瘦泠泠的脊背,隋瑛发出一声温存的喟叹。他的晚儿好起来了,似乎一切都在向光明之处发展。也许他们两人都刻意回避了一些问题,但隋瑛有信心,他将此依托于时间。
“你心里有事。”林清点了点隋瑛胸口,“愁得慌。”
隋瑛捏了捏他的手心,“怎么一眼就看得出来?”
“难不成是真因为这酒好?我还不知道你?”
“真是叫我在你面前无所遁形了……”隋瑛在林清颈间嗅闻,弄得林清直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嫣然,就道:“我猜定是因为那山下孝水县闹饥荒的事?怎么,你是连调查的权都没争来?”
隋瑛老实点头。
“你争不来,张党也争不来。因为犯这事的不是别人,是你和张邈都无法去触碰的人。”
隋瑛诧异,掰过他的脸,“这你也看出来了?”
林清不语,当时倪允斟出现在南明峰就已经说明了一切。一个县闹饥荒,惊动了钦差,还是镇抚使亲自来查。怎么看都不合。
再看隋瑛心事重重,借酒消愁,其中门道,稍加思索便知。
“所以我说,得再为岐王烧上一把火。”林清挽着隋瑛臂膀,“再过些时日我也算是养得差不多了,你接我回京罢。”
隋瑛醉醺醺的,注视林清,他勾了勾嘴角,“早日接你回京,我定是求之不得。但你须得答应我,不可再生事端,就在隋府里安安全全地待着,我来为你劈开道路。”
林清面容渐凛,现出不悦神色,“什么叫做生事端,过往我做的那些……”
“东州。”隋瑛直截了当,他伸手抚住林清的脸,“我知道是你。”
许是醉了,有些事过去了就不该提起,有些话既然选择了埋在心底就不该说出来。一字一句,敲打在林清心间,一抹惊慌掠过林清仰视的眼眸,叫他一时无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我是为了……为了扳倒赵瑞。”
“没有人愿意被牺牲。”隋瑛笑吟吟地驳斥。
林清咬唇,即使隋瑛话语里没有任何斥责之意,他还是无法面对,背过身去。他是个残忍的人,隋瑛看出了他这样的一面,他一直知道自己的这样一面。
“晚儿。”隋瑛掰了掰他的肩膀。
林清不堪回身,仿佛身后是一场审判,尽管他认为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他的确牺牲了少数人,可他给了东州一个太平。
若说有罪,他在诏狱里也还清了。
他不听隋瑛的呼唤,拄着拐杖仓皇离开。隋瑛在身后拉他,沒省着力气,叫林清一个趔趄,摔了个结实。
“你!”林清恨恨回首,“耍什么酒疯!”
“你为什么要逃避?”隋瑛把林清提起,摁在了墙上。
“你放开我。”肩胛骨在墙上磨得很痛,林清奋力地推开隋瑛,可隋瑛却丝毫不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看,你气性这么大,叫我如何安心接你回京。”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林清心里便来了气。
“是,我现在不过是你养的一只鸟儿,去哪里都由不得自己。今日养在这南明峰上,明日又想把我养到哪里去?”
“你明知道我只是担忧你。”
“日日担忧,你此生怕是无法睡个安生觉了!”林清挣扎着,可他很快没了力气,只见面前的隋瑛眼中露出大片的悲伤神色。
“你为何不信我,却也不懂我呢?”隋瑛自嘲般摇了摇头,“我就是付出我这条命,你怕也是不会领情。”
林清被这目光灼伤,他难过地低下了头。他是一只骄傲的、自由的鸟儿。没人能束缚住他,除非他愿意自己进入那片山。
可他现下还有太多未完成的事。
“我不懂你?你又何曾对我全然坦白过?既然你早知道东州背后之人是我,你便是调查过我和徐无眠,你还调查过我和谁了?你分明是不相信我。”
“纵使我的确有过怀疑,却从未减少一分一毫对你的感情!”
“感情?”林清冷笑,“依托感情能做什么事?不,我错了,依托感情能做的事多了!你不也是把我从圣上那里求出来了吗?好一个君臣情谊,能让皇帝放了叛臣之子。隋遇安,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隋瑛面容一凛,冷声问:“你知道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邈说林可言是真的反了,我问你,是不是?”
隋瑛兀地松开林清,咬牙道:“我不知道。”
“你知道!你心里清楚的很,但你不会对我说!你在怕什么?我已在这山中待了七八个月,不闻窗外事,你还不肯接我回京?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隋瑛转身,“我并不害怕什么。”
“你真不会说谎。”林清悲哀地摇头,“我根本不想问你。”
说罢,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离开。隋瑛转头,望着环廊下他渐远的身影,心底涌上阵阵苦涩。
就算知道了真相如何?你还要报仇吗?你找谁报仇?
皇帝吗?
今日有一双膝盖能把你求回来,他日还能用什么去求?
隋瑛既难过又愤怒,却也是无助,他狠狠地一拳砸在廊柱上,霎时骨节鲜红,留下一团血印。心中块垒无计可消,他再次走进屋内,自顾自地灌起酒来。
夜里,他醉醺醺地推开偏房门,看着床上面墙而睡的林清。
他的确是把他养在这里,或者说,他把他关在了这里,大半年,以疗养的名义,他把他放在了南明峰,又以保护他的名义,在山林间安排了重重护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让人进去,也不让人出来。
林清好几回隐约表示想要回京,可他都当作没听见,糊弄过去了。又或是,他说他还需要养一养,京内空气污浊,怕是又污染了他。
他尽可能地给他一切,却无视他真正的需求。
他掀开棉被,睡在了林清旁边,侧身从身后环抱住了他。可怀中人并不想让他如意,挪动身体,挣开了他的怀抱。
绕是脾气再好,隋瑛心中也是生出一股无名火来,且他酒过三巡,智早已飞了大半。他一把把林清扯进怀里,叫人在他胸膛上撞了满怀,林清起先是挣扎,后来被隋瑛束缚住了手腕子,便用胳膊肘抵挡他。
“好,你是有力气了,有了力气,第一个对付的却是我!”隋瑛还是第一次动了真怒。
“对付别人又被你说道?哈,你的意思,我就只能任人欺辱了?”
“我何时欺辱过你?就连抱你也是欺辱你?”
“倘若我不愿意你抱,你硬要抱,这就是欺辱。”
“你放开我!”林清拼命地扭动,想从隋瑛的禁锢中逃脱出来。隋瑛瞧见他眼中全是怒火,还有怨怼,甚至还有嫌恶,他彻底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你我是什么关系?别说你的身子,就是你的命都是我救回来的!我自然想抱就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罢那一双手腕便从心口到了头顶,林清吃痛,抬起头咬在隋瑛手臂上。他咬得狠,隋瑛不顾疼痛,三俩下扒了他的睡袍,抽出腰带绑住了他的手,再去捏他的两颊,生生地叫他张了嘴。
林清被人捏着脸,已是痛得两眼发晕。他意识到自己又唤出了隋瑛的那一面,且现在,这人还是个酒蒙子。
可是已经晚了。
他被全然打开,承受爱恨交织的攻势,如火如荼。他想起春日时在路边见过的一丛牡丹,那时牡丹尚未开放,可有人觉得,这花儿开了才明朗,于是便用手指搅扰花蕊,揉搓一番,再拨开花瓣,叫他不情不愿地绽放。
可那样的花儿开不持久,很快便垂头丧气,偃旗息鼓了。
可人却不愿意,于是又摘一朵,梅开二度。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自己的脚尖踩在屋顶上,不情不愿地晃动。他又觉得,热浪滚滚从人鼻息而来,好似还在几个月前的夏日。他又感受到,冰凉的膝盖无限地靠近脸,就像一根尚未枯干的枝桠,弯曲成合适的角度。
起先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痛,却又绵延成熟悉的快意。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却又觉得陌生。因为往日是纯粹的温柔,如今却掺杂怒火,带有故意让他痛苦的愤懑。
于是他看不明白了。
他开始哽咽,而后便是小声啜泣,到最后,当他终于没有声音时,怒火才逐渐停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南明峰上恢复寂静。
有人轻轻吻干了他脸上的泪水,匍匐在他身上,怀揣长久的忧虑和疲倦深深睡去了。
第99章第九十八章他回来了
林清的手被绑了一夜,第二日被解下来时,已经红痕累累。
隋瑛给他揉了很久,可他一整天都无法下床,他痛的不知这一处。
可他变得听话很多,隋瑛给他喂药,他便喝药,隋瑛给他沐浴,他便任其动作,隋瑛夜里抱他,他也不再挣扎。
隋瑛当然很愧疚,当他醒来的那一刻,见自己身下人如同一朵被风霜打烂的荷花,白惨惨的,水淋淋的,他便知道这人怕是一时半会哄不好了。
他颤抖地解开他的手,可林清只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说疼,渴,想喝水。
隋瑛起身忙不迭地给他倒水,连衣服都未来得及穿好,林清则赤/条条地躺在床上,望着屋顶,此刻他倒没什么感觉。他陷入在一种无感的茫然中,清晰地记得隋瑛昨夜说的话。
他的身子是他从南明峰下一步一个台阶背上来叫人医好的,他的命自然也是他在人刺杀中、在沙尘暴中、在狱中给救回来的。
身体,他早已弃之若敝履,在诏狱的那一个月让他放弃了的重要性,依赖于意志,他觉得是他的,便是他的,至于命,他想,的确是属于隋瑛的。
所以他昨夜对自己用强,也无可厚非,他并不在意。他只是觉得心有点痛,不,很痛。
可他已经不想再去辩解什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靠在隋瑛怀里,一口一口喝隋瑛喂他的水,隋瑛试探着问他想不想出去看雪,今日山上下雪了,很美,他也只是摇头,说开窗,他躺在床上看。隋瑛打开出窗,又给他少上一盆炭火,还沏了一壶茶。他照顾他,惯于把自己放低到仆人的卑微。而他心安得地承受,因在这段感情中,不谈力量,胜负已分。
对于这一夜,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及。
秋去冬来,大雪封山,银白素裹,苍苍茫茫。
庆元二十七年的腊月,林清数算着日子,三月底来的,如今已经是八个月了。
他在这山上待了八个月。
期间萧慎过来探望过几次,来时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位年轻人,萧慎介绍说这是山下孝水县的县令石晏,石晏见到林清,恭敬却也不卑不亢。林清后来跟萧慎说,他很会识人,这石晏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以后用得上,多笼络一些。
萧慎笑得粲然,便问林清何时回京。
“这里毕竟条件艰苦。”萧慎道:“回京继续养一养,我真想把你接到王府去。”
林清黯然,没有多说话。萧慎捕捉到他神色中的落寞,便追问:“是隋师的意思?”
见林清继续沉默,萧慎抿了抿嘴,道:“我去找他。”
“别。你找他做什么,终归我这条命是他的。”
“你何苦如此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只是担忧我罢了。”林清环顾四周,“瞧,他对我很好,你们都对我很好,我在这里很舒适。”
“你分明想回去。”萧慎难过地低头,“是我没能力。”
“走吧。”林清对萧慎说,“他会接我回去的。他可不能把我扔在这里,让我一个人过年。”
萧慎恋恋不舍地离去,林清转身,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在庭院中厚厚的积雪里,脚印一深一浅,他细细地听那左右脚落下时发出的不同的嘎吱嘎吱声。
“这雪会一直下的。”舍忧道人站在长廊下,看着林清。
林清仰头,微笑道:“可是耽误您云游四方了?”
“心在四方,不在乎身体于何处。有时候身处局外,反倒看得更清楚。”
林清知道道人所指为何,瑟然一笑,“可身在局外,到底也只是一个旁观者罢了。”
“多年前我出山历练,游至广陵,见到令尊时,我便一眼看见了他的命数。有玉护你,可无玉护他。令尊并不以此为悲哀。”遥望远处雪景,舍忧道人幽幽道:“他在行一件我们都不知晓的事,他身上有罪孽。”
林清握着拐杖,盯着眼前一处,不禁颤抖问:“您的意思是,他是真的有罪?”
舍忧道人摇头,“谁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看,也不堪看。只是你,林安晚,有玉你才能活,无玉,连我也救不了你。你别不信,这是你的命数。”
“倘若我离了他,只有必死的结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舍忧道人意味深长地微笑,并不回答。
林清沉吟片刻,便道:“您又何苦提醒我,我和他不过就是意见相左,有些小小争端而已。我们的性命早已在一处。”
道人微笑,“如此便好。你快要下山了,等你一走,我也走了。”
“您要到哪里去?”
“你甭管我要到哪里去,林安晚,你我的缘分还未完呢。”
说罢,道人翩然离开,翌日,隋瑛出现在道观里。
林清那时正在偏房里写字,他爱写徽宗的瘦金体,瘦劲而风姿绰约,个性十足,但他如今已经写得不再好看,可依旧坚持不懈地写,林清并不希求能回到当日的书法水平,但求他的字迹不要叫人笑话就好。
推开木门,隋瑛身披披风,一身的落雪。
“我来接你回去。”隋瑛说。
“嗯。”林清悠悠地放下笔,放下大袖,“我收拾收拾。”
“不用了,这里没有你需要带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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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走到隋瑛面前,抬起头来仰望他,他的遇安眉眼间很冷,就如这山间的冰雪一般,可其中是小心掩藏的温柔。他决心不要再那样温柔地对待自己,他将为自己设置另一道牢笼。
林清笑了笑,隋瑛也笑了,给他披上了披风,细致地系好领间的带子。
“我的心和你的心在一处。”林清踮脚,亲吻隋瑛冰凉的面颊。
“我知道。”
“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
“我相信。”
相视一笑,隋瑛牵住林清的手,走入离去亦是归去的风雪中。
——
林清如愿回京,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以隋瑛、程菽为代表的清流集团正在向皇帝施压,东宫失责,德不配位。起因则是他们通过调查,发现宗族兼并土地严重地区无论是宗亲本身还是当地官僚都和太子一方有太多不清不楚的往来,隋瑛甚至拿来了一本陇州的账册,上面清楚地记录了当地知府如何越过上级向太子贿赂以谋官职。
林清不禁惊讶,这账册到底是怎么拿到的?如此重要的证据,可轻易不能得到。
隋瑛说这事也奇怪,他和程菽因为孝水县一事在全国范围内进行考察,几个月下来都未得到满意结果。地方官员大多相互勾结,沆瀣一气,他们派出的人都是无功而返。懊丧之际,不知谁人向隋府中写了一封匿名信,上面指名道姓地说出陇州某位知府和太子的私下交易以及他挟住当地宗亲进行土地侵占,这知府是个精打细算的主儿,人家都是做了事情不留痕,这位似乎是想拿这账册为把柄更进一步,不想聪明反被聪明误。
匿名信?林清暗自思忖,谁人与太子一党亲近,却还站在隋瑛这边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却道,是何人不重要,如今证据确凿,只希望圣上这一次能慎重考虑。太子无德,作为未来天子已经不能服众。
林清也只是点头,直觉告诉他,这事没那么简单。庆元帝可不是一个轻易改变主意的人。尤其是因为太子和宗亲的干系,以此为切入点,无非是叫庆元帝和藩王们暗暗为敌。
他愿意么?
林清无奈苦笑,回京后他一直在隋府,过了个清净的年。期间奚今前来拜访,林清特意地向她道谢。
“若是没有您,还真不知晓那惠州家眷如何。”
奚今看着眼前不复昔日的林清,心底也是难过,“他们都好,都念着您,只是所有人都未曾想过有这样一天。林大人,您是受了多少苦。”
奚今在惠州足足待了两月,为了林府的安全,她直接下榻在林府中,派定国公府上的护卫将那宅院团团围住,期间她也好几次和那锦衣卫直接对抗,直到传来林清被赦免的消息。
“一切都过去了,如今我会写一封信,叫那惠州林氏从族本上除去我的名字。”林清淡道,“他们便与我全无干系,我亦不会再回去,为他们带来灾殃了。”
奚今叹息,幽幽看向隋瑛,“哪里还会有灾殃呢,大哥还在,大哥会护您无忧。”
隋瑛在一旁翻书,闻言抬头,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当中有难以抹去的苦涩。
如今的问题很明白,除却外人不知晓,却已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很久。
隋瑛不愿意林清再踏入局中,于是他以南明山为困,以隋府为笼,将他护在外人触及不到的安全当中。可林清却不是一只适合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亦不是为了所谓自己和他人的安全感而放弃心中大业的人。
还有林可言一事,隋瑛咬定了不与他说,林清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承受不住其中后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林清表面上不再问,心底却一直记挂着。你不问,我不说,隔阂便就此产生。两人都害怕回到南明峰上的那一夜。
只是一个人的回归,尽管再小心翼翼,再悄无声息,也会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夜色寂寥,张府里灯火寂寥。
“他回来了。”张邈转身对身后的年轻人说。
年轻人露出志在必得的微笑,道:“战争又要开始了。”
第100章第九十九章一个人睡不着,要哥哥陪……
林清曾说过,他很喜欢人们畏惧他,那是酒醉后的迷糊话,但也并非没有半点真心。令人感到畏惧是一种能力,能使很多不能做的事情行得异乎顺利。他信奉铁腕手段,雷霆风格,且并不介意他人对其心狠手辣的置喙。
只是在隋瑛面前,他到底是希望自己能更多地像那个用一小汪水来留住月亮的男孩的。
他们依旧共枕而眠,好似一位丈夫和妻子寻常的生活,丈夫并不介意妻子与学生及其旧友的会面,但他希望他不要迈出这府门,这希望来自于爱的担忧,可这担忧若枷锁一般困住了妻子,让他有时喘不过来气。
林清知道,隋府多出来的那些服侍他的下人是隋瑛的特意安排,他们无微不至地照顾他,也事无巨细地防备他。防备他出门,防备他写信,监视今日的访客对他说了什么话,而他又回复了什么话。
某一日,林清叫萧慎多去三千营里瞧一瞧吴晗,和他多联络,晚上隋瑛便在床上说,萧慎还是离禁军远一些好。如今他和程菽正想法子把他推上东宫之位,现下时光只能有功,不可有过。林清愤懑,问萧慎去三千营到底能有什么过?
隋瑛侧头看他,淡道:“他去三千营没有过,但频繁来见你,便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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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为自己找到了绝妙的方式,殊不知再好的药也会产生耐药性。
可此际他却沾沾自喜。
第101章第一百章这个分寸如何?
一片银装素裹的东宫中,厚厚的积雪覆盖了青砖小径,掩盖了来人的脚印。庭院中央的池塘已经冻结,冰面如同一面巨大的琉璃镜,映照着清冷天空和远处宫殿的轮廓。几只锦鲤在冰下静静游动,偶尔泛起的一丝波纹打破冰封的宁静。苍松翠柏依旧挺立,枝头挂满了晶莹雪花,沉静中透出几分苍劲与冷峻,显得格外庄严肃穆。然而其中一处寝殿内,传出不该有靡靡声响。夜色浓郁,火红的炭火照亮一张迷醉于欲之中的清丽面孔,怜妃伸出手推开太子,披上了衣衫,道:“我该走了。”
太子立即显露出毫无作伪的难过神色,“你走了,叫我这漫漫长夜如何度过。”
“你父皇许是今日要去寻我。”
“他不会去的,我打听过了。”太子抓了怜妃的手腕,在唇下吻着,“好人儿,留下来。”
怜妃淡淡一笑,“我留下来,你陪我吃点酒?”
“我这就差人热一壶酒来。”
太子下床叫来几名宫人,隔着垂帷,怜妃看到几张熟悉面孔。宫人们在太子面前俯首垂听,目光却时不时瞟向怜妃。怜妃垂下眼睫,躺回了床上去。
一夜春宵,太子欲罢不能,吃了酒后,他抱着怜妃又哭又笑,不断诉说近日以来心中的苦闷,好似犯了疯症。怜妃像安慰一个孩子一般安慰着他,说陛下一定不会撤去他的东宫之位,陛下最疼他了,那些大臣们翻不起来水花。
到最后太子睡在她的怀里,怜妃怔怔望着这处东宫,露出极悲哀又幸福的笑容。
翌日,她悄无声息地出了东宫,刚走进观月阁,就听见宫人前来通报,说是陛下即将摆驾观月阁,怜妃一听,便点上了一柱香,坐在阁中安静等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庆元帝近日以来心中十分苦闷,隋瑛和程菽虽然给了他压力,但更多的压力却是来自他自己。他当然知道肱骨之臣所言皆为江山社稷,但江山社稷却是以皇权为核心。他若轻易在东宫之位一事上让步,他日必将越发为人掣肘。他是皇帝,皇帝二字便意味着一种绝对的、至高无上的权力。昔日为了这权他牺牲了自己最重要的人,今日又怎可轻易俯首?
可在他心中,早已出现了一道声音,似从极缥缈虚无之处而来,却又如此清晰,起初他只觉得惊骇,后来却越发感到熟悉。
幽期,是幽期在对他说话,他说,陛下,还记得我们游历天下时,在泰山之巅么?
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陛下面对层峦浮云慷慨激昂,不禁感叹我大宁朝的大好河山是何等瑰丽,就是付出这条命,也要守护祖宗的基业,守护这万千生民。
陛下如今,做到了吗?
庆元帝时常从梦里惊醒,他不敢回答这个问题。于是幽期缓缓回身,身边站着的那人也只向自己投来淡漠一眼,便随他去了。他想挽留,伸出的手却又悻悻落下,他发现自己的手背皮肤纵横,蜡黄松软,是老年人的一张皮。而他们还那么年轻,他们不会认自己了。
他的头时常痛,自从隋瑛戳破他的隐秘之后,他便时常来听怜妃弹曲子给他听,以获得短暂安慰。孝水县一事就这么过去了,可还有很多个孝水县,很多个孝王,那些臣子不会放过他。有时他也会哀叹,当初也不过是个闲散王爷,孤身带着一子,与三两友人相交,好不自在,为何就被一时野心架上了刀刃上。
殊不知这龙椅有莫大奇效,能将人改头换面。有时他都不认识自己了。
他尽可能地回避东宫一事,所以当姚然通报隋瑛又来宫中觐见时,他从泠泠乐曲中回神,预备下定决心告诉隋瑛此事绝无商量可能。
能决定东宫的,只有皇帝一人。
可当他在玉峦殿见了隋瑛时,隋瑛话锋一转,说自己来,只是为了宽慰圣心。
庆元帝恨不得说,朕见了你就闹心。
依你这脾性,比陆渊还要厉害,真该把你调到哪个穷山恶水的边疆去,做你的封疆大吏。一天天逮着朕折磨,若不是朕还有那么点要做明君的心思,你早死了一千遍一万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庆元帝腹诽归腹诽,却还是揉了揉太阳穴,惺忪着眼问:“哦?卿如何宽慰?”
隋瑛顿了顿,道:“前些日子有不知分寸的臣子在殿上提到了林见善,当时臣就瞧见陛下神色有异。”
“嗯,不该提这个人,朕不想听。”
“为何不想听?”
“你在拷问朕?。”
隋瑛颔首,微笑道:“陛下曾对他施以善心,叫他得以存活,如今他在臣身边,犹如家眷。我医治了他很久,如今堪堪能走路。”
这些事庆元帝自然都知晓,他命倪允斟时常监视着,从他去南明峰开始。
“你何故在这里提到他?”
“在山已经说了,是为了宽慰圣心,他如今很好,林大人地下有知,也该含笑九泉了。”
“隋瑛!”庆元帝突然怒目,“你是在讽刺朕?!是朕夺了他的名,抄了他的家,如今不过是允准那沦为残废的小儿苟活,呵呵……林可言莫不是要去阎王那里告我的状…”
“陛下!”隋瑛抬头,望向庆元帝,沉声道:“断非如此!”
见庆元帝望了过来,他连忙说:“昔日我为了林见善奔赴于广陵,寻觅到些许当年些许证人,其中有一店家,那时还是权王府的一小小扫地童子。一童子又知晓什么,林可言却把他提到内院,说什么都当着他的面儿,毫不避讳,显然是故意为之。后有莫名其妙把他赶出权王府,这少年又稀里糊涂被人抓了当民勇,成为剿灭权王军队中的一员,而后他又当上了证人,将林可言如何与权王联合谋逆一事事无巨细地说了出来。他是人微言轻,证词起不了决定作用。可就连这样一名童子都在林可言的计划当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陛下,您难道看不出来吗?”隋瑛哽咽道:“林可言,他,他只自己要去死的,他一开始就预备走一条死路,给您一个清正的名……陛下,陛下……”
庆元帝在龙椅上悠悠站起,又轰然坐下,在这番话语中两眼发愣,哆嗦着嘴唇,他几乎语无伦次,“你,你说这些做什么?”
“臣说这些,无非是想为林见善讨个保证。”隋瑛跪地,以额触地:“不是陛下叫林可言去死的,而是林可言自己愿意,既是他自己愿意,这姓林的和陛下之间救绝无仇恨而言!陛下什么都没有做错!陛下也没有对不起林可言,林见善。陛下要放宽心,勿要担忧这林见善还能翻起什么水花……”
“他是自己愿意的……”好似看见林可言离去时的那道微笑,镌刻在心中好多好多年,不能抹去,“夏炎,他是自己愿意的……”
浑浊的双眸里忽地盛满了泪,隋瑛在这双苍老的眼睛里看到了对挚友的怀念与深情。他不得不紧紧抓住这份昔日之情,愧疚也好,伤心也罢,绝不能有所恐惧。天子的恐惧便是杀人的利剑,他要为林清在京中能够安然无恙讨一个保证。
如此他便也不会再将他捆绑在身边,叫他失去自由,日日黯然。
“陛下,林可言懂您,他解您。”
“是吗?”
“当然,他儿子也一样。”
“他可以走路了?我知道他身体一直不好,可幽期就很健康。”
“他幼时就身子弱。”
“幽期离京的那年他才一两岁,许是在路途颠簸,没养好身子……”
庆元帝好似无意识地在和隋瑛对话,隋瑛却在这对话中知晓,自己离目的一点一点地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过了诏狱,他活不久了。”
“有陛下的怜恤,他还可以活好多年。”
“我不会见他。”
“不消见他,只消天子的一颗怜悯之心。”
“那隋瑛啊,你可不能叫他那么早就去见幽期。”
隋瑛遏制住颤栗,激动道:“叫林知府见他,定是老态龙钟,白发苍苍!”
庆元帝沧桑一笑,不再说话了,是夜他做梦时,他好似看见林可言站在他面前,脸现笑容,连音色都是喜悦的。
谢谢你,他英俊的脸上好似带上初识的腼腆,他说大哥,谢谢你。
——
林清讶异于身边突然的清静,那些攀附在他身上的目光仿佛一夜之间全乎消弭。隋瑛也不再对他过多限制,反而叫韩枫为他安排了一顶便轿,说去哪里有个大概的告知就行。
对此变化林清自然欢喜得很,心道对这隋遇安果然不能来硬的,是以在床上他极尽可能地讨好他,让隋瑛在受宠若惊中又有几份无可奈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抬起林清的下巴,亮晶晶的口涎挂在嘴角,隋瑛用拇指撇去了林清因窒息而挂在眼角的泪。
“你不必如此的。”隋瑛心疼道。
“是我喜欢。”
隋瑛摇头,“我不喜欢,倘若这是某种回报的话。”
“听不懂你说什么,我就是喜欢!”说罢林清又伏低头,隋瑛颤栗地扬起下颌,发出一声本能的喟叹。
“真是拿你没办法。”他一把搂起林清翻身压在身下,吻了吻人的鼻梁,道:“你当然明白我在说什么,你也知晓我实则并不愿意限制你。”
“当然。”
“但你知道我随时可以再把你困在府中。”
“没错,你可以。”
隋瑛扬起嘴角,再度问了问林清那桀骜的眼目,道:“那晚儿可得把握好分寸。”
林清嫣然,双腿便绞在隋瑛腰上,顿时媚眼如丝,头一歪,“这个分寸如何?”
“很好。”隋瑛不疾不徐,推身向前,只见怀中人伸长了脖颈,发出难耐的轻哼,“这样的分寸更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笑了,他也认为这样的分寸极好。闭了眼,他在海浪交叠而至的温存中剖析未来。他是绝非甘愿一生被人养在笼子里,他有锋利的眼,尖锐的喙,但首先得学会低头。不然也会啄伤自己所爱之人。
这并非他所愿。
“哥哥。”他搂了隋瑛汗淋淋的脖颈,挣扎地在他耳边道:“我在这里,我永远在这里。”
他感受到一阵停滞,然后便是一阵低沉的笑声。他听见隋瑛在他耳边笑,欢欣却暗含悲哀,他不懂,侧头望去,隋瑛却也不看他。
林清不知道是,隋瑛从来都要比他更了解他。
第102章第一百零一章“你怕什么?你怕什么!……
料峭三月将将过去,四月便在一场濛濛春雨中到来。
雨丝轻盈,飘飘洒洒,润泽万物而不惊扰。顺天城外,山峦远黛,在这烟雨朦胧中,隐隐约约,似真似幻。近处草木被雨水润透,湿了行人裤脚。小径蜿蜒,泥泞中透着几分湿润春意。微雨笼罩之下,行人稀疏,唯有几把油纸伞在雨雾中时隐时现。
天地间,有两人撑伞走进着静谧悠远的山水画中,用脚步点染无尽思绪与怀念。
隋瑛一手撑伞,搂着林清,在清明时节中来到了城郊王朗的墓碑前。对于这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少年,林清早将其视为家人。如今就这样长眠于冰冷地下,孤孤单单的一人。
“还有好长的路都没走呢。”林清附身,抚摸墓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葡萄,往日里在府里就偷偷馋嘴,还以为我不知道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将葡萄一粒儿一粒儿地剥开,他剥得很慢,他的手指不再灵活,可他耐心得很,身后隋瑛也只为他撑伞,并不催促。他讲剥好的葡萄放在墓碑前,哀恸道:“主子今儿喂你吃一些,还有很多,这里还有些你爱吃的青团……”
隋瑛轻拍林清的背以示宽慰,韩枫却躲在一边根本就不过来,他哭得厉害。
林清忽而不说话了,只是垂首蓦然流泪,这少年又有什么罪过呢,竟要因他当街毙命。隋瑛见他神伤,不忍心他吹多了冷风,便说雨下得大了些,还是早些回城。他扶林清站起,林清便挽着他的胳膊,缓步走到了路边。
马车驶进城门,途中林清说要去岐王府,隋瑛便命马车转道送他过去了。府内萧慎正在和吴晗说话,他听他讲三千营里的一些事儿听得起劲。见林清过来了,又是诧异又是高兴。
“都没差人来知会一声,我好泡了你爱喝的茶先。”萧慎往外张望,“隋师呢?”
“我一人来的。”
“哦,这样。”萧慎道,这还是林清出事后头一回,往日隋瑛将林清看得紧,就是自己也不能说见就见。对此他心中自然不愉快很久,可林清却在他面前表现出此乃应当的模样。又想起这些年来隋瑛的付出,萧慎便觉此际自己没有任何没有立场。
林清见吴晗也在,便朝其颔首。吴晗大惊失色,连忙跪了磕头,“哎哟我的林大人,别折煞我!我还没来得及跟您磕头,您倒好,给我先行礼来了,我的亲娘,我的老天爷,我还想多活几天!”
林清少见地噗嗤一笑,脸就红了起来,“什么话,谁人敢动你的命不成?昔日在朔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你都骂我是狗呢!”
吴晗“啊”的一声,抬起一张又懵又黑的脸,“我啥时候骂你是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抿嘴笑,不他了,吴晗急得跳脚,直挠脑袋,又无助地望向萧慎。
“我可不知道吴将军还有这等胆子。”萧慎眯了眼睛,“本王老师是狗,本王便是狗教出来的了。”
“老天爷喂!”吴晗冷汗直冒,坐在一旁端了茶盏的林清终于憋不住,笑得梨花乱颤,手中茶杯一时拿不稳,就在膝盖上蹦了一下弹到了吴晗面前。
滚烫的茶水把吴晗烫了个哆嗦。
“林师,烫着没?”萧慎拿来帕子,俯身揩拭林清膝上的茶渍,好在天气冷,隋瑛给他穿得厚,沒湿到里面去。但萧慎还是问:“要不要去换身衣裳?”
“不用,我倒是烫着吴将军了。”
“烫得好!烫得好!”吴晗谄笑。
林清勾出一抹笑,点了点头,“嗯,那就一笔勾销咯?”
吴晗如蒙大赦,又响亮地磕了几个头,嘴里直念林清大人有大量。萧慎瞧见他没个头儿了,就叫他下去换身衣裳,别弄得邋遢样儿碍了林清的眼。吴晗唯唯诺诺地下去了,他心里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今儿林清有点不大对劲。
吴晗走后,萧慎又叫人添了一碗茶,林清小口抿着,萧慎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直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笑什么?”
“笑你如此管教他,今儿个这吴将军怕是彻夜难眠了。”
“他过去在朔西就行事野蛮,京中可不比朔西,不时不时调教一番,恐为你带来祸患。”林清放下茶盏,看向萧慎,“找个时机给他加把劲儿往上升几级。对了,来周给你练的兵如何?”
“挺好,只是学生以为,练这么多私兵有什么作用,叫人抓住把柄了,保不准扣什么帽子。”
林清点头,“你的担忧很对,但你过去遭遇过暗杀,这个是练兵的招牌,就说是防身。至于为何养私兵,是谋身,也是为了自保。他日有人将利剑架在脖子上时,尚有还击的可能。”
“嗯,还是老师考虑周到。”
林清神色突然黯然,“只是一想到你隋师在殿前那样百般谏言,就差掏心掏肺了,这东宫之位,还真就不坚如磐石,稳如泰山么?”
想到此,萧慎便再也笑不出来,淡道:“他心里没有我这个儿子。”
林清一声叹息,便抬眼看学生,说:“别这么想。”
萧慎似是想到什么,忿忿看了林清,又转过头,欲言又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想说什么就说,我们之间还有隔阂不成?”
萧慎起身,踱步在堂内,“这两年来如此之艰难,你为我可谓是尽心尽力,就差搭上了一条命,隋大人也是,每一步走得都是如此艰难,却收效甚微。有些话我一直想说,可我不堪说。可即使不堪说,我也得说。总归是在你面前,我的心思是无所遁形的。”
他转身看老师,好似质问:“为何一定要坐上东宫之位?”
林清抿了唇,便道:“自然是为了登天子之堂。”
萧慎拂袖道,“我看不然!这是一条弯路,亦是一条死路,那么,左右都是死路一条……”
他驻足,面沉如水,斜乜向林清,“你为我收拢了朔西和东州的军权,如今禁军里也有我的人,府中还有你切切关注的私兵,就连钦天监你都帮我打点得周全,如今那边只消一声令下就可放出消息……林师,我也是读过史书的,你说个明白话,你是不是也是做了这一手打算?”
林清倏尔站起,脸色苍白,“我没有!”
抓住座椅扶手,他的身形微微颤栗,眼目之间,竟是仓皇。
“你有!”萧慎走近,扶助他的双肩,凑近问:“你怕什么?他把你下进诏狱,让你受尽折磨,把你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我早已对他无任何感情。而那一日,听闻太子在北镇抚司门口折辱你,生生用脚踩碎了你的断手,叫你承受钻心之痛,我只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不,不……”林清摇头,痛苦道:“你不要这样说,这是大逆不道之言……”
“既是你让我说的,为何又不愿意听?”萧慎露出狠劲,他几乎是咬着林清耳朵道:“你怕什么?你怕什么!”
是啊,林清怕什么,这种事他并非做不出来,只要时机成熟,顺成章,他从来没有明说,却似乎一直都在朝这个方向布阵、安置。就连倪允斟都讥讽他要学李二秦王,可为何当萧慎直言挑明时,他又如此恐惧?
兀地耳边响起隋瑛的声音,莫忘初心,莫忘初心……要让岐王堂堂正正地登上皇位,堂堂正正……
林清双膝发软,跌落在萧慎怀里。萧慎感受他的重量,竟如此之轻。可他如今的恐惧,却又如此沉重。
为什么?
他抱起林清,道:“老师,你累了吗?”
林清抬头,将一只手搭在他肩,轻轻地推了一推他,“我不累,你放开我。”
萧慎听话地松开怀抱。
“再给你隋师一些时间,我们要相信他。”林清咽了咽口水,他的嗓子发干。
萧慎悲哀一笑,他听出来了,他亦明晓了,这仓皇为何,这恐惧又是为何。他轻轻拨开老师额见的发,轻声说:“好,听你的。”
“我什么都听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诧异地仰头,萧慎在这一刻发生了某种他未曾预料的变化,可他说不出来这是什么。他太专注于和隋瑛的爱情,长久地忽视萧慎对他的爱情且所应当地将其转化为两人身份之间的情谊。殊不知这份爱在彼时的少年如今的男人心中燃烧了太久,就差要烧到他的衣袂将他吞噬个干净。
可他的学生是他亲手教出来的,他的学生甚至比他还会伪装。
林清恍惚一阵,许是早上受了冷风,他眉间便窜出一阵痛,又想起那夜隋瑛在自己耳边的笑声,那般无奈,那般哀伤,林清摇了摇头,视野难以恢复清明。他不由得唉哼了两声。
“我唤郎中来。”萧慎说。
“不!”林清抬手制止,“我要回去了。”
“是么?”萧慎冷笑,凝视林清。林清根本不堪面对他审视的目光。
“我差人备轿。”萧慎说。
“谢殿下。”
望着林清离去的背影,萧慎伫立许久,日光湮没老师身影,他知道,他们之间没有隐秘,他们彼此之间什么都明白。
第103章第一百零二章他们从未见过面
林清醒来时已经在隋府的厢房里,听韩枫说是自己在马车犯了风寒,昏沉地睡了过去,隋瑛懊恼就不该让他早间吹了冷风。
可林清心底明白,这并非冷风的过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的手笔竟如此明显,叫萧慎都得以发现,那么隋瑛呢?
这时,他看到韩枫从槐树下走过,怀里揣着什么,他叫住了他。
“去哪里?”
韩枫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出,出个门。”
“怎的这么鬼鬼祟祟,怀里拿的是什么?”林清怎么瞧都觉得像是个钱袋子,他倒不是怕韩枫贪财,而是据他观察,韩枫如此行事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和他主子一样,韩枫也是个不会撒谎的,他脸憋得通红,视线闪躲,不敢看林清。
“罢了,你走吧,你们这些人,什么都瞒着我。”
“哪里有,哪里有。”韩枫忿忿得又不敢顶嘴,只好一溜烟地跑了。林清拄着拐杖站在厢房门口,心底不是个滋味。
他无官职,便无长随。他手脚不方便,又不喜外人触碰自己,全靠了隋瑛每日的悉心照料。他当然不排斥隋瑛照料他,他喜欢还来不及,可隋瑛总有不在的时候。
这时间,他身边连个亲近的说话人都没有。
拄着拐杖,林清在院子里踱步,他一步一步地走,感受脚踝的力量,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了齐桓这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是他挑了兵部的担子,听说他做的不错。齐梁甫本身就颇具才干,奈何时运不佳,听闻他曾有意拜在陆渊门下,却被拒绝,后在两湖地区练水兵,条件艰苦,险些磨掉了一层皮。不是杜尚宣的提拔,回京早已是空中楼阁。
昔日不被看重的如今挑了大梁,而从未远离过权力中心的他却落得如此下场。庶人一个,如今堪堪能走路了,却是个半残的人。思念至此,林清虽早已不觉伤痛,却不得不感叹这凄惨命数。
若他有一个清白的家世,他何尝不能成为隋瑛那般的人物,朗朗清清地走在阳光下。
抬头闭眼,细雨扑面,空气中飘来百姓家的烤饼香气。他露出了微笑。
是的,即使他林安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但他也是爱国爱民,他不会变,因为他是林可言的儿子,他绝不相信他反了。哪怕所有人都对真相讳莫如深,连最亲近的那人也避而不谈,他也一定会弄清楚,他无比相信,届时他会卸下心上所有的重担,他将不再迷茫。
睁开眼,他感到有目光穿过雨幕轻轻落在他的身上。
林清回头,见隋瑛撑伞走来。伞落下一片暧昧的阴影,覆盖在林清身上。林清看向隋瑛,踮脚在他唇上吻了吻。
隋瑛扬起嘴角,问:“何故要淋雨?”
林清摇了摇头,没说话,看着槐树下的青石地砖,道:“好生奇怪,这里有一圈一圈的刻痕。”
隋瑛垂首,他想起了那个雪夜,他持剑在雪中走了整整一夜。那时他怀揣必死的决心,且并不以此为恐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一直都有的。”他漫不经心地说。
“以前就没有,我从诏狱里出来才有。”林清微笑,顺势靠近隋瑛的怀里。
“那时我太痛,好些问题问不出口,我在院子里晒太阳,却总是无法忽视这一圈又一圈的刻痕,好似有人在这里一圈一圈走过一般,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很伤心,所以我问不出口,怕惹人伤心。”
“他已经不伤心了。”
“我宁愿他此生一辈子都欢欢喜喜,不再伤心。”
“但这是不可能的。他心里有爱,爱便是叫人伤心的。”
林清将脸埋在隋瑛心口,呼出深深的一口气,“也不要像当日那般伤心。”
“可以将此视为诺言吗?”隋瑛用手轻轻抬了林清的下巴,叫他凝视自己。
“我给你的诺言,从来都没有实现过,你还要?”
“总比没有好。”
“那我也要向你讨一个诺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要我能做到。”
“我要你一生都爱我。”
隋瑛抿嘴一笑,“这不算什么诺言,就好似你叫我一生都活着一样。”
林清的眼眸在渐生的泪光中荡漾起柔软的琥珀色泽,让他看起来很温柔而笃定,他对这番话语深信不疑。可不知为何,他在隋瑛眼中看到的却是悲伤,一种深刻的、难以抹去的悲伤。就像槐树下一圈一圈的刻痕,非湮灭不能消散。
可这不是林清想要看到的,于是他破开一道少年般的笑容,清澈得就像他当年去捕捉的那弯月亮。
“哥哥?”
“嗯?”
“我想吃饼。”
“哦?什么饼?”
“你闻闻,隔壁在烤饼呢。”
“啊,我现在就去买两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要喝点。”
“再给你加点白糖?”
“多珍贵的东西,舍得给我加?”
“恨不得把你泡在糖罐子里。”
林清低声直笑,便催促隋瑛去买饼,他想要在他面前吃得很香,喝得很饱,他知道怎么让隋瑛开心。
隋瑛离去时脚步很轻快,他果真很快乐。
——
大概是缺什么就会来什么,林清一日路过书房时,听见隋瑛和岑长青的谈话,他在门外站了会,听到了一些,无非就是如今皇帝在东宫一位上仍旧不肯松口,绕是程大人都觉得力不从心。
“那本账册还是太轻了,撼动不了东宫的地位。”岑长青唉声叹气。
可他们还有什么法子,非得把那些饥民们都提到京内,领到皇宫里给圣上瞧一瞧么?林清暗自摇头,预备走下长廊,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则消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岑长青对这人轻轻巧巧地一带而过,却让林清脚步一滞,记在了心里。
若是如此,还是有去见一面的必要。
翌日隋瑛一连傍晚都未归府,便听说是文渊阁内紧急开会,大臣们都在商议下半年的财政问题。林清便觉得这个好时机,就安排了一顶轿子出了门。
按照他的打听,那地方在离隋府不远的地方,为一破落巷子之中的砖石之屋,简陋凋敝。林清从马车上被扶下来时,闻到空气里漂浮些许污秽气息。顿时胃里一阵抽搐,身旁小厮连忙为他递了张帕子。
林清顺了顺气,便见这屋旁竟是一条黝绿的臭水沟。他无奈叹息一声。
“主子,慢点头。”小厮扶了他,林清摆了摆手,自己柱着拐杖上前。此际他身着一身雾青色棉底白线钩边长衫,脚上是一双隋瑛为他特意制作的舒适厚底长靴。他非官身,出门都是平民打扮。昔日里他爱穿的绸衣,早已不再。
敲了敲木门,林清耐心等待回应。
屋内隐约传来的哭声让他心中有些许难过,当门打开露出一张面黄肌瘦的脸庞时,林清露出宽慰笑容,说:“在下林安晚,前来拜访郦……大人。”
少年愣愣地张了张嘴,最终破开一到哭声,“我爹爹要死了!”
林清颔首,“我知道,我是来和他告别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狱中的两年,郦径遥终是在濒死时刻被放了出来,然而其家眷跑的跑,卖的卖,只剩下这一小儿,从牢里放出后苟活在这破落巷子中,食不果腹,靠乞讨为生。
昔日的工部堂官,如今落得个如此凄惨下场。林清想起那地狱般的一月,郦径遥疯疯癫癫地呼唤他,不让他死。说不清楚有多少时刻,林清是愿意听到他的声音的。他以他的声音为自己活着的证明。
可如今他却要死了。
林清一瘸一拐地走进这阴暗房屋,屋内陈设简单,几乎没有家具,巴掌大块的地方中间,郦径遥躺在草席上,眼目愣怔,已在弥留之际。
林清上前,轻声唤他:“郦大人,我来看你了,我来看你了。”
郦径遥不过四十多岁,已经须发皆白,惨败皮肤上沟壑纵横,布满黄斑。衣衫褴褛,可见其下瘦骨嶙峋的身体,那身上又长满了疖子,有的已经腐烂发臭。许是这小儿给父亲堪堪擦洗了一番,叫郦径遥这张脸上、手脚都是干净体面的。
郦径遥闻声挪移目光,看见是林清,扬了扬嘴角。
“对不住啊,郦大人,没能一直陪你,我那时陪不住你了……现在我来送你了……”林清动情道。
郦径遥最终露出完整的笑,嘶哑说:“你,你可以走路……你,你的命……真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是吗?这命给你要不要?”林清弯起眼睛。
郦径遥笑得欢快,声音也顺畅了许多,他摇头道:“我不要,老夫好歹,自在过几年……风光过几年……你,一辈子……小心翼翼……还是逃不出……”
林清微笑道:“个人有个人的命数啊,郦大人,我林安晚就这个命。”
大概没想到来送自己最后一程的会是林清,郦径遥原本绝望的脸上现出一缕落寞和一丝欣慰,突然他好似想到什么,他对林清说:“张云深说林可言反了,你不要……信。”
“嗯,”林清哽咽点头,“我不信的。”
“另外,如今,我好像想起什么来了,张云深,他,他……他微不足道,他是个小人物……林安晚,他是个小人物……”
“什么意思?”林清追问,“他和林可言是挚友,还有夏炎,也算是个人物了。”
一抹诧异从郦径遥眼中掠过,他否认道:“不,张云深,不认识夏炎。”
他说,“他们从未见过面。”
林清脑海里劈开一道惊雷,他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径遥好似已经透支了所有气力,喃喃自语道:“张云深曾说,他想见见夏炎……他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就疑惑,原来他,从没见过,从没见过夏炎啊……”
说罢,郦径遥露出泫然笑容,眼眸倏尔睁大,身体朝上耸了几分。
“爹爹!”小儿冲上前来,抱住郦径遥,哭道:“爹爹!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林清早已呆若木鸡,那三人中,竟没有张邈……
三个挚友中,竟没有张邈!
不知何时,林清的手被郦径遥紧紧攥住,攥得他生疼,他想问什么,却见郦径遥早已怒目圆睁,说不出话,一手抓着林清,一手抓着他小儿,眼底满是恳求和乞怜。
林清不由得落下了泪来,啜泣道:“郦大人,放心去吧,公子有我,有我……”
手上的力度一分一分地减轻,最终那只苍老的手松开了林清,林清却在其坠落时刻握住了它。
所谓世事如棋局局新,人情似纸张张薄,濒死时刻,无一旧友前来探望,可昔日仇敌却为自己的送终之人,托付之人……当最后一丝光芒湮灭在释怀的笑容中时,郦径遥此生的命数,便也到此结束了。
林清在少年的哭声中起身,盯着郦径遥的尸身,他默然不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走吧,孩子。”
他朝少年伸出手,“今后你便跟我过。”
小儿泪眼朦胧,哭道:“可爹爹还未下葬……”
“我自会安排,你跟我走吧。”
小儿抿了抿嘴,最终伸出手。林清牵他离开这破落房屋,对在外边守着的一名小厮道:“喊几个办白事的,将里边的人安安稳稳地下葬。”
“得嘞。”
林清牵着少年上了马车,少年惶惑地坐在他身边。
“我们去哪里?”
林清双眸含泪,笃定道:“回家。”
第104章第一百零三章是我当初没有带回的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到隋府,林清见书房掌了灯,便知道隋瑛回来了。橘光漫开夜色,他让少年等在外边,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隋瑛放下了手中的书,从案后抬头。
“回来了?”他身上官服都还没换下,面前全是折子。
“郦径遥死了,就刚才的事。”
“嗯。”隋瑛点了点头,“必然的事。”
林清道:“那时在诏狱里,他就关在我隔壁。”
顿了顿,好似极不愿意回忆似的,他继续说:“时常,他叫我动一动眼珠子,他怕我死了。他说我死了就没人陪他了。”
隋瑛没有说话,只是黯然垂首。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是非善恶,有的不过是立场。郦径遥并非没有才干,也并非没有本事,也并非不忠君不爱民。他贪,但他也做事。他有过,却亦有功。他是敌人,却也是诏狱里林清唯一的陪伴。
只是隋瑛还是第一次听到林清谈论诏狱里的事,他感到一阵心痛,这两个字都是他不愿意提及和思量的。从案后走出来,他轻轻握住了林清的手。
“他还有个小儿,十三四岁,名唤郦椿。”林清将眼目望到一边,淡淡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在哪里?许是可以接济一番。”
“我把他带回来了。”林清仰头看隋瑛,竟因紧张不自觉地咽了咽嗓子,“就在外边。”
他知道隋瑛心善,接济帮扶之事是断然不会拒绝,可问题是,如今隋府里有他这样一个罪臣之子,又来一个,就是林清自己也觉过分,他心忖若是隋瑛表现出为难,他就想办法把郦椿弄到岐王府去。
可隋瑛却出乎意料地亮起了眼睛,“这样吗?如此也好,这孩子也莫要在外受苦了。”
“你,你不为难?”林清讶异地看他。
隋瑛摇了摇头,“不过是多一副碗筷而已,只是这小儿过去是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哥儿,不知还瞧不瞧得起我这府上寒酸……”
“不!”林清连忙搂了隋瑛,“他会很感激的,就像我一样。”
他转身对外喊道:“郦椿,进来,进来见过隋大人。”
这郦椿是个少爷出身,教养极佳,此次经过如此家破人亡,小小年纪便见过了世态炎凉,如今有人肯为他施以援手,他更是感激不尽,进了门就跪下身给隋瑛狠狠地磕了三个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砰砰砰,额头都泛起一片红。
“你这孩子,磕头这么用劲儿做什么。”隋瑛连忙叫他起来,说:“要谢也是谢你的林叔……”
郦椿又给林清磕头,“谢过林叔……”
林清闻声脸一红,他可万分没想过被人叫“叔”,只是算起自己年纪已是二十有八,这郦椿十四岁年纪,做他叔辈已是足够。且以目前二人身份,林清非官宦,无法有长随,又不能将昔日同僚之子当作手底下使唤的仆人。
收为义侄,再合适不过。
林清咬了唇,心道隋瑛在这须臾间都想得挺周全,自己只顾着带回郦椿了。
“起来吧,椿儿。”林清扶起少年,少年早已眼泪汪汪,感激地嘴唇直打哆嗦。显然这段日子他受了极大的苦。郦径遥再贪,再作恶多端,这罪也轮不到要他这矇昧小儿来还。林清还记得,他时常在诏狱里念他,说他最爱看雪,爱打雪仗……在他回忆里,他只是一个天真孩童。
所谓父债子偿,可林清,偏偏不信这一套。
“林叔……”
“别哭,去洗一洗,换身干净衣裳。”林清擦去少年脸上的泪水,在他身上拍一拍,便将少年交给韩枫了。不知为何,郦椿走后,林清的眼泪却是忍不住,一个劲儿掉。他转身面朝屏风,哭得人直颤。
“叫人别哭,自己却一直哭?”隋瑛掏了帕子给林清擦泪,自己也是红了眼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你不问我为什么带回他……”
“有什么值得问的呢?”隋瑛露出哀伤的笑容,轻抚林清鬓角,“是我当初没有带回的你啊……”
林清转身,凝视隋瑛,最终扑进他的怀里,难过得直摇头,可他说不出话来了,啜泣声不止,他被一种极强烈的遗憾所裹挟,却又有遗憾被弥补后的怅然若失。他失了态,但他不介意在隋瑛面前哭得如此狼狈。在他面前他永远可以做自己。
只是隋瑛抚着他的背,心中块垒难解,这人好似今生是来还泪了,可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眼泪呢。
好在有他,他会帮他擦去一切眼泪。只是,他倒是希望,他不再有眼泪。
——
郦椿翌日就在隋府讨了点差事做,他知道自己须得依靠自己力量谋生,他不是来这里做公子哥的。只是他近些年来食不果腹,身子孱弱,干不了什么重活儿。林清叫他先休养着,他不肯,索性就随他了。如今寄人篱下,患得患失,林清明白这种感觉。
看着槐树下扫地的少年,林清思量自身,吃穿用度全然依靠隋瑛那微薄的俸禄,因为自己住在了隋府,岐王那边的礼也是送不进来的,更别说徐无眠等官宦。就算送来了他也不能接,否则就是给隋瑛添堵了。
只是现下又要养一个人,林清不禁感到难堪。
自己救的人,却要他人养。可他如今手脚不便,走路顶多百来步就得歇一歇,若是以往还可以写字书画来卖些钱财,可他如现下堪堪能握笔,往日写得一绝的瘦金体也是歪歪扭扭,入不了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能做些什么呢?”他细细思量着,还有那日郦径遥的话,让他实在难以释怀。
张邈从未见过夏炎,怎么会呢?那另一位挚友,究竟是谁?不会是……不,不可能。他凄切地笑了笑,摇头推翻了这个想法。
陷入沉思中,连隋瑛走到他身边时都未察觉。
“你心思太多。”隋瑛搂了他腰,“莫以有限身,承载无限愁。”
林清叹气,“你养我一个不够,又要养一个,不说你有没有银子,只是觉得自己太没用。”
“你都让我大宁朝堂堂一品大员日日夜夜记挂心头了,还没用?”隋瑛捏了捏林清的脸,“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林清笑了笑,“哪里,你只会揶揄我。只是如今国库空虚,地方上的税都收到了明年,我看就是收到后年,也发不了你们的俸禄了。”
“然而该贪的还是会贪,改革是在必行。”林清继续说,看向隋瑛,“陛下若是不肯置换东宫,改革总是有个说法的吧?”
隋瑛深深叹了口气,只是摇头,难以言语。
大多数君主到了后期总是会失去当初即位时的那般雷厉风行的魄力,他不再担忧皇位的稳固,而是精通如何享受皇位。任何能剥夺这享受乐趣的因素他们都避而远之。常人都说是下面人从中作梗不让君主看到民间真实情况,而实际往往是,是君主自身不愿意看到。所以他甘心被蒙在鼓里,只为求一时心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隋瑛和程菽要做的,就是在龙身上拔鳞,要让他痛。
可谁人愿意痛?
林清拍了拍他的肩,“既是无法改变,你们总得看到民生,被你们看见,百姓才有生的希望,我听闻广西那边又闹起了土匪?唉,难啊。”
隋瑛颔首,“再难也要往前走,就我和程菽不够,但改革最终会得到更多人的支持,届时这压力就是圣上也顶不住。”
“当心啊哥哥,皇帝最是无情。”
隋瑛微微一笑,捋了捋林清鬓角,“再无情也是人,人心都是肉长的。”
“——只是你,”他掰过林清,凝视他道:“勿要忧虑什么,我隋遇安再穷,养你和这一家子却是足够,一个男人养不起家还算什么男人?”
此话一出,隋瑛又觉不对,暗怪自己最笨,如此不是讽刺他林清不是个男人了?
可林清却是莞尔,伸手抚住他的脸,笑道:“好,你是顶天立地的男人,为生民立命的男人。不仅要养我,还要养家,更要养这个天下。你忧心我思虑过多,我却忧心你肩上担子太重。有什么我可以帮到你的,至少不要小瞧我这个探花,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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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帮我给倪允瞻看一看文章罢,如今我是没时间帮他瞧了。”
林清无奈一笑,“我过去都说叫他给我看,他不给我看,许是心里不认我呢。”
“哪里,他之前来找过你,是我没让他见你。”
“为何?”
隋瑛支吾道,“是他,他来的日子不对。”
那夜隋瑛正因为林清在床上提了倪允斟而闹起了脾气,翌日一早倪允瞻就捧了文章前来。分明说是要拜在自己门下,却说这文章是给林清看的。当时绕是以隋瑛这般正人君子不愿猜忌他人的都忍不住联想到别处,心道这倪允瞻是不是他大哥派过来和林清通气儿的。如此一下,隋瑛当时就黑了脸,把倪允瞻给吓得不轻。
回去路上这小傻子还在想,不是林清说要把文章写好过来给他看的么?
把倪允瞻轰走后,当晚隋瑛又被林清哄得服服帖帖,心底自然好过了很多。这不是说他不再介意,而是后来再碰见倪允瞻后问清了原委,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今日瞧见林清在府中无事可干,怕他闲出毛病,又怕贻误他满腹才情,给倪允瞻看看文章也是好事一桩。
可现在林清说,他要收钱了。
“锦衣卫吃的可是皇粮。”林清撇撇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哈哈,好。当然要给钱。”
他弯着食指刮了刮林清鼻梁,狎眼笑道:“吾妻勤惠又持家,乃隋某之大幸。”
“谁是你妻?”林清用拐杖轻轻打了一下隋瑛小腿,嗔道:“我才不是什么妻。”
“原先还愿意当的,现在就不愿意当了?”隋瑛夺过那拐杖,一把扛起林清,转身一脚踹开厢房门。
“隋遇安,放开我!”林清又惊又叫,扑腾地直捶他。
隋瑛乐开了花,好像回到了两人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一把将人扔到床上,凑近了逼问:“当不当?当不当?”
灼热鼻息打在面庞,林清双颊灼红了一片,躲开视线,嗫嚅道:“都没成亲呢……”
“婚礼来日给你,现下就先入洞房?”隋瑛咬了咬林清的鼻尖,林清往后缩了缩,用手挡住脸。
“大白天的,你不害臊,门关好了没有?!”
“哥哥说了,做了一辈子的君子,就是要晚儿这边做一做小人。”他捻住林清两根手腕,握在了一起,摁在自己心口,道:“在你这里,做一辈子的小人,好不好?”
林清涨红了脸,在这温存却侵略性十足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好似只剩下最后紧绷的一根线,在承受不住的最后时刻一声断开后,隋瑛便会从那温柔中跳跃而出,化身为一只嗜血豺狼,将他吃干抹净。
于是他听话地点了点头,“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嘣的一声,线还是断了。
林清发出一声惊叫,便被汹涌的吻堵上了所有声息。
昏了天,暗了地。
第105章第一百零四章他竟是自己愿意!……
林清捧起倪允瞻的文章时,雨滴在屋檐上绽开一朵一朵的水花,青石台阶上蜿蜒一道道细细水流,汇聚在一团银白色的水洼里。白云漂浮其中,几只细脚伶仃的鸟儿好似在天空中戏水。
林清一边看,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你兄长还好么?”
倪允瞻点头,“好得很,成日不见人呢。”
林清“嗯”了一声,便就着倪允瞻的文章做了几道点评,他的观点犀利而到位,倪允瞻仔细听着,心底不禁佩服。难怪,隋瑛倾心不已,大哥的心思也长在这人身上。
伤痛没能摧毁他的美丽和智慧,日光下他的皮肤瓷白,虽有几分病态,掩盖不住青紫色的血管。在他眼睑处,沉着一片云雨前的乌云,温存而又伤感,仿佛诉说某种夜不能寐的悲哀。他的鼻梁直而挺拔,靠右侧一粒痣,就像有仙人拿画笔为他点上去一般的,那样恰到好处。当他说话时,他的嘴角总是上扬,噙着若有无无的笑,当他沉默时,哀伤便如那岑寂一般,由他的眉眼间晕开。
即使无华丽稠服加身,那素色长衫更显其清隽,倪允瞻想起一片萦绕山峦的云雾,泛着灰色的青,又在边缘蔓延出透明的白。他的手,手心手背都是伤疤,有几根手指尖已是缺落了指甲,只剩一团虬曲可怖的肉,很难想象这双手还可以使用。初见时令人心惊,也颇觉可怕,可当它随那轻柔的声音移动在文章的字里行间时,那凡尘目光却不足诉说身为人的意志的伟大。
可见这人并不以身体的残缺为不堪,他接受,且并不避讳他人的目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林清给倪允斟讲完文章后,便也到了歇息时间。郦椿过来扶他回房休息,倪允瞻便看到他是如何抓着那紫檀拐杖摇摇晃晃站起身,蹒跚离开的。
只是他站在长廊下,回首朝自己笑的那一刻,倪允瞻便全乎忘记了这个人身上的所有残缺,在这笑容里,他一如从前,依旧是美丽的。
倪允瞻施然行礼,告别离去。
是夜,当他见到大哥从北镇抚司回来后,还是头一回,他主动问起林清的事。
“他还是挺不错的。”倪允瞻说。
“谁?”
“那个,林见善呗。”
倪允斟摇了摇头,“不是不错,是非常好。”
“不争取一回?”他倚靠在门口,试探着问。
“非把你老师的命夺了去。”倪允斟睨向他,“你愿意?”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倪允瞻撇了撇嘴,故作深沉地摇头晃脑,“这世间唯有一个情字,最为难解啊……还是读书好,还是读书好……”
“滚你的吧。”
“好嘞,我滚了,记得给点银子我,那林见善要收费!”
倪允斟无奈微笑,烛光摇晃在他眼眸,却满是落寞。
——
且说郦径遥下葬后,林清一直惦记着带郦椿去看一看。近日来他去岐王府少了,许是不愿意面对,又或是下意识地逃避,他竟开始如隋瑛的愿,老老实实待在隋府里,不是给倪允瞻看文章,就是教郦椿读书。期间萧慎来过几回,每回见面他都是目光闪躲,两人的交谈也无有个重点,萧慎说两句,就盯着林清看,似是索要某种回答,可林清从不给他任何表示,他便也只能惺惺而归。
只是萧慎离去时,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林清那不甘的眼神。他笑了,且相信这一切都是时间问题。他要做的只是增强实力,直待老师认清自己的时刻。
“我随你的意愿走。”他朝老师点了点头,便转身出了隋府。林清没有回答,只是黯然许久,直到郦椿过来给他端来一碗茶。
“走吧,吃了茶,今日去看你父亲。”
郦椿如今吃胖了些,模样也是乖巧,他点了点头,扶起林清来。
林清为他了头发,不知为何,他对这少年充满了爱怜。他望着这张小脸,似乎看到了许多人。他离开隋瑛时,隋瑛不过十二岁,他遇见萧慎时,萧慎也才十五岁,有时他看郦椿在槐树下扫地,恍惚间他又看到那站在木棉树下的自己。
郦椿害羞地笑了笑,林清待他极好,他既是感激,也有几分受宠若惊。少年不知道用什么回馈,只瞧见他手脚不便,便是处处帮扶,生怕林清累了乏了。两人之间颇有种惺惺相惜之感,什么都不说,也却什么都懂了。
出了顺天城,两人在一山峦间寻到郦径遥的墓冢。这墓冢距离松福寺不远,可遥望山腰间黄色的寺庙建筑群。烧香的烟气随风飘来,郦径遥葬在此处,也算是洗净生前罪孽了。只求他能护他小儿这一世安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椿在墓碑前哭着,烧着纸钱,林清便站在一旁。他在想,林可言的尸身如今在何处?他们姓林的一家,原先在广陵也有宗庙,却也在那场风波中被推倒了。广陵林氏好似从来都没有存在过,那一日高中的风光无两的状元郎,竟为全族带来了灾殃。
手中纸钱一张一张地落于火中,郦椿在磕了两个响头后,起身来到林清身边。
“林叔,走吧。”
林清从沉思中醒来,“不再跟爹爹说会话了?”
“不说了。”郦椿摇头,突然,他抱住林清的腰,将脸埋在林清胸口,嚎啕大哭起来。
少年哭得凶,林清只好抚着他的背,哄着他,“乖孩儿,别哭,别哭。”
一阵风吹过,烟消云散,林清仰首望天,待郦椿平静下来,便牵着他的手沿小道往回走。
只是两人未走出多久,脚步便是一滞。郦椿看清来人,又想起听府内下人说过的一些话,便合身挡在了林清面前,张开了双手,恨恨盯着眼前人。
他的反应倒是在林清意料之外,只听他怒目而视,喊道:“不准你再伤害林叔!”
小道另一头,张邈一身常服,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清以及郦椿,哂笑道:“椿儿啊,你可知,是你身后这人把你爹爹弄进去的?”
“爹爹是跟着你们做了坏事才受到了惩罚,爹爹一点都不怪林叔,是你们把爹爹推出来做挡箭牌!”郦椿气愤道。
张邈却睨向林清,只见林清将手落在郦椿肩上,说:“椿儿,你到林叔身后。”
“林叔!”郦椿眼底现出担忧和恐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含笑摇了摇头,“你瞧,咱们有护卫呢,别怕。”
少年心思单纯,以为所谓的伤害就是狭路相逢,谁把谁打一顿。可殊不知在拥有权力的成人世界,从来没有直接的暴力,那个世界被无尽的阴谋诡计玩弄着人心和生命。所有的刀,在砍向别人时,都先沾上了自己的鲜血。
林清定定地看向张邈,这还是他出狱后两人头一回见面。张邈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他,说:“如今看来你恢复得很好,我从未想过你还能走路。”
“让你失望了吗?”
张邈摇头,“不,我很欣慰,至少在这一点上,你很像他,你们都有不屈的意志。昔日我叫你去死,你偏偏不死,那时我就知道,你是可以活着出去的。”
“你一次一次地主动提及他,且毫不避讳地赞扬他,是因为心上的负罪感已经无法消弭,要用言语来缓解了吗?”林清一步一步走近,他对张邈从来都没有恐惧。从来都没有。
他想起了郦径遥的话,于是他说:“你是他的朋友?是吗?”
“是。”张邈点了点头,“我是他的朋友,我出卖了他。”
“你也出卖了夏炎,你辜负了夏炎。”
这时,一抹诧异从张邈眼中掠过,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于是他露出难以置信的微笑,看着林清,溢满了嘲讽,“我还是高看你了,原来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呢?”林清咽了咽嗓子,继续试探。
“我从来都不认识夏炎,何谈辜负?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隋在山什么都没有告诉你,你还是一无所知,你把我视为出卖你父亲的挚友,且视我为仇人,不错,这一点都不错,可是贤侄啊,我也从来都没有对你说谎,林可言,是真的反了,他是真的反了。他为了当今……当今圣上,反了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极力抓住拐杖,努力让自己不那么失措,他哑着嗓子问:“这倒是稀奇……为皇帝而反?”
张邈走近,拍了拍林清那张惨白的脸,无不悲哀地笑道:“看来是隋瑛故意瞒着你,因为他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就是一个为仇恨活着的人,你依托恨才能活到现在。那我便告诉你,你恨我,很对,却又不对。因为林可言是为了让圣上坐稳这把龙椅,以身入局,在广陵撺掇羽翼未丰的权王造反,亲自给圣上递上了屠刀。可圣上那把屠刀,同时也挥向了你们这姓林的一家。”
“那么,你以为林可言料想不到此种结局吗?”
张邈忽地激动起来,攥紧了林清的衣领,将他拉近,咬牙在他耳边道:“林可言,事发前他对我说,来日会有人要你作证,你做了证就能活下去,他说云深,这一切都和你没关系,大哥要你活下去,活下去……林安晚,你知道吗?是他林可言要我张云深活下去,可他却自己愿意去死,他愿意带着你们一家子为了那个人去死,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不,不……”林清挣脱张邈,直往后退,郦椿连忙扶住了他。
“不,不可能。父亲他,父亲他……”
“不然你以为,你怎么还能好端端地在这里呢?隋在山,在陛下面前,用什么求来了你?就靠他跪的那三天的苦肉计吗?林安晚,你真的……你真的……”
张邈好似痛心疾首,“你真的太天真了。”
林清直摇头,觉得腹内有某种活物快要从喉咙里喷出来,他惊慌地喊:“郦椿,快,快叫马车!我不信,我不信……”
郦椿哭着去叫马车了,片时就扶林清上了车。张邈注视马车远走,怆然变为冷漠,他转身朝郦径遥的墓冢走去。
手里拿着一沓纸钱,张邈点燃后扔在墓碑面前,“也罢,你也算是解脱了。那我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冷笑两声,再度回首,马车早已消失不见。
马车上,林清开始出冷汗,郦椿吓坏了,不断帮他揩拭,可这汗还没擦完,眼泪便又出来了。回到府中,见隋瑛不在,郦椿便差人去衙门里通报隋瑛,说是林清情况不对,叫他快些回府。可就在这空档,林清只身入了厢房,插上了门闩。
“不,我不信……”他一瘸一拐地踱步在屋内,全然听不见门外郦椿的敲门和声嘶力竭的哭喊,“我不信……他怎么会,怎么会自己愿意呢?”
可他仿佛看见隋瑛躲闪的目光,含糊的言辞,又联想到自己被放出来的缘由。
对啊,罪臣之子怎可轻易被放过?
原来放的不是罪臣的儿子,而是挚友的儿子啊。
那三人中,从来都没有张邈!从来都没有!
还有一人,唯一活着的那人,不是别人,是皇帝!
“哈哈哈哈!”林清明白了,他全乎明白了,于是他仰天大笑,兀地跪在地上。
“他竟是自己愿意,他竟是自己愿意……于是他把母亲、姐姐、一家子人的性命全送进去了,那又何苦把我留在世上,让我遭受如此折磨,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残忍,父亲,你看见了吗?我如今这般模样,是你想见的吗?!父亲,父亲!你为什么这么残忍?”
林清绝望地仰天嚎啕,不住锤打胸口,好似要把郁结在那里的一口气给逼出来。他太痛了,痛苦无法消解,生命的意义在此刻分崩离析,他陷入到了一种绝对的荒谬之中。世界仿佛都要离他而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为了他,牺牲了我们一家,你心甘情愿,你心甘情愿……你……你……可林可言,你看看你给他的这个天下,你睁开眼睛看一看,是你要的吗?是你要的吗?”
也许唯有仇恨可以缓解此等荒谬,于是他紧咬牙关,如嗜血饿狼,狠戾喊道:“萧穆,皇帝……皇帝……哈哈哈哈哈哈,皇帝!”
他仰天大笑,好似痴狂,却又在瞬间泄力,恍恍惚惚地倒在地上。
“好难过啊……”他自言自语,含着一抹孩童般纯真而又诡异的笑,尽可能蜷缩成一团,把面孔埋进双膝里,“好难过啊……林安晚,真的,你这一生,真的……好可笑……你太可笑了……”
恍惚间,他好似被撕裂成千百万个碎片,一股风吹起,湮灭在时间长河中,最后一眼,他看到了刑场上的林可言。他在笑,他为了自己的大业而笑。他是个疯子,林清由衷地恨他,可这恨比不过愤怒,愤怒压抑不了悲哀。他浑身颤栗,为了这长久的隐秘,为了他认错的仇人,为了他这不值的一生!
于是惊厥再次找到了他。
隋瑛破开门时,林清浑身剧烈挛缩着,他毫无意识地惊叫,两眼直翻,口吐白沫,双手不受控制地撕扯自己衣裳、头发,在地上疯狂扭曲肢体。
郦椿在门外吓坏了,韩枫捂住了他的眼睛。隋瑛脱下鹤氅把他包住,却抑制不住他的动作。闻声崔大夫匆忙赶来,用针堪堪平息了他。却在平息时刻,林清喉咙间呕出一团有一团乌黑的血。好似要把心中块垒倾吐干净似的,他不住地干呕,同时陷入深沉的昏迷,把自己扔在了幽暗阴间里。
第106章第一百零五章他的心里也下起一场永不……
隋瑛用帕子不住擦拭从他口中淌下的白沫,看崔大夫耐心施针。银针扎在林清身上,好似扎在他的心里,一抽一抽地痛。到了夜半,崔大夫不住打着哈欠,眼底现了疲态。而隋瑛却无半分睡意,只是轻轻抚摸林清的额头,忧心他发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在隋瑛的怀中,林清却缠绵于梦境不肯醒来。大抵是为了逃避现实,在那空空如也的纯白梦境里,他时而化为一株河边仙草,时而化作一只野地小兔。若非随风摇曳,便是灵动奔跑,不知何时倏忽有了人形,脚下便生出道路,他则开始前行。
只是他还未行几步,身后好似凭空生出一双手要将他攫住,拖入凡尘世界。那里是罪恶的渊薮,是荒谬的所在,他对抗着,不愿回去,用自己健全的肢体不住挣扎。他身怀力量,手中甚至还有一副弓箭。
他拉满弓,射向那双由雾气化为的巨手,揉杂愤怒与不甘,他双眼燃烧火焰。可他觉得那黑雾腾腾的双手是如此陌生,究竟是谁不放过他?利箭入体,很快被黑雾吞没,就当林清被逼得退无可退快要被黑雾所包裹时,他发出从未有过的愤怒嘶吼,用五指撕烂了这片天地。他用弓箭击打,用肉身去撞,他的斗争似乎永无止境,直到筋疲力竭。
可就在他以为他要赢的时刻,他射出的那支箭突然从黑雾中出现,直直朝他飞来,扑的一声入体,牢牢定在他的心脏上。剧痛传遍全身,呼吸瞬间滞涩,他跪倒在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仿佛有什么空荡荡了,轻松了,他不再想要逃避了。最终,林清呕出最后一团乌黑的淤血后,他在隋瑛怀中醒来。
他看见隋瑛用手接着他呕出的血,不住地呼唤韩枫。
林清想出声,却只能发出喑哑的低音。他的嗓子在惊厥中喊哑了,很痛,承载不了任何声音。
“晚儿,晚儿……”隋瑛一手自后搂着林清,一只手接在他的下颌处,颤抖着,鲜血淋漓,不住淌落。有那么一瞬间,隋瑛觉得自己快死了。
可林清却颇觉轻松,仿佛心中块垒倏而不见,他好似不再害怕,也不再迷茫,那些所不愿意面对的人或事,他也能坦然站在他们面前了。
于是他抬起手,用指尖碰了碰隋瑛的衣袖。
隋瑛一夜官服未换,面容憔悴,他用干净帕子擦林清的嘴角,又接过清水喂他漱口。整个过程林清都不说话,只是抬眼瞧着隋瑛。他们之间不需要再多言语,隋瑛明白林清已经了然,而林清也知道隋瑛一直在隐瞒。
可这又算什么呢?偏偏他是为他好,却让他不好。
“你知道……”林清靠在隋瑛怀里,艰难地说:“你了解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我了解你……”隋瑛点头,手中动作不停。帕子将血抹开,却擦不掉,隋瑛很着急,他的动作带上了慌乱,似一种逃避。
“你不要再管我了。”
动作停住,隋瑛嗔笑,“我怎么可以不管你。”
“我累了,你也累了。”
“我不累。”
林清闭了眼,两行眼泪垂落,“我并不原谅,可不原谅谁,我也不知道了。”
“那都是过去的事,他们有所选择,有所坚持,和你无关。”
“我失去了一切。”
“你还有我。”
林清笑了笑,无不悲哀。他贴在隋瑛胸口,听他的心脏跳动着,每一声都在说爱他,可每一声也都在说,放下。
可他放不下。
他不可能放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眼睫翕动几分,林清不再说话。隋瑛小心地放开了他,林清便枕着青缎枕头,愣愣怔怔地盯着虚无之处。
窗外又开始下雨。
他的心里也下起一场永不停息的雨。
——
一场雨,将另一人的希望再度浇灭。
怜妃看向从黑暗中现身的范,颤抖地问:“这么长时间,他们还是改变不了他的心意么?”
范沉默地点头。
怜妃笑了,笑得满眼是泪,“我就不信,我就不信……昏庸,昏聩!”
她一手一手锤砸着观月阁的栏杆,羊脂玉手镯撞得叮当响,手掌也泛起一片伤红。范心疼道:“娘娘,我们再等一等,再等一等罢。”
“不能再等了,我受不了了……范大人!我们这些人的命本就是他给的,还给他也是应当!这么多年,我所行之事不过就是为了这一刻!”
“娘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用再说了,我心意已决。”怜妃抬手制止了范的劝慰,显露出从未有过的坚毅,愤慨道:“他们的火烧得不够旺吗?就让我为他们再添上最后一把柴火罢。”
怜妃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碎玉,似是一块玉佩的一半,她递给了范,说:“拿着它,只要他瞧见了,便会信你。”
“娘娘……”范露出难过神色,“还有,还有回头机会。”
“不,我就是为了这一刻而活着的。”怜妃露出少女般的微笑,“我是自己愿意的,且乐意的。”
“可他,他都记不得您了……”
“如此更好,我不要他记得我。”
她转身,遥望皇城之外的某一方向。她知道,雨天是没有风的,是不能放风筝的。曾经的童音一片,泪水两行,支持她走到了现在。
是,她希望他能够将此间的怜妃忘记,活在他心中的永远只有那个受了伤,蹒跚在宫道上,被他护在身后的女孩。
是夜,庆元帝摆驾来到观月阁,却未寻见爱妃身影,于是问,怜妃去哪里了?难道宫人没有通报今日自己要来?
宫人们支支吾吾,均是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庆元帝瞧他们心里有鬼,便差了姚然,说是这群宫人不老实,拉下去挨个儿打二十大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宫人们顿时一个二个纳头便拜,大声喊冤说是怜妃不告诉他们自己去哪里了,谁人也瞧不见怜妃身影。
庆元帝不禁纳罕,虽说自己对其宠爱有加,怜妃也不是个不知礼数的主儿。今日竟不知下落,实在是蹊跷。于是他吩咐姚然差人在宫内寻找,片时边听人来报,说是有小太监看到午后怜妃改头换面,一副宫女打扮,往东宫方向去了。
顿时庆元帝怒火中烧,好似猜测到什么,他不允许人声张此事,低调地摆驾去了东宫。夜色深沉,东宫宫殿的轮廓模糊在黑暗里。几名守门的宫人一见他来,竟都吓得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话都说不明白。
“谁人出声儿,朕就杀了谁!”
扔下如此一句,庆元帝进了东宫,宫女和太监瞧他怒气冲冲前来,个个儿都失掉了呼吸,有个太监竟两股战战,吓得当场失禁。庆元帝认出这奴才是太子身边亲近的,更加确信自己心中猜想。而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寝殿里传来熟悉的俏音,如此欢欣,如此娇媚,他险些站立不住,姚然连忙在后扶住了他。
“主子,咱回去罢。”姚然颤声道。
“不……朕要看看这个贱人和不孝子究竟,究竟……”
说罢,庆元帝放低了脚步声,朝太子寝殿处走去。
而这时,太子尚沉醉于怜妃为他带来的前所未有的温存中。他拉着她玉髓似的手,在唇下吻着。怜妃也吻他,吻他的眉眼,鼻梁和唇。怜妃说爱他,凄婉而动情,太子激动地搂了人的细腰,压在了身下。
“待我继位,定要纳你为后。”
他动作不停,不住立下誓言,怜妃将他缠得紧,若水蛇一般。
“好。”怜妃娇声道:“可我是皇帝的人。”
“我以后就是皇帝,我以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话语未落,轰地一声寝殿大门便被一脚踹开,在这声巨响中,太子大惊,就要从怜妃身上起来,却被怜妃死死搂着脖颈,尖声喊道:“太子,你要往哪里去!”
“逆子,逆子!”
隔着一道床帷和屏风,太子惊恐地看到了庆元帝的身影,他几乎失去了呼吸。而当庆元帝愤怒的斥责传来时,他早已经化为一座雕像,半分不能动弹。
所有的温柔悉数退却,只有彻骨的寒冷,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僵硬地转头,看向身下的怜妃。
他看见她歪着头,下颌凑近光洁的肩,斜眼睨他,露出得胜般狡黠的笑。这笑纯洁、灵动,却又是若妖魔般诡异。
他不明白了。
方才怜妃说爱他,可这个时候,他却觉得她恨他。是啊,那双如水眼眸里,从来都没有爱意。有的只是与他一同万劫不复罢了。
太子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大概是急火攻心,惊吓过度,他竟什么话都说不出爱,浑身哆嗦了一下,两眼一翻,就此晕倒在了怜妃身上。
当夜,群群太医围住了太子,而怜妃则被几名宫人从太子床上扯出。他们拔掉她头上的一切珠花,摘下她所有的首饰,堪堪为她披了件体面的衣裳,就将其扔进了掖庭深处的冷宫里等候发落。
只是在东宫庭院里与庆元帝最后擦肩而过的时刻,所有人包括皇帝都在等待她的认罪和求饶,她却一言不发,怀揣必死的欢愉,无视众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双目灼灼,微笑地凝视前方。
第107章第一百零六章女人有时会将牺牲当作一……
“好消息,好消息!这是天大的好消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岑长青的脚步响彻在环廊下,隋瑛从厢房里出来,问:“出什么事了?”
“昨儿夜里宫内穿出丑闻,这回是压都压不住了,那太子竟秽乱后宫,和妃嫔通/奸,被圣上抓了个正着!”岑长期激动得两颊直颤,“这回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太子了!”
“想不到……”隋瑛苦涩一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我们想尽办法找他的错漏,他却不知收敛,干犯到圣上头上去。罢了,现在宫中情况如何?”
“这事儿本是压着的,没叫人知晓。可那东宫内闹得动静太大,连夜处死了一批人,还有那观月阁,都是哭天抢地……”
“观月阁?”隋瑛皱眉,“可是那位……怜妃的居所?”
当初庆元帝力排众议为怜妃修缮观月阁一事朝野内都是知晓的,又因那孝王一事,观月阁一直在隋瑛心中是个过不去的坎。可联想到怜妃,隋瑛心中总有些说不清楚的感觉。不知是否是幻觉,他模糊的回忆中,始终徘徊着她的声音。
可臣子和妃嫔,又是怎么得以见面的?
岑长青看到隋瑛面露疑惑,便想起什么,说:“是怜妃,您见过的,许是不记得了,那时您快冻得够呛,脑袋都僵住了。听金瓜公公说,在玉峦殿外怜妃给您披了件大氅,也是当时圣上心思在别处,不然定是传出些闲话连累您。”
隋瑛记起有这么件事来,纳罕道:“这事还真是蹊跷。”
“有何蹊跷?”
隋瑛摇头,他说这话全凭直觉,他哪里有半分了解怜妃,连其面容都未有印象。岑长青见他摇头不语,便也不问了。只是渐隋瑛方才从厢房里出来拧着眉头,面色极不好看,于是指着屋内问:“是他出什么事儿了?”
隋瑛看了一眼他,摇头说:“没事,你先回去吧,此时莫要声张,免得给别人落了口实。只是想必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如今对我们来说,也是道助益,不可轻易放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行,那下官就先行告退。”
岑长青走后,厢房内传来咳嗽声。隋瑛转身走进,关了门,见林清扶床柱坐了起来。隋瑛拿起桌上茶壶到了杯水,递到林清嘴边。
林清摇了摇头,说:“不渴。”
“那便漱个口。”
林清凑前含了口水,吐出来都是淡红色。隋瑛神色凝重地将茶盏放回桌上,便坐在林清身边,放下了床帘。
“外面刮风了。”隋瑛说,给他拢了拢身上的毛毯。
“有什么风刮得比宫里的这阵仗大?”林清看他,眸里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隋瑛轻笑一声,抬起手为他了鬓角,“既然连岑长青都知晓了,想必这事已是传遍了朝野,这一回东宫无论如何都要给个说法,极有可能叫陛下松口,使岐王上位。所以我一直说,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我们所需要不过是耐心和坚持。”
林清的目光淡淡地从隋瑛脸上掠过了,没有任何表情。是以隋瑛这两日一直在想,林清究竟是怨他,还是解他。
要说怨,他并不使性子,也不争吵;可要说解,他却又冷淡得很,沉默多于言语。
只是林清说得没错,隋瑛累了,他真的很累。为天下民生艰难而忧愁,为岐王一事而心力交瘁,为林清也是多日提心吊胆,里里外外,仿佛都有天堑似的困难。随便哪一项放在人身上都会压得人喘不过来气,可他却日复一日,砥砺前行,常怀信心,并不抱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哪怕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说他贪心也好,异想天开也罢,他总想给这世间一个周全。百姓和官吏,君主和爱人。只是今年顺天城的苍穹好似破了个口子一般,雨下个不停。细细雨丝模糊了凡尘,叫隋瑛看不清了。即使林清就坐在他眼前,他也看不清他。
许是两人之间也在下一场不湿头、不沾衣的雨,将他们分得很开,叫他伸出手,触碰到的却是一个稍纵即逝的幻影。
“我给你一个结果,好不好?”隋瑛握住林清的手,用笃定的声音吸引林清游移的目光。
当林清将他映在眼底时,隋瑛露出令人信服的笑容。他渴望用这道笑容让林清安心,于是追补道:“陛下为那怜妃修了观月阁,自然是宠爱有加,如此秽乱之事,太子这一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东宫易主,板上钉钉!”
林清依旧沉默,只是扬起一边嘴角,算是给了回应。
“我累了。”
“你休息。”隋瑛将枕头放倒,扶林清躺下。林清躺下后就闭了眼,隋瑛站在一旁看了他一会儿就出门了。
此际,成百上千的折子飞进内阁,均是弹劾东宫。平日里被压制的、欺辱的、忌惮的、不敢出声儿的,此回紧紧抓住了机会。
霎时,内阁里忙碌一片。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幽暗宫道中,掠过一道清丽身影。几个绕行,这身影便来到掖庭深处,站在一座荒废冷宫前。宫外守卫站在檐下,就着月光看了一眼来人,从她手里接过一碇银子便转身打开了门。
奚今左右张望一番,便步入庭内,庭院中,杂草疯长,青苔覆盖了石板路,昔日整齐的石雕如今已风化,轮廓模糊不清。池塘里的水早已干涸,石桥孤独地横跨在枯萎的水草上。她还未走几步,便听守卫说:“还请郡主一炷香时间就得出来。”
“知晓了。”奚今提着裙摆,碎步跑向那森寒宫殿。
宫殿大门微敞,朱红色漆面剥落,显露出腐朽木料。窗棂间透出的月光在地上投下断断续续的影子,映出一片冷清与荒凉。无人的长廊在夜风中如空洞的幽灵,仿佛等待未知宿命。
在长廊下绕过几个弯,奚今遽然止住脚步。侧耳倾听一番,她推开了沉重木门。
在堂内角落里,竟蜷缩着怜妃。月光照进,打在她泪痕斑驳的苍白面庞上,她亮闪闪的眼眸里露出对来人的欢喜,以及一抹得逞后的狡黠笑容。
就像一只小兔儿似的,奚今不由得想起,到了如今她不过也是少女年纪。
“你知道我会来?”奚今站在门口,问。
怜妃甜甜地笑了,“当然,你不来,我也会差人求你来的。”
“若是我不来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怜妃直勾勾地凝视奚今,“你会来的,我了解你。”
“你我不过只有几面之缘,你何来了解我一说?”
怜妃垂下湿漉漉的眼睫,温存道:“我当然了解你,我了解他身边沾亲带故的任何一个人。因为这么多年,我就是为他而活着的。”
“他?”奚今抿嘴,试探着问,“是岐王吗?”
怜妃诧异抬头,惊喜道:“我就知道你猜得出来!郡主,你真是聪明,难怪端妃如此喜悦你,隋大人也视你为亲妹子……”
“可我和岐王并无过多交集。”
“不,不……”怜妃摇头,“你们有,你们不仅现在又,许是来日,来日也会有……”
“你在说什么?”奚今蹙眉,心底难过,不禁忿忿道:“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陛下对你如此宠爱,你何苦要为一个男人牺牲到如此地步?他吩咐你的?还是你……”
“是我自愿!我全然自愿!郡主,他都忘记我了,这么对年,我只和他说过一句话,打过一次照面,他早已忘了我了,他从来没加任何人去做这等事……”怜妃说这话时,声色渐软,却并无哀伤,“女人有时会将牺牲当作一门事业,我就是如此,我是为他的大业而牺牲,并不求他记得我,更不求他爱我,因为这是我的功绩,我的成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奚今难以置信地摇头,她宁可相信眼前女子是被人利用差使,而不是这般为爱痴狂。可怜妃却并不在意,她强撑着站起身来,却又轰的倒下。奚今这才发现,她的双腿已被打断。
怜妃从怀里掏出一枚断玉,“这一枚玉,求你交给岐王。”
“我为何要帮你?”奚今故作冷淡。
“你不是帮我,你是在帮你的隋大人,他劳心劳力这么多时日却无果,这一回,想必定能叫东宫易主,那么我这条命,也算是值当了。”
奚今颤声问:“你这是何必……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话说至此,奚今的眼泪是再也忍不住,当怜妃终将香消玉殒,她这位和她只有过几面之缘的女子,却感到深刻的悲伤与哀切。她难过地摇头,“你也说,他是连你都不记得了……”
“是啊,不记得了,可我记得他,我们教坊司的戏班子都记得他。那时他挡在我们面前,不叫那几个太监对我们出手,师傅哭,姨娘哭,姐姐们也哭,都以为这回是死定了,可礼部都拦不下来的人,他拦下来了……他哭着拦下来了……”
“那时我在人群中有多么不起眼,我只有十岁,我只为他捡过一次风筝,可他瞧我手上有伤,便问我这伤是哪里来的,我说这是练琵琶练不好,叫师傅用藤条抽的……他就说,以后莫要弹琵琶了,去他身边,一起放风筝,我们要放好多好多的风筝,放到皇城外,做自由自在的一对鸟儿……”
“可教坊司的戏子怎可与皇子有交,我回去跟师傅一说,师傅还说我异想天开哩,可后来他竟来教坊司寻我了,整个戏班子都偷偷来看他。他带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是我们这些奴才从不曾见过的,他说和我们在一起开心,师傅姨娘们都喜欢他,姐姐们也喜欢,我担忧他不喜欢我了,可他却说,他只和我一起放风筝。”
“我们年年都在一起放风筝,直到那日师傅遭人构陷,弹的曲子犯了圣上忌讳,大太监们说我们和宫外有交集,说我们犯了宫规,先是要赐师傅毒药,后要给我们一人五十大板……可他们说,埃五十大板,还不如喝毒药,至少死得痛快……”
“所以后来他救了你们?”奚今说,“可那时他也不过才十多岁。”
“是啊,他定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先前师傅姐姐们都说,哪里有皇子冬日里穿这样单薄?小脸儿冻这么通红的。照顾他的妃嫔对他根本就不上心,还是师傅为他的大氅缝了夹棉,他是我们的主子,也是我们的亲人。那一日,他在太监们面前张开手,把我们护在身后,说要怎么对我们,就怎么对他,那几个大太监又是劝他,又是吓他,就差没欺辱他了。可他扛了下来,他救了我们的命……”
怜妃露出幸福的微笑,“所以说,我们会报答的。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会用尽一生去报答他,他不需要记得我们,不要回报我们……有一日师傅说,三皇子是有做皇帝心思的,他只是不敢,也不能,可你看他读的书,他竟研究什么帝王之道呢,他是有这个能力的,他多勇敢,他一个人面对东厂的那些人,就连礼部都放弃我们了,可他不退缩,生生地把我们求回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师傅死前拉着我的手说,你别忘了岐王,我们都不要忘了岐王……我们在为皇帝和大臣们弹曲时都听见了,他们都说岐王有了这个心思,他拜了一个老师,有天纵奇才,定能帮他成事。我们等待了这么多年的机会,来了……”
奚今说:“所以你成为了怜妃?”
“是!”怜妃激动起来,道:“这是天意!老天都站岐王这一边,皇帝看上了我,他看上了他曾经要杀的人……可他根本不认识我,也不知道我心里从来只有另外一人,他看不起也从不放在心上的人。岐王为他伤透了心,,少时他便在假山后偷偷哭过,说皇帝不爱他,但凡皇帝把给我的宠幸给他一点,他也不会那么难过……”
怜妃泣不成声,泪水一滴一滴地淌落,在地上皆是心碎的痕迹,“所以我要帮他,我要帮他……”
她朝奚今爬去,抓住奚今裙角,乞怜地仰望奚今。奚今蹲下身,难过地帮他了头发,“那么你自己呢?你一点都不在意你自己么?“
怜妃露出昳丽笑容,这样近的距离,奚今发现她唇间有一颗小虎牙,是一颗尖锐的,可爱却能划伤人的虎牙。她并不柔弱,“怜”这个封号并不适合她。
“思念已经带走了我的半条命,郡主,如今我要死了,他们预备将我饿死在这里。”怜妃将玉塞进奚今手里,兀地啜泣起来,“我死不足惜,我是个有罪的人,我手上沾染了太多的鲜血,我,我……”
“你为了他,不惜弄掉自己的孩子。是吗?”
怜妃惊诧抬头,“是啊,郡主,我怕生下来,是个龙子……所以我不允许,我不允许有任何人威胁到他,我不允许……”
她想起自己那夜的疼痛,堕胎药多么苦,她的小腹有多痛,像是有一双手在里面抓挠,哭泣着不要离开。可她却说,你不走,我的事完不成。你走吧,就是生下来了,你亦是要和我一起死的。
只是她太过于年轻,无法摒弃那颗良善的心。她亦不能战胜愧疚,未出世的生命在她手中陨落了两条,她曾自己在某个深夜里喝下堕胎药,在床榻间疼痛欲绝,也将这药送进另一妃嫔的寝殿里,让她和自己一般承受身心之痛。她无所不用其极,她规避着一切可以阻挡他的可能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所以她不愿意让萧慎再记起她,她改变妆容,更易语气,为的就是当她再次鼓起勇气站在萧慎面前时,他认不出她。
怜妃是一个秽乱后宫,让皇帝和太子都颜面蒙羞的女人,而在萧慎回忆中的永远只有一个和他一起放风筝的女孩。
那风筝越来越远,最终断了线,飞出皇宫,飞出顺天城,在蔚蓝的云间化作一只鸟儿,去往谁也不能瞧见的极远极深之处。
即使在天上,她也会注视他。她会说,不错,曾经的那些人的确关心你,可我却是爱你。爱这个字眼我用我这微不足道的一生写就,并不奢望你有所顾念。我对你毫无所求,亦毫无所愿。你记得也好,忘却也罢,我那无声的仗就打到这里,我的路亦到此为止。
“三皇子,不能再……陪你了……”
三日后,怜妃薨于掖庭。
第108章第一百零七章我来,是为一个女人。……
“今年一直下雨,都快要入夏了,一次风筝都未放过。”沅儿倚靠在门边,手里百无聊赖地玩着一柄折扇。一只飞虫嗡嗡地飞了过,他打开扇子去扑飞虫,啪嗒啪嗒,赤脚在环廊下踩得直响,他咯咯地笑个不停。
“沅儿,你是个笨蛋,连一只虫子都抓不着。”金瓜在一边嗑瓜子,他喜欢磕南瓜子儿,沅儿说他脸上的雀斑就是磕南瓜子磕出来的。
“哼,我这是无聊,抓着玩儿呢,我以前在戏班子里,可会抓,你瞧——”唰的一生,折扇猛地打开,携风击打在飞虫身上。飞虫当即坠落在地。
“有两下。”金瓜扔了手中的南瓜子,拍干净了手,说:“怎么想放风筝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爷喜欢,我就喜欢。”
“如今王爷可没时间放风筝,宫内出事儿了。嘿嘿。”金瓜今日心情极好,萧慎用不着他时,他便日日来瞧沅儿。和沅儿呆在一起舒服,沅儿从不觉得他是个阉人,且沅儿还是他交的第一个宫外的朋友。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沅儿来了兴趣。
金瓜却神秘兮兮,东掩西藏,沅儿想起以前萧慎嘱咐他别询问任何有关宫里的事,于是便收了声,自顾自地又抓了根笔,去练字了。近日来他练得很好,他开始写瘦金体。
“喏,我问你件事。”金瓜凑了进来。
“嗯?你还有要问我的?”
“那可不……”金瓜眼珠子一转,问:“你说,你在这岐王府无聊不?”
“嗯……有时候会,但和王爷在一起,我很幸福,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每个人都对我很好……”
“嘿嘿,这岐王府终归还是小了点。”
“这还小?!”沅儿瞪大了眼睛,“可以养好多个戏班子、搭好多好多个戏台子了!外边亭台楼榭,样样都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它再大,也是个王府,王府么……没意思,要说这天下最好的宅邸,自然就是皇宫咯。”
“皇宫大,里边儿就不无聊了?”沅儿歪着头,一脸懵懂,金瓜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真难想象他露出你这幅表情来。”
“谁?”
金瓜意识到说漏嘴,连忙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说:“没谁!我问你,要是有一日,咱搬皇宫里去住,好不好?”
“这哪里敢想!哦,你以前是宫里出来的,怎的,你要回去了?”
“笨蛋,我都说你也去了。”
“我如何去?”
“自然是王爷带你去。”
“可王爷为什么要去呢……”话没说完,沅儿就惊掉了下巴,“你是说,王爷要做皇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嘘嘘嘘!你小点声!你这个沅儿,脑子笨,还一惊一乍的!”
沅儿似是没缓过来,仍旧呆楞着,半天才嗫嚅道:“真不敢想……王爷能做皇帝,是天大的好事,可是……可是王爷要是做了皇帝,会不会不要我了?”
“断然不会!绝对不会!”可话如此说,金瓜却是心里为难,皇帝自然是想要什么就要什么,能要正主了,还能……想到这里,金瓜心里直难过。
“你这沅儿,瞧你穿的什么衣裳,怎么还赤着脚?也不找殿下要几件漂亮衣裳,用些珠宝打扮打扮,你素得不能再素了!”金瓜兀地激动起来,沅儿却嘟嘟囔囔,说:“我听闻府内的银子都拿去买灾粮了,再说我不需要那些东西,我有衣服穿,我不穿鞋,是因为我喜欢踩水,这雨一直下,我的鞋总是湿。”
“你真真正正是个笨蛋。”金瓜夺来沅儿手中折扇,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这两年沅儿长高了,比金瓜还高了两寸,沅儿笑着去夺扇子,两人又玩闹在环廊底下,嬉笑声一片。
而在不远处的云栖苑,隋瑛、岑长青等人和萧慎在一起吃茶议事,萧慎心情极佳,岑长青也是满面春风,隋瑛虽内心喜悦,但还是安抚萧慎等人,切勿喜形于色,尤其在外时刻,被人瞧见,名声受损。毕竟这是家丑,家丑不可外扬,萧慎作为皇子,在此件事上不当沾沾自喜。
萧慎知晓这是隋瑛在为他的名声考虑,如今以隋瑛、程菽为首的官员正在齐力推举他入驻东宫,此刻他务必得小心翼翼,注意德性品行,毕竟支持他的多为清流。
“折子已经看不过来了,看来百官苦太子久矣。只是这一回张元辅倒是没有作声。”提到张邈,隋瑛想起郦椿跟他讲的事,不由得叹息。
“哪里还敢做声?这一回明眼人都知道是无可挽回了!”岑长青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隋瑛摇了摇头,“话不能说太早。”
他看向萧慎,“你去年买粮救灾,群臣都看在眼里,就是岭南、宁中的一些地方官员,都对你颇有赞誉。百官的支持都是你该得的,只是如今关键时刻,可不能骄傲和肆意,顺天城里眼目颇多,这时间人人都盯着你的错谬,就等着你犯错。”
“学生明白,学生会恪守德行,修身养性。”
隋瑛点了点头,再交代了一些,就预备回府,临走前萧慎说听闻林清又病了一场。不收礼,总该收点药材。就算叫人察见了,也是学生对昔日老师的一片心意,要论道也是出于孝心。
萧慎这么说,隋瑛便也应允了。如今户部发不下来银子,欠奉已经足足几十两了。不是昔日隋瑛家族里还有几枚玉胚可以典当的、,他这个一品官员还真是快养不起家了。
要给林清养身子,自然需要药材,隋瑛便谢过萧慎,揣着药包走了。
“难啊。”马车内岑长青叹息说:“我家也快揭不开锅了,拙荆能干,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什么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希望就在眼前。长青兄,你我迎着风,闷头先上吧,底下还有那么多百姓,我们是养不了家,还不至于饿死,听闻朔西又闹起灾荒饿死人了。再这样,东州也不远了。”
隋瑛目视前方,攥紧了拳。在他眼下,沉着乌青一片。他已经足足三日未曾睡过一个好觉了。只要岐王入驻东宫,就离改革又近了一步,这黎民苍生的盼头,就多了一分。
深吸一口气,他在摇晃的马车内闭上了眼睛。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隋府中隋瑛熬了药喂林清喝下时,一辆马车停在隋府门口片刻,最终还是径直离去。马车内,奚今思索再三,决定此事先对隋瑛等人按下不表,径直前往岐王府。
毕竟这是两个女人之间的约定。
奚今在路上时,萧慎正在府内看沅儿写的字,沅儿的瘦金体写得越来越好,这两年他认得了很多字,书写也越来越美观。只是这字写得少了些神韵,也无锋芒,笔法略收敛,处处露着怯。这种字,还是适合个性强的人。
萧慎想起了林清,不禁嘴角上扬。他抬起手摸了摸沅儿的头,又将他拉进怀里在唇上厮磨了一番,沅儿只是睁着眼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殿下会一直带着沅儿吗?”
“当然。”
“以后去别处也带着?”
“可是嫌府内无聊了?如今不方便带你出去。”
“不,”沅儿楼了萧慎脖颈,在他暖烘烘的颈窝里低声说:“以后殿下换了住处,别忘记带我过去。”
萧慎的手游移在沅儿微躬的脊骨上,一节一节地用指尖跳跃着,“当然。”
他扔了沅儿写的字,抬起他的下巴,吻了吻沅儿的唇,“以后可以写一写颜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不是喜欢徽宗的字吗?我上次瞧见你看一副字看了很久,我问了,是徽宗的字。”
萧慎笑着摇头,拨开沅儿额间的发,“我是喜欢,但不适合你写,你不必为了我喜欢而写这种字,想一想你喜欢什么样的,就写什么样的。”
沅儿多想说,他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字,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爱不爱写字。只是他已经习惯于顺服,他点了点头,说:“好。”
这时,金瓜在外边说是定国公府上的奚今郡主来了。
“奚今?”萧慎皱眉,“她怎么会来?”
虽然往日里也不是没来过,但都是跟着隋瑛过来的,这样的单独拜访还是头一回,萧慎不由得郑重对待。沅儿很有眼力见儿,马上就从萧慎身上下来,给他了长衫,披上了一件外袍。
“晚上再来看你。”萧慎捏了捏沅儿的脸,就出了落云院,往云栖苑走去。
奚今站在池边,垂首凝望湖水。见萧慎前来,便端庄行礼,萧慎回礼后,两人落座。
未等萧慎发问,奚今便仔细观察着萧慎神情。萧慎被他这么一看,脸倏尔就红了。他并非不喜欢女子,只是少年时期遇到了太过惊艳的人,就此覆水难收了。如今奚今这样看他,真叫他无所适从。
“咳咳……嗯,这个,郡主,你今日过来……”萧慎率先打破沉默。
奚今看萧慎这番单纯模样,不像伪装,便道:“是为一人而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大人么?他午时就走了,也是两个时辰了。”
“不,不是为了他。”
“难不成是奚越?我上次见他,他变化挺大,我真该感谢他,那时我听闻林师入狱,险些撂挑子不干,赶回京内,还是他劝住了我。难道这回他在东州出了什么事?”
萧慎直犯嘀咕,就见奚今摇头,“不,也不是。”
她抬眼看他,一字一句说:“我来,是为一个女人。”
第109章第一百零八章她爱他,以至于为他身边……
“女人?”萧慎迅速在记忆里搜刮,以确保自己生命中没有出现过什么还能和奚今有过交集的女人。可在奚今冷静的目光中,他不禁生出自我怀疑。
奚今则是按下不表,趁此机仔细观察萧慎神情,见其疑惑不已,又有些许无措,不似是装出来的,便从怀里锦囊中拿出那枚断玉。
“这是她托付我给你的,口中虽说不要你记得她,却还是要把信物给你,你认得吗?”
萧慎一愣,结果这枚断玉,心底顿时掀起风浪,瞪眼道:“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记得她?”
萧慎颤抖地捧着这枚断玉,往事涌上心头,风筝的尾巴便在强劲春风簌簌作响。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纯真无邪的笑脸,在他耳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他人生中少有的快乐,他初次感受到的关怀,便在目睹这枚断玉时,他的眼眶倏尔发红。
“我记得她,可……”萧慎眼底盛满了疑惑,是湿润的。
“你不知道她是谁?”
“她……她是小风。”
“原来,她叫小风……”奚今悲哀地笑了笑,“怪不得,你那么喜欢放风筝,她便化作一缕风了。”
“郡主什么意思?这玉是我出宫前送她的,为何会在你的手里?”
奚今看向萧慎,不无伤感道:“殿还猜不出来吗?你仔请殿下细想一想,在宫里,有哪个女人跟你说过话,打过照面,哪怕就是一面……”
萧慎哑然,忽地心里涌上无限悲伤,这悲伤引他走向一道长长的宫道,他那时陷入沉思,丝毫没能察觉女人的前来,即使说了一两句话,他也未曾将目光落得几分在她身上。若他那时多看几眼,许是……
“许是就能认出来了……”萧慎落泪,捧着玉道:“是她!竟然是她!小风,就是怜妃……是吗?”
“不然你以为,这件事就来的这么巧?”奚今道:“所谓好风借我力,送我上青云。这风,是为你刮起的。”
萧慎失魂地跌坐在椅中,脸色苍白,金瓜在一旁见了,连忙掏出帕子为他揩泪。
“是她自个儿愿意,是她自个儿愿意!主子,切莫悲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慎黯然,只听奚今说:“没错,她是自己愿意,为了一个忘却她、认不出她的人,她弃绝了她未出世的孩子,手上也沾染了他人鲜血,甚至甘愿走向死亡……身为女人,我真想骂醒她,可她却视其为使命,视你为活着的意义。”
奚今哽咽一阵,继续说:“我亦不知她还做了些什么,可她什么都不求,她甚至不求您记得她,若是殿下大业终成,算作我个人的请求,恳请殿下为她烧一只风筝,来生自由自在,为自己而活……”
说吧,奚今翩然离去,萧慎握着手中断玉,早已是说不出话来。
“可是,这玉为何断了呢?”他又笑又哭,“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
萧慎想起林清曾说那怜妃奇怪,他亦记起怜妃为隋瑛披过衣裳,还有那一日,她来到他面前,用极寻常的语气说她为林清讨了一味极好的药……她关心着他身边的每一人,其实也只是关心他一人。
她爱他,以至于为他身边人流泪。
只是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她眼泪只为他一人而流。
萧慎难过不已,已是潸然泪下。走出云栖苑,他扬起头,看向蔚蓝苍穹。雨停风起,带来一片暖意,湖面微澜,犹如故人眼眸。
春天已经过去了,如今已经不是,你我放风筝的时节了。
可是风筝未必只能在春天放,只是身边再也无你了。
很早之前都已无你,可这一回,却是真真正正地,无你了。
“——不,我相信你一直都在。”另外一人在心底说,那心上道道伤疤,却不如这一道最为深刻,掖庭中,冷宫前,范垂首站咋那堵萧瑟木门外,沉默不语。两道细细的泪痕挂在他脸上,他嘴角上扬,喃喃道:“哪里又是你单单走向我?对你,又哪里仅仅只是感激?”
“你的心愿,我会帮你实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交托的,我一定帮你做到。”
“你不要他记得你,我也不要你记得我。”
淡淡的月光中,宫墙斑驳,藤蔓如无声的守卫,攀附在裂开的砖石上,仿佛在悄然生长中吞噬着鲜活生命。夜风吹过,轻轻拂动残破的帘幔,发出微弱飒声,好似对他话语的回应。仿若有一只手,轻柔地掠过他面庞,为他擦去眼泪。一缕清风掠过,带起一片湿润,湿润中夹杂花香,暗夜里的月光披洒在肩,范死死握紧了手中的断玉。
——
程府内,程菽将一叠折子推至大案的一边,一副长随打扮的宋步苒便眼疾手快地将所有折子规整好,整整齐齐地码在案卷架上。
程菽从案后走出,来到隋瑛身边,“就看后日早朝了,这些人写的折子倒是措辞激烈,只是不知道到了金銮殿,又有几个敢出声。”
“无论如何,这一回是背水一战了。”隋瑛垂眉,“我主管吏部,这些天,多少人官员来我府上哭诉,我府上从不接待人,却也禁不住他们的央求。朝廷的欠奉拖得太久,多少京官连房子都租不起,府上已是揭不开锅了。”
话说至此,主管户部的程菽更是黯然,这些天他府上何尝不是如此。眼见有扳倒太子张党之机会,平日里默不作声的官员们瞬时蜂拥而至,他们也不闹事,就是一个劲儿地哭诉,叫程菽心底好不难受。
是以这一次,程、隋两人联合官员,预备在早朝上直接向皇帝施加压力,恳求置换东宫。这算是死谏了,只是因为怜妃那事相较以往多了几分把握。
两名挚友相视一笑,眼中有自信,亦有落寞,更有疲累。
“迟迟——”程菽转身,对卷宗的宋步苒说:“你去趟衙门,叫江宁和余杭的两名清吏司主事午后来府上寻我,带着账册。”
“好的,老师。”说罢,迟迟向两位大人行礼就推门离开,她行的是男子的礼仪,装扮也是男子。隋瑛轻笑一声,看向程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看,这迟迟比寻常男子都要能干。”
程菽无奈摇头,“迟迟想做事,我能给的也只有这么多,这已经是坏了规矩了。”
“你也是肯为别人坏规矩的人。”隋瑛拍了拍程菽的肩,“真是意想不到。”
“一哭二闹三上吊,谁受得了?”
“看来你很在乎她?”隋瑛接下了话茬。
程菽一愣,清了清嗓子,“毕竟是自己的学生,还是知止的妹子,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陨霜,你当真看不出那迟迟的心思?她想做事不假,她心里有你,也是不假。难不成你仍旧忘不了亡妻?她也是乐意见到你幸福的。”隋瑛是个直言直语的,况且他的好友已经独身多年,若身边有个陪伴,他也是乐意见到的。只是他算是看明白了,他这好友心地敞亮,唯独在这情事上,竟是恍惚不明。
程菽垂下眼眸,回给隋瑛一声轻笑:“我哪里是如此不解风情之人,忘不了亡妻是一,二则是,只是我已年近不惑,做她父亲都是足够……”
隋瑛不禁大笑,“你这可是在讽刺我了,我这边连性别都不是问题,你这年龄道还是个问题了?陨霜,这迟迟的心思路人皆知,她望着你的眼神,就是我这个外人都看到那渴求了,你要是再这么圣人下去,迟迟一走,你可是要追悔莫及啊!”
“她,她会走么?”程菽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到了出阁年纪,总是要嫁人的,你若不清楚自己的决心,你便想一想她若嫁了人你如何,总归我是见不得林见善和别人在一块儿,他提起别人我都不乐意。你是个长情的人,听闻嫂子离世后你悼念了足足三年,如今,你也得从过去中走出来了。”
“嗯。”出乎意料地程菽竟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说:“我怀念她不假,对迟迟,却只是因为越不过心上这道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到底在担忧什么呢?”
程菽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自己在担忧什么。他并不在意别人如何看待他,当他和自己学生相恋,必定会名声受损,可他不在乎。名声不过是身外之物。所以,他究竟在介怀什么呢?
隋瑛走后,约莫一个时辰后宋步苒就蹦蹦跳跳地回到程府了。程菽站在荷塘边,看她像只小狐狸一般轻盈跃动地朝自己跑来,在这肆意而又张扬的青春中,程菽恍然发觉自己的忧心所在。
她是如此年轻,年轻到不能发觉自己的苍老。
如今她十八,他三十八。尚且相配。
而后他二十八,他四十八。当她依旧风华如故时,他却已渐衰。
而当她成长到自己如今这般年纪,他许是已经白发苍苍……那时,她会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吗?她所选择的,是一个不能陪她白头到老的人,一个极大可能要离她先去的人。
原来他担忧的不过就是,迟迟那迟来的后悔,失去的仓皇。
第110章第一百零九章与我一同……破釜沉舟罢……
长廊下,日光明媚,林清面前坐着神色恭敬的倪允瞻,他如寻常一般指点倪允瞻的文字,言语间却在悄然打探倪允斟的情况。
他需要跟倪允斟见一次面,于是,他递给倪允瞻一支松枝,说是他从南明峰上带回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什么?”
“回府后摆在案上,保你考中进士。”当然,这话是林清胡诹的。倪允瞻嘟嘟囔囔,半信半疑地就拿着这根松针回去了,当日被他兄长瞧见了,心下便是了然。
翌日隋瑛去上朝后,两人就在松福寺见了面。
“听闻你又病了一场,可好了?”倪允斟用手去摸林清额头,林清点了点头,只是神色略冷淡,倪允斟心想他应该是忧心于早上的朝会。
“这一回他们可使力气了,一个朝会陛下是拖了又拖,乌泱泱的一群人,就这么一大早地进去了。”倪允斟伸了个懒腰,“太子目前还被太医院的人医着,这个时候陛下怕是不好做决断。”
林清冷笑一声,“我对此并不抱希望。”
“哦?”倪允斟回看他,“怎么说?”
“前些日子我见了张邈。”
“嗯,我知道。你领了郦径遥的儿子回去了。”
“择之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关于你的自然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你知道那日张邈跟我说了什么吗?”林清抬眼,只见倪允斟摇头。
“他说,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夏炎。”林清观察倪允斟脸上的神色逐渐僵硬,“那三人中,从来都没有他。”
倪允斟定在原地,这么多年,荀虑对此事守口如瓶,或许就连荀虑都不知道其中缘由。倪允斟多方打听也只得到是张邈最后证言坐实林可言罪名,曾有什么挚友三人只剩一人,便如林清一般,想当然地将张邈归于那三人当中。
可是,现下张邈却说,他从未见过夏炎。
倪允斟不禁咽了口口水,一股不好的预感从他心中升起,以他的智谋,他也并非未曾怀疑过。尤其是隋瑛那一跪,跪回了林清。
他是在北镇抚司长大的,是在宫里当差的,天子仁慈,实在是太过于罕见。
“你猜到了,是吗?还是你一开始就知晓,你也是瞒着我的众人之一?”
林清眼神审视,语气冰冷,倪允斟打了个哆嗦。
“断然没有!”他凑近前来握住林清的手,“你别吓我,是真的吗?你确定?”
“你何必问我,你的直觉已经给了你答案,否则你为何如此紧张?”林清哂笑,“怎的,莫非你猜出这一层不是,还猜出什么别的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伸出手抚摸倪允斟的脸,款款问:“择之,你如此了解我吗?”
倪允斟又是打了个寒颤,他想起之前自己在这里说过的一句玩笑话。可他也不是一般人,定了定神,他深吸了一口气。
“你别刺激我,你让我捋一捋。”他松开林清,坐到一边,扶额沉思。他并非没有听到过什么传言,这么多年来,夏炎的死是他的心病。他也知道陛下十分宠信夏炎,只是那时他年纪尚小,而后的成长中,他吃的是皇粮,护卫的是圣上,皇宫就是他的家,是以他下意识地就避开了某种猜测。
或许,也是避开了某种必然的失败。毕竟,若那猜测为真,不就是死局吗?
可现下,眼前这人,居然要破这个死局。
林清似笑非笑,耐心等待。他知道,惊天骇浪已在这人心中掀起,自己所要做的不过就是确信。他相信倪允斟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那就是,站在自己这一边。
良久,倪允斟抬起头,问:“你是这个心思,岐王呢?”
“岐王?”林清随意拨弄了一下衣摆,漫不经心地道:“只要我点一点头,岐王便是第一个站出来的。”
“你确定?”
“等着瞧他们今日他们在朝上的结果罢!”林清站起身,兀地激动起来,“我不要再这样继续下去,我已经厌倦了等待!等待是弱者的行为,强者只会主动出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罢,林清悍然看向倪允斟,把这位历经风雨的镇抚使也是吓了一跳,“你若愿意,我身边永远有你的位置,你若不愿,躲得越远越好!”
“你这是什么话!”倪允斟站起身,两手钳住林清的肩膀,逼问:“你看不起我?”
烈焰燃烧在林清眼眸中,他抿了唇,勾住倪允斟下颌上的帽绳,朝前一带,咬牙道:
“看不看得起全在于你!择之,忘了林可言,也忘了夏炎,与我一同……破釜沉舟罢!”
——
朝堂上,庆元帝已经在群臣的施压下面色铁青,他看向为首的程菽和隋瑛,内心中强忍怒意。他并非不愿意在此事上让步,可这些臣子整出如此大阵仗,一旦让步还真以为他怕了不成?且太子当日昏迷后到现在都未苏醒,他实在无法在今日做出定夺。
程菽和隋瑛是知道见好就收的,但那些被压迫久了的官员们可不一定,他们的哭诉到了朝堂上便更加夸张起来,不乏有添油加醋搬弄是非的,甚至还趁着此机互相攻击的……程隋两人已经在庆元帝心上开了一道口子,点头只是时间问题,可这些大臣们,却弄得庆元帝烦不胜烦。
好不容易朝会结束,两人也是叹息。
“无论在什么时候,私利总会占了上风。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要倒太子和张党不假,谋私也是真,究其根本还是吏制问题。”程菽无奈摇头。
“多少两袖清风,也是不得已为之,机会递到眼前,巴不得凑上去。这些人中有多少是真的为了我大宁朝考虑,甚至还有人公报私仇,趁此机会报复太子当初对其的视而不见。”隋瑛拂袖,“烂到根本,非朝夕可更易。”
“难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在这回陛下松了口,东宫易主,只是时间问题了。陨霜,你我可要撑住。”
“这是当然。”程菽笑了笑,“累,也值得。真想我大宁朝海晏河清,我也好安心做我的学问啊!”
两人并肩朝午门走去,初夏的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错在汉白玉砖石上。两抹朱红,扛起这大宁朝的江山,承载万千黎明的希冀。哪怕前方道路,尽是泥泞。
散朝不久,庆元帝对太子依旧模糊的态度传到了岐王府。
萧慎负手而立,身旁站着来周,身前是三百名精壮的护卫,个个金甲加身,武装到牙齿。金瓜一路小跑而来,凑近了对萧慎耳语几句,原本清朗笑容瞬间怒容满面。
萧慎握紧了剑,已是气到了极处。金瓜也神色黯然,瞅着主子不敢出声儿。
“殿下,可是出什么事了?”来周一心练兵,对外一无所知。
“无事,”萧慎极力遏制住愤怒,对他说:“什么事都没发生,你操练得很好,继续。”
“谢过殿下。”来周脸现兴奋,萧慎转身走了,金瓜一路碎步跟在后边儿。
“隋大人和程大人已经尽力了,尽力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知道,问题从来都不在他们身上。“
“主子,切莫灰心呐。”
“呵!”萧慎遽然停下脚步,望向金瓜,颤栗道:“灰心?!我看起来像是灰心吗?只是这天下,若是日日等人求来,我不要也罢!”
萧慎握紧了拳,已是愤怒到双眼通红,“我受够了,我受够了!”
他猛地一拳砸在廊柱上,低吼道:“我受够了!”
“——没错,你受够了,我也受够了——”兀地身后响起林清的声音,萧慎猛然回头,只见林清拄着拐杖朝自己走来。
他走得很慢,却异常坚定。在他的脸上,萧慎看到了某种绝无更改的决心。
林清伸出手,擦去萧慎眼角的泪水。他从松福寺出来就径直来到了岐王府,他知道自己会看到如此场景。
“老师,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啊,我究竟还要怎么做!大哥都那样了,都那样了,他都不肯松口,我萧慎,竟在他眼里低贱如此,哈哈哈!竟是低贱如此……”萧慎仰天大笑,又猛地紧紧抓住林清的手腕,猩红着眼眸,怒吼道:“我无法再继续忍耐下去了,你懂的吧,你懂我在说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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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一声令下,老师,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就改了这天,换了这地!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哪怕去死,我也要为你也是为我自己夺了这天下!我不要再过这种日子!我不要了!”
萧慎怆然欲绝,已是眼泪纵横,林清泪水涟涟,连声答应:“好,好!就这么做!就这么做!我也不要再过这种日子!殿下,你朝前走!你朝前走吧!我为你打头阵,我为你付出我的一切!”
林清激动地抱住萧慎,抱住他的希望!他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不顾了!
因为自此以后,代替仇恨的便是愤怒,唯有愤怒可以化解这份悲哀。隋瑛料想得没错,当林清知晓一切之时,便是他无法再掌控他的时刻。因为林可言给萧穆的这个天下,林清看不上,也不喜欢!
他不要谁的命,他只要亲手颠覆这个天下。
他有能力,他要改天换地!
第111章第一百一十章我们都没忘啊
林清在此刻认清自己的内心,是,他不是什么高风亮节之人,他从来都不是。对此气节他崇敬却又鄙夷。他错了,他拉了隋瑛入局,为了给岐王铺路,如今这人却已成了阻碍。他们彼此相爱,可这份爱他让步履维艰。他不想再伪装了,那个唤月儿的孩子,早已死在二十年前的广陵了!
否则——林清浑身战栗,对正视自己的内心而激动不已,否则从多年前,他为何要深扎兵部,将朔西和东州收于囊下,还要将自己信得过的将领安排到禁军里去。萧慎看出来了,他看到了自己的内心,也许隋瑛也看出来了,否则不会因为当初林清要把徐无眠安排进禁军一事而那样生气。他们都认识自己,可唯独自己偏偏不想看清自己。
时候到了!时候到了!
林清松开萧慎,凝视他猩红的泪眼,颤声道:“你可知,我亦是为我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慎紧紧握住他的手,“我希望你为你自己!这世间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是师徒,亦是同路人,心有异,却共赴一个目的。两人紧凝彼此,林清寄托于全部希望,而萧慎,爱情的火焰燃烧在雄心壮志中,他在剧烈的精神嬗变中也让性占据高地,忍住了没有去亲吻老师。他只是往林清怀里钻,像一只受伤的狼崽,汲汲渴望。
林清抚摸他肩,轻轻拍着,似呵护,似誓言。两人就在长廊下坐着,身周无人,阒然无声,只剩宏伟计划和勃然斗志,在两具看似平静的身体里掀起狂浪。仿若为了更加坚定他们的决心,当夜便有一人悄然来访。
范一身便衣,站在萧慎面前,神色凝重,眼眶泛红。
“范指挥使?”萧慎对其只有几面之缘,连熟悉都谈不上。
范踱步道萧慎面前,下跪磕头,“殿下,自此以后,范便是您的人了!”
萧慎和屏风后的林清俱是一惊。
“你这是什么意思?”萧慎谨慎问。
范抬头,从怀里掏出另一枚断玉,恭敬呈上:“我蒙怜妃之恩,当回报,如今怜妃已去,最后交代,便是叫小的与殿下同行!”
“同行?范大人这话我可听不明白。”
“不,您明白!我亲眼瞧见了奚今郡主几天前来您府上了,您全都明白!”范眼中燃烧猎猎火焰,似要把萧慎心底秘密全然逼出。
“怜妃燃尽了自己,却担忧自己殒命后不足以撼动东宫,她说若东宫易主,我便就此隐退。若事态依旧无法改变,就到了我来助您的时刻!”范激动道:“这些年,陆陆续续地东宫已经安插了我们不少人手,这一次也都在惩处中存活,还有多处宫门,都是下官值守,只要,只要殿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慎抬手,制止了范说话,戾声问:“范大人!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微臣知道!微臣从未如此确信自己在说什么!不然您以为,当初孝水县案件中,隋大人得到的那本账册从何而来?!那是怜妃亲自交给我我暗地里送到隋府的!她为您暗暗做了太多,直到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屏风后不动声色的林清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只听范继续道,“她说有了这枚玉,殿下就会信我,殿下就算不信我,也得相信她!她为您付出了一生!”
“你不要再说了!”萧慎痛苦回首,不堪想起怜妃,他颤声说:“你住口,不要再说……”
范怅然地笑,“殿下,我只恨不得把我的心掏出来给您看!您不信我乃常之中,我给您我的忠心!”
顿了顿,范咬牙说:“我之所以平步青云,成为指挥使,全乎在于那次救驾。而那次救驾为怜妃与我刻意谋划,其中有一宫女为帮扶,我将她带来交托于殿下手中。若微臣有片刻移心,殿下即可将这证人提出,将微臣送于鞫谳。”
“你何苦如此?”萧慎问,“你不怕我以谋逆之罪检举你么?”
“微臣不怕,微臣等的就是今日。”说罢,范起身,向外招呼,一名素衣打扮的宫女款步行来,向萧慎行礼。
“奴婢出自于教坊司,为多年前您护在身后的最微不足道的一人,这些年来在风姐姐的谋划下,我已经在宫中站稳脚跟。”这名宫女带着哭腔,喊道:“殿下,我们的命是您给的!您忘了,我们没忘!这些年,这些年……”
宫女涕泪俱下,掩面道:“我们都没忘啊!”
面对这声音,萧慎不禁动容。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他去教坊司都是隐秘地去往。就是当初那几名发难的太监,也只当他是皇子心善。而对于他和教坊司的具体交往,除了忠王他随口说过几句,便是从未对任何人提过半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往事历历在目,多少次遭冷落,多少回被欺辱,整个皇宫中,就只有教坊司的那些戏子们曾给予过他一缕温暖,在那苍白的不堪回忆的童年中,也只有她们,让萧慎第一回真真正正感受到了被爱。
所以他才能勇敢地站在他们身边,保护他们,也是保护那一抹爱。
可他从未奢求过这份爱会延续到如今,会以如此轰轰烈烈的方式给予回报。
他也从未想过,这爱中,会孕育出如此大的牺牲。
那枚断玉在范手中莹润光泽,萧慎颤抖地拿起,与自己挂在腰间的相合,为一枚龙纹玉。这是他出宫前送给的小风,时隔多年,这玉携眼泪与思念辗转回到自己手里。
萧慎转身,不堪言语。他默然走到了屏风后,看向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的老师,兀地他哆嗦了两下嘴唇,蹲下身将脸埋在老师膝盖上,无声地哭了。
林清沉默地抚摸萧慎的黑发,抚摸他颤抖的双肩,很难说清两人现在是什么心情,许是这一刻,向来心思深沉的林清想法却还要简单些,而萧慎,却徘徊在一种怀念、愧疚、希望、激动等情绪的交织错乱中,剪不断还乱,只能交托于眼泪。
再次抬头,萧慎泪眼朦胧,泪水将老师模糊,映照出了千百个,每一个他都好喜欢,每一个他都可以永远仰仗。只见老师伸出手,用拇指轻轻撇去他眼角的泪,向他点头,道:“去吧,随你的心意去做。”
萧慎视野逐渐清明,是,按心意去做,那么范的出现,便是不可多得的时机。
哪怕这其中存在被欺骗的风险,哪怕曾经那些他爱过的也仍旧在爱他的会再次为了他丢了性命,哪怕这事从里到外都是万劫不复,他要做,他要做!
于是他走出屏风,望向堂下两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留下来。”萧慎的声音掷地有声,不含任何情绪,他的指尖指向宫女,宫女便激动得纳头就拜。
“范大人。”当他再次看向范时,他的神情已有天子的威严,“从今以后,我要东宫的一切消息。”
“一切!”
范激动地浑身直颤,他连磕两个响头,道:“遵命!”
第112章第一百一十一章这一剑,只是警告。……
“你去哪里?”郦椿帮林清将长衫披上时,隋瑛从屋外现身。
他今日本来要去衙门,只是落了几份表章便调转方向回来取,没想到刚进门就发现林清要出去。
隋瑛本也是随口一问,林清却躲避了目光,冷淡道:“出去走一走。”
隋瑛望着他,说:“我叫韩枫陪你去。”
“你衙门里事情不少,少了韩枫可不行,我有椿儿。”林清在郦椿的肩膀上拍了拍,“走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晚儿,”走过隋瑛时,林清的手腕被人攥住,他正要发作,就听隋瑛说:“早些回来。”
林清神色一软,说:“知道了。”
他的去处,两人都心知肚明,无非是岐王府。只是隋瑛发觉他去得越发勤快,林清却说,岐王因为太子三番两次受打击,自己这个当老师的,只是过去给予安慰和鼓励。
如此隋瑛也没有阻拦的由,只是他时常等候林清回府,越等越晚,有一日掌了灯,他等待林清用晚膳,一直到了深夜都未见人影。
“说是一会儿就回来,叫您别等了。”韩枫从岐王府回来后,站在门口气喘吁吁地揩汗。
入夏了,林清的生辰也快到了,隋瑛时常在想要给他准备一样什么礼品。可他这个一品大员府上也是清贫异常,要送什么奇珍异宝,他还真送不起。
沉默独坐,隋瑛动筷,在偌大的厅堂内吃一尾煮鱼、一碟酱牛肉,两盘小菜,若是他自己两盘小菜就对付了,可他担忧林清身子,总是在自己承受范围内给他最好的。可他也心知这一条鲈鱼、一碟酱牛肉在岐王府中怕不是边角料。
“也罢。”隋瑛嚼着米饭,米饭本该是甜香的,他却嚼出了苦涩味道,“也罢。”
他自嘲地笑了两声,兀自摇头,一口一口吃着米饭,大口嚼着牛肉,他对自己说,你已经够累了,你不能倒下,所以你得坚持住,每一餐,每一觉,你不是为你自己吃的,你是为百姓的希望,为大宁朝吃的。
用完餐,隋瑛又独自去了书房,表章直至深夜,直到听到府门打开,拐杖哒哒哒地在长廊上响起的声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至少他还是回来的。隋瑛无不悲哀地想,目光却依稀模糊,他感到一阵心痛,他觉得林清离他好远,远到他要抓不住他了。
林清推开书房门,缓步踱入,见隋瑛披着长衫在灯光下,沉静垂首,便问:“还不睡?”
“嗯。”隋瑛点了点头,他将面容隐藏在黑暗中,他怕林清看到他发红的双眼。
“在等我?”
林清走近,绕到案后,捻着隋瑛下巴抬了起来,“瞧你,眼睛都看坏了,红通通的。”
隋瑛搂了林清的腰,将脸埋在他柔软的腹部,“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今儿岐王府上来了几个人,都是武夫,他们想听些学问,我便就着《左传》跟他们讲了些。”林清抚摸隋瑛的头,淡道:“一讲就停不住了,终是知道程大人为何如此喜欢讲学了。”
隋瑛轻声笑了笑,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他不在意了,只要林清还在这里,他每日都还归家,他还认可,自己身边就是“家”。
“我要沐浴,你帮我沐浴,好不好?”林清捋了捋隋瑛的黑发,笑吟吟地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当然好,早就烧好热水了。”隋瑛起身,牵着林清的手。林清平静地笑着,心却很痛。他走在他身后,看他宽厚的肩背,那是他曾经的倚靠,是他终生的所爱。只是前者他已动摇,后者则是永不会更改。
在沉默中走过长廊,月光落在彼此身上时,他们都知道,他们在一起,他们也不在一起。对于有些事,他们心照不宣地不再提及。
只是不提及并不意味着不存在。
一日阳光正明,隋瑛下朝后在午门前遇见了荀虑,对于这位恪尽职守的锦衣卫指挥使,隋瑛很难说不恨。但他也深知锦衣卫从来只听从圣命,林清那件事上,荀虑只是一个执行者。
只是当荀虑站在午门阴影下向隋瑛行礼时,向来温文儒雅的隋瑛也只是淡漠地点了点头。
“您心中对我有成见,很正常,要论这大宁朝中谁最招人恨,我荀虑说是第二,没人敢说是第一。您是个心底宽广的,到底还愿意睬我两眼。”荀虑笑了笑,却也不失威严。
“您不妨有话直说。”隋瑛冷道。
“这世道谁心里都装着个人,我们这当圣差的,心里只能有圣上,却免不了对他人有所关心。我荀虑这一生未娶妻生子,只视几名属下为至亲之人。管他们可不容易,我操碎了心。但管别人,对我而言还算是简单。”荀虑音色渐冷,“要是隋大人管不好人的话,就莫要怪荀虑不不顾礼数了。”
隋瑛心中一惊,“荀指挥使这话我便是听不明白了,我吏部谁人没有管好?”
荀虑微微一笑,“您在公务上无可挑剔,可家事上——隋大人,您今儿个就出这个顺天城,朝南走,去那松福寺,若是您今儿个去了事态还是如此,那么也别怪我荀虑刀下无情。”
说罢荀虑扬长而去,隋瑛额间直冒冷汗,出了午门就上马车,朝城外奔去。而与此同时,松福寺后的木屋里,倪允斟正仔细听着林清给他讲述计划。
“三千营里的那个吴晗很重要,”林清的手指尖点在桌上,“要让他的部下为我所用,这几个卫所都是关键。所谓猛兽易伏,人心难降。要把这些人管服了,只用好处诱惑可不行,要把危险扛在他们肩上,他们不干,便是死路一条。”
“还有徐无眠,他已暗中入了忠王门下,若他有任何起势,便放出些声音,说是忠王有这个心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倪允斟撇了撇嘴,“忠王?何故牵连他?”
林清冷道:“你要跟我提什么善心,我现在就走。”
“好好好。”倪允斟摁了林清双肩,笑道:“做大事就得这样,只是,我担忧那程菽不好对付。”
“程菽把那宋知止的妹子弄进了衙门,若是有异,大可发动人参他。只是他和在山交好,又是肱骨之臣,不可轻易动他。”
倪允斟仔细瞧着林清认真时的神情,越瞧越入迷,他一边听着,一边欣赏着,直到林清讲完,幽幽抬眼,“这么看我做什么?”
“你知道你现在有多漂亮?我想亲一亲你。”倪允斟笑吟吟的,抓了林清的手。
“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林清收回了手。
“什么话,事儿要做,感情也要谈,我问你,你想过后果没有?我宁愿他永生不原谅你,我便有机会把你弄到身边,可我知道,你会伤心。你会伤心的,对吗?”
林清微微垂下眼睫,“他……我会想办法,挽回他……”
“挽回什么?有什么用?你瞧一瞧我,多好!”倪允斟激动起来,对于林清默认隋瑛会对他生气的这一事实,他站起身将林清围在炕上,“你只是没有和我亲近过罢了,你尝一尝我给你的滋味儿,你就知道我的好了!”
林清闪躲,用手推他,“择之,你不要这样……”
“我想了很久,你跟他终不是一路人,你们之间的感情无非就是多年前在广陵的相识,可是见善,人生路还长着呢!你还有几十年的人生,谁说非他不可了?你看我,模样不比他差,身板儿也只有比他强的,你要做什么我就帮你什么,我们……我们是一路人……我们……”
说罢,倪允斟好似上了头,对于近在咫尺的美人儿动了欲念,便一手钳住林清的肩,一手捧住他的后脑勺,在林清的挣扎和捶打中将他摁在炕上吻了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呜……择之,不要这样……我不喜欢……”
林清奋力抗争着,但他知道倪允斟是个一时上头但也是个会掌握分寸的人,索性就让他吻上一吻,但他坚持着从不给予任何回应。
可就在他将将放下捶打倪允斟的双手时,木屋大门被一脚踹开!
在他惊恐的目光中,门口出现隋瑛的身影。
林清瞬间呆住,而倪允斟,此际恢复清明,从林清身上撑起,后背生寒。
他感受到了一股杀意,手不自觉地就放在了腰间的绣春刀上,神色也变得异常肃凛,仿佛下一瞬间他就会取走来人的性命。
“不,不要!”
林清惊恐地看到隋瑛无声地抽出腰间长剑,一场恶战,一触即发。
“不!”林清推开倪允斟,从他怀中挣脱,踉跄地扑向隋瑛,“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不是!”
他跪在隋瑛脚下,颤抖地抓住他的官服。而隋瑛,却持剑而立,沉默而决绝地凝视屋内缓慢转身,面向自己的倪允斟。
寂静中杀意升腾,倪允斟目透寒光,显露出锦衣卫独有的阴鸷和绝情,绣春刀寒光一显,刀尖便指向来人。而隋瑛,面对锦衣卫,不落下风,反倒凌厉异常,右脚滑退,微曲双膝,长剑假于耳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不,哥哥,求你,不是这样,不是的……我……求你……”这一刻,林清是真的慌了,他也怕了,他怕两人之间会见血,他也怕那颤抖身躯里所传达的伤心。
“择之,收刀!收刀!”林清惶悚去喊,又转了头紧紧拽住隋瑛,声泪俱下,“哥哥,不要……”
倪允斟看到林清那样哭诉,心中难过异常,他不再忍心见林清跪于隋瑛脚下,便深吸一口气,首先开了口。
“是我的错,我因为夏炎对他有好感,这份好感让我今天没有把控好自己,隋大人也瞧见了,是我在强迫他。”
倪允斟收了绣春刀,默然站立,“要杀要剐,您随意。”
“不,择之,不……”林清哭着摇头,因为他知道隋瑛在极度怒火中会便成另外一人,长剑已然蓄力。
“哥哥,哥哥……”林清慌张地去抓隋瑛官服,却只见剑光一闪,林清发出一声惊叫,吓得蜷缩到一边。
砰的一声,什么东西滚到了他的脚边。
他颤抖地睁开眼,发现是锦衣卫的锦缎幞头
倪允斟长发尽散,阴测测地盯着隋瑛。杀意在心中酝酿,夺命只是瞬间之事。只是他看到缩在一边的林清,那样惊慌,那样无助,便再度软下心来。
“这一剑,只是警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冷若寒霜,收回长剑,他转身走出了木屋。他的脚步很快,似是逃离某种瘴疫。他要很努力才能不让自己在倪允斟面前露出痛苦神情。
林清从地上爬起,没来得及去拣拐杖,便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
“哥哥,哥哥……”他哭着喊,可隋瑛脚步不停。
“隋遇安……隋遇安!求你,求你等等我……”
他着急去追,双脚却好似使不上力气,他摔倒了一次又一次,直到隋瑛站在了松福寺门口,看向绵延而下的台阶和山路。
隋瑛的眼泪终是没能忍住。
林清终是抓到了他的衣袂。
“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林清摇头,这一刻他竟是如此害怕。暮光照亮他的泪痕,照出他的仓皇。他央求着,哭泣着,企图柔弱来打动这颗被伤害了的心。他知道,他几乎欲死。
站在此处,顺天城模糊在光晕里,不复庄严。就如隋瑛,身着一品官府,却也不复清隽。
一颗心好似死了大半,隋瑛遥望远方,喉结上下滑动,在一声一声的哭声中,他缓慢低头。
他伸手,钳住了林清的脸,很用力,他在发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跪在他脚边,凝视他,抓住他。
远处夕阳,一点一点沉了下去。当所有光芒褪去时刻,隋瑛的眼泪啪嗒一声,落在林清仰首的脸上。
第113章第一百一十二章他连背影都透着伤心……
深沉的夜,烛光在灯台上孤独地摇晃。
厢房内,林清环抱双膝缩在床角,他在这张床上从未如此瑟缩。他既害怕隋瑛碰他,却更害怕他不碰他。回程路上的那间马车里,隋瑛虽坐在他身边,眼睛却始终望在别处,一言不发。
他把自己带了回来,他到底还是要自己的。林清如是想。可是甫一进府,隋瑛便叫下人烧了水,说服侍林清沐浴。这一举动让林清无地自容,他黯然垂首,试探性地拉了拉隋瑛的手,却也被撇开。下人们不明所以,只好好言劝林清去洗一洗,他的发冠散乱,脸上斑驳,衣裳也沾染了泥水。林清无可奈何,只好去洗,当他泡进浴桶后,隋瑛突然出现。他沉默地拿了张帕子,沾了水,捏住林清的脸,便用那湿帕子擦林清的嘴。
他擦得很用力,带上了愤懑,将林清的嘴皮子擦得泛红,林清却不动,忍着痛就任他动作。好似不足以泄愤,隋瑛猛地扔了这帕子在水中,狠瞪了他一眼,踹开门扬长而去。
水花溅了林清一脸,他咬了唇,在水中又哭了一阵,自己是真的让他伤心了,伤心到掩饰不住的地步。无论隋瑛怎样对他,都是他该得的。后来他从水中出来,披上了长衫,下人就说要他去吃晚膳,他问隋瑛呢?下人便说,主子在书房里处公务。
林清自知隋瑛在躲他,不愿见他,便老实吃了饭,回厢房里等着,这一等就是大半夜,林清也没睡,就蜷缩在床榻一角,盯着灯台上的烛火,兀自沉思,黯然神伤。
直到门被推开发出吱呀一声响,隋瑛脱下长衫,挂到了衣桁上。他走过来时的脚步很沉重,林清自不觉地又缩了缩。
隋瑛坐到了床边,也不看他,连背影都透着伤心。林清又哽咽了,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碰了碰隋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时候开始的,到了什么地步。”
他听隋瑛说,林清的手一滞,悄然缩回。
“没有开始,也没有……什么地步。”林清回答,却不免心虚。
“不要再说这种无意义的话,往日你多次提起他,今日也幽会于林间,我相信我自己的眼睛,你们今日相拥而吻,”隋瑛转身看林清,目光闪烁,“那么你和他有没有,有没有……”
可隋瑛说不出来了,他根本无法说出口,心痛阵阵,眼前人史无前例地唤起了他心中不曾有过的嫉恨。
却见林清激动地伸出手,道:“我向天发誓,绝对没有!都没有!他就是那样一个性子,爱跟人玩闹,今日之事过往也没有发生过!!”
“你和他很熟?”
林清心虚地点头。
“这样的事,有过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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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次在什么时候?”
“在诏狱里,他要我活下去。”
“除了亲你,还对你做过什么?”
林清摇头,“没有。”
“说实话。”
“没有!”林清掷地有声。
隋瑛伸出手,手指勾开林清衣襟,长衫褪去,露出他遍布伤痕的身体,林清跪坐,打了个哆嗦,垂下了头。
可隋瑛却也只是看着他,并不做什么。诏狱里留下的伤疤纵横可怖,就像虫子一般虬结在这具瘦削的身体上。隋瑛自我惩罚似的想象倪允斟看到这具身躯时的心情,他想知道,锦衣卫面对自己的“作品”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倪允斟爱林安晚,没错,但隋瑛觉得这爱十分可笑。
他被勾起的强烈的嫉恨之心让原本的自我退位,作为人的一面被无限放大。他很难有君子风度,不,这个时候,隋瑛根本不想去做一个所谓的正人君子。他要唾弃他人的爱,他人的感情,他以此宽慰自己那颗受伤的心。
深吸一口气,隋瑛收敛痛苦神色,良久,他将指尖落在林清的心口,“你这里,到底有没有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落泪,颤声道:“你何必如此问,你分明知道这里都是你。”
“我要你说出来,你说,你心里只有我。”
“我心里只有你。”
“那么,你为何能和他人亲昵?”好似为了不让林清好过,也不让自己好过,向来温和智的隋瑛刨根问底。
林清抿了抿嘴,索性和盘托出,“我……这样的一具身体,我早已不再在意。”
他抬头,看向隋瑛,“信不信由你,在诏狱中时,我便不再在意这具身体。”
他又拉了隋瑛的手,摁在自己心口,激动道:“因为只有这里才具有力量,这里才是意义的所在,哥哥,我这一生只爱过你,也只会爱你,我林安晚不足以叫人信服,却恳求你信我这一回,这里只有你,只有你!”
隋瑛动容,鼻尖发酸,他望向了一边。林清便冲上来抱住了他,且恳求隋瑛不要推开他。
“我爱你,哥哥,我只爱你……”林清撇去所有骄傲,头一回将自己放低,他冲上去去吻隋瑛,隋瑛躲了,林清却锲而不舍,直到他成功地碰到那嘴唇。
隋瑛的回应,终是在他的不住央求中,给予他了。
隋瑛死死将他抱在怀里,几乎啃咬般地亲吻他。林清心甘情愿承受这痛,也伸手去解开隋瑛的睡袍,他渴望隋瑛能继续下去,用一场性/事来摒弃他对他的怀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哥哥,我要……我要你……”
可这一回,林清引以为傲的招数失去了效力。隋瑛停了下来,一双朦胧泪眼将他映照在内。寂静的夜,是哑然的沉默。隋瑛将林清抱在怀里,力度之大,似要将人钳进肋骨里。
只是无声中,泪水一滴一滴地淌落。
他很难再佯装坚强,他已经伤透了心。
——
翌日一早,林清先醒,恍若害怕隋瑛无生息地离开,他醒来后就挽了他臂膀,安静地躺在一边。
隋瑛的侧脸犹若清晨的群山,在薄雾里朦胧而又伤感。林清伸出手,用指尖轻点在隋瑛的额头,滑落至鼻梁、鼻尖、嘴唇。
呼吸绵长,睡梦中这人竟也是拧着眉头。多少繁重压在他身,自己也成了这重量中的一份。不,林清心知很大一部份是自己。能让隋瑛伤心的人不多,他林安晚是头号人物。
可他又怎舍得让他伤心?可他总让他伤心。
在这淡紫色的黎明时分,林清恍然,原来自己是如此爱他。爱亦会叫人如此张皇,叫他害怕起未来。在有些事上他已下定了决心,将绝无改变可能,倪允斟说得对,对这样的事,隋瑛会反对,会站在他们的对立面。那么届时自己又会让他伤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就不做了吗?在这件事上,他们是殊途同归,他一定会给他一个好结果。
“哥哥,哥哥……”他将脸埋在隋瑛胳膊中,这人昨夜没有如往日一般抱着他,也不碰他,林清只好自己贴过来,低声喃喃:“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日后我便舍了林清的所有,只做你的晚儿……哥哥……”
说完,他又抬头看隋瑛,他希望他在睡梦中是轻松的,是幸福的,将重负卸下,是那桥上少年,微笑着的,朗朗清清的。
许是感受到灼热目光,隋瑛睫毛翕动,便缓缓睁开了眼睛。林清吓了一跳,连忙闭眼,佯装熟睡。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如此做,大概是没有准备好面对。
他犯了错,他需要面对的勇气。
隋瑛转头,看向睡在一边的林清。他知道林清醒了,他胳膊上还挂着两滴眼泪。隋瑛伸手拉了拉棉被,给林清的后背盖好,又抬起手,将他头托起放在了枕头上。
他已经习惯于照顾,尽管在这样时刻,照顾林清似乎也成为了一种本能。隋瑛撑起头,自上而下地看这闭眼装睡的人。他不知道昨日夜里那些话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很久之前他看林清便如雾里看花。可他由衷希望,这具林清想要舍弃的“无用”的躯体是未曾叫人碰过的。这并非因为他占有欲作祟,而是他不能忍受他们这份感情中充满背叛和欺骗。
垂首,他吻了吻林清的额头。而那装睡的人,便再也忍不住,凑前环住了他的腰。
“真暖和。”林清嘟囔着说,“哥哥的胸口真暖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隋瑛淡淡地笑,说:“那你便一直靠着。”
林清点头,“当然是要靠着了,我只有这一个可靠。”
“当真?”
“若有半分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不准说这种话。”隋瑛在林清背上轻轻拍了一记。
林清咬了唇,不禁叹道,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他林安晚何德何能。
大抵是所有运气都花在遇见这人身上了,林清将隋瑛抱得紧了些,那么便花更多的运气,和这人走到最后罢。
“想要和你……永远。”
“嗯?”
“永远。”
林清抬头,凑近去亲了亲隋瑛。也许在这一刻,他褪去了所有凡俗的枷锁,洗净了尘世的污秽,他在隋瑛怀中变得纯洁,仿若坠落在湖中央的那弯月亮。在彼此沉静而忧伤的目光中,他拔出了隋瑛心中的那根刺。
他要让他知道,自己从来都是属于他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属于”这个字眼对于林清来说是不曾轻易肯定的,他骄傲地独行于世,从不肯依傍于他人。可隋瑛三番两次用“你是我的人”来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哪怕是在争吵的愠怒时刻,他也从未对此产生过任何异议。
归属感产生于无可置疑的爱,因为爱,他心甘情愿地做“他的人”。
林清想,无论何时何地,是生是死,林安晚都是隋遇安的人。
第114章第一百一十三章当男人犯错时,女人就……
倪允斟叫住了出门的倪允瞻,说这几日还是不要去隋府较好,倪允瞻一脸懵懂地问为什么?倪允斟却不说。倪允瞻的神色就变得狐疑起来,问倪允斟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倪允斟却是沉默,胯着长刀就去了北镇抚司。当日林清那般悲戚模样萦绕心头,在诏狱里他都未曾如此哀求,可那一日,他竟跪在了隋瑛脚边。
却也是毫无任何犹疑,就去乞怜原谅。
这一幕让他不堪忍受,所以他服了软,要知道真和隋瑛打起来,他有信心在上风。
一想到这些他就头痛,索性将所有纷杂思绪排出脑海,全身心投身于公务。与此同时,他抽空去见了萧慎。
萧慎这边林清早就打了招呼,因为有夏炎和林可言之间的关系,萧慎很快便接受了倪允斟。又听闻倪允斟和林清相识已久,关系要好,萧慎又不免惊诧。
不知道老师还有多少是自己不曾知道的,换做他人定会心生犹疑,但萧慎对林清却是全然信靠。他心知只有信任才能事半功倍,任何怀疑都会是大业中的阻碍。
“如今宫内有人,宫外也有人,只看时机了。”萧慎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倪允斟颔首,“真想不到这些年他竟已安排了如此之多。”
萧慎笑了笑,“林师看得总是比我们远,他所需要的不过就是一个时机。唉,这几日许是又害了病,也不来我这边了。真想把他接到岐王府上来,我这里郎中多,日日看护着,也好过在那边受苦。”
倪允斟心道,人家是愿意受苦,能奈他何?
“我很感恩隋师,但我已经无法等待。”萧慎看向倪允斟,道:“镇抚使,以后的路,也要仰仗您了。”
“哪里的话,都是同路人。”
倪允斟笑了笑,两人再商量了些事情,他就回北镇抚司了。一回北镇抚司,他便径直去见了荀虑。
“那日有人看见你在午门前跟隋在山说话了。”倪允斟声音隐透威胁。
“这是你跟上司说话的态度么?”荀虑将手中一个谍报扔在了案上,冰冷地注视倪允斟。
“哼,荀虑,我当你是我大哥,是我在北镇抚司最为亲近之人,我知道你亦是如此看我。我们这号人物,身子完好,却和阉人无异,心底只能装一人,但事实上,你我都已经装了太多。”倪允斟走近,肃凛道:“我已经不是那个夏炎交托在你手中的孩子了。”
“那又如何?你终归是我的手下,你归我管。”
“那也得你管得了。”倪允斟冷笑一声,“在你我反目成仇之前,你得学会放手。”
荀虑目透阴鸷,良久,他说:“若不是因为夏炎,管你死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便不要再管了!”倪允斟挥手道:“我就是要跟那林见善纠缠到底,就是这样!”
“倘若他心里有你,你如此尚能有个盼头,可你算他的什么人?!”荀虑也是动了怒,拍桌而起,“他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管有没有关系,不管他心里有谁,他妈的,老子从来没有爱过人,这回就爱了,爱了就是爱了,老子无怨无悔!”倪允斟愤怒地一脚踢飞身边椅凳,椅凳在墙上摔得四分五裂,他对荀虑怒目而视,也对自己这锦衣卫身份怒目而视。他将以无悔决心,陪林清走到最后。
深深望了荀虑一眼,倪允斟转身扬长而去。
荀虑伫立原地,好似看到多年前他央求着抓住夏炎的衣襟,叫他不要过去。
“不要过去,林可言早已贬了广陵,如今他又谋反,和你没有关系!”年轻的自己恳求着。
“不——”夏炎回首,毅然决然地说:“他是我的挚友,亦是我心上最重要的人。挚友有难,我无法视而不见。”
“你会死的!”
夏炎微微一笑,“我并不害怕。”
他们都不害怕,害怕的只有自己。因为他们都找到了心中最重要的所在,那就是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荀虑脸色苍白,愣愣怔怔地跌坐在椅中。
——
皇宫,玉峦殿,姚然碎步走向庆元帝,在他身边低声说:“陛下,太医院刚才来报,说是太子醒了。”
庆元帝岿然不动,好似一棵枯干的树。苍老仿佛是一瞬间到来的,他站在窗前,清冷的光透过窗棂落在他不负英俊的沟壑纵横的脸上,他的胡须皆白,双目也不复清亮。他望着皇城,皇城却再无故人。
见皇帝半晌没有回音,姚然又低声说了一遍,“陛下,说是太子醒了。”
庆元帝恍然,“嗯……哦……醒了,醒了……”
他点点头,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在这件事上,他失去了心爱的女人,也险些失去心爱的长子。丑闻犹如报应,萦绕在他心头。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因为什么开始的?庆元帝刻意地避免了这些问题。为了以慰圣心,以姚然为首的太监们却在调察中说,这事全然出自于怜妃。
这怜妃出自于教坊司,本就身份卑贱,却长出这样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有人曾瞧见她和忠王在御花园里碰面讨论琴艺,也见过她在宫道里见了岐王与他攀谈,只是这两位王爷身居宫外,没能上怜妃的道儿。可太子不一样,太子日日都在宫里,怜妃如此撩拨,谁能招架得住?且有人说,这怜妃会狐媚之术,曾见她命宫人在外找一野郎中配过一味禁药,说是能令男子沉湎其中,不能自拔,以致色令智昏,神志丧失……
陛下您想一想,当初您看上了她,您也为之倾倒,是不是毫无缘由?
所以,不是陛下的错,亦不是太子的错。皇家血脉依旧高贵无比,不惹尘埃。若非说犯错,也是被迷惑,不得已犯下的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错,当男人犯错时,女人就成为错误的根由。全然因为她长得太美,因为她太过娇媚,她太过吸引男人目光,她亦太过讨人喜欢。
庆元帝沉默地听着,紧绷的心绪缓慢疏解开来。是啊,他都招架不住的女人,太子又怎么能招架得住?还是自己给了怜妃太多自由,太多宠爱,叫她在宫里横行肆意,都污染了太子床榻。
再说,太子这一病就是半月有余,日日一人一人发着高烧,如同中邪。还有怜妃被架走得那一刻,她笑得如此诡异,丝毫没有畏惧,仿佛是目的达到后的成功微笑。
皇帝心想,这人约莫是狐狸变的,专门来离间挑拨他们父子关系的。
只是庆元帝还不至于昏聩到如此程度,这种想法只是他短暂想象中的放松,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做为皇帝,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件事的蹊跷之处,在隋瑛和程菽对于东宫如此强硬自己硬扛下来后,太子便爆出这样的丑闻,又给了隋程两人一柄利剑,叫他二人引领百官,在东宫一事上更进一步。
只是隋程二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和怜妃扯上关系的,对于这两位肱骨之臣,庆元帝还是有基本信任。那么这一切用巧合说不过去,用刻意解释也没有道。时间能解决很多问题,这件事不久便会不了了之。
可也有时间解决不了的问题。
近日来庆元帝时常做梦梦到林可言和夏炎,他以前也会梦见,但如今梦得太频繁。他们依旧称自己为大哥,在益州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中,他们策马扬鞭,穿梭在山峦、河川之上。他们由顺天城出发,一路向北,越过宁中一望无际的平原,直达通山。他们攀登到通山白雪皑皑的山顶,遥望灰蒙蒙天色下蜿蜒曲折的焉河。
年轻的王爷说,敌人就在这焉河两岸,不是以通山为障,我大宁朝不知要受多少苦难。
却听迎风微笑的状元郎说,山只是一时的屏障,唯有人才是坚不可摧的后盾。就像他们,如今屹立在通山之巅,身前是多次南下发难的异族,身后是宁朝万千黎明百姓。他们三人就是山,就是盾,他们站在这里,就是为了天下苍生而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爷在风中转头,见另有一道目光与他一同落在这状元郎脸上,他持剑而立,好似真是一座山,在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是温柔铸就的坚毅,目光里是一往无前的决心。
庆元帝哽咽了,因为他看到,夏炎的目光,越过林可言的鼻尖,落在自己身上。此间世界变化,他们依旧站立在山,却听战马奔腾之声,也听那流离失所的哀戚哭声……那眼神好像在说,你辜负了我们,并非是因为夺走了我们的性命,而是你没能守护好这个国家。
多少次,庆元帝不敢面对陆渊、隋瑛这样的臣子,仿佛透过他们的眼睛,他能看到林可言和夏炎,他们定定地谛视他,沉默而凝重,每一道闪烁的光芒都是“失望”二字,因为他用血为他铺就的路,他没能走出令人满意的结局来。
第一次,庆元帝对于东宫之位产生了动摇。
也许,就该听隋瑛的,他这样的人求什么呢?为官多年,他不求钱财,不求名利,唯一所求便是黎明苍生的福祉以及,他心爱人的性命。
这便是他所求的了,这一回,他几乎是咄咄逼人的态度来求东宫之位的更易,视性命于不顾,他就那么认可岐王吗?
而他的裕儿,他作为王爷的最后一夜步入皇宫将其独留在王府的裕儿,生死时刻用一小把短剑死死护住自己等父王回来的裕儿,失了这东宫之位,将要如何呢?
第115章第一百一十四章他好似抱着一轮红日,……
“见善,见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他拧了拧眉头,睁开惺忪的眼。
“夜钦?!”林清从罗汉榻上起身,腿上的书便哗啦啦地落了一地。他起来得急,没站稳,徐无眠扶住了他。
“瞧我,看书给看睡着了。”这是在岐王府的云栖苑中,岐王午后就去看练兵了,林清便在这里翻书,翻着翻着,许是暑热,他便昏昏欲睡,一恍然,竟是午后了。
“你怎么来了?”林清握住徐无眠的手,好不高兴,徐无眠腼腆地笑了笑,林清这毫不掩饰的快乐让他受宠若惊。
“放心,我是避着人来的,没人瞧见,倒是你,好些了没有?”徐无眠对着林清上上下下打量,出狱后两人虽见过几面,但都有旁人在,这回两人还是第一次亲近而自在地说话。
“我已经无碍了。”林清笑吟吟的,看起来心情很好,徐无眠便搀扶他走到池边,叫他坐在一张柔软蒲团上。
“就是不能给你泡茶了。”
“说什么话,我来给你泡就是。”
“哦?夜钦还会泡茶?”
“茶叶加点水不就行了。”
林清噗嗤一笑,满园凤荷都黯淡了几分。徐无眠温柔地看他,两人都是大难不死,彼此间的深厚情谊更近一分。如今徐无眠却发现,离了那官位,林清也没那么有距离了。
他甚至觉得他可爱,方才在罗汉榻上睡着时,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好似在做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回殿下下定了决心,我蒙殿下之恩,这回定是要拿回主动权,再也莫要成为刀俎下的鱼肉了。”徐无眠端起茶杯。
“过往我们都怀揣不切实际的希望,如今也得正视现实了。”林清望向池中莲花,微笑道:“来周练兵练得很好,现在最好将你推上五军营的指挥使位置,老办法,找那个曾指挥使的错漏,找得到就找,找不到,他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是人都是有错谬的。”
“如此最好。”林清收回目光,纯真地笑着。
“那么你还在隋府住着?怕是……”徐无眠想说,如今林清是军师的身份存在于整个团队中,隋瑛和程菽虽也为岐王奔波,但既然决心已定,便不再是同路人。林清这样的智囊却依身于那边,多少会让下面的人心有犹疑。
好似看出了徐无眠的担忧,林清拨弄了一下衣衫下摆,笑道:“这其中又哪里只是情意作祟。且不说程陨霜,如今那朔西巡抚高子运、战将吴宪中和陈青和,东州的奚越、都察院的岑长青等人,谁不是他的拥趸?这些人,是因为在山才站在岐王这边的,殿下需要他们,你我也需要。”
徐无眠颔首,“是啊,我们都需要。只是……”
他收住了声儿,没有说下去,只是接过林清手中茶盏,为他满上茶。只是你怎么办?你若执意如此,他又怎会轻易原谅?
片时,暮色蔓延,凡间落入一片明晃晃的金色当中,眼见着天色已晚,林清放下茶盏,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我的拐杖……”他四处看,那是隋瑛亲手为他新作的一根拐杖,用的是上好的楠木,为了他手握方便,隋瑛在夜灯下用砂纸打磨了足足一个晚上。
徐无眠三两步走到罗汉榻边,将拐杖拿了递给他。
“我得回去了,你去殿下那边罢,看时间在山也要从衙门回来了,我们还得一起用晚膳,椿儿呢?定是去哪里玩了,夜钦帮我唤他一声,说是咱们要回家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的笑意盈满眼眶,可不知为何,徐无眠却觉莫名心痛。
“也许是去看练兵了,我帮你去唤他。”
“好,好,夜钦,你去罢,就说我在这里等他。”
林清向徐无眠挥了挥手,目送他穿过菊园,朝校场方向走去。不一会儿郦椿就一路小跑过来了,他知道林清疼他,林清从不责备他。
“我以为我做梦了!”郦椿兴冲冲地跑来,挽起了林清的胳膊。
“大白天做什么梦?”话一出口,林清便记起自己方才做的梦,不禁羞红了脸。
“方才以为见到了你,在那个后边的一个院子里,后来才想,定是认错了人,那人走得可快,拿着一柄扇子,跑呀跑跳呀跳的!”
“好呀你,是在刺我走路是个瘸子。”林清捏了捏郦椿的脸。
“哪里敢!”郦椿转身搂住林清的腰,他这孩子就喜欢抱林清,嘟囔着撒娇:“林叔是这世间最好的人,最好最好了!腿脚不便,我便是你的腿脚,以后我永远陪在你身边!”
“那你以后不娶妻,不生子啦?”
“唔,还是要娶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便是在骗我了……”
“我娶了妻又怎样,和你一同住,我和我的妻都来照顾你……”
“好,好……”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笑着走出了岐王府,上了马车。马车穿过顺天城,驶向他们的家。
此时,天色渐暗,隋府中已经掌了灯,林清方落座,就听见韩枫的声音,不一会儿,隋瑛便捧着官帽出现在门口。
林清迎了上去。
“天气可热,头发都汗湿了。”林清接过隋瑛手中乌纱帽放在案上,又拿了帕子去擦他额间的汗水。
隋瑛顺势搂了林清的腰,在他唇上啄了琢。
“今儿衙门里忙得不行,圣上有令,今年的京察说是交给我办。”
林清挂在隋瑛身上,不满道:“还真是什么事儿都给你,那王鄂和冯延年,就吃干饭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自己争取的,要他们主持京察,不过就是借机揽财,这些子官员们有几个经得住查?”隋瑛一边说,一边喝了口茶水,“所以我就争取过来了,届时让岐王来做辅助,让他也学一学。”
“嗯。”林清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又贴了上去。这段日子他对隋瑛黏糊得很,好似生怕隋瑛不知道他心中满是他一样的。
也许是出于一种失而复得的心情,也许是他总对于他有用之不竭的宽容之心,隋瑛对林清这久违的依恋很适应,也很享受。但一开始隋瑛还是不愿意去碰林清,将将手落在他身上,便想起那一日赫然出现在眼前的场景。
倪允斟压在林清身上,那样动情地吻他。在寂静无人的林间,在一间紧闭房门的木屋中。这一幕实在叫他难以释怀,更叫他这样正直的人也生出太多原本不该有的嫉恨、猜疑以及怒火。
可是那一夜林清的泪水和连声保证,又让他再次落败。
因为除了爱林清,隋瑛从来不知道该怎样对他才好。
所以后来,那一幕在脑海中渐渐淡了,代之而来的是那一日林清的哭声。他那样哀求自己,踉跄地在身后追,那样高傲的人,却落魄而狼狈地祈求自己的原谅。在这哭声中隋瑛感受到了深切的恐惧。
他恐惧失去自己,这一幕让隋瑛原本受伤的心得到了安慰,这说明林清心中有他,真真切切地在爱着他。
于是他开始在夜里对他的身体进行“检视”和“洁净”,他要在这各处柔软细腻之地留下自己的气息。就像猛虎在山林里划出自己的领地,他要求这领地里里到外全然属于自己。有时他会摁住林清的手,有时,这双手会被一根丝绦轻绑在床柱上。
他要让他仰首,要让他朝四面打开,全然地展露。这时间,温热的气流会轻轻落下,随呼吸游移在各处,让这光滑肌肤泛起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林清会拧着眉头,闭着眼睛,他害怕,却并不恐惧。他知道自己会痛,却也知道在他手中绝不会受伤。
当这具身体会被抬起,便会化作一道弯弓,在所有者手中被拉满,柔韧到极致;当这具身体被折叠时,就如婴儿重回母胎,蜷缩成轮回的形状,承受温柔的攻势;当这具身体被摊开时,虎便跃上它的领地,将其每一寸血肉全然标记为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长夜漫漫,盈满夏夜的潮湿、情/欲的淫/靡,床帘翕动,说不清是风,还是交织在这小小一隅的灼热呼吸。用柔软的肚腹显露他的形状,用深邃的眼眸刻印他的模样,用指尖勾勒出起伏的身影……
林清想,自己是醉了。醉倒在温柔乡,躲进了逋逃薮。一切都安然、畅意,好似一朵摇曳的莲花,他便在在夜色里悄然开放了。
一声嘤咛后,他彻底融化在人怀中,化为一汪春水。
情/欲之火灼烧过后,隋瑛便酣然地躺在一边,林清会将他的头抱在怀里。他好似抱着一轮红日,是滚烫的温度,灼伤他的皮肤。可林清贪恋这滚烫,他过于寒冷了。他听隋瑛发出绵长的呼吸,每一道呼吸都使他安稳,都使他感到幸福。
而隋瑛则会在短暂的休憩后,横抱起林清带他去清。两人有时会一同泡在浴桶中,或是聊一聊天,又或是依偎着彼此,在舒爽的喟叹中长久地沉默。
窗门大开,浴堂前的素色纱帘在夜风中摇晃,荡起一片涟漪,好似银河近在咫尺。清风带来栀子花的浓郁香气,迎面扑来,将两人香了个透。槐树的窸窸窣窣中,蝉息了声儿,换上蛙鸣一片。热热闹闹的,却又静静悄悄的。泡在水中的两人,在这片喧嚷的静谧中,时而愣怔出神,时而将目光从对方微红的脸上轻轻掠过,又换上一副笑容。
“笑什么?”林清从水中靠近,水珠挂在他身上,像披着水晶。
“笑你。”
“我有什么可笑的。”
隋瑛从水中抬了手,搂住林清的腰便往前一带,撞了人一个满怀,“不是你可笑,是你值得笑。”
他突然很想亲吻林清鼻梁上的那颗小巧的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他亲了亲,冰冰的,湿漉漉的。
“也喜欢你笑。”
于是林清噗嗤一声,再度变回那唤月儿的孩童了。
第116章第一百一十五章夜色寂寥无光,像极了……
东宫中,张邈从太子厢房中离开,离去时他站在门口,露出肯定的微笑,说:“殿下无需担忧,怜妃擅狐媚之术,非是您的过错。您只需好生休养,一切都有我们。”
太子在榻上眨了眨眼,却在张邈离开后,头歪向内,两道灼热眼泪便淌了下来。
太监们问他时,他说自己是着了怜妃的道儿,什么都记不得,也弄不清楚了。整个人都如坠云中,恍恍惚惚。太监们连声应着,是了,就是如此,殿下是中了邪,这回司礼监请了几位高人做法,定要将那狐媚子驱逐宫外,还皇宫一个清净。可待众人都走后,太子却哭了。他哭得伤心欲绝,因为他听人说,怜妃死了。
他到底是真心爱着她的,虽说这一情感一开始出自于色欲以及隐隐的仇恨,可到最后这爱也是真实不容置疑的。哪怕在最后一刻,她的微笑暴露出了某种他一生都无法知晓的目的。
可在那一刻,那一刻……萧裕隐忍地哭泣,他竟是愿意同她一起堕入地狱的。
昔人已逝,独留他苟延残喘。作为东宫之主他是不配的,作为一位情人他亦是失败的。再多外界的声音他也听不进去了,哪怕张邈等人如此作保,护他在东宫之位上无忧,可他也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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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住这个位置,已经让他成为了另外一人,他从不认识的萧裕了。
可这个位置哪里又独独是为自己而坐的?
众藩王、众大臣,往日里仰仗他而得势的,为了保住自身地位和利益,架也要把他架上去。他是招牌,是保证,是傀儡,亦是工具。
张邈拢了拢衣袖,转身,在暮色苍茫中,他深深回望了一眼东宫。
是夜张府中,张邈踱步在书房。
“您要我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呢?”书案前,年轻人在灯下翻阅一本书。此话似乎不是对张邈说的,而是自言自语。
“你已有决定。”
“那是您所希望的吗?”
“也许罢。”
“我并不值得人信任。”
“没有人值得信任。”张邈走到窗前,“我已经能看到脚下道路的尽头,但属于你的,也许才将将开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该怎么报答您?”
张邈微微一笑,不做回答,只是道:“人都论官有清有佞,实则为官无清无佞,无非都是相争,为君父办事。今日君父要你奸,你就奸,要你清,你就清。什么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这沧浪之水都养了两岸田地,清与浊无非都是表面。我张邈担了这大宁朝第一奸党,已不求什么身前身后名。你作为我唯一亲近之人,你知道我是个什么人就好。”
“阁老……也许……”年轻人动容。
张邈摇了摇头,“没什么也许,也许从不存在。”
烛光摇曳在他苍老的眼眸里,恍如二十年多前的那场熊熊大火。漫天的火光中,他被推开,被置身事外。林可言交托给他的,他终没能办到。
因为张云深就是如此平庸的一个人,无数次他对自己说,张云深平庸至极,辜负了林可言,他因为恐惧屈从于皇帝威压之下,被撕裂,被掌控,被迫沦为了皇权的工具,成为权力斗争的中心。他没能扶持好大宁朝,这个国家在他手中一路下滑,如今他再也难以为继。
若不是林安晚的出现,他依旧会扮演好这个角色,直待结束。
若不是林安晚执意要活,他将仍然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动声色的张首辅。
所以他,好似回来了,他要亲自改变。
那么自己,还能再度置身事外吗?
转身,落寞攀附于心,张邈伫立于窗前。夜色寂寥无光,像极了他的一生。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风吹夏荷,程菽转身,不知何时宋步苒站在了他的身后。
“我这些天一直在想一些问题。”宋步苒自顾自地走到了程菽身边,“在衙门里,每个人都很忙碌,都在自己的工作上尽心尽力,可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分明收不上银子,在忙活些什么?如此忙活,又怎么收不到银子?我大宁朝的银子都去哪里了?”宋步苒也不顾这话中有多少冒犯程菽这个户部尚书的成份,问:“虽说是宗禄拖垮了国库,可,各官贪腐又从中掺上一脚,可我看,皇室自己的开销可不是个小数目。”
宋步苒这时压低了声音,悄声说:“这是皇帝在带头贪!”
“迟迟!”程菽呵斥一声,“不可胡言乱语,你这话都够杀你头了。”
“你杀了我的头也是这个儿!”宋步苒不满地嘟囔,“你们就是自欺欺人,在什么君臣伦中认为这是所应当。皇帝也就罢了,那些个妃子、王爷,谁的禄银拿出来不够救济一个县的,哼,我真不明白你们是装没看见还是真没看见……”
程菽叹了口气,道:“纵使看见了,也非朝夕可更改。为师也在努力。”
“所以你愿意岐王当太子?”宋步苒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程菽不仅腹诽这小丫头还挺聪明,这些事儿他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
见程菽默认,宋步苒就问:“那你怎么知道,他当了皇帝不会变?我看啊,人到一个位置都会变的。”
“你个小机灵鬼,还懂挺多。”程菽没忍住说了句俏皮话,宋步苒一愣,红了脸。
“我不是小机灵鬼,这些都是我认真分析出来的。你和隋大人想要扶持岐王,是因为他在三个皇子中最优秀的人选。我观察过他,他的确配得你们的支持。只是怎么保证他在当上皇帝后还肯广纳谏言,这又是另一回事。除非你是魏征,可他又不是贞观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不是魏征,但我们都是魏征。”程菽笑了笑,“尽人事,知天命。”
“哼,我看啊,还有别的法子。”
“什么法子?宋大官人不妨说与在下听一听。”
眼见程菽揶揄自己呢,宋步苒眼珠子一转,说:“喏,反正是不让我做官的,干脆你帮我说个媒,把我嫁给岐王,虽说后宫不能干政,但我以后夜夜在他耳边吹风,把你教我的那一套,天天吹给他听,保证给你一个服服帖帖的好皇帝!”
宋步苒笑得无赖,程菽的微笑却僵在了脸上。
“怎么?这法子不好?”宋步苒攒着劲儿问。
程菽挥袖转身,“说什么胡话,拿自己终生大事开玩笑,还拿家国大事开玩笑。”
“你是气我前者,还是气我后者?嗯?”宋步苒绕到程菽面前,踮着脚看他,一脸坏笑。
“谁气你?”
“你明明生气了。”
“你对我都不用敬语了,是手心痒了想挨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纵使你打我,我也是如此。我不想说‘您’,我就想说‘你’。”宋步苒歪着脑袋笑。
“没大没小。”
“可是老师,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还不如我呢?但凡你勇敢一点,看看我,我就不相信你不喜欢我。”
程菽强压内心悸动,迎向宋步苒火辣辣的目光,冷笑一声,说:“方才还说要嫁岐王,现在又要讨我的喜欢了?”
“哦!感情还是在生气前者。”宋步苒一副得逞模样,狡黠地笑,又撇撇嘴,阴阳怪气地说:“我说嫁你你又不愿意!”
“哪里,哪里……”程菽到底没有说出来,他瞪了一眼宋步苒,妄图再拿出师长的威严来。可少女笑得明媚,他根本生不出来气。
罢了。
他拂袖转身,望向满池风荷。
宋步苒心知自己又前进一步,于是咬了咬唇,悄悄伸出手,握住了那一品官府下的另一只手。
那只手颤抖一下,却最终没有躲避。
宋步苒激动得瞪大眼睛,心想这满池荷花都不如此际自己心花开得艳丽!
第117章第一百一十六章要让他人成事,自己就……
林清方被郦椿从马车上搀扶下来,便见隋瑛的马车从街道另一头驶来。他心想,近日自己去岐王府去的勤,这人到底没说什么,但还是得掌握好度。一是不要惹他不开心,二则是不要叫他看出什么端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便再无转圜余地。今日又见了范,没想到怜妃居然在宫中安插布置到了这等地步,就是叫林清听了也不禁咋舌。几个宫门前居然都是范的人,只要岐王有异,便可径直带人杀向东宫。
没错,杀向东宫。
这便是目的,这也是手段。
林清寒眸如刃,再度抬眼,便换上一副温温柔柔的如水神情,他站在府门,也不进去,就等着隋瑛。隋瑛刚从马车下来,就见林清站在门口笑。
“在等我?”
“不然呢?”
隋瑛牵了林清的手,“站在风口处,也不怕受了凉。”
“大热天的,什么受凉。”
隋瑛笑了笑,挽着人进府了。近日两人你侬我侬的,郦椿这孩子一开始还不明所以,后来见两人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便去问韩枫是怎么一回事。韩枫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郦椿只好自己去揣摩,不久后终于得出了结论,这两人是一对儿!
这让他幼小的内心受到不小的冲击,瞧两人的眼神都不对劲儿了。
可是,就连他这样一个懵懂少年都觉得,自己的林叔和隋大人太不一样。可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他时常跟林清去往岐王府,在那里林清好似变了一个人,他身边围着好多身着甲胄的武将,各个目透精光,浑身都泛着杀意,而被簇拥其中的林清亦如此,他冰冷而决绝,浑身都散发着无声威严,叫那些武将们都低眉顺眼,俯首帖耳。
当然,郦椿是不被允许在屋内的,那些人在谋划些什么,他并不清楚。但他可以在岐王府里自由走动,人们都知道林清疼爱他,便也关照他。郦椿想,原来林清的地位如此之高,就连王爷都得给他十分的尊敬。他也是配得这尊敬与畏惧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当林清回到隋府,回到隋大人身边时,他又是一副模样。郦椿悄悄地观察,此时他变得温柔,灵动,好似年纪都小了几岁,与他一般是个少年了。他竟然会脸红,会撒娇,会流泪,会嗔骂……这些是在外从未有过的。
究竟哪一个是他的林叔呢?
少年不清楚,也许,那一夜将他带上马车,紧紧攥住他的手的那个黯然落泪的林清,才是真正的林清。
他是柔软的,寂寥的,悲伤的。谁也不能到他心里去,哪怕是隋大人,也无法拥有全部的他。
庆元二十九年的盛夏,就在一场浩浩大大的京察中过去了。这一回隋瑛摒弃了“自陈疏”的纠察方式,反倒领着都察院的骨干御史们一个衙门一个衙门地跑。无论是四品以上还是四品以下,除了二品以及阁员,其余的一律接受问话。哪怕是三品,隋瑛问什么,也得说什么。
在这一过程中,隋瑛作为主持,方徊和萧慎作为副手,忙得够呛。好几次萧慎都累到半夜,还是金瓜给用马车拖了回去。回去后他也不敢休息,还得照顾来周练兵、时而与范见面商谈。
当然这也是一个好机会,在林清的授意下,萧慎着重去查原五军营指挥使曾凡铄。程菽有句话说的对,是人都经不起查,这一查就被查出克扣军饷、贪污受贿、消极怠工等罪状,然后被下到兵部的大牢里受审,与此同时,徐无眠在忠王府的良好表现让程菽举荐他暂时接替指挥使一职责,老神在在的齐桓没有不答应的道。
好在林清下野前整顿了军风,这一回兵部里受弹劾的官员还在少数。王鄂主管的工部、冯延年的刑部倒是重灾区,府上日夜哭诉不绝。在隋瑛这样的雷霆手段下,众官员们也是怨声载道,说朝廷里不发银子也就算了,还如此苛刻工作表现,把人当牛马使也得有个限度。
可隋瑛说一码事归一码事,国库空了,难道官员们都不作为了?
他这一回得罪的人不少,林清时而劝他,别太严厉,如今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可隋瑛却说,倘若我府上从不缺银子,这样苛责他人亦是不对,可我与他们一般,欠奉足足大半年,却依旧在岗位上不遗余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知道他并非以此为骄傲,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什么样的情况都不能改变他,他身体力行去尽职尽责,且希望大宁朝官员都如他一般,恪尽职守,忠君爱民。
“毕竟我答应过你,给岐王一个高效廉洁的官场。我宁朝幅员辽阔,无论是京官还是地方官,应给予充分自主权,在这一基础上,监察机构尽心尽力,但更重要的是对官员的道德品行加以更为严格的高要求。”
说罢,隋瑛便又出了门,登上马车,马不停蹄地在京内各处忙碌。林清叹息,是,要让他人成事,自己就得先是标杆。
隋瑛如此做,并无不妥。旁人之所以做不到,大多都是出于怯懦。
可隋瑛从不怯懦。
那么自己呢?
林清笑了笑,也好,这大宁朝的风气也该整顿整顿,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该整顿。
林清踱步在廊下,萧慎这些时日大多都不在岐王府,他便也去的少了。但有些事不能耽误,听范说,太子依旧在养病,张邈时常去东宫,却也以头风为由,告假于府中修养。
不知道他们在谋划些什么,有些事情要做,就得尽快做。犹豫只会带来更多的不确定因素。
只是林清嘱咐萧慎,在此次京察中,一定要顺服听从隋瑛的话,切不可有所懈怠。萧慎自然明白其中道,林清凡事只要给个提醒,他就能贯彻执行。也是两人之间的充分信任,才让这条路走得更顺畅。
只是在一件事上,萧慎一直有所犹疑。
“忠王。”林清在某日傍晚轻点桌案,“夜钦如今有了起势,明面上他亦是忠王的人。只要殿下拿个主意,我便去拜托倪择之去造声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慎垂眉:“我不想把二哥牵涉其中,他待我极好。”
林清音色渐冷,“如今太子和张邈都隐匿噤声,所谓敌暗我明,已是势危,不混淆视听,声东击西,殿下莫不是还想陪为师走上一条老路。”
“怎么会!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过往二哥也受太子打击多回,我担忧他……”
林清站起身,“殿下难不成想回头?”
“不,我只是在想,这是否必要。”
“一朝不慎,满盘皆输。”林清深吸一口气,冰冷道:“你自己好好想一想。”
说罢,林清拄着拐杖走出了门。萧慎难过地看向林清的背影,他一瘸一拐的消瘦身姿湮灭在日光中,年轻的王爷垂下头颅,下定了决心。
——
张府外,冯延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去年他联合张邈搞掉了林清,原本以为这事就已经过去,没想到陛下却赦免了他。这个人活着跟死了可是天壤之别,他本就胆小,听闻林清养好了身体回到顺天城更是夜不能寐。可屋漏偏逢连夜雨,太子又出了这等丑事,就是首辅也无能为力。情况没有最差只有更差,今年轮到了京察,他死命去争却没争过隋瑛,隋瑛对他的人手又是磨刀霍霍。
而这两天,他又听到坊间传闻,忠王有了夺嫡心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阁老,我算是看不懂了。这事儿忠王也要来掺合上一脚?咱对付一个都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冯延年拿了张帕子直揩汗。
忠王跟岐王可不一样,忠王是庆元帝继位后的第一子,生于即位的那一年。其生母为当时贵妃,母系势力亦不容小觑。若非他性情单纯,头脑简单,东宫之位还真不好说。尤其是他身边多年来一直又一个程陨霜。这程陨霜在王府里讲学,暗地里又不知为他笼络了多少人脉。
想到这里,冯延年只觉得喘不过来气。
“大热天的,你穿了太多。”张邈语气轻松,甚至有一些调侃意味。
冯延年讪讪地笑了笑,近日来上他府上哭诉的官员太多,他不好意思穿轻薄却昂贵锦缎常服,于是装模作样地弄了几件朴素棉衫,这大热天的,都快给他捂出痱子来了。
“阁老,太子目前如何?”
“在宫里养着呢,挺好。”
冯延年撇了撇嘴,他总觉得张邈近日来有些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劲,他亦说不上来。
“延年,有些事情不必太过急躁,也不必太过忧心,这么多年,不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吗?看不明白,就静下心来看一看,或者专注于手头上的事。你刑部那么多冤案还没审,趁早审完了罢。”
张邈倒是少有地和颜悦色,冯延年却不由得嘴角抽搐。
“有些冤案,怕是审不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邈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审不得的,该审的就要审,延年——”
张邈突然将目光定定地落在冯延年身上,“这话我也就对你说了。”
冯延年打了个哆嗦,苍白道:“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张邈不再言语,顺天城上,乌云密布,夏末的一场暴雨正在酝酿,转瞬间,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森寒的闪电照亮张邈沧桑的面孔,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冯延年感到彻骨的寒冷。
第118章第一百一十七章这世间不仅仅只有爱情……
注视这瓢泼大雨,林清屹立于云栖苑下,衣袂飘扬。正如这外界的喧嚷,他的内心,也在掀起一场风暴。
“这是一场秋雨。”林清伸出手,雨点啪嗒啪嗒打在他的手上,“入秋了。”
“您想怎么做?”范在他身后,恭敬地垂眉。
“把来周弄到宫里去。如今府上三百护卫,再加上吴晗手下的三千精锐,已经足够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范说:“这可不容易。”
“容易的话,我还能来麻烦你范指挥使吗?”林清转身,柔柔地朝范笑了笑。
范迎上这笑容,心里直犯怵,抿了抿嘴,道:“容在下多嘴一句,那吴晗,可信吗?”
毫无疑问,吴晗手下的三千精锐将扮演重要角色,可对于这人,在怜妃关注之外,是以范对其也几乎一无所知。
林清微笑,淡道:“没有人是完全可信的,只要在可以掌控的范围内。且不说吴晗是个认死的人,当初在朔西,他犯下强抢民粮这事,也是因为太子张党对陇州贪腐的纵容,这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儿。另外,他若是想要脱离我掌控,莫说是这神机营的将军职位,就连他这条性命,我林见善也并非是不能拿走。”
林清说得轻巧,可范却不以为然,“弄掉一个神机营的将军,可不容易。”
“容易,很容易,范指挥使,我弄掉你也很容易。你别不信,这是真的,你若视我此间话语为威胁和震慑,也并非不可。纵使这世间无有全然可信之人,但我依然是有信靠之人的。”
见林清依然恬笑,范喉结上下滑动,不禁问:“是岐王么?”
林清摇头,“岐王要杀你们,难。”
范倒吸一口凉气,抬眼问:“锦衣卫?”
林清含笑不语,这时,倪允斟从一旁的垂帏后走出,笑道:“范指挥使到底是聪明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范吓了一跳,顿时脸色苍白,连忙向倪允斟行礼。
“指挥使何必多礼?你我如今都是同路人。”倪允斟朝他眨了眨眼,“更何况,你是聪明人,聪明人就更是自己人了。”
林清幽幽看了倪允斟一眼,便又转过身去。
“来周这事你先安排,我自会给他一个干净的身份。”倪允斟拍了拍范的肩,范便识趣地退下,离开时心里还直打鼓,这林大人,究竟暗中布置到了什么程度?
倪允斟眼见范离开了,周围无人,便转身走向檐下的林清。他见风雨落在了林清身上,便随手拿了一件罗汉榻上的长衫,自后披在了他身上。
林清不语,他并不知道倪允斟的前来。自从被隋瑛撞见的那日之后,两人还没有单独见过面。
“你我之间还需要再多说些什么,你不想说话便沉默,我就站在你身边,同你一起沉默。”顿了顿,倪允斟又自顾自地说:“那日是我不对,让你如此仓皇,只是说真的,你让我心痛了,痛了很久。”
“这并非我本意。”林清低声说。
“你信我,不爱我,我爱你,却也信你。我比你厉害。”
林清扬了扬嘴角,“我对你有情,却并非爱情,我说过很多回,且这世间不仅仅只有爱情才珍贵。”
“随你的便。该是我这辈子欠你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咬了咬唇,抬眼看向倪允斟,“我不知道如何报答你。”
“叫你委身,你不愿,叫你爱我,你也做不到。那么我告诉你,这是我心甘情愿,我不要你什么报答。”倪允斟扶住林清双肩,“你的存在就是报答。”
“只是——”倪允斟笑了笑,俯身凑近了林清,“只是日后若是伤心了,别忘了你择之哥哥还有个肩膀给你靠。”
林清垂眸,“知道了。”
“知道就好。”
倪允斟捏了林清的下巴摇了摇,又松开他伸了个懒腰,佯装漫不经心地道:“真想知道该怎么对你才好,唉,我真是个天生的大情种,这是遗传了谁,我又不是夏炎生的……”
他连打了两个哈欠,说:“忠王那边这回有点懵,还没搞清楚状况,等程菽回过味儿来,麻烦就来了。你得招架住。”
“自然,只是他们没有证据这事和岐王有关系。”林清踱步,蹙眉道:“得快了,不能把时间拖得太久。”
“嗯。”倪允斟点头,顺手拍了拍林清肩头的水珠,“到里边儿去,风大。”
“不。”林清站定,眼眸凛冽,“何惧风大?风越大越好!”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林清对外是说在岐王府办了学堂,转为一些武将们讲学,他原先就是兵部堂官,还是探花出身,像吴晗这样的草根将领若是想在朝廷上走得远,多读些圣人学说还是很有必要。隋瑛近日以来在京察中忙碌,便对此不多过问,只是嘱咐他别太辛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有椿儿在呢。”林清笑着说,总是隋瑛出了门他再出门,隋瑛回来前他便在府中等候。他以无可挑剔的行为来使隋瑛宽心,或者说,放心。
只是这顺天城内,有人放心,有人却惴惴不安。
忠王踱步在王府里,不时遥望竹林掩映下的学堂,即使心中再焦急,他也耐心等待程菽的讲学结束。眼见学生们一走,他便凑了上去。
“程大人!”萧葵喊了一声。
“殿下。”程菽颔首。
“我是从没有那个心思的,你比任何人都知道,可现下我却听了一些传闻,说是徐无眠将军这一回的晋升是我从中做梗,还是您,您为我做的……”
眼见萧葵焦急,程菽摇头道:“为举荐徐无眠的是我不假,但绝非是因为帮殿下起势。徐无眠本就能力出群,此次曾凡铄下野,他便是最好人选。”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萧葵欲言又止,落败道:“我害怕。”
“殿下勿忧,若这传言因我行为而起,我必定会给殿下一个交代。”说罢,程菽若师长一般拍了拍萧葵的肩,便拿了书本扬长而去。出了忠王府,他也在细细思索这件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举荐忠王府里的人他也做过不少回了,每回也都是出于实际考量,并非私心。这一回推举徐无眠,实在是除了东州事件之外徐无眠行为并无出格越矩之处,且其军事统领之能出类拔萃,又具备丰富实战经验,练兵统筹皆不在话下。曾凡铄下台后,自然由他这个副将接替指挥使一责。
何故生起如此传言?
程菽闭目沉思,不禁想到了徐无眠的过往,他曾和林清交好,且为林清所驱使。他的解释是林清当时为兵部堂官,有些事自己也是听命办事。是以程菽并不将其看作党争之人,或者岐王麾下一员。
可一股隐隐不对劲的直觉萦绕在程菽心头,多年来的为官经验告诉他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长出一口气,他只希望东宫之事可以尽快得到落实。不过,幸运的是不需要多久他就能得到答案。他所思念的宋步苒翌日就在茶馆里发现了其中隐秘。
透过垂帷,她看到了正和林清会面的徐无眠。
略一思索,聪慧的少女便想通了近日以来困扰忠王的流言。她悄无声息地出了茶馆,飞快地朝程府跑去。
——
初冬时刻,御花园里曾经繁茂的花草凋零成片片枯黄。池塘的水面泛着微薄的寒雾,残荷摇摆,枯枝瘦影映在冰冷的水面上,偶有一丝涟漪泛过,又很快归于平静。几只乌鸦掠过宫墙,在空寂的长廊上留下一声声低沉的鸣叫,打破了宫中短暂寂静,却又愈发悲戚。
凤熙宫中,端妃神色忧郁,不时叹气。自从怜妃出事之后,庆元帝身体每况愈下,许是年轻的灵药带走了他最后一丝骄傲,他变得越发苍老起来,成日待在玉峦殿,不再过问后宫。
端妃体谅皇帝,多次差太医去问诊,却得出皇帝身体无碍,只是心中有事。皇帝心里就是她这个贵妃都不敢妄加揣摩,更何况,宫中出了怜妃这等丑事,端妃身为后宫之主,也难辞其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在奚今体谅姑母,便在宫中与她作伴了一段时日。后来,见庆元帝仍没有置换东宫之主的意思,就是奚今也难免心中懊丧。
“你表现得太明显了。”端妃对侄女说,“你因隋大人入了岐王门下,在我这里多次吹风,可我哪里任何力气帮扶你。”
奚今叹气,又何止是因为隋瑛,知晓怜妃隐秘后,她到底是不希望怜妃一片苦心白白浪费。况且,她亦非没有观察过。太子失德,忠王软弱,除却岐王,难道还有更优秀选择?
再多陪了一会端妃,奚今就告辞离开了皇宫。京察结束后,好不容易隋瑛得了休憩,在府中修养,奚今便约好了登门拜访。
“林大人不在?”奚今环视府中,见隋府静悄悄的。
隋瑛放下书本,笑道:“人最近是吃香得很,当老师当上瘾了,不要我这个糟糠之夫了。”
奚今掩面轻笑,良久又是叹息一声,“也罢,这回岐王该是又伤心一回。林大人做老师的,也好多安慰安慰他。”
隋瑛听闻蹙眉,摇头道:“岐王伤心?这倒是没见着,近日来他都忙于京察,很是尽力。不曾瞧见什么伤心,男子汉大丈夫的,日后机会多的是……”
“哪里的话,是人都会伤心,倘若不是为这帝位伤心,为怜妃,我瞧见他也是落了泪的。”奚今自顾自地说,想当然地以为此事隋瑛已经知晓,直到发现隋瑛的表情僵硬在脸上。
“你说什么?怜妃?怜妃和岐王有什么关系?”隋瑛起身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奚今一愣,僵笑道:“岐王,岐王没有和大哥说么……”
“说什么?”隋瑛已经是站起了身,奚今被他身上散发的凛冽气场吓了一跳,意识到自己犯了错。
她低声说:“怜妃……怜妃是为岐王……才和太子那样的……”
一声惊雷在隋瑛心底劈过,他问:“为什么?”
“岐王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她爱着岐王,一直都爱着岐王。大哥,只是这事岐王是不知晓的,他甚至忘了怜妃。”
“他后来知晓了?”
“嗯,我受怜妃之托,亲口告诉与他。”
隋瑛脸色发白,一股不好的预感在他心中升腾,他跌坐在椅中,仔细思索着。既然岐王心知肚明,那么定是受了不小打击。林清亦是如此。依他对林清了解,他定会心觉不甘。
可这一回,他们都在自己面前伪装。
他们要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又联想到林清这段时间对武将们的殷勤,说什么热心为他们讲学,虽是日日都回来,却去岐王府一去就是一整日。
心中警钟大作,隋瑛一言不发,他突然想起林清知晓真相后发了病,醒来后在自己怀里所说的那番话。
他说他累了,他叫隋瑛不要再管他了。
可这隐隐的不对却被后来的倪允斟所打破,叫隋瑛陷对这份感情的怀疑与嫉恨当中,忘却了林清自身的转变。
他蹭地站起身。
“大哥?你要去哪里?”奚今见他直直往外走,也慌了神。
“岐王府!”
第119章第一百一十八章一不可分二,二中从未……
“隋大人,隋大人……您怎么来啦?您慢点儿,哎哟……”金瓜一脸谄笑,险些搬到在一丛兰花上,他不断朝身后的一个小太监使眼色,小太监便抄了劲道,一溜烟儿地朝云栖苑跑去,也不顾岐王和林清以及一众武将在其间讨论,便急切喊道:“隋大人来了,隋大人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快把地图收起来!”萧慎迅速收了地图,扔给了小太监。小太监抱着连忙躲到屏风后边去了,吴晗等人面面相觑,连忙从案边退下,坐到了客位。
林清面不改色,扫视众人,手里便拿起了一本《战国策》。而萧慎则闪身避于垂帷,消失在云栖苑后。
于是隋瑛穿过菊园后便见到的是这样一副场景。
林清正就着《战国策》讲述赵奢和白起等名将。
“赵奢因成功平定上党之乱而名声大振。上党郡在秦、赵、韩<ahref=https:///tags_nan/sanguo.htmltarget=_bnk>三国交界,是兵家必争之地。赵奢以智谋和勇气击败了强大的敌人,帮助赵国保住了这一战略要地。赵奢的成功不仅在于他的战术,还在于他在战争中冷静而坚定的指挥……白起在长平之战中,他指挥秦军大破赵军,并最终坑杀赵国降卒四十万,给赵国带来了沉重打击。这场战役奠定了秦国统一六国的基础,白起因此名震天下。其残酷的手段也招惹非议……”
武将们有的听得认真,有的听得昏昏欲睡,但无论认真还是不认真,都是一双清澈无辜的眼睛瞅着林清,又时不时挠一挠脑袋。
这一幕可不是装的,林清并不擅长讲学,他没有程菽那样循循善诱,只会将知识一股脑儿地往学生脑袋里装。过去是萧慎聪明,且领悟能力强,他说什么,萧慎一琢磨便懂了,懂了便就是自己的知识了。可这些武将不一样,他们犹如在听天书,还没听几句就满脑子的混沌了。
见隋瑛到来,林清放下了书,众人也是起身行礼。
隋瑛冷冽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又稳稳当当落在林清身上。
“讲《战国策》?”
“嗯。”林清颔首,“前几日还讲过《春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瑛朝武将们点点头,说:“今日就先到这里罢,还请诸位先回,容本官同林大人讲一讲话。”
吴晗瞅了一眼隋瑛,又看了一眼林清,讪讪地走了。屋内只剩下二人后,林清换上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要讲什么话,这么认真,瞧你把他们吓的。”林清活动活动了一下手腕子,踱步到几边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茶。
隋瑛说:“吴晗这人,什么时候去神机营的?”
“约莫在去年,他护送奚越回来的时候,这可是他求结的我,央求我为他在京里谋个差事。”
“所以你把他安排到神机营里去了?”
林清摇头,“一开始在岐王府当差呢,就是以前,想要安排人事也没那么容易。”
因为说的都是实话,林清的神色自若,叫隋瑛也挑不出差错。吴晗这人在朔西就是个出头鸟,有功有过,又配合隋瑛营救奚越,是个蛮横却有胆量的主儿,见识到了京城繁华不愿意回去也在情之中。来求个差事,对当时的林清便是顺手换个人情,就是隋瑛也不能对其有什么置喙。
隋瑛走上前去,牵了林清的手,说:“回府罢。”
“好。”林清倒也顺从,“得跟岐王交代一声。”
“嗯。”隋瑛颔首,于是林清对后面太监说了几句话,太监走后,不过须臾萧慎便快步走过来了。他一身武服,手里拎着剑,面色红润亮堂,额头上还挂有汗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师,你来了?近日我正在练习一些招式,都是这些武将们教的,粗野但攻击性极强,没什么花招,直来直去的,很是锻炼人!”
隋瑛微笑,“切莫劳累,前些日子殿下也是辛苦了。”
萧慎点了点头,便问林清,“林师要回去了?”
林清颔首,“明日再来。”
“好,那学生恭送二位老师。”
萧慎露出纯良笑容,拱了拱手,便目送隋瑛牵着林清的手离开了。只是这么笑容随两人身影的远去逐渐暗淡,到最后化为一抹冰冷和阴鸷。
“他怎么突然来了?”萧慎回头看金瓜。
金瓜吓了一跳,“小的也不知,也没打声招呼,就……就来了。”
“但愿不要被发现什么。”萧慎黯然。
“不会的,有林大人在,有林大人在。”
“嗯……”萧慎点头,却又叹息,遥望两人消失之处,火红枫叶湮灭了他们的身影,在一片冬日萧瑟中,他的心情也如这落叶一般潇潇而下。真不知自己还要目睹这一场景多久,每一回他都无能为力,每一回都使他心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方入府门,韩枫便说晚膳预备好了,隋瑛却道不急着用,牵着林清就入了书房。他步履如风,林清有些踉跄跟不上,便没好气地拉了拉他。
“欺负人呢。”林清脸上掠过一抹霾色,夜色下异乎动人。
隋瑛凝望他,抿了抿嘴,干脆俯下抄起林清膝弯,将人抱在怀里,三两步去了书房。
“饭没吃,澡没洗,你要做什么?!”林清搂着人脖子说。这人情绪不对劲,他看出来了,隋瑛不擅长说谎,更不擅长伪装。
一副严肃模样不知是摆给谁看,双眼目视前方,却好似欲言又止,喉结上下滑动,也不看怀中人。
林清干脆贴在他胸口。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脚勾上门,隋瑛便一手抹了案上的公文和书籍,把林清往上一放。
林清一屁股坐了个结实,他也是好笑,扶了腰,不禁问:“你做什么?怎么跟个小孩似的。”
“那你又是在做什么?”隋瑛双手撑在案上,凑近了问。那双黑眸犹如深井,摇晃着一汪皎洁明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鼻尖相触,林清向后缩了缩,垂眉温言道:“我做什么,你还不知道?”
“我却怎么觉得,就是不知道呢?”
林清眼眸流转,换上一副戏谑语气,“那便是你思虑过多,我可没有再找什么相好。”
“我不信。”
“你?!”林清扬起拳头捶了他一记,“那你走开,靠我这么近做什么,总归怀疑我,这份感情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
隋瑛这才笑了笑,握了林清手腕,“那你的意思是,这份感情是值得信任的?”
“你说呢?”
“我要你说。”
“嗯,当然。”林清点头。他嘴角是上扬的,心在这一刻却是落泪的。可他依旧微笑,用笃定的颔首来欺骗隋瑛。他分明知晓隋瑛所指为何。
隋瑛凑近在他唇角吻了吻,“那我便放心了,你问我做什么,我只是想要你的承诺,每天都要,我要你说,你这里有我,全部都是我。”
指尖点在林清心口上,林清只希望那心脏跳动莫要太快,莫要暴露他悸动的悲伤。人生的悲剧往往从自我失衡开始,命运的阴霾便源于内心乌云。人就是这么奇怪,在有转圜余地决不肯转身,到了最后再追悔莫及。所谓不撞南墙不回头,可南墙在那里,从未唤人去撞,而是人自我的抉择。
林清便就是如此抉择,他在失衡中义无反顾地朝前走,他就要撞这道南墙,且要撞碎。当一切崩塌时刻,他再回头去挽回隋瑛,他们这么相爱,并非没有转圜余地,纵使枯木也并非不能逢春……是啊,他们这么相爱,爱可以抹平一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兀地激动起来,眸里荡漾情爱涟漪,用泛滥春色掩饰伤怀。林清搂住隋瑛脖颈,咬在他的唇上,双脚抬起,又勾了人精壮的腰。
“哥哥,爱我……”
他厮磨着,用一声又一声的呢喃去摧毁眼前男人引以为傲的智。林清要加深这份爱意,用爱与性往筹码上加价。他异乎寻常地主动,叫隋瑛根本招架不住。就在这张案上,在这张承载大宁朝希望的红木案上,他们的汗水留下蜿蜒的痕迹。
当林清仰面时,他渴望烛光的氤氲能够如此刻一般留住隋瑛,让他下沉,沉入自己的怀里,永远无法挣脱;当林清匍匐时,他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这依稀可见木料年轮的桌面上。在其上他窥见岁月,感悟这时间将他们推着往前走了好远,好远……可再远,也希望是两人并肩而行……
他复又转过身来,化身水蛇绕山而行,他的他的山,他是他的木,山木永不可分离。他是他的玉,他是他的林,玉在山而林木润,他们依靠彼此存续。
怎可分离?
林清挣扎起身,含着隋瑛的唇,喘息道:“遇安……”
“嗯?”
“我爱你。”
“我知道……”
“我只爱你……”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要怀疑……”
他残缺的手被人握在手心,摁在胸口,起伏便更加猛烈起来,好似要贯穿生命真谛。要花很长时间林清才会明了,隋瑛从不怀疑,他亦从不介意。
时间很神奇,推着他们往前走,也推着他们改变自己。木依靠于山生出自己的根系,玉在林中打磨出独一无二的质地。
相辅相成,一不可分二,二中从未有三。
对方即是此生唯一意义。
第120章第一百一十九章要下雪了!
云栖苑中,范走向萧慎。
“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来周已经熟悉了各处宫门,只等殿下下达指令。”
萧慎点头,看向坐在一旁的林清,“隋师可是发现什么了?那日他来时的神色不对劲。”
林清点头,道:“事不宜迟了,把地图拿来。”
范在案上摊开地图,指向其中一处:“东华门已经安排妥当,从此处进,绕过文渊阁,便可直达东宫,若是速度快,无需一炷香时间!”
“届时徐无眠将率领五军营包围整个皇城,”萧慎凝眉道:“锦衣卫则将带人包围各个衙门以及尚书府,而我则将带领府内三百精锐和吴晗手下三千精兵,由此门而进,直达东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兵分三路!”范激动道:“如此便是万无一失,纵使有御前侍卫,我范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林清颔首,面沉如水:“如今还有一个隐患,那便是齐桓这个兵部尚书。你们先稳住程菽等人,齐桓那边我会找机会会见他,你们这段时日一定要如往常一般,莫要叫人看出什么端倪。另外,别忘了奚今郡主、忠王,那一日,我们要想办法将他们控制在手里。奚今不用说,以她为质,东州军权才能握在手里。忠王,不用我多说,当今圣上也只有三个儿子。”
“那便以设宴为名!”萧慎说:“这一点我已经计划好了,前些日子我就透露过举办夜宴的风声,到时他们来也是要来,不来也得来!”
“好!那我明日便去见齐桓!”说罢,林清转身向外,三个月了,从秋熬到了冬,此间,他所等待的不过就是一场雪。
一场大雪。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冰冷空气刺痛了他的肺腑,他再次睁眼,双眸中便是明亮的笃定。
转身,他叫范先下去,定定地看向萧慎。
“我不愿瞒你,既然箭在弦上,我便是要向你坦白。”林清平静地说。
萧慎沉重地点了点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说过,为你也是为我自己,那日你我都在情绪当中,你并未问我,我所为为何?”
“知晓与否,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不,”林清摇头,“很重要,今日我不说与你听,来日也有人会在你耳边讲道。还不如我就此坦白,你也有回头之机。”
萧慎勾起唇角:“回头?可没那么容易。”
林清眉眼凛冽,他走向萧慎,道:“昔日林可言为当今圣山牺牲了我们一家,然而当今圣上却使这个国家山河日下。他辜负了林可言,也辜负了夏炎,辜负了那些为他而流淌的鲜血。我林清,不,我林安晚,不服这命运,誓要复仇,誓要改变。”
林清双目灼灼,近乎魅惑:“可这仅仅只是一部分罢了,还有一部份,你可要听?”
萧慎再次点头,铿锵道:“我要听。”
“他叫我体验家破人亡,我便让他体会兄弟阋墙!父子相残!”林清咬牙道:“我要利用你,让他也体会到那钻心之痛!”
“我知道。”出乎林清意料,萧慎尤为平静,“我一直知道,你想借我之手,拿走他们的命。不是别人,一定是我。”
“那么,你会伤心吗?”林清动容,哽咽问:“他们……毕竟是你的亲人……”
萧慎愣了一愣,不禁仰天大笑,笑过之后,便换上一副狠戾之色。
“伤心?你为何会如此问?我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吗?没有什么能比你的利用更让我萧慎开怀的了!”萧慎走向林清,嵌住他的肩,“我做你的剑!我为你复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在老师惊诧的眼神中,他没有说的是,我亦愿为你付出我的一切!
只求你,回头看一看我,哪怕给予我分毫的爱。
大概所有的心甘情愿都基于一个“情”字,可正如诸葛在赤壁借了一场东风,却要在上方谷还回一场雨。世间向来公平,林清今日所欠的情,将来都要有所偿还。
他将一一偿还。
——
初冬时刻,气温陡降,各衙门却都未能烧上炭火。
寒气从窗棂中窜进,齐桓手里拿着一叠折子,踱步在兵部衙门的签押房中。他脑海里是昔日林清在这里时的模样,亭亭清绝,不容亵渎。可如今是自己站在这里了,原本以为的大权在握的满足感,也不过如此。
兵部缺粮,很缺,将士们在前方已经受了太多罪,而他身为兵部尚书,居然无能为力。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国库空虚,无银无粮,他能找谁要去?找贪官,他齐桓没这个权柄,找百姓,他齐桓还有那么一丝良心。
叹了口气,他扶额沉思。脑海里不禁又浮现隋瑛来回奔走的身影,他摇摇头,将这身影从脑海里赶走。
还不到时候。
不到时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傍晚时分,他从兵部衙门里出来,登上了回府的马车。前几年他娶了妻妾,尽管他对妻妾极好,却很少与她们相亲,是以一直膝下无子。每日回府,也不过是履行一家之主的义务而已,若有选择,他恨不得把家安在兵部衙门里。
他是个很沉默的人,沉默的人总是怀揣他人猜不透的深沉心思。晚霞烧红了一片天,在近处投下一片紫光。他掀了车帘,遥望这绚烂天际。
人间如此惨淡,这苍天却烂漫得狠。真不知是个什么因果。
他笑了笑,视野里便闯进另一辆马车。他定睛看了看,只见车帘掀开,露出一张他顾念多时的面庞。
“林大人。”齐桓勾起了唇角。
林清微笑道:“齐大人何必折煞在下,肯唤我一声表字,已是莫大恩惠了。”
齐桓说:“前边儿是见善过去常去的熏风阁,不知见善可否给梁甫一个薄面,去吃几杯茶?”
“自然是乐意至极。”
一柱香后,两人便在熏风阁落座。这处自打林清出事后他便没再来过,掌柜们投向他的眼神又是怜悯又是惋惜,可他全不在意,手拄拐杖,跟在齐桓身后。
齐桓眼见他上楼不方便,便伸手扶助了他。
“可是让齐大人笑话了。”林清感激地看他。
齐桓摇头,“见善何必与我这样生疏?是我邀请的你,自然要照顾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来到二楼的雅间,落座后林清就直言道:“今日与梁甫相见,并非偶然,是见善的有意为之。”
“如此甚好,我本就十分挂念你。”齐桓端起茶碗,看向林清端茶的姿势有些吃力。他的手指可怖骇人,齐桓惊诧于这样的手还能使用。
于是他伸出手,握了林清的另外一只手,仔细抚摸着。
“你一定是受了很多的苦。”
林清一怔,有些无所适从。他来见齐桓,无非是怀揣拉拢的心思。可齐桓端详他的伤手,嘴里说着关怀话语,眼眸里却沉着一抹……笑意。
林清不明白了。
他悻悻地收回了手,道:“再多的苦,受过也就过去了。没什么值得称道的。”
齐桓惬意地朝椅背上一靠,撑着脑袋看林清。他从未想过自己还有与他平起平坐的这一天。不,是他齐桓在上,林清在下。
因为林清有求于他,任何人只要有求于他人,就是将处置的权柄交托于他人。这是危险的,却也是诱人的。
迎向齐桓似笑非笑的目光,林清不禁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他先前就觉此人捉摸不透,现下更是雾里看花。这叫林清感到一阵挫败,还有他看不透的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见善?”
“嗯?”
“与我在一同,却是沉默,如此不珍惜良机吗?”
林清收拢心思,也换上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哦,良机,什么良机?”
“难道见善只是与我叙旧?”
“不行吗?”
“瞧你,说话还是这样不坦诚,咱们同僚多年,彼此什么心思也都该明白。你这样,是不信我。不过我也没什么值得你信的。我只是时常怀念去年秋猎,我们一同骑行于沼泽之畔,你对我说的那番话。”
齐桓幽幽地凝视林清,“你说,虚伪也没什么不好的。”
林清垂眸,并不作答,就听齐桓低声地笑了。他方才抬眼,就见齐桓伸出手来,竟捧住了他的脸。林清蹙眉。
“你觉得我很奇怪?”
“梁甫,我虽如此,亦是隋在山的人,岐王老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说这话是何意?难不成你以为我对你有别样心思?见善,分明是你有求于我,你却要我先开口。你是对我如此,还是对所有人都是这般?”
林清彻底冷下眼眸,但转瞬间,他又换上一副笑容,“难不成梁甫以为我是以色侍人?我如今这般模样,哪里还能谈什么姿色。梁甫,你何必试探我?虚伪的确没什么不好的,但有时候坦诚却是必须。你如今在朝中中立,无偏无倚。我来的确有目的,你若是还记挂我们当初那段同僚之情,就别忘了今日我在你必经的路上等了你约莫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
“是啊,我等你了,我从未如此等过别人。”
“隋在山也没有?”
林清摇头。
齐桓轻笑一声,“我很满意。”
他直起身,正色道:“你想要什么?你又能给我什么?”
“太子不能给你的,岐王可以给;太子可以给你的,岐王亦可以给。”林清顿了顿,继续说:“若是太子即位,排在你前面的则有三位,若岐王即位,程陨霜和隋在山那样的人,心气儿高,不会求什么,你若是有求,岐王未尝不能全乎给你。”
“哦?见善怎知我会求呢?我的心气儿就不高了?”
这倒是让林清语塞,他尴尬地笑了笑,“看来是我多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你说的很对。你也知道我心里明白。可我不会轻易站队。”
“不站队也是好的。”
“见善当真是冰雪聪明。”
说罢,齐桓脸色倏尔冰冷下来,他站起身,几乎冷漠地看向林清,又带上些缕嘲讽,道:“那么今日见善便是得到我的回复了,下次不用等我那么久,我约莫都是在这个时辰回府,雷打不动。我先告辞了。”
齐桓走得干脆,林清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说不清为什么,他在齐桓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莫名危险。这并非来自于他情绪的阴晴不定,而是一种似是而非的神秘。他虚伪而又坦诚,问题是,林清分不清哪一句话是虚伪,哪一句话是坦诚。
罢了,只要能先稳住这个人。林清不介意与他同时出现在热闹的场合,他们的会面被越多人看到越好,届时不管他齐桓愿意与否,他身上都要带上岐王的标记。
林清起身,出了雅间下了楼。过往熟悉的几个小倌迎上来搀扶他,把他送到了店外。郦椿在马车前等着,见林清一出来就拿了踩凳出来。
“怎的愈发冷了?”林清打了个哆嗦。
“说是要下雪了!”郦椿在一旁兴奋喊道。
“要下雪了!”
第121章第一百二十章家国与爱情,他只能有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一进隋府,林清都感受到了府内的压抑。这压抑来自于隋瑛的沉默,伫立在槐树下,他冷眼注视林清。阴影好似要将他吞没,平静的外表下,巨浪汹涌滔天。
一旁的郦椿瞧见他这副模样不禁打了个冷噤,接过林清递给他的披风,便一溜烟儿地跑到后院儿去了。
“你去见了齐桓?”隋瑛倒也是开门见山。
“是,在熏风阁吃了点茶。”
“见他为何?”
“遇上了,就叙叙旧。”
“他这人就是我也不甚了解,日后还是谨慎交往。”隋瑛说,从槐树的阴影下走出,进了书房。
“嗯,会注意。”
林清顺从得让隋瑛无从下手,他坐到案后,将犹疑的目光落在眼前人身上。林清却关上门,走近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颊。
“这么烫?方才生气了。”
“怕你不着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莞尔,“瞧你说的,我哪一日没回来?倒是你,怎么知道我去见了齐桓?莫不是派人跟我了?”
“熏风阁的掌柜派人来报的。你常去的那几个地方,我都特意打点过。”
见隋瑛也不隐瞒,林清只是点了点头,“看来这顺天城都是你为我打造的一处鸟笼了。”
“至少够大,够你飞。”隋瑛扯了林清衣袖,让人跌落在怀,在林清唇上吻了吻。
他吻的很轻,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林清一开始品味这温存,半晌后却反应过来,懊恼地推开了他。
“你是在羞辱我!”
隋瑛凝眉,他亦不想如此。大概他真变成了另外一人,满腹猜疑,患得患失。他无奈地摇头,苦笑几声,“何尝不是在羞辱我自己。”
“为何要如此?为何不能信我?”
“我该怎么信你?”隋瑛望向林清,“人都知齐桓在朝中尚无选择,你半路等他,是什么心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即使我有拉拢心思,为何不可?难道这也触犯你的逆鳞?”
隋瑛已是带上怒色:“那我问你,你给他开出了什么筹码?齐桓这么久都没站队,平白无故地要入岐王门下?你又有几分了解他?!”
林清难以置信地笑,朗声道:“你干脆明说好了!你不就是认为我又把自己卖给他了?是不是?!因为你猜测我是如此拉拢倪允斟的!隋遇安,羞辱人也得有个程度!”
隋瑛拍案而起,“我何曾这样想过,若你不是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我怎会如此多想?!”
“我做哪些事了?”
隋瑛拂袖转身,“总之,你以后少跟他见面,去岐王府讲学,纵然是我允许,也得有个限度!”
林清冷眸,沉声道:“我是个自由人!”
“自由人?林安晚,你知不知道,你和齐桓见面被我知晓,前些日子你私会徐无眠,也被宋知止的妹子给瞧了个正着。陨霜都在问我,问我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到底是讲学,还是在……”
“在什么?”林清毫不退让。
隋瑛语塞。
林清冷笑,泫然道:“你想说,却不敢说,你不是都知道吗?”
好似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他一步一步走向隋瑛,眼角带泪,却音色狠戾,妄图切断自己的那份柔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遇安,你不都很清楚吗?你每月给那对母子送钱,送了这么久,不就是在帮我还罪吗?不错,游所思,那个灵台朗,是我杀的!陈泽,也是我杀的!东州之事你都知道,我差使的徐无眠,我牺牲了无辜人!这你不都是知道的吗?”
“那么,你也不是依旧爱我吗?”
“你不要再说,不要再说……”隋瑛痛苦摇头。
“不,既然话已至此,我偏要说!隋遇安,我不喜欢啊,我不喜欢林可言给他的这个天下,我不喜欢!你苦心孤诣瞒着我,不就是害怕我这恨落到他身上了吗?你怕我玉石俱焚?!没错,你猜的没错!我就是要这样!就是要这样!纵使死,我也要死个明明白白!可我告诉你,我不会失败,我要给出的是一个比林可言更好的天下!我要成就这天下!没有人能够阻挡我的步伐,即使是你!哪怕是你!”
林清几乎咆哮而出,他对隋瑛怒目而视,手指上天,恨道:“我要一步一步登到最高位,我要一步一步摧毁,我的复仇!不会结束!永不会结束!只要我一声领下,他就能夺了这天下!至此你还要再问吗?你还要再问吗?!”
“不!晚儿,这是错的,这是错的!”隋瑛惊恐地抓住林清,林清此刻的癫狂,让他根本认不出来。他害怕了,他恐惧了,他几乎是哀求。
“对与错由成功者书写!就是这样了!隋遇安,就是这样的,你的林安晚就是这样的人!”
说罢,林清转身,拄着拐杖以他最快的速度朝外走去。
“不,晚儿,林安晚,林清!你不能走,我不允许你走!”隋瑛仓皇地去抓林清,可林清已将自己撕裂,他不堪再留在这里。
他转身,含泪道:“你让我走吧!”
他撇开隋瑛的手,哭道:“你不要再管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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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瑛忘记了林清是怎么走的,他根本记不起来。他被林清的决绝吓到了,他从未见过林清还会显露出这样一面。
当然,他也不知道林清出了门就遇见了倪允斟的人,林清意识道倪允斟一直差人跟着自己,于是央求那人将他带去了岐王府。
锦衣卫速度很快,当隋瑛反应过来后便立刻追出府外。暗黑的夜里空无一人,却突然下起鹅毛大雪,顺天城陷入绝对的寂静。
亦是绝对的危险。
“雪,下雪了……”隋瑛打了个哆嗦,怔怔望向夜色浓郁之处。冰冷的空气让他逐渐恢复智,接着便是一股强烈的恐惧。
他已确定林清要做什么。
只是,他还不想放弃。快马加鞭道岐王府。可萧慎却说,林清已经休息,嘱咐道不再见外人。
“我可不是外人。”隋瑛说完便要闯进。
“隋师。”萧很伸出手拦住隋瑛,“别让学生为难。”
“为难?殿下,究竟是谁让谁为难?我和程陨霜为你奔波劳碌,可曾向你讨要过一点好处?”隋瑛恨道:“我们所做的一切,在殿下看来,就如此不值一提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慎露出痛苦神色,咬牙回答:“我很感激,我很……”
“那便让我见他!一切还有转圜余地!”
“不,”萧慎摇头,“没有余地了。”
须臾间隋瑛恍然,自己身处岐王府有多么危险。若他被扣下,此事便是如萧慎所说,再无任何余地。
是,他错了,他的方向错了,他必须先去宫里!
隋瑛强压内心惊惧,不动声色道:“好,既然殿下已经有所决定,下官便也不再多劝,告辞。”
“恕学生不送。”一抹阴鸷从萧慎眼底掠过,他不该放走隋瑛,但他下了一个赌注。因为当他看到林清含泪过来时,他心中便做下另外一个决定。
他必须下这个决定。
此际,出了云栖苑,隋瑛便趁着月色,在雪中快步独行向前。
这是一条通往岐王府大门的甬道,两旁栽种着火红槭树。隋瑛走了几步,便依稀见到槭树下有一身影来来回回,好似在找寻什么,这身影影影绰绰又来到路中央。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雪越下越大,隋瑛定睛一看,心下大喜。
“晚儿!是哥哥错了,哥哥不该逼你……晚儿,跟哥哥回去……”隋瑛激动地走过去,抓了人胳膊自后将人搂入怀中。他动作快,怀中人没能躲避,吓了一跳。
“我,我不是晚儿……我是沅儿……”沅儿直打哆嗦,他来这里寻白日遗落的香囊,金瓜说他应是丢在了这里。
隋瑛一愣,松开了他。
“沅儿?”隋瑛钳住沅儿瘦削的双肩,将其掰了过来。当他就着月光,在落雪中看向眼前人时,他几乎失去了呼吸。
眼前这少年,若非含着一缕怯生生的神色,简直有九分林清的模样。他的打扮,他的背影,他的面容……好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隋瑛打了个冷噤,回忆起方才这少年走路的模样。
他的双脚完好,他并不需要拐杖。他是……健康时刻的林清。
隋瑛张了张嘴,竟没能说出话来。
“你是谁?”沅儿蹙眉,疑惑地问,“晚儿又是谁?”
隋瑛没有回答,恍惚间有什么窜进他心里去了,此夜惊惧一波又一波,他的智正在崩溃。他强压心绪,死死扣住沅儿的肩膀,沅儿痛得惊呼一声。
“你是岐王府里的人?”他咬牙问道,眼眸凶狠异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沅儿疼得眼泪直掉,又被吓到了,哆嗦着点头:“我是。”
“难道……你是岐王的人……?”
“沅儿是岐王的人。”
沅儿开始挣扎,四处张望着,嘴里喃喃呼求:“你吓到我了!你放开我!我要找王爷,殿下,殿下!”
隋瑛难以置信地笑,目透狰狞,他死死盯着眼前少年。突然间,他全然明白了,也意识到了他和此人相遇的真实目的。他打了个寒颤,松开了沅儿。沅儿连忙跑走了,他离开时就像一只小鹿,落荒而逃,像极了多年前在广陵重逢时的少年林清。
月光冰冷,浇了隋瑛一身,他站定于原地,好似心有所感,他缓缓转身,不出所料,在道路的尽头,槭树掩映之处,他对上了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
这是无声的交锋。
亦是注定的选择。
隋瑛在这一刻明晰,家国与爱情,他只能有一。
第122章第一百二十一章若这就是结局的话……
“事不宜迟!今夜就必须开始行动!”萧慎返回云栖苑,对早已等候在那里的范和吴晗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问题!三千精锐已在校场上等待王爷点兵!只须王爷一声令下!”吴晗目透精光,凶相毕露。
范凛眸道:“宫门早已打点好!以初雪为信号,来周也一直在准备!只是忠王和奚今郡主,如何控制?”
一边的林清从屏风后走出,他眼角虽挂着泪,声音却异常笃定,“现在立刻以奚越为由邀请郡主来府上,忠王那边则以殿下之名。”
萧慎不由得垂下眼眸,“我?二哥会来?”
“赌一把!不行就给围了!”林清慨然道,“在山定是要进宫,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可再有任何耽延!方才我已派人通报徐无眠,得到回信!重兵已在路上!”
“好!”萧慎看向金瓜,金瓜不复寻常,也是一脸凝重,“小的这就去!”
“锦衣卫那边通知到位没有?”林清问。
“到位了!”倪允斟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跳到众人中间,“什么风吹草动瞒得过我的眼?我已经派人去拦隋在山了,只是拦他可不容易,咱们得加快了!看样子他是打算进宫!”
“他难不成是想告密?”范惊恐问。
林清咬牙,“这已经不再重要!择之,你带人围困几个尚书府,尤其是齐桓!”
“报——”一名太监飞快地跑来,惊慌喊道:“殿下,有人,有人求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谁?”
“兵部尚书——齐桓!”
众人面面相觑,林清在片刻惊诧后拍了板,“看来这岐王府周围也有他的眼线,先前是咱们小觑了这人!好在他已经有所选择,将他引到客房,届时与奚今、忠王围在一处!”
“是!”小太监一溜烟儿下去了。此时,众人心中已经紧张到了极点。林清深吸了一口气,从众人当中走过,来到屋檐下。
“待到秋来九月八,
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
满城尽带黄金甲!”
林清垂首吟诗,众人都将目光落于其上。只见他愤然转身,以手指天。
“知道我为什么要等这场雪么?!”林清凝视萧慎,朗声道:“‘王’字头上一个‘白’!今夜一过,你就是皇帝,你必须是皇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手指指向萧慎,林清犹如宣布,“——你就是真正的天子!”
众人一凛,纷纷朝萧慎下跪,呼喊到:“你就是真正的天子!天子万岁!天子万岁!”
萧慎杀气尽显,愤然抽出长剑,剑指上天!
“众臣听令!”
“陛下吩咐!”
“围皇城!开宫门!入东宫!杀太子!”萧慎大声疾呼:“夺皇权,取帝位!成大业!扶苍生!”
“夺皇权,取帝位!成大业!扶苍生!”
林清与众人一起,以额触地,朗声呼喊:“成大业!扶苍生!”
是夜,皇城外燃起熊熊火光,徐无眠先以护城为名统领五军营包围了整个皇城,东华门大开,萧慎手持长剑,率领吴晗等三千余名精锐,携摧枯拉朽之力量,舍生忘死之意志,长驱直入,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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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漆黑,雪中隋瑛手中剑尖染血,面向围堵他的数名千户!
他握紧长剑,一声吒喝,长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劈头盖脸地朝千户刺去。绣春刀一挑一拨,与长剑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黑夜里迸发出数道火光!
然而这长剑犹若活物,被挑开后在空中一个旋转,隋瑛用剑柄狠狠捅向一名千户的颈间命门,随即长剑迅速向后,自后刺穿一名执刀而来的锦衣卫!
众锦衣卫大惊,万分没想到隋瑛竟有如此战力,他们接到的命令是拦而不是杀,可隋瑛显然对他们已经动了杀心!
被贯穿的千户缓缓倒地,于雪中蔓延开鲜血。隋瑛对身周锦衣卫怒目而视,怒道:“谁再拦我,便是此等下场!”
锦衣卫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隋瑛杀意升腾,已是不可阻挡,而时间约莫足够,他们便不再恋战。
“撤退!”他们朝彼此使了个眼神,转身隐入黑暗。
隋瑛粗气直喘,翻身上马,一路朝皇城驰去!
与此同时,程菽屋内,烛火一阵晃动。
“不好了老爷,不好了!”
“发生何事?”程菽从书房内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管家迎上来,满脸慌张:“咱们被包围了!外边儿的人都个个凶神恶煞,好像是……是锦衣卫?”
程菽面沉如水,凝眸看向皇城方向,天竟然红了半边。
程菽的心第一回如此剧痛,他险些站立不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扶了门框,狠狠咬牙道:“林,见,善!”
张府中灯火通明,作为被重点关注对象,两名千户持刀守在府门。下人们都是惊惶失色,纷纷看向张邈。张邈胡须颤动,最终露出一道诡异笑容。
拂袖转身,张邈步入书房,紧紧关上了大门。
而岐王府中客房内,奚今和忠王面面相觑,齐桓却兀自品着一杯热茶,老神在在。
“不是说慎儿出事了?”忠王焦急问:“他怎么样了?”
转身,他预备走出客房,却被数名护卫挡住了身影。
“大胆!你们是何人?竟敢拦我?!”
“对不住了殿下,这是岐王的命令!”
萧葵大惊,愣愣转身,就见奚今咬紧了唇,定睛看着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儿……”
“殿下,咱们被骗了!”奚今哭出声来。
萧葵轰地跌落于座,奚今连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绕是奚今,也不禁在此刻露出慌乱的一面。
“今儿,别怕。”萧葵苍白脸色,但依旧不忘安抚。
“我不怕!”奚今抹去眼泪,“不就是以我们为质么?!大不了就是一死!”
“慎儿不会的,不会的……”萧葵喃喃摇头,不由得看向桌边已久气定神闲的齐桓。
“齐大人,你……?”
齐桓挑眉,笑道:“我这个兵部尚书,还很有价值,不是吗?”
萧葵打了个冷噤,遥遥地望向皇城方向。
在皇城尚是一片寂静,徐无眠的五军营尚未包围之前,隋瑛策马进了午门,他一身风雪,不顾礼仪,直奔玉峦殿,说要求见庆元帝。
“隋大人,怎么如此深夜求见,陛下已经睡下了!”姚然连忙出来迎他,“可是发生什么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十万火急,求姚公公通报陛下!”
姚然见隋瑛身上血迹斑斑,满脸慌张,便哆嗦着回转身前去通报。玉峦殿里掌起了灯,庆元帝从睡眠中被吵醒,已是龙颜不悦。
“发生何事?”
姚然为他披上大氅,手都在哆嗦。
“小的,小的也不知……那个隋在山啊,满身的血……”
“隋瑛?”庆元帝意识到不好,连忙起身,“召他入殿!”
隋瑛步入玉峦殿,将将磕完头,便朗声求道:“请陛下即可拟旨,废黜太子,拟写退位诏书,传皇位于岐王!”
是的,出乎林清、萧慎等人的意料,隋瑛这样仓皇进宫,并非为了告密,而是为他们争取最后一丝回转的余地。
一条最后的正途。
“隋在山!你不要以为朕不敢动你!你……”庆元帝发怒,却倏尔说不出话来了,他看到隋瑛满身是血,眼含热泪,已是从未有过的无助和仓皇。
“陛下,在山求你了!即刻拟旨!即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要在岐王攻入皇宫之前将此旨意颁布,无论是萧慎还是林清,还是他隋瑛不曾知晓的同伙,在史书上都将不会背负这篡位的骂名,而皇宫也不必遭此血光之灾。他隋瑛会转头控制他们,安抚他们,在最快的时间内让庆元帝写下退位诏书,安排岐王登基!
一切都还来得及!
庆元帝惊恐地后退一步,已是脸色苍白,好似意识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非岐王不可了?”
“非岐王不可!”
“这样,他就会满意了么?”
“至少能保住陛下和太子的命!”隋瑛悍然起身,对姚然说:“拿笔来!让陛下拟旨!拟旨!”
姚然哆哆嗦嗦地去了,不过片时就捧着纸笔而来。而就在庆元帝将将抬笔拟旨的那一瞬,玉峦殿外传来太监宫女们惊恐的尖叫!
霎时,一阵寒风涌来,破开了玉峦殿大门!
众人望去,指尖东宫方向,燃烧起熊熊烈火!
“太子薨啦!太子薨啦!”太监宫女们奔走相告,惨叫声不绝,铁骑声响仿佛回荡在皇宫里的每一处,刀光剑影中,杀气四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御前侍卫,御前侍卫,救驾,救驾啊!”隋瑛喊道,从一名慌张的护卫腰间抽出长剑,横挡在玉峦殿大门门口。
可无论隋瑛如何呼喊,除却几名近侍卫,其余的御前侍卫却早已不知踪影!这时众人才发现,玉峦殿外的丹樨上,竟横七竖八倒了数十具尸体!
“不……”隋瑛痛苦地摇头,“不……”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却是注定。
庆元帝看着这一切,愣愣地笑出声,而隋瑛却是睁大了眼睛,热泪涌出,绝望地跪下。
若说此刻,这世上他还有什么留恋的,便是眼前这位从未背叛过他的臣子。他在他身上看到了林可言,可分明在整个事件当中,他和林可言是最没什么关系的。
可风骨,从来不是从血液中遗传的。
庆元帝走向隋瑛,伸出手,若一名父亲一般落在隋瑛的头上。
隋瑛愣愣转身,眼泪无声滑落。
“隋瑛啊,你救不了朕了,那么,换朕来救你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罢,庆元帝挥笔,在姚然为他捧上的折子上写下一道旨意。
写完,庆元帝扔掉了笔。
“你走吧,朕不再见你。”
“陛下……臣对不住你……”隋瑛泣不成声。
“你没有什么对不住朕的。”庆元帝一步一步走向风雪中,整座皇城沸腾了,火光当中,他好似看见林清——不,林可言手持长枪,朝他走来。
“若这就是朕的结局的话。”
庆元帝笑了,若这就是结局的话。
第123章第一百二十二章道不同不相为谋……
剑尖在地蜿蜒出血迹,萧慎身着黑金盔甲,手里拎着被血浸染的包裹,一步一步,踏上玉峦殿前的染血阶梯。
在他身后,是逐渐规整的军队,在他面前,是即将到手的皇位。
持剑,他屹立于玉峦殿门口。他的父皇——庆元帝,端坐帝位,睥睨于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父皇。”萧慎踏上玉峦殿那冰冷的玉石地砖,将手里的布裹朝前一扔,“我把您的宝贝儿子带来了!”
布裹在地上弹跳两下,绳结松开之处露出一缕被鲜血浸染的长发。庆元帝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眼,他复又恢复清明的冷静。
他露出一抹冷笑。
“你要做太子?”庆元帝哂笑。
萧慎摇头,“不,我要节制天下兵马!”
“那么——”庆元帝起身,广袖一挥,走下皇椅,“你动手罢,弑兄弑父,你是我萧家第一人,也是这大宁朝第一人!”
萧慎举起长剑,已是痛苦得无法呼吸,他咬紧了牙,抹去眼泪,恨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付出那么多你却视而不见!为什么他都玷污了龙床却还能稳坐东宫?你既然心里无我,何必要母亲生下我!”
庆元帝哆嗦了两下嘴唇,没有回答。
萧慎眼泪直掉,大声喊道:“既然你只需要一个儿子,又为什么要生下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慎儿……”
“不要再叫我的慎儿,我不是你的慎儿,我是大宁朝未来的皇帝!不,我已经是皇帝!你的一个儿子,我于今夜亲手斩杀,你的另外一个儿子,被我围在府邸中,我随时都能取他的命!”萧慎持剑直直刺向庆元帝,却在触碰到皮肉时刻停了下来。
“我恨你,我真的恨你……”萧慎泣不成声。
庆元帝深吸了一口气,“既然你如此痛苦,动手罢,我欠你的。”
萧慎抬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恢复情绪,猩红着眼问:“最后问一句,你还记不记得,我母亲的名姓?”
庆元帝难以置信地笑了,却有无尽悲哀,他知道这是萧慎给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可他却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说:“不记得了。”
萧慎仰头,发出一声怆然的嘶吼,再次泪流满面,“为什么?为什么……哈哈哈哈……”
“没有什么为什么,这就是帝王。”庆元帝恢复平静,握住了抵在他胸口的剑身。
“你想这么做是吗?你恨我,你杀了你的大哥。”在萧慎惊恐的目光中,庆元帝猛地向前,将剑尖埋进自己的胸膛。
萧慎如被烙铁灼伤,握住剑柄的手险些松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拿稳了!”庆元帝死死盯住萧慎,双眸猩红,嘶吼道:“既然到了这一步,就不要退缩!”
他怒吼着再次朝前,萧慎咬住牙冠,目光凶狠。血流如注,长剑贯穿皇帝的身躯。萧慎屹立原地,不动如山。至此他的心中开始流泪,这泪水绵延他的一生。
庆元帝突然摇头大笑,“哈哈哈,幽期、夏炎……你们,你们……”
目眦欲裂,他的话语中断在吐血当中,庆元帝缓缓跪下身,低垂透露,在失去气息的最后一刻,他艰难抬头,看向了呆立在面前的萧慎。
“我儿……”说罢,他便朝前一栽,彻底坠入死亡。
萧慎这才反应过来,惊恐地后退一步。他怒吼一声,仓皇地扔掉了长剑,冲上前去,将庆元帝抱在怀里。
“父皇,父皇……我恨你,我恨你……”
他哭着说,却不肯松开,直到殿外的杀伐声近了,他才怔怔松开死去的父亲,落寞无比地站起身,不知为何,他感到一种强烈的悸动,强烈的孤独,难以抑制的心灰意冷。
他需要花很大力气,才能稳住自己的身形,走出玉峦殿,面对众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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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众人显然都是杀红了眼,只待最后时刻。
萧慎无力地抬了抬手,众人心领神会。顿时,吴晗一声怒吼,率领军队攻入了玉峦殿。一柱香后,玉峦殿内燃烧起熊熊烈火!
玉峦殿外广场上,林清身披雪白披风,孤身伫立,犹如一只鹤,可火光摇曳在他清绝的面孔上,却宛如凤凰涅槃。
蓝紫色的硝烟中,萧慎朝他走来。
林清抬起手,擦掉了萧慎脸上的泪水和血水。萧慎凝望他,下巴颤抖几分,便将他一把拥入怀中,嚎啕大哭起来。
“一切都成了,成了……我们,胜利了!”
“是,我的陛下,一切都成了,我们胜利了……”
林清哽咽了,泪流满面,滚滚浓烟之中,一切都结束了。
他对自己说,都结束了。
可是,都结束了吗?
他的隋遇安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隋瑛握着那卷圣旨,被带到在掖庭深处。
这是关押后宫妃嫔的地方,如今却躲藏着他这样一位大臣。太监们将他带到这里来时,一个二个地都哭哭啼啼,眼泪直掉。隋瑛拉了将要离去的姚然,说:“别走,姚公公,别去了。”
“咱家怎可留下主子一人!咱家就是死,也得跟主子死在一起!“
姚然撇去了隋瑛拉他的手,朝前走了几步,却又突然转过身来,看向已经呆滞的隋瑛。
“隋大人!”
“嗯?”
“活下去啊!”
隋瑛愣了愣,就听姚然一边后退一边哭,“不必歉疚,不必仇恨,为了大宁朝,活下去啊!”
说完,姚然便出了殿门,跌跌撞撞朝玉峦殿跑去。
老太监脚步仓皇,拂尘也扔落于地,望着这一幕,隋瑛在片刻惶悚后,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恍惚间他觉得疼了,身上每一处伤口都在疼痛,他摊开庆元帝写下的最后一道旨意,借着火光和月光看清楚了。
“着令隋瑛为广西巡抚,即刻前往广西剿匪。”
隋瑛捧着这道旨意,靠墙滑落,泪流满面。
“君父,臣对不住君父……”
“为什么,为什么……林安晚,为什么……”
突然间他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没有意义,他这几年的心血就是一个笑话,他用自己的各种争取为岐王递上了谋反的刀,他自己也是谋反的一员!
他仰天大笑,满眼是泪,却在下一刻猛地清醒过来。没错,他要离开,庆元帝用这道旨意给了他最后一个容身之处,毕竟在萧慎等人的眼中,他是叛徒。
可是他们眼中的叛徒,要被先帝贬到广西那等瘴疫之地。庆元帝是想要告诉众人,他没有背叛你们。
他只是夹在中间,无法抉择。是啊,隋瑛,他已经倾尽全力了。
“我已经……倾尽全力了……”
隋瑛悲痛欲绝,是的,他心甘情愿地离开,且迫不及待地离开。这一夜他的心碎了又碎,已经无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他。他太痛了,他无法面对,他要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背靠着墙,他愣愣地等到天色黎明,天色将将熹微,他便走出掖庭。
跨过横七竖八的尸体,走过血流成河的宫道。一夜的喧嚣回归于寂静,皇城发丧时刻,天下都在静默当中,痛哭流涕。
仿佛无人看到他这样一个落寞的人了。
他踉跄地走出午门,竟然没有人注意到他,或许也是因为他也是一副战损模样。于是他找到了一匹马,策马扬鞭,回了隋府。
而将近午时的皇宫中,林清胜利的喜悦逐渐褪去,当吴晗说没有在宫中发现隋瑛时,他先是惊惶,而后便是发了疯地到处找他。
“他一定在宫里!一定!为何几个时辰都未找到?不可能,不可能!”林清撇开了萧慎抓住他的手,拄着拐杖朝倪允斟走去,哀求道:“择之,你对宫里熟悉,你帮我找他,你帮帮我……”
“不会有人伤害他的!不会!陛下与我都下了死命令!”倪允斟扶住林清,向萧慎颔首。
“陛下,登基事宜刻不容缓!请陛下即刻带人拟写诏书,向天下宣告!”
萧慎点头,又走到林清面前,温柔地握住老师的手,“没有人会伤害他,你相信我,我即刻派人去找。”
“大宁朝需要他啊,需要他!”
“当然,大宁朝需要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哭道:“他若是有什么闪失,我也不独活……”
萧慎和倪允斟皆是面色一凛,只是倪允斟尚未说话,就听萧慎肃穆道:“我不允许你说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
萧慎朝倪允斟使了个眼色,“带林师下去休息,宫里血腥气大,莫要沾染他。”
倪允斟点头,“臣遵命。”
“走罢,见善,陛下要写诏书了。”
林清被倪允斟搂在怀中,沉默地走在宫道中,他方走到午门,就见一锦衣卫策马而来。
“报——”锦衣卫下马行礼:“吏部尚书隋瑛携府内家眷及仆人,正欲出城,拦还是不拦?!”
“出城?!”林清瞪大了眼睛,只觉悚然,“他要出城?他要离开?!快带我去!带我去!”
倪允斟凝重点头,“上马,我带你去。”
马载二人,一路驰骋,然而他们还是晚了一步,隋瑛已经出城。林清不容倪允斟停下,倪允斟只好出了城门,沿着官道一路去追。路上林清的眼泪随风打在他的脸上,叫他的心愈发生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直到隋瑛以及韩枫等几名仆人的身影出现在前方。
隋瑛骑马孤身在前,他的身后,众仆人赶着一辆装载行李的简陋马车。
“隋遇安!”林清喊出了声,倪允斟挥鞭打马,加快了速度,堪堪拦在众人面前,林清就忙不迭地从马上跳下。他站立不稳,一个趔趄摔在隋瑛的马前,可他很快爬起身,张开了双臂,挡住去路。
“隋遇安,你要去哪里?!”他仰头,看向额头带伤、几乎是冷漠的隋瑛。
隋瑛并不看他,对他的窘迫毫无反应,只是将目光落在道路远方。
“自然是去该去的地方。”
“你哪里都不能去!你要在顺天城,在我身边!”林清坚决喊道。
一抹自嘲的笑容浮现在隋瑛脸上,他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圣旨,也不看林清,只是扬给他看:“陛下有令,着我隋瑛为广西巡抚,即刻前往广西完成剿匪使命。”
“不,不作数!不作数!”
“新皇尚未登基,此令作数。”
“不,求你,不要走……”林清跪倒在地,爬向了隋瑛的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林大人让路。”
“哥哥,求你……”林清摇头哀求。
隋瑛将目光落在倪允斟身上,淡漠道:“还请镇抚使帮个忙,林大人若执意要拦,本官怕这马蹄无情。”
“隋在山,你何必……”倪允斟皱眉。
隋瑛扬手,制止倪允斟的话,“这个忙镇抚使若是不帮,一会儿要是见了血,可莫要责怪本官。”
“隋在山!你!”眼见隋瑛已然扬起马鞭,倪允斟从马上跳下,冲上前将林清搂进怀里。
“不,不放开我……他不会伤我,哥哥,哥哥……求你别走,求你别走……”林清挣扎,却只听啪地一声,鞭打响亮,马声嘶鸣,高扬前蹄!
“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就此别过。”
扔下这一句,隋瑛扬长而去。
自始至终,没有再看林清一眼。
第二卷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24章第一百二十三章这是无限的、永不会消……
金銮殿前,龙腾丹樨上的鲜血被洗净,露出原本莹润洁净的白玉质地。血腥气消散了,代之以龙涎香浓郁的香气,彰显皇权的威严。日光下,百臣前,萧慎头戴紫玉黄金冠冕,身着龙纹黄袍,一步一步,登上天子之位。
烈阳正盛,照得金銮殿上琉璃瓦片熠熠生光,闪耀当中,萧慎只觉恍若如梦,魂牵梦绕之处,竟然咫尺距离。
太久了,这一刻他等待得太久了。
受玺颁诏,谢恩天地,转身,在白玉长阶之下,帝师林清身着一品官服,站立于群臣之前,为最中央之处,朗声跪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慎微不可察地哽咽了,他将目光落在林清身上,又扫过百官,望向皇城远处。这是他的天下,是他萧慎——慕清帝的天下。
他将年号改为“慕清”,一是为了在朝政崇尚清廉之气,二是这一个“清”字不过是他心上人的名姓。因为他说过,这天下是他们二人的。
望向顺天城的上空,蔚蓝而透明,辽远而深邃,萧慎深吸一口气,再度看向百官。
“众卿平身!”
他的声音洪亮且中气十足,犹如龙啸,回荡在皇城的宫墙之中,回荡在站在最前方的那几位众臣心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在这个并不隆重的登基仪式结束之后,程菽便以风寒为由,打道回府。而齐桓等官员则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打算。张邈一党除却冯延年谁都没能走出府门半步,只有林清,在这无上辉煌的时刻,却坠落在一种似是而非的恍惚中。
他恢复了官职,任吏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入驻内阁,为群臣之首。可这一切都入流水一般从他心头掠过了,他所在乎的,已经飘飘忽忽,向南而去了。
那一天过去多久了?他站立起身,伫立于金銮殿前的广场上,微眯着眼睛看金銮殿飞扬的黄金檐角。他看萧慎宣布大赦,宣布改革……他看到他一手带出来的学生终于屹立在权力之巅,他喜悦,心中却钝痛连连。
犹记得那一日他从城外回府,奔向他和隋瑛的家,在屋内一个角落里他找到了瑟缩着的哭泣的郦椿,在少年不解而恐惧的哭声里,林清仰天大笑。
“他不要你了!也不要我了,他谁都不要了,哈哈!可怪得了谁,是我自作自受,是我活该……”
“林叔,隋叔他……”
“他,他……哈哈哈!”
林清又哭又笑,兀地神志出逃,直愣愣地跪倒在地。倪允斟心痛难忍,将他抱进怀中,可林清打了哆嗦,便抓着倪允斟的飞鱼服,嘴里喃喃不住地唤隋瑛的名字,他唤他“遇安”,又叫他“哥哥”,最后他恶狠狠地捶打,要挟地喊他“隋瑛”,他太痛了,剧烈的精神嬗变又一次引出了他的病症。他在倪允斟的怀中发病,叫这个在诏狱里见惯了疯癫之人的镇抚使数次落泪。
倪允斟抱起林清夺门而出,不明所以的郦椿跟在后面,一路去抓林清的衣襟,一边跑一边哭。少年不知道发生什么,只知道隋叔回府后一身是血,简要收拾了细软就说要离开,郦椿害怕极了,去问,那林叔呢?你走了,林叔怎么办?
于是他看到隋瑛露出从未有过的绝望一面,他闻言抬头大笑,又跪倒在地,捂住脸,眼泪从指缝里渗出,他低声嘶吼,说林清从来都不需要自己,说林清从来心中都没有自己。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不要我,我亦不要他了!”
他惊恐地看到隋瑛起身,含着一双泪眼,带着一身伤痕,恨恨喊道:“我不要他了!”
“那我呢,我呢……”
少年追了上去,可隋瑛却在马车上拒绝了他。
“你是他带回来的人,和我隋在山没有任何关系。”
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决绝,以一种从未有过的速度,隋瑛带着众仆人扬长而去。郦椿哑然待在原地,他发着抖,还有林清,林清会要自己的,他一定会要自己的!
“林叔,林叔!”
郦椿跟在马后跑了一路,终于他的哭声唤醒了倪允斟,他勒马回首,双目通红道:“上来!”
他一把搂了少年,前面又抱着林清,心道好在自己是匹汗血宝马,否则真要将这孩子扔一边了。可他不忍心,他知道林清素来是爱这个孩子的。
将林清送到了医馆,倪允斟杀气腾腾地要人大夫施针,大夫看林清那惊厥发颤的模样,又看那倪允斟凶神恶煞,哆哆嗦嗦地不敢出手。倪允斟抽出绣春刀就夹在人脖子上,说要不医,要不死。
大夫哭丧着脸用针,又唤来几名徒弟将林清摁住,郦椿也在一边帮扶,生怕他人劲儿大了弄伤了林清。倪允斟还是第一回见林清发病,他虽知道北镇抚司审讯时会用银针叫人生不如死,乃至疯癫,可他一直以为,林清避开了这等厄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堪再看,他一直所希冀的终于发生他却无任何喜悦,隋瑛不要林清了,他便落入自己怀中了,可不知为何,倪允斟的心却承受着一种从未有过的钻心之痛。这时他才明白,他对林清的爱,竟比自己想象得更要深刻。
他竟是希望他幸福的,那一刻,他居然也是希望隋瑛能够留下来的。
如今——他回望医馆内正被众人摁住施诊,眼角却不住流泪的林清,他切身体会着他的痛楚。
可那又如何,他们谁都阻挡不了必然的发生。
只是见善,你早该料到,他不会原谅的,不是吗?
他和你本就是两路人。
你非得要现在才肯承认吗?
——
林清醒过来时,入眼的便是哭红了眼的郦椿。这时,少年已经在顺天成的喧嚣当中知晓皇宫内所发生的一切。他握住林清的手,轻轻地唤他,低声地哭。林清心间涌入一阵钝痛,他抬起了手,落在少年头上。
“放心……”他哽咽了,喉结上下滑动,却继续说:“我不会不要你……”
郦椿哇的一声大哭,扑在了林清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他浑身是血,他受了很重的伤,他好伤心,他哭了……”郦椿絮絮叨叨的,他是个傻孩子,也许不该在这个时刻提到隋瑛,可是,他忍不住要提及那位离去之人。
林清哆嗦着下巴,眼泪便划过太阳穴,隐入发根,“是啊,我让他伤心了,他伤透了心,他不会再要我了。椿儿,你我相依为命罢,你我相依为命罢。”
林清搂抱住郦椿,就像搂住被遗弃的林安晚。可这一回,林安晚怪不得别人,他享受了至高无上的胜利,就必定付出惨痛的代价。
“野心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林清想起了诏狱里郦径遥所说的话,他笑得满眼是泪。他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少年瘦泠泠的脊背,眼泪好似止不住。可他不想再哭了,他的哭声,隋瑛已经听不到了。
没错,这是事实,隋瑛不要他了。
在这座医馆的某处静谧厢房里,林清在他胜利当中品味失败的苦涩。他起先抱着郦椿,后又躺在倪允斟怀里喝药,他不出声了,眼泪却没有停,也许正如隋瑛所说,他是来这个世界还泪的,他的泪,好似在这一夜流尽了。
后来他挣扎着起身,回了隋府,在倪允斟不住的耐心劝慰中,他固执地声称那是他的家,他不会离开那个地方。
“椿儿,椿儿……我们来收拾书房,这里的书都是你隋叔爱看的,他走得急,一本都没拿走,许是以后还要回来取呢……”
“椿儿,他连睡袍都不曾带走,好似故意要留给我的,可他带走了古琴,他舍不得我送他的九霄环佩,他心里到底还是有我的……”
“椿儿,院子里都是雪,我们来扫雪,要让院子里亮亮堂堂的,许是他回来瞧了也高兴,你去拿扫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而去拿扫帚的郦椿不见人影了,林清只好自己去寻他。拄着拐杖,他走向后院的一座偏僻的杂物房,过去他是从不到此地的,这里是下人们堆放干活器具的地方。隋瑛常说那里灰大,怕对他心肺不佳。
他听到郦椿在里边儿吃力地说:“扫帚被压住了。”
少年在黑暗里拔着扫帚柄使劲儿,咬着牙憋红了脸,林清推门走进,灰尘涌开,他咳嗽了几声。
屋内昏暗,他穿过杂物走向郦椿。
“我来帮你。”
“不要,这里脏!”郦椿气鼓鼓的,伸手挡了挡林清,“你出去。”
“是什么压住了,我看能不能抬开。”
“你不能用劲儿!我来!”
“我可以,你去找一盏灯。”林清走近,可眼前这物甚大,方方正正,比他还要高上一尺,被一匹巨大蓝染布帛覆盖着,积满了灰。林清动手扯了扯布,见能扯动,便一鼓作气,将那布帛拉下。
哗啦啦地盖布落下,尘灰猛地爆发开来,林清掩住鼻息,不住挥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灰尘散尽的那一刻,他愣在了原地。
在他面前,竟是两樽漆黑发亮的棺材。
“灯来了!”郦椿应时地举灯走进,烛光照耀,少年也是吓了一跳。
只是林清呆呆伫立于这两樽棺椁前,借着灯光,他看清了底下一樽写着“隋”字,上面一樽写着“林”字。
原以为无泪可流的双眼再次湿润,林清再次哽咽。
林清走上前去,指尖颤抖地轻触,随即,他用脸轻轻贴住了那冰冷漆亮的木面,闭上双眼,露出怅然的笑容。
其上凉意涔涔,他却感受到了温存。
这是无限的、永不会消逝的温存。
只来自于一人、只留给另一人的温存。
“遇安,你还会回来的,是吗?”
他喃喃自语,自问自答。
“你会回来的,我等你原谅我的那一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25章第一百二十四章我今因病魂颠倒
今年的雪似乎下得特别大,林清坐在吏部衙门的签押房中的案后,身前站着的是方徊。这名吏部侍郎很明显不满意于目前的情况,看向林清的眼底并无几分尊重。尽管他面对的是当今帝师,大宁朝的权臣第一人。
可是方徊却没给几分好脸色,篡权谋逆之辈,即使大权在握,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诡计多端的曹贼奸雄之徒。
林清故意忽略了方徊对他的冷漠态度,他知道隋瑛一直很看重这名下属,他给了方徊几乎是尚书一般的权力,可方徊并不感谢。
“他是自己身子不行了,且德行有亏,若我大宁朝有幸,此人应命不久矣。”方徊私下对同僚如此说道,“只感念我们那隋大人,遭人蒙骗,流落瘴疫之地。若是有机会,定要保隋大人回来。”
然而还得在林清手底下办事,好在林清对他并不像当初对齐桓那般提防,许是方徊说得对,林清的身子不行了。隋瑛一走,好似带走了他所有的生气。
倪允斟时常来接林清进宫,林清仍旧住在隋府,外边儿还挂着隋府的牌匾。萧慎有一回说,在皇城近处给林清置办一个院子,可林清拒绝了,他说隋府才是他的家。
“一个姓林的,却住在隋府。”萧慎心觉恼火,却无可奈何。
而林清每回见他,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么几句话。
“请陛下颁布旨意,命隋瑛即刻回宫,主持变法。”
“朕已将变法全权交托于程首辅和齐桓,如今广西剿匪任务繁重,隋卿怕是不好轻易离开。”这便是萧慎的回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并不气馁,他将萧慎的反应视为那一夜他对隋瑛泄密的愤懑。而萧慎,却在见到林清隐忍地咳嗽,努力忍住了想要表明心迹的冲动。
倪允斟已经告诉了萧慎林清身上的病症,他也看出了林清近日以来的恹怏。他对他有无限的耐心,他给予他从伤痛中恢复的时间。
哪怕他心底对林清的某一些表现很不满意,难道我们的成功还不能抹去你失去他的悲伤吗?萧慎难过地思量,朕已经足够仁慈,留了他的性命,保了他的官职,让他仍是二品大员,在朝内举足轻重。可你,竟然还不满足吗?
怎么能满足呢?多少次午夜梦回,全是那人。所睡的榻上,林清抱着隋瑛的睡袍,可怜地汲取那一点温度,那一抹气息。他甚至有时会花很长时间靠着那两樽棺材,一坐就是半晌。兀自出神,兀自思念。
可有什么办法呢?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
林清一圈一圈踱步在槐树下,倪允斟从飘雪的暗夜里出现,为他披上了披风。
“你这样叫我怎么能安心。”倪允斟握住林清凉冰冰的手,“我情愿你为朝政所累,不愿见你如此孤寂。”
林清微微笑了笑,摇头道:“我并不孤寂。”
“你越发瘦了,椿儿说,你整夜地咳嗽,陛下派遣的太医也被你赶了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仰头,看雪落槐树,压弯枝头,喉结上下滑动,“那又如何呢?”
“即使你这样作贱自己,他也不会回来的。”倪允斟说:“陛下不会让他回来,他回来了,曾经杀进皇宫里的人如何看待陛下?如何看待你?”
林清将目光淡淡地落在倪允斟身上,道:“择之,你什么都明白。你真好,我一直忘了感谢你。”
倪允斟神情一滞,移开了目光,说:“我不要你的感谢。”
“是啊,你什么都不要。”林清继续踱步,绕着地砖上的刻痕,一圈又一圈。
“够了。”倪允斟兀地情绪激动起来,他拉了林清手腕,恨道:“纵使我有所求,你也不会给我,你又何必这样问!你的大业就到此为止吗?隋在山就比这大宁朝的江山社稷更重要吗?你怎么不去阁内看一看,程菽和齐桓斗成了什么样子?纵使你再落寞,再伤心,变法在即,你也得打起精神来!”
林清一愣,转头问:“为什么?齐桓为何要和程菽过不去?”
“齐桓……呵呵,齐桓,就因为程菽说,这变法没了隋在山不行,齐桓就不干了,说什么他若是觉得不行,迟早把这权交了出来,让他去办!”
“不,不行!”林清摇头,“这事必须在程陨霜身上。”
“是,没错,可是见善,程菽和隋瑛的交情你难道不知道吗?陛下不知道吗?程菽对陛下的态度,以及对你的态度,你半分没有感受到吗?”倪允斟深吸了一口气,凝重道:“这一个月,那岑长青疯了一般写折子弹劾你,好似连命都不要了,对,那些折子陛下不会在意,对你不会有任何伤害,可是,人心都是会变的!倘若陛下有一日不再,不再护你,你怎么办?权力啊,见善,你要大权在握,才能保护自己!这一点你不是很明白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萧瑟地笑了笑,见倪允斟少有地激动,说:“择之,你怕我死了?”
“我看你也是不想活了。”倪允斟悲戚道。
“不……”林清垂下眼眸,“我要活,我还要等他回来的那一天。”
倪允斟想,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还能经得起针扎,也算是厉害。
他难过转身,不再看林清,借夜色掩盖自己发红的眼眸。深吸一口气,他再度恢复清明的爽朗神色,转身牵住了林清的手。
“还记得我曾说过的话吗?我说,当你有一日伤心时,别忘了择之哥哥的肩膀给你靠。”
“我记得。”
“走罢,回屋子里去,择之哥哥今夜陪你。”
倪允斟不由分说地抄起林清的膝弯,将他抱回厢房内。他将林清放在榻上,又端近了炉火。他翻身上床,将林清柔软冰冷的身子抱在了怀里。
“我知道你不喜欢,但就这一次,就这一次。”他在林清耳畔说。
而林清背对着他,怀里却抱着隋瑛的睡袍。
“你根本不需要有任何担心,你只需要安眠,见善,在我怀里睡一觉,睡一觉,明日就好起来,你等他也好,你不爱我也罢,我对你无所求,只求你好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倪允斟抬头吻了吻林清的鬓角,不久后,这具身体在他怀里轻轻颤抖起来。他探出手,在林清脸上摸到了一片湿润。
心底涌上难过,他将林清抱得更紧了,他迫不及待地将自身的温暖全部给他。他向林清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却不知道,未来时刻,他们之间还有很多很多次。
——
翌日,林清便来到了文渊阁。倪允斟亲自送他过来的,面对已经成为指挥使的倪允斟,程菽并不给半分好脸色。
内阁成员如今是三人,程菽任首辅,再加上林清和齐桓两位尚书,冯延年虽仍旧掌管刑部,却被剥夺阁员一职。工部尚书的人选林清正在物色,方徊有一日推举朔西巡抚高子运,林清应允了,提交阁内,却遭到齐桓强烈反对。
今日林清过来就是要论此事,程菽虽为首辅,却在朝内步履维艰,他自身似乎并不在意,且多次提出要辞去官职。只是这一想法给萧慎驳回了。
而齐桓当初在那一夜走进岐王府甘愿为质,他管下的兵部也的确找不出错漏,又曾帮助过徐无眠等人,且因为林清近一月因病不朝政,是以萧慎手边无人,对其很是重用。
只是林清越发觉得此人行事诡谲,捉摸不透。
“如今有探子来报,北狄部落再度联合,有南下之势,高子运扎根朔西十余年,他若是走了,还能有谁接替他位?”齐桓说,目光却定睛在林清身上。
程菽却是冷笑一声,“又叫我变法,又不给我人手,还不允许我辞官,齐大人,你若是想要这首辅之位,去陛下那里讨要便是,只是你想要,约莫是过不了我们林大人这一关!”
程菽起身,拂袖而走,林清叫住了他,“程大人!”
程菽并不转身,连头也半分未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大人何必动怒,凡事都可商量,齐大人也有自己的立场……”
“立场?呵呵,我程某人从不以立场来辨黑白。您二位讨论着,我就先走了。”
说罢,程菽就走出文渊阁,这样温和一人却分毫不留情面,林清低下了头,落寞地笑。
齐桓冷冷地微眯双眼,瞧着林清,“我很好奇见善此刻心中是什么感觉,程陨霜是为了隋瑛才如此对你,你是恨,还是欢喜?”
林清抬头,淡道:“这文渊阁还不是你我讨论个人私情的地方。”
齐桓哂笑,“然,那便是林大人想讨论什么就讨论什么。”
“你为何不同意高子运任工部尚书?”
“由方才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我想听真话。”
“奇了怪,”齐桓嘲弄般地道:“林大人还有想听真话的时刻。”
林清起身,走近齐桓,居高临下,凛冽道:“齐大人,你当真以为我林见善不行了?”
“哪里的话,林大人是大学士,一品官员,品级在我之上,能力也是我齐梁甫望尘莫及。我朝贵为‘慕清’,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是什么意思,我怎敢跟林大人叫板。”齐桓也站了起来,他身量高大,投下一片阴影,笼罩在林清面孔之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不由得抬起了头,他勾起唇角,凑近了林清,道:“只是在下犹记得林大人曾在我回府的必经之路上等了我足足一两个时辰,一两个时辰啊,林大人是从未这样等过人。”
齐桓倏尔眼眸里流淌出些许不明意味的暧昧,他伸出手,抚在林清脸庞。
“你还会如此等我的,我相信。”
第126章第一百二十五章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
阒无人声的张府中,一盏油灯孤孤单单地照亮一间书房。
张邈身着布衣,手执毫锥,就着昏暗的灯光在案边写字。他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平静,这些天,他遣散了府中奴仆,也打发走了自己唯一的妾室,成日在书房里写字,喝着寡淡的茶水,偶尔吃上几个馒头充饥。
可他脸上却无过去悒郁,反倒是十分轻快,他知道自己所等待的就要到了。他很期待。
天色暗沉,没有烧炉子的屋内寒冷如冰,他挥笔,写下李贺的一首词。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食熊则肥,食蛙则瘦。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自顾自念着这句话,张邈抬头,看到庭院中月光下伫立的那人。
“走罢,走罢,他们……快来了。”
他扬了扬手,似是催促那人离去。月光下他看到两道泪痕在那张鲜有过表情的面孔上,于是张邈笑了笑,觉得也算是值得。
“我这种人,也是有人肯为我落泪的。”
那身影孤寂,在庭院中屹立些许时刻,最终不舍离去。张邈再度抬首,庭院里便只剩下映照月光的残雪,泛起淡紫的朦胧。
张邈心想,行走半生,约莫有一半的人生都在这顺天城度过,这里比起家乡广陵,下雪的次数多且时间长,可他从来都觉得这里的雪不好看,这里的雪都太脏了。
放下笔,在脚步声逐渐大了、近了的这一时刻,他让思绪随意飘荡,去往几十年前,彼时的首辅也曾是孩童,跟在邻居兄长的身后,以其为标杆,以其为一生追随的对象。从一开始的读书,写字,他都在仿照他,孩童觉得,若是今生能够有他的一半也便是足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云深,会不会骑马?不会骑?大哥教你啊!”
十五岁的少年,搂着六七岁的孩童在马上,孩童可怕极了,这马有他几个高,他坐在马鞍上,若不是被少年抱在怀里,定要掉下去摔个半死!他怕,可他又喜欢。因为他被大哥抱着,大哥不会叫他摔下去。可是,他在十岁这年学会了骑马,却是送大哥到城外。
大哥回头说,这回进京赶考,一定会榜上有名!云深,我等你啊!
你等我啊,大哥!你一定要等我!他在马上挥手,送大哥远去。
“嗯……大哥,等我……”他自顾自地说,坐在案边,露出笑容。
没什么好在意的,后来孩童成为少年,少年也考中了进士,可他在京中却没有见到大哥,那时他的大哥正在游历大好山河,他也没能留京,也许是命运罢,他回到了广陵,做了一个知县。知县,挺好,他记得大哥说要回来看他的,那么他便要好生管这个县,让大哥对他刮目相看。
他的确兢兢业业,鞠躬尽瘁,不久后就升任知州,可那时他的大哥已经是吏部尚书了。他眼巴巴地等他回来看一次,却没成想,他长久地等回了他的大哥。
他的大哥,作为知府回来了,被贬回来了。他不知道该欢喜,还是心酸。
久别重逢,大哥依旧是以前的那个大哥,是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大哥。可张云深不明白大哥为何会被贬,他也敏锐地发觉,大哥似乎没有曾经那般明朗。他是下属,亦是义弟,很多次,他鼓足勇气开口想要问一问究竟,却在大哥那温柔却悲伤的眼眸中吞了声。
他并不畏惧林可言,他只是不敢问。彼时的张云深,他不是张邈,不是张首辅,不是这个头发花白的半旬老者。他只是在林可言前腼腆、害羞、总是脸红的年轻人。
可是后来又一次,大哥突然问他,还记得我们曾经骑马的那个马场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兴奋地点头,记得!
云深,和大哥一起去骑马吧!于是他们一同策马出城,在马场里骑了一圈又一圈,后来大哥兴致高扬,他们又打马进山,寻一酒铺,饮酒作乐,好不开怀!
云深!大哥搂着他的肩膀说,云深,你很有能力,很有想法,可是你太害羞了,你总是那样腼腆,这样在官场上走不长久!你要胆大一些,要勇敢地付出实践!
可他却只红着脸,低声嘟囔,我并不害羞,我只是在你……在你面前才这样的……
可是他的大哥却听不见了,他的大哥醉了。林可言醉倒在这山间无人认识他的小酒铺里,他醉得满眼是泪,他说他对不起家人,对不起广陵林氏一族……
可张云深哪里明白这些话?他知道大哥对待家人都是极好,亦是他们广陵林氏一族几百年诞生的天才,是全族的骄傲。他不解地瞧着他的大哥,只见林可言兀地抓住他的肩膀,含泪道,我对不起太多人,所以不能再对不起你!
云深,日后若是有人想要你做什么,你便去做吧。
你有能力,你的路才刚刚开始。
你要扛起我们的大宁朝,你要达成我未实现的夙愿!
他吓坏了,他在这言语中听到离别的意味,他扑进大哥怀里,哭着直摇头,说大宁朝只能担在林可言的身上,夙愿也只能有大哥一人实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可言一愣,神色恢复温柔,就像幼时无数次那般,帮他擦去眼泪。
他打着哆嗦,抬起头问,大哥,你怎么了?
林可言却只是含泪微笑,说,我只是很想念,很想念一个人。
谁?
可林可言不说了。
他说想念一个人,于是张云深也想念这个人,后来他守了这个人半辈子,他累了。
他的寿命在二十多年前的那场动乱后便被小火一寸一寸地煎熬着,他相信自己终会等到那一刻。
于是,当张府大门被踹开的那一瞬间,张邈深不见底的眼中露出从未有过的欣喜。
锦衣卫鱼贯而进,黑压压的一片,从他们当中,走出神情凛冽的倪允斟,带着死亡的阴翳,覆盖进整个张府,那一双双冰冷至极的眼睛,将他的心肝胆魄都束缚在原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张邈只是张了张嘴,又探看一番,心想为何他没来?
“张大人是在等我么?”
倪允斟一个侧身,便让出一袭白衣的林清。站在锦衣卫最中央,他犹如沼泽中的一只鹤,他似笑非笑,谛视张邈。
张邈这才露出满意笑容。
“是啊,我在等你。”
“等我为何?”林清一步一步走近,倪允斟警惕地跟在他身后。
张邈笑得很是明朗,沉声说:“冤有头,债有主,我欠林可言的,我今日要还。可我要还的是什么,你并不知晓。”
“所以我来了,张大人,我来送你最后一程。”
林清转身朝倪允斟点了点头,倪允斟凝眉抬手,锦衣卫便出了张府,守护在门,给了两人一个清净。
张邈踱步,下至庭院,“你幼年时,我常抱你在怀,逗弄你玩,只是后来我不常去林府了,你父亲不让我去。按辈分,你要叫我一声张叔,你是我大哥的儿子。”
“可惜了,你我没这个缘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啊,没这个缘分,毕竟是我把你送进诏狱的,你若记恨我,也是应当。”
林清淡淡一笑,“恨你?不,我只是可怜你。可怜你这个小人物,你什么都不是,你在林可言的心里,比不上那两个人的分毫。”
林清几乎恶毒地笑,不啻一种报复,他逼近张邈,问:“你很痛心,很不甘罢?”
张邈神情一滞,发白的胡须便颤动起来。
“是啊,很痛心,也很不甘,不知道为什么……”
他落寞地笑了笑,兀自摇头,却在对上林清那与林可言如出一辙的双眸时,他打了个哆嗦,竟生出了半分癫狂。
“哈哈哈哈哈……”张邈突然仰头大笑,双目发红。死期将至,他索性不再伪装,大喊道:“很痛心!很不甘!你说得对!你说得都对!来吧,叫锦衣卫进来罢!死在绣春刀下,也算我还了夏炎了!”
他如此掷地有声,却让林清哽咽。
张邈潸然泪下,也不看林清,仰天,他似乎对着很远的地方,自顾自地喃喃:“那时他回来了,他跟我说,他在京里交了两个朋友,一个叫作夏炎,还有一个,他却不肯说了。他说,这两人都是极好的,他愿意为他们豁出命去!我好嫉妒,我好羡慕啊!我好想问,大哥,我呢?我在你心中是什么位置,你也肯为我失了这命吗?!我多想说,我是能为你这么做的……因为,因为自打我遇见你时,我就是以你为标杆而活着的!如今你那么喜欢那两人,喜欢到我都喜欢了。尤其是夏炎,他日日提他,他说这世间真有这般妙人,他是大宁朝当之无愧的利剑,还有另外一人,他从不说出他的名姓,可提起他时,他总是很忧伤,却又很快乐……我不明白了,于是,于是我做梦都想见到夏炎,做梦都想见到另一个他不曾宣之于口的人。可后来,那个人出现了,却是要害死他!我被迫作证,为了那个人,我害死了我的大哥,我也甚至没能见到夏炎一面,我就害死了他……”
张邈跪倒在地,捂住了脸,痛苦万分。他浑身剧烈颤抖,仿佛下一刻骨头都要散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待,你问我在等待什么?我在等待的无非就是这一天,我脱去这一品官服,坦然面对往事的一天,也就是我要离了这世间的一天。我累了,这些年,他要我争,我便争,他要我贪,我便贪,他要我活,我便活……他是大哥心中记挂的人,他活着,我算作一个念想,可我希望他去死!他死了,我也可以死了……如今他死了,我的时日也到……”
“张大人……”
“你不必再多说,林安晚,我对你无任何感情,无爱亦无恨,过往针对你的,谋害你的,是张首辅,而如今说话的,要离开的,是张云深。张云深的路就到此为止。”
他很累,他像燃烧殆尽的红日,落入虚无的静谧。张邈突然站起身,定定看向林清,他见林清落了泪,便露出一道温和至极的笑容。
也许,他的本性,就是如此的。
“只是贤侄啊,你算不得胜利,君以此兴,必以此亡。你的仗,还要继续打,你的路,比任何人都要艰难……”
“只是我,已经足够了。”
“我足够了。”张邈转身,指向那屋中那悬挂的一根上吊绳,他笑着说:“看到没有,那便是我的归宿,不消锦衣卫来,今夜等到了你,就是我的结束。我只要对你说出我最后的剖白,因为我,我要把林可言交给我的大宁朝,还给你。”
也许在这一刻,林清亦知晓了他不是在对自己说话,而是在对林可言诉说。林清看着张邈那苍老背影,好似看到那落寞至极,暗淡无光的一生。
是的,他要结束,他只能结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走进屋内,关了门。
林清闭上双眼,他泪流满面,咬紧了唇,不堪再看。
片时,屋内传来椅凳摔倒的声音。
再次睁眼,便是烛光中,一道摇晃在半空的身影。
林清终于忍耐不住,破开一道哭声。
“林可言,你满意了,你满意了……”
倪允斟闻声破门,自后搂住哭泣的林清,林清怀揣极度复杂的心绪,仰头望天,怆然道:“林可言!你满意了!你满意了吗?!”
无人给他回答,无人判别对错。只剩下无尽悲哀,无尽惆怅,无尽落寞。
第127章第一百二十六章只是履行承诺罢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寂静无声的崇宁殿内,只穿来一阵赤脚跑在地砖上的清脆声响,沅儿身披睡衫,张皇四顾,脸上挂着两条泪痕。
“陛下,陛下,你在哪里……”沅儿哭着喊道,身子直发抖,没人回答他,他便缩在皇座阶下的角落,抱成一团。
“沅儿相公,沅儿相公!”从后殿里跑出来一名小太监,拿了披风盖在他身上,问:“你怎么跑这里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玉峦殿被大火焚烧之后,皇帝的寝殿便搬到了这崇宁殿,崇宁殿殿前是皇帝接待大臣的地方,沅儿这等无身份的都是要小心藏匿的存在,可萧慎登基后事务繁忙,常在偏殿的书房里忙于公务到深夜,翌日一早就去上朝,上完朝后又开始伏案批改奏折,有了闲暇便也是在内阁与大臣们商讨或者和林清在一处议论国事,已是多日没见沅儿。
而这沅儿进了宫便是一人,除却金瓜偶尔招呼一下他,宫里上下忙碌一片,只有几名太监宫女在照拂他。连续一两个月,他不过就见了萧慎一两面,虽萧慎待他好,让他住进了崇宁殿的偏殿。可是在这阒静的宫墙内,他时常听到阴森可怖的声音,仿佛被沉于暗无天日之中,他怕,又无所诉说,方才在偏殿里做了噩梦,便惊叫地跑出来,仓皇地要找萧慎。
这宫殿对他来说,太大了,就像一处迷宫,把他困在其中。
只是他所害怕的没有错,这偌大的皇城,是帝威之所在,也是死亡之所在。
灯台上的烛火兀地倒下又站起,映出范面无表情的面庞。皇宫内的某处值庐内,他独坐于案后,沉默地注视眼前来人。
金瓜身后带着几名锦衣卫,垂眉站在范面前。此时他已是滚金紫服加身,任秉笔,又是皇帝内侍,可谓是一个大太监。褪去昔日在岐王府里的稚嫩,此时他看起来肃凛、威慑,代表着皇家威严。
“范大人,陛下感念你为他所做的一切。”
范勾了勾嘴角,笑道:“我不过是履行一个承诺罢了。”
金瓜不再多说,朝身后一名锦衣卫使了个眼色,锦衣卫便将一枚精致白玉瓶放到了范面前的案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范大人的家眷,无论是近亲还是远亲,都将受到最高礼遇。还请范大人放心。”
范垂下眼睫,看向那枚玉瓶,他何尝不明白自己的结局呢?身为禁军中离皇帝最亲近的大内侍卫,他背叛了先帝,背叛一旦开始就意味着丧失信任,一个不能再被信任的大内侍卫,只有死路一条。
他露出微笑,因为他不后悔。
毕竟,他只是为了履行承诺罢了。
想起那人,他似乎也不觉得不甘,也不觉得恐惧。
没有什么犹豫,他拿起玉瓶,一饮而尽。
范的身体在一阵剧烈颤抖后轰然倒在案上,两名锦衣卫上前确认他的死亡。金瓜凝重地看着这一切,直到锦衣卫朝他点了点头。他叹息一声,说:“好生安葬了罢。”
说罢,他转身走出值庐,朝文渊阁方向走去。
夜色深沉,文渊阁中,皇帝与帝师独坐。
萧慎深沉地叹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林清却面无表情,淡定从容地注视前方。
金瓜的脚步声轻轻地来了,他看向皇帝和林清,躬身道:“事情办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萧慎点头,“他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
“没有,范大人走得很决绝。”
萧慎睁眼,看向金瓜。皇帝依旧年轻,有着过于柔软的内心。在范这一事上,他徘徊犹豫许久,分明该知道如何去做,却迟迟没能动作。
还是得靠他那“无情无义”的老师来推他一把。
林清面色不改,低声说:“他是个聪明人,已经料想到了自己的结局。哪怕他功绩卓然,一个大开宫门的府军前卫指挥使,也无法叫人十分信服。毕竟背叛一旦开始,就不会只有一次。”
他看向萧慎,露出赞赏神色:“陛下做得极好。”
“还是帝师的提点。”萧慎黯然,又问:“那么倪允斟呢?”
“他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是夏炎的养子,和臣立场一般,与先帝有仇,而对陛下只有忠诚。臣如何对先帝,他便如何对待先帝,臣如何对待陛下,他也会如何对待陛下。”林清直视萧慎,“那么陛下如何对待臣,也当如何对待他。”
萧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只靠我二人也难以挽大厦于将倾,先帝挥霍无度,我朝已是危如累卵,变法势在必行,程菽他虽智慧足够,却缺乏魄力,只有隋在山行事雷厉风行,能挑起大梁,还请陛下……”
“可是那是先帝遗令……”
“陛下才是当今圣上。”
“如今广西那边剿匪任务艰巨,隋卿怕是一时半会走不开。”
“还有别人!隋在山他不能在边疆蹉跎,不能啊……”
“别说了!”萧慎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林清的言语,林清些微差异。
无论话说到什么总是会迂回到求隋瑛回来,如此央求,他听了足足一两月。换做别人他早已动怒,可面对的是林清,是自己那身弱颦眉、含泪自语的老师。
“卿不用再多说,范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如今夜已深,朕时常担忧卿的身子,卿还是早些回府罢。”
“陛下……”
“卿贵为帝师,何苦如此?”萧慎蹙眉,“除了那隋在山,你难道感知不到另外的分毫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许是久时的郁悒,又或是他长期赤诚面对萧慎,林清悠然叹息:“他人,哪个他人?这世上除却他,我瞧不见任何人。”
这话犹如利刃插进萧慎心腔,他自嘲地笑,“也是。”
“只是陛下,为何如此忧伤?有一事臣一直没有机会陈说,陛下已是二十有二,却孤身一人,要臣说,还是早些封后封妃为好。”
萧慎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林清。
却见林清认真劝导:“君有子嗣,才可保国本无虞,陛下,如今后位最合适人选,难道还要臣这样一个外人来提出么?”
萧慎瑟然地笑,干涩道:“卿这话,何不说明白些?”
“奚今郡主啊,如今东州那边,听闻奚越对朝内……”
“卿不用再多说!”萧慎抬起手,再度制止林清的话语,“你不要再说了,你今夜,已足够让朕心痛了。”
“陛下……”林清疑惑,心下一软,便道:“可是有相恋他人?陛下也不曾与我诉说,只是对皇帝而言,爱情永远只是锦上添花,绵延子嗣,才是最为重要……”
萧慎眼中已是含泪,林清的话犹如针扎,他以为自己近日表现得足够明显,若不是担忧林清身体,他早,他早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恨恨抬头,他谛视林清,“你的意思是,朕必须得娶奚今?”
林清郑重地点头。
萧慎兀地大笑几声,“好!好计谋!帝师从来都为朕把路铺得明明白白!那么朕就依帝师而言,娶她便是!”
说罢,萧慎猛地起身,奋然而去。林清呆坐原地,不明所以。
“也罢,如今我也是不遭人惦记,孤家寡人一个了。”自嘲摇头几分,林清摊开一本《荀子》,他知晓隋瑛素日最爱读这本书,因为他们二人,都是出于这书的。
一盏烛火,亮至深夜。
萧慎回到崇宁殿,怒气冲冲,却见一名太监挽着披风在殿门口眼巴巴地候着,便问:“何事?”
一旁的金瓜连忙接了披风披在了萧慎身上,道:“望着主子早日回来呢,如今天儿冷,年关刚过,主子还是要照顾好身子。”
只见萧慎眉眼间凝着一抹郁悒之色,走进殿内,也是垂首叹息。
“还是朕太过心软,太心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自言自语,望向金瓜,“我听一些太监们说,那日隋在山,不是来告密,而是来劝先帝写退位诏书?”
金瓜难过地点头,“那些宫女太监们有几个都不相识,也无串供可能,看来情况的确如此。”
萧慎收回目光,叹息道:“此事不要叫任何人知道,那些宫人们,该处的都处了罢……也许,也许隋在山在边疆,才能发挥更好用处。他若是回来,朕即使是皇帝,也承受不起那人的眼泪。”
萧慎想,林清只消是求一求他,他便会心软。可他不能再见林清和隋瑛走在一起,他不能。
“是啊,只是程大人还是没有挑梁的意思。”金瓜说道。
“林师是断不会让我动程菽的,此人也不能动,对他而言只是时间问题,好在现在有齐桓,齐桓,真想不到,此人帮了朕如此之多……”萧慎默然一笑,又思索片刻,问:“沅儿呢?”
终于说到了点子上,金瓜立马换上一副哭丧的脸,说:“那孩子今夜受了冻,发着烧呢。”
“怎么没照顾好他?”
“他惦记着陛下,在这宫里到处寻陛下,可这皇宫对他来说太大了。”
萧慎点了点头,说:“我去看看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金瓜咧开嘴笑,“他等着呢!说什么都不肯睡……”
萧慎心头一软,沅儿是他的温柔乡,他的逃避薮,每回在林清那边受了伤,沅儿都能给予他以疗愈。可是帝王之心哪里会轻易给予,一个戏子的命格,能走到这崇宁殿,已经是尽头了。
第128章第一百二十七章假缎染就真红色
程府外,一辆马车停下,宋知止和宋步苒两人相继从马车上跳下,匆匆进来门。
“老师,老师!”
两兄妹听闻程菽染病,飞快地从府中赶了过来。一路上宋知止直抹泪,说他老师藏人诓骗,民间流言蜚语众多,说他亦是害死先帝的谋逆之辈,是啊,程菽后来为岐王奔波众多,多次在朝上举荐岐王,论次数也只在隋在山之下。这下可好,隋在山被贬广西,而他老师却当了首辅。
朝中人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可民间百姓多有流传,说那隋在山和程陨霜亦是道貌岸然之辈,那林见善反了好歹有个反了的样子,这样人还如此端着驾着,也不知是演给谁看。再加上忠王被幽禁忠王府内,学堂也不能继续办,程菽一日上了朝回来,心道在路边买几两茶叶,刚下车就听茶馆里一群说闲话的人,无非就是讲拿岐王夺嫡,弑父杀兄之秘辛。有人说此乃传闻,先帝是正常驾崩,太子患病多时,又被邪物污染,两人的死因算不到岐王头上来。可有人说那一夜很多人都看到了围攻皇城的军兵,还是皇宫内传来的哭声和尖叫,还有好些趁乱逃出来的宫人,都说此事乃为岐王谋逆……
如此等等,程菽停下脚步多听了几句,就听他们开始议论起岐王身边的那几位大臣。
“好歹林见善敢作敢当,前些日子不是还进了诏狱么,听说这一切都是他谋划的,隋在山和程陨霜也都在一边帮忙……某某家叔父不是刑部的主事,都说隋在山和程陨霜在朝上对岐王殷勤得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是啊,张首辅死了,王大人也下了诏狱,隋在山虽然去了广西,也是个封疆大吏,这程陨霜,还说什么圣人呢,不也眼巴巴地盼来了首辅之位……”
“……”
“去去去,别在这里嚼舌根,不想活了是不……”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程菽伫立在原地,想起了后来听闻隋瑛冲入宫中救驾身负重伤一事,又听闻这些恶毒传言,便是气血攻心,恰逢冷风一吹,一股冰凉之感涌上后背,他脸色发白,站立不稳,就此染上风寒。
宋家兄妹何尝没听说过这些风言风语,每一回听了两人都是咬牙切齿,宋知止还端着架子呢,宋步苒就撩起袖子跳了上去,又打又抓,恨不得撕烂对方的嘴。可他俩再厉害,撕得了一百张,一万张。所谓为臣之道,最讲究一个风骨和名声,可这一回,这两位拔葵去织、高风亮节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隋瑛心情自然无人知晓,可程菽,对此也只是付诸一笑。
“罢了。”他摇头,却咳嗽不止,“只望当日学堂上听课的学生们,莫要因为我,而摒弃了知识。”
“老师,何苦如此说,那些学生何人不懂你?只是假缎染就真红色,也被旁人说是非。林见善此举非英雄!也让那真缎就此成了假缎!”宋知止忿然,拨弄了两下炭火,对宋步苒说:“别杵在这儿,给程师倒杯热茶水。”
宋步苒面无表情,脸上还带着一张面纱,嗯了一声,转身倒茶去了。程菽看她神色有异,便问绵绵,“她怎么了?”
“昨日同人打架了,叫人险些把胳膊拧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菽面色一懔,斥道:“你这个做兄长的,怎么不知管教?谁敢打你的妹子!”
宋知止嘟囔了一声,不好说宋步苒是为了程菽去打架的,只好说:“我哪里管得了她,她昨日自己从衙门里出来,就跟人打架了……”
程菽叹息。“总该有个由头。”
宋知止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她,她不愿意听人们那样议论你。”
程菽神色有片刻凝滞,猜想得到证实,他又是一声叹息。
“为师并不在意。”
“怎么会不在意,他们,他们怎么……这是利用!”
程菽悲哀地摇了摇头,“是啊,只是我和在山分明有阻挡的机会的,那时我们都太大意了,要我说,这也是我们的过错。”
“都怪那个林……罢了,木已成舟,多说无益!”
程菽摸了摸宋知止的头,微笑道:“这回懂了?如今圣上尚未坐稳龙椅,众臣都是人心惶惶,冯延年那厮若非前几月断了几个重要案子,怕也不是和张邈、王鄂一般抄家的下场,知止,即使在为师面前,也要谨言慎行,只是,只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到这里,饶是年近不惑的程菽也是鼻头一酸,“只是我那挚友,何等悲哀,遭至亲之人如此欺慢,力挽狂澜也未能如愿,如今去那等瘴疫之地,多少苦,多少心酸啊……”
程菽难得地红了眼睛,想起隋瑛,宋知止也落了泪。
“我听人说,他是斩杀了锦衣卫去的,这回锦衣卫还能饶他?不在皇城,锦衣卫若是为难于他,咱们也帮扶不上。”绵绵哭着,心底直难过。
“只看那林见善心底还有没有这一份情了,听闻那倪允斟十分听从于他,这人又接了荀虑做了指挥使,只要他肯给一条生路,只要他……”
说罢,程菽猛地咳嗽起来,宋步苒端着茶水连忙跑近,“喝点罢!”
宋步苒把茶水送近,炭火不热了,宋知止就说去找下人,程菽便道,让他顺手去书房里给他取两本书来。
宋知止走后,宋步苒跪在程菽床前,眨吧一双汨汨眼睛,无不忧伤地仰视他。
“脸上为何要戴这东西?”程菽抿了茶水,用指尖撩了撩宋步苒脸上的面纱。
“你不懂,这是京中女子时兴的,好看。”
“哪里好看,摘了。”说罢,程菽就要摘那面纱,宋步苒连忙低头去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迟迟。”程菽面沉如水,“听话。”
宋步苒撅了撅嘴,一把薅下那粉紫面纱,露出被人打破的嘴角和淤青的下巴。
程菽心底一阵痛,指尖颤抖,怒火升腾,“你……你真不听话,为师,为师要……”
程菽只恨不得拿了柳条,狠狠抽她的手心。可宋步苒哆嗦了一下下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向程菽。
“不管你要如何,我就是不喜欢!我不喜欢别人那么说你!你在乎也好,不在乎也罢,我讨厌,我讨厌他们这么对你!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要你背这骂名,我不喜欢!”
宋步苒号啕大哭,搂了程菽脖颈,匐在他胸前,“我不喜欢啊,我不喜欢……”
“迟迟……”
程菽扬起嘴角,用手指抹去少女脸上的泪水,温柔道:“没关系的,官场就是如此,没人在乎你做了什么,只在乎你所做的得出了什么结果,做官为人,都是要‘身如不系之舟,一任流行坎止;心似既灰之木,何妨刀割香涂’,论身与心态,都该如此,才能长久,才能稳当,为师从不看重名利,看重的无非就是良知,对得起自己良知就好,只是这件事上,为师有错,还记得当日你提醒我林见善和徐无眠私会,那时我就该警觉,觐见陛下,而不是去找隋在山……迟迟,别哭,别哭……”
程菽温言娓娓,哄小孩似的轻拍在迟迟背上,迟迟哭了一阵,泪水涟涟地抬头,泫然面容伤戚可人,樱桃小唇鲜嫩欲滴,叫程菽一时恍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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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迟迟却并不让他躲避,她凑上前去,在他紧绷的唇上吻了吻。
“好了,现在你可以拿柳条抽我了。”
宋步苒在程菽震惊的眼神中慢慢地、慢慢地摊开了手心。
第129章第一百二十八章何错之有?
一堆篝火在崇宁殿后的庭院里点燃,火光照亮了萧慎凝重而忧伤的面孔,他手里拿着一支五彩风筝,凝定片刻,他将手中风筝扔进了篝火里。
火焰很快吞噬了这只风筝,化为一缕青烟,上升到皇城高处,就此湮灭。
转身,萧慎对金瓜说,“明日一早就去宣旨罢。”
金瓜躬身,“主子英明。”
“英明?”萧慎冷笑一声,“你也如此认为么?”
金瓜连忙跪地,磕头道:“主子,小的口拙,小的……”
“罢了,你去歇着罢,朕还有公事要忙,今夜就不回寝殿了。”
金瓜抬头,小心翼翼道:“主子,当心龙体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萧慎摇了摇头,便在宫人护送下朝书房走去。他心里难过,却无从诉说。金瓜和他太亲了,他怕在金瓜面前控制不住情绪。
即位之后,萧慎在公务上事必躬亲,广纳谏言,叫人挑不出错漏来,他相信久而久之,那些对他心有不满和怨气的大臣最终会对他刮目相看,心服口服。只是,每当午夜梦回之际,他总会想起自己持剑闯入东宫的那一夜。
那一夜,东宫大门敞开,他毫不费力地就站在了太子面前。彼时太子伫立在厢房正中,似乎对萧慎的到来并无多少讶异。而看到萧慎手中的长剑,他却露出一抹匪夷所思的微笑。
这微笑当中,萧慎看到了解脱。
于是那一刻,他想到了二哥萧葵说过的话,也想起了幼时出宫的大哥,手里捧着稀奇古怪的民间玩意儿送给他当礼物。
可他不能心软,长剑刺进大哥的胸膛,砍下大哥的头颅。他表面上是战场上磨砺出来的狠劲,可他的内心有一道哭声,自此开始泪流不停。
很多时刻他都坚持在夜半与这哭声做斗争,他幻想自己若是靠在老师的胸口,他一定能够战胜。可是,如今老师病了,被相思折磨,对他的求救和依恋视而不见,却还要自己去迎娶他人。
也罢,他什么不懂呢?他已经习惯按照林清的指令去做事了。
翌日,当奚今在府内接旨时,初春的一抹风从顺天城外涌进了定国公府。她好似听见数月前,在那废弃的宫殿里,女人对她说,你和他有关系,就是往日没有,以后也会有的……一语成谶。
不,许是她看得太远,她什么都懂。
奚今颤抖地接过圣旨,脑海里掠过隋瑛的面容,她知道此生无望与心上人拥有一段姻缘,她只求能与他结伴而行,做同路人。可如今,她连这个机会,都没有了么?
“皇后——入驻凤熙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太监尖利的声音划破奚今的胸口,叫她心间淌血。沙场、边疆、战马、隋瑛、奚越……所有物所有事都从这道口子里倏尔掉下来了,哗啦啦地落了一地,她不能再把他们塞进去了。她跪下时是心怀情义的巾帼之女,站起来是尊贵无比的帝王皇后。
她没来得及去打一场仗,没来得及去爱一场,便做了这深宫之主。
在踏进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凤熙宫宫门前,艳红的帷幕重重叠叠,似向她招手,她回头看了一眼,初春时节,杨柳抽芽,风携花香,一个又一个风筝在云端间肆意翩飞……她笑了,转过身,她却哭了。
封后礼仪在萧慎的授意下礼部并没有大肆操办,新帝崇尚节俭,在宗祠里跪拜成亲后,就只是宴请了诸位大臣。宴席上,程菽依然以患病为由,并不出席。林清则是罕见地开怀,他喝了许多酒,最后醉倒在宴席上。在萧慎的应允下,齐桓送林清回府。马车当中,林清被齐桓抱在怀里,齐桓似笑非笑,用手帕擦拭林清眼角的泪。
他的眼泪好似擦不完,齐桓对此很满意,林清在他的怀里就像水,他想起自己多年前在两湖地区操练水兵,有一回他不慎掉进水中,被水草缠了腿脚,险些丧命。林清的头发就像那些水草,如今纠缠他的手。
他几乎冷漠地拽了拽那缕黑发,叫酒醉的林清痛得皱了皱眉。齐桓发现林清皱起眉头来似乎更好看,于是他伸出手,扼住了林清的脖颈。
呼吸滞涩,林清皱眉挣扎,双手本能去抓齐桓的手,掺杂含糊不清的呻吟。他那样脆弱,眼角挂泪,嘴唇红润,像换了痨病,却很动人。
“我这是做什么。”齐桓轻笑一声,松开了手,林清的身体继而又软了下去,齐桓将他抱在怀里,就像抱小孩似的,抱得满满当当。
“我对你的命,一点都不感兴趣。”
他冷冰冰地将目光从林清那张湿漉漉的脸上移开,看向马车车窗外,窗灯一盏一盏地从他阴郁的脸上掠过了,像幻梦一般。在路过一个街角时,他想起了隋瑛。
多少年前,他记不清了,那一年的会考,他和隋瑛就是一通下榻在这间客栈。客栈名曰“鱼跃”,他背着粗布包裹,站在鱼跃客栈的牌匾下,心想这一回定能越过龙门,到天子跟前。那时他就注意到了隋瑛,隋瑛帮他解围过一次,他很感激,可当他提着谢礼去向隋瑛道谢时,隋瑛却记不起他分毫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齐桓从未想过,嫉恨比仰慕来得更快,后来种种,嫉恨犹如藤蔓在他心中疯长,险些将他困于其中,不能自拔。只是,这一切也都是过去了。
如今,他已经站在权力巅峰,昔日未曾将他放在眼里的人,也位居自己身下了。
低头,齐桓用手背划过林清的脸,轻声道:“就连你,不是也在我怀里了吗?”
——
林清在梦里走向一片山林,山林云雾缭绕,沾湿了他的黑发与衣衫。他走啊走,步履不停,可他不知道方向为何。他隐约有所感知,自己心间漏掉了一块什么,形成了一个空洞,他来到此处,是要填满这个洞,否则性命有虞。
可他要找什么呢?他不知道,他只想坠入在一道温暖当中,莹润通透地包裹住他,像过去很多时刻那样。可什么都没有,这山里除了云雾便是苍郁的树。他似乎记起自己不过就是这树中的一棵,向天汲取着阳光,却忘了是什么在滋养自身根系。他走了很远,他累了。
幽幽睁开眼,稀薄的日光从窗棂中透进,怀中搂抱着隋瑛的睡袍,林清的视野里,郦椿推开了门,打来了一盆热水。
“我心想你快醒了。”郦椿说,“你总是在这个时刻醒,他们说你醉了,会多睡一会儿,可我却知道,你会醒的。”
林清微笑,“你何必做这些下人的活儿,咱府里也不缺人。”
“我怕别人照顾不好你,我日后不好交差。”
“你说话像个小大人似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该长大了。”郦椿用帕子湿了热水拧干递给林清洗脸,又端来茶碗给他漱口。林清抬起手捏了捏郦椿的脸蛋,说:”长大做什么,我护你啊。”
郦椿嘟起嘴说:“长大了,就不怕……”
可他收了声,他不说了,因为看到林清,便知道就算长大了,也是怕人离开,被留下的。
于是郦椿撒娇般地笑了笑,扑进林清怀里,像个小疯子般直喊道:“长大了,就不怕风雨了!日后我要为林叔遮风挡雨,我叫谁都不能伤害你!若是以后隋叔回来了,我还得教训他,他若是对你不好,我就帮你打他!我要去练剑,我要习武!”
林清两眼弯弯,被郦椿逗弄得直痒,笑道:“就怕你练了剑,习了武,约莫还是打不过他……”
“不要,不要……我不要嘛……”
厢房里欢笑声一片,也是两个相依为命之人的抱团取暖。可不过须臾,林清便又咳嗽起来,圣上派来的太医便嘱咐他要喝药了。
宫里的药都是尚好的药材,可似乎依旧养不好这具身子。萧慎问过多时,太医也只是摇头,说无意向好,再多奇药再高医术也是徒劳。
偌大的崇宁殿内,紫色的帷幕层层叠叠,在平滑锃亮的地砖上投下翕动的阴影。萧慎踱步在殿内,淡黄便袍拖行于地,烛光照耀时,其上龙纹若影若现,好似活了一般吞云吐雾。皇帝的心境便如这灯下不住变幻身形的龙,不安、忐忑、犹疑,最终,他停下脚步,龙也稳住气息,也许是在截取了林清写给广西那边的数封信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那信中内容哀婉,情深意切,痛心疾首,叫身为天子的他不能忍耐。
林清怎么能向隋瑛道歉?说自己做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林见善,究竟是什么做错了?!
这是萧慎登基后第一次动怒,他狠狠扔了这些信,命金瓜宣林清进宫。林清本就在文渊阁,见天色已晚预备打道回府,一收到旨意,便移步来到了崇宁殿前请安。
春日依旧黑得早,就是从文渊阁走到崇宁殿的这一小段路,日光隐没,代之而来的是浓郁的夜色。风冷,林清兀地打了个哆嗦,拢紧了披风。
萧慎在殿内等待已久,脸上是赤霞般的愠怒,可当林清步入殿门后,他却感受到一种彻底绝望。他根本对他无能为力。所有的怒意竟在见到他的那一刻都倏尔褪去,此刻,他只想抱他入怀,亲吻他,拥有他。
“陛下。”林清叩首,可这一回,萧慎没有赐坐,林清有片刻惘然。
“卿方才预备上哪里去?”萧慎收敛情绪,冷冰冰地问。
林清不解,但依旧回答:“日落了,自然是回家去。”
“回家?”萧慎冷笑一声,“那府邸的招牌,可是挂的隋府。”
林清不明所以,自若道:“隋府就是臣的家。”
他听见萧慎从台阶上一步一步走下的声音,鎏金皂靴,在皇帝的沉默中逐渐靠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朕说,那不是你的家。”
林清蹙眉,萧慎还从未与他这样说话,可他是天子,天子怎样说话都是应当,林清只能以额触地,道:“臣久居隋府,在山虽然不在,但臣与他……与他已是……”
“你与他如何?我宁朝还未有男子间的媒妁之言,”一边说,萧慎俯身,伸出手握住了了林清的下颌。
他抬起他的脸,如很多次梦里一般,他迫使他凝望自己。
在这双秋水般的含情眼中,他第一次看到了自己,威严的、令人恐惧的、至高无上的自己。当然,他也看到了惶惑、畏惧、不解以及……一抹隐而未现的忧伤。
“朕听卿的话,娶了皇后。”萧慎一字一句道。
“陛下是为天下考虑。”
“是,但毕竟如了你的愿。不过,你曾说,若有另外的心上人,可以娶作妃嫔。”
“自然,这是陛下的权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好,很好。”
林清已经开始发抖了,他在萧慎这双几乎陌生的眼神中看到了侵略,他似乎懂了什么,可他固执地不肯承认,直到萧慎勾起嘴角,俯身吻在了他的唇上。
林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第130章第一百二十九章林安晚这一生,本就是……
林清先是起身,说天色已晚自己不便久留宫中,先行告退了。他仓皇地抓住拐杖站起身朝紧闭的殿门跑去,他的脚步很凌乱,几乎是砰地一声撞在了殿门上。可殿门就如同坚不可摧的墙,堵住了他的去路。他惶悚地拍打,妄图呼救。可将将一张嘴,他就意识到了自己身处何地。
他逃不走,这里是暗无天日的深宫。突然,他想起了奚今,那对隋瑛表露心迹,在宴会上把玩胞弟长剑的女子,自己不也是把她送进了深宫?
萧慎庞大的身躯向他靠近,将浓重的阴影覆盖在林清缓缓滑落的身躯上。林清绝望地抬头,张了张嘴,泪眼中第一次出现了乞怜。可皇帝用他独有的威严与冷漠忽略了这一抹哀求,萧慎朝林清俯身,将发抖的他抱进怀里,将吻落在他的唇上、脖颈上。
殿内的四座铜炉中银白碳条艳光闪耀,蒸腾起浓郁的热气。帷幕在热浪中轻摇,百盏灯台上的烛火似受了惊一般,猛地倒下,又倏忽而起。
在那宝座的台阶之下由西域藩国献贡而来的短绒地毯上,林清的身体若一条游鱼在他昔日疼爱的学生手中翻来覆去。他不住哀求,却不知这哭声更具诱惑,惹人疼惜。可皇帝该怎样疼惜,无非就是占有,告诉他,你只属于我,你属于这大宁朝之高的存在,我的爱就是护你一生的堡垒,是你余生的荣华富贵。
林清起先挣扎,他发了狠去推萧慎,可他这点力气对于年轻力壮的皇帝来说无非是小打小闹。两根瘦泠泠的手腕很快便被束在头顶,他听萧慎在他耳边以极温柔极恳求的语气说:“求你……我不想伤害你……求你……求你看一看我……爱我……”
可当萧慎剥开老师那衣襟时,他不免被这累累伤痕所震惊。鞭伤好似数百条虫子虬结在这消瘦苍白的身体上,还有各样斑驳的烫痕。这具身子和好看沾不上边,甚至可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林清瑟缩地捂住衣襟,不断朝后躲避时,萧慎的心弦再次被挑起。他知道他的爱并非基于性,可是只有性才能让爱有所体现。
他爱上这具身体了,很爱,就在这一刻,那些伤疤化为面纱,若某种似是而非的挑逗。于是他抓住林清的脚踝,将爬远的他又拖了回来。
“陛下,陛下……”林清转身摆出一副好脸色,第一回如此献笑,“你瞧我都这个模样了,我是个残废,我……”
话未说完,在一声仓皇的惊叫后,他被压制在地,他被吻住了。
于是当林清趴在这台阶上承受这所谓爱的重压时,所有伤心和绝望倏忽间如潮水般退去,在一次又一次的侵入中,他想,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发现?难道信任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他拼命地用此种毫无意义的思考来驱散此刻他正在被萧慎拥有的事实,可当皇帝将他翻转过来,不知餍足地温上他的唇时,他的灵魂无法出窍,一切便都回来了!叫他认清事实,叫他面对真相!在这炽烈、饱含不甘的吻当中,林清意识到,他永远地失去隋瑛了。
林清低声哭着,他的身体很痛,他并不能承受如此狂热的占有。萧慎好似食髓知味,将所有的纲常礼教悉数抛弃,在这接待大臣的议事大殿里,他对自己说,就这一回,这样放肆一回。
可疑的液迹蜿蜒在地砖上,犹如命运的裂痕。林清突然哭不出声了,他突然觉得一切都很可笑。
于是他真正意义上化为一滩水,不再拥有自己,他可以被塑造成任何形状。
他对自己说,随便。
随便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在意了。
林安晚这一生,本就是荒唐。
于是他在萧慎的臂弯中笑了出来,满眼是泪。笑声有让皇帝的动作片刻停止,之后却是更加猛烈的狂风暴雨。他听到皇帝在耳边所索要他的爱,他的情,那样蛮横,却又是那样卑微。他的双腿摇晃在崇宁殿的金碧辉煌下,屈辱、荒唐,他无法对这权威所带来的占有而做出任何回应,他喑哑的声音听起来像失丧的鬼魂,游离而悲哀。
哭声伴随男人隐忍的呻吟在这阒静的崇宁殿中被无限放大,在夜色中蔓延。通向后殿的垂帷后,一人惊恐地将这一切收归眼底。他发着抖,脸色如雪一样苍白,他在看到流云黄玉发冠后抬起手摸向了自己头上这一盏,他听到自己无限依恋的人竟在他人耳边乞怜爱情,他看到这几乎残酷的侵犯中在臂弯里怆然欲绝的那张与他过于相似的脸……
猛然间,那张脸在起伏中望向他,与他对上了视线!
沅儿吓得后退一步,那人的泫然也化为震惊,再到绝望。而这一幕,也被萧慎收于眼底,他循着林清视线,看向了沅儿。
林清在他怀中双眸圆睁,好似彻底绝望,他干笑两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萧慎收回目光,狠心而决绝地吻了下去,继续他的征伐。
沅儿背靠在墙,浑身发汗,在这一刻他什么明白了。
“他竟不避开自己,可见他是完全不在意自己……”
沅儿收回视线,对着寂静的漆黑瑟然地笑了笑,他打了个哆嗦,便一把扯下头上那顶流云黄玉发冠,披头散发地跑开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他不知道跑向哪里,林清的哭声攀附于他,好似他自己的哭泣。他捂住耳朵,疯狂摇头,奔跑在宫道中,他化为他所畏惧的那些尖利可怖的哭声中的一道,就此在夜色中逃窜,在深宫里纠缠。
可这里没有出口,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地交托。
“不……不……”他嘶吼着跪倒在地,滚烫的眼泪融化了雪。
却也只能融化雪。
——
燃烧后的一片岑寂中,萧慎恢复清明,他将林清环抱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偏殿。
他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一切,江山美人,他怀抱其中。尽管江山摇摇欲坠,尽管美人气息奄奄,可他一生都将奉献给他们,他要挽救这江山,他要救活这美人。
林清神志飘忽,双眼失神,他浑身都濡湿在冷汗里,萧慎将他放到床上后,就命太监们为他沐浴更衣,又唤了早就准备妥当的太医院,将一早熬好的汤药给他悉数喂了进去。
不过就是吊着自己一口气罢了,林清靠在锦缎竖枕上,皇家特有的龙涎香缭绕于他身周,他几乎欲死。可那些医官们不会让他死,他们有帝王之命,他们会让他好起来。
原来他在性/事之后是这般模样的,萧慎坐在床边,心道,原来并不会像是沅儿那般缩在自己怀里嘤咛,低声却快活,林清就如一朵霜残了的荷花,恹怏眉目,垂首在未消的情欲中。他分明在这爱欲里也曾有过快感,可他并不接受,且负隅顽抗,矛盾而令人生出摧毁的欲望。
萧慎不免对隋瑛生出嫉妒,他想知道林清和他做完后是什么样子。是如此际一般颓丧,还是醉生梦死般地回味?只是萧慎很难想象林清去主动,在他眼里,林清这样清绝之人,情/欲这等杂念是与他毫不相关,只能靠他人强加于上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太医院的人走后,萧慎轻轻握住了林清的手,林清并不看他,漠然地抽回。
“你方才看到他了?”萧慎了林清额间汗湿的发,动情道:“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拥有他了,我把他当做你。”
他再度握住林清的一只手,摊开后摁在自己心口,哽咽了,“从很久很久以前,在那个书房,我第一次见你时,我就爱上了你。”
他没有以“朕”来自称,可见在这一刻,他希望自己是作为萧慎而存在,并不是皇帝。
“很爱很爱,几乎被你折磨得没了半条命。”
可林清再度抽回手,望向一边,并不说话,只是眼泪一滴一滴,晕开在缎被上。
萧慎抬手用指腹抹去林清的泪,他自己也红了眼,可他依旧坚持住声线,他告诉自己要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在林清面前自居,而不是学生和帝王,若非必要他可以做帝王,但他绝不要再做被他视为孩子的学生。于是他搬出了杀手锏。
“可是,他也是见过他的,你明白吗?他见过他,知道了一切,还是离你而去,他把你让给我了。”
林清有片刻震惊,移眸看向萧慎。
萧慎笑了笑,道:“隋瑛见过沅儿,他知道我爱你,他知道……”
“不,你骗人,你连我都骗过了……”林清破开一道哭声,连连摇头,“不可能,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可以去问沅儿,我骗你,他难道也会骗你么?”
林清张了张嘴,想起之前好多次隋瑛不让他去岐王府,难不成隋瑛认为,自己虽知岐王有意,还如此献身于他么?
“难怪,难怪他如此决绝,不要我了……啊……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林清彻底绝望,他笑了,眼泪也不流了,他什么都感受不出来了。
萧慎闻言伸手将彻底瘫软的林清搂进怀里,得逞却又心疼。
他抚摸他的长发,轻言细语地宽慰,“见善,忘了他罢,他不要你了,我要你,我一生都会为你而活,我不会离开你,不会不要你……”
“你信我,好吗?”
第131章第一百三十章如此胜利,却又如此失败……
翌日的早朝帝师和首辅均是缺席,齐桓一家独大,下一日亦是如此,直到第三日,林清在太监的搀扶下从偏门离开了崇宁殿。
崇宁殿前的广场上,倪允斟出现在林清身边,神色凝重,他张了张嘴,正预备说什么,林清却抬起了了手。
一张苍白的脸缓缓转向倪允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必说,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你如今心下只能装一人,那个人,不能是我。”言罢,林清一瘸一拐地朝前走。
“至少,至少让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倪允斟追了上去。
林清转头看他。
“你所点名的那个千户,我已经讲他踢出了北镇抚司。”
林清写些微动容,他对锦衣卫无恨,哪怕他曾在其中遭受酷刑。但那名池姓千户,当街取了王朗的命。
“好,我知道了。莫要再操心我的事,倒是春闱在即,多关心些望之。”
“他,他很好。”倪允斟艰难道。
林清深深看了倪允斟一眼,收回视线,面色不改,艰难地朝前走。倪允斟伫立在原地,目送林清朝金銮殿方向走去。
进了崇宁殿整整两日都未曾出来,太医院的人来回奔赴,倪允斟不用细想就知晓发生了什么。林清如今这样冷漠态度,不过是护他,以免继位不久的皇帝对他生出猜忌之心。只是倪允斟心上悲哀再现,圣上竟能隐瞒到如此地步。而他,居然再一次地无能为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直到林清的身影消失在广场尽头,没入深红宫道,倪允斟才收回目光,仰头看天。苍穹仿似陷入漩涡,深邃如海,似要将人吸入。
他吸了吸发酸的鼻子,收敛情绪,转身朝崇宁殿走去。
主持春闱的担子落在林清身上,他身为吏部尚书,又是文渊阁大学士,在朝上主动拦下这一差事。他本意借此打好和隋瑛那些原下属们的关系,奈何方徊等人并不吃这一套,配合倒是配合,脸色就没好过。也许怀揣和萧慎一样的想法,他相信自己的鞠躬尽瘁能让这些清流对自己有所改观。
不,林清想,看他怎样如何不重要,但皇位的正当性绝不容任何置喙,近日来他已经听到了许多流言蜚语,论及萧慎的是杀兄弑父这一罪玷污帝位,论及他林见善的无非是“天道”二字——“人事可凭,天道不爽。”方徊甚至毫不客气地当着他的面道出此言。
“我不能有半分犹疑。”他对自己说,“凭借一条老龙、贪龙、蠢龙也救不了大宁朝!只有真正的龙,真正的天子……”
可以想起萧慎,这几日的回忆便鱼贯而入,林清险些没能站稳。皇帝对他的感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竟不再掩饰,将他就地霸占。那两个夜晚——林清深吸了一口气,站定,他只当自己没有这具身体。是的,这身躯他在诏狱里就已经弃绝,能代表他的只有意志。
“拔擢青年人才,行改革之风……”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签押房里批改表章,这一回,他要为宁朝官场上补充新鲜血液,隋瑛未完成的吏治整顿,他来做,他必须做。
只是一想到隋瑛,心口便是钻心的痛,他写了那么多封信,竟也是不能换回只言片语么?
他竟对自己,厌恶至此?
举起手,林清看到自己手腕上被人攥出的红痕,他萧瑟一笑,罢了,自己有什么资格祈求他原谅,就是往日有,如今也是没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猛地咳嗽两声,林清将所有情念驱逐出脑海,不啻一种自我麻醉和逃避,他将自己彻底地投身于公务。
——
几日后,被革职的池姓千户死于府中,倪允斟得知此消息时,倪允瞻正要出门,他问他要去哪里,倪允瞻只是站定恨望他,重重地哼了一声。
倪允瞻拂袖而去,出了府门就直奔岑府。他内心里为隋瑛打抱不平,认为其不该遭受如此欺骗,更可恨的是,自己的胞兄竟也是“谋逆”当中的一员!
岑长青依旧锲而不舍地写折子参林清、参倪允斟、参徐无眠等人,同时为隋瑛、程菽说话,只是在这一过程中,也不知是对方手段高超,还是皇位更替时刻大家都乱了阵脚,就连林清都被短暂地迷了双眼,导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齐桓。
在以岑、方为首的人眼里,此人当初被扣留为质,在血洗皇宫的那一夜与忠王、郡主两人一同面临生死,与谋逆沾不上边。而在皇帝、林清、倪允斟等人眼中,此人是看清局势,主动投诚,毕竟起兵前林清亲自与他讲道,好言劝说。
是以当林清身体抱恙时刻,萧慎重用齐桓,双方都无人置喙。
只是齐桓想要的,远不止于此。
昔日门可罗雀的齐府,如今宾客盈门。听闻其将在变法中起到关键作用,各路亲王郡王纷至沓来,不乏有乔装打扮一番特意前来送礼,想探其究竟的。还有一些朝中墙头草,既不愿意投靠林清,又不愿去踏程菽那趟浑水,便眼巴巴地凑到齐桓门下。对于那些珍奇异宝齐桓是一分不收,但对于上门投靠的人,他并不拒绝。
譬如冯延年,那些来见齐桓的皇亲贵胄都是通过冯延年的引荐,但他不想和冯延年扯上太多关系,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人。齐桓只是想知道,人心的力量究竟如何,他需要这些人,尽管他看不起这些人,但总有一天,他用的着他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他好脸相迎,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只是齐桓并非只会花拳绣腿,他知道宁朝需要改革,只是他并不激进,用他安抚一位亲王的担忧的话来讲:“祖宗之法岂可轻易更改?即使改,也需徐徐图之。”
府内清静时刻,他便去文渊阁。有时在文渊阁无事可做,首辅心高气傲,不肯低头,抱恙多月,次辅忙于主持会考,好似变了个人似的冷酷,在吏部雷厉风行。于是他——齐桓——齐梁甫,独坐在这文渊阁内,面带微笑,闭眼假寐。
他陶醉在权力的气息当中,险些不能自拔,可就在这时,隋瑛的身影又闯进他的脑海,叫他瞬时惊醒。
“不够,还不够……”他一边摇头,一边自言自语,“还不够。”
起身,天色已暗,恍若多少个故人尚在的夜晚。齐桓踱步离开文渊阁,步行至午门时,他和几位小太监点头致意,露出宽厚良善的微笑。兀地站定,他遥望崇宁殿的方向,冷笑一声,登上了马车。
崇宁殿内,萧慎的吻如烙铁一般落在林清的身上,当皇帝没能从心上人唇齿间得到回应时,他会用手指给予惩罚,欣赏这具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喉间发出的无所适从的低吟,眼角不住地渗泪,蔓延出芍药般的妃色迷离。
萧慎固执地不让林清回隋府,为了不让其有借口,他甚至将郦椿接到宫内的一个宅子里安顿过夜。而大宁朝的帝师,却紧咬牙关,不肯松口对这炽烈爱意回应分毫。
“难道你都不愿意看一看我么?”萧慎握住林清的脸,掰过使其面对自己。他用指尖掠过林清湿漉漉的睫毛,高挺秀气的鼻梁、抿紧的时而咬住的唇,他知道林清并非毫无反应,身体泛起那片水红已经出卖了他,可他紧闭眼,似乎留下一滴泪都是落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慎干涩地笑了笑,他迫使林清坐起来,以一种仰视的角度来欣赏被折磨之人。他握住他的双臂,以下克上,迫使林清与自己同起同落,迫使他张开大口,剧烈喘息。
如有仙人指路,这世间萧慎唯一想去的就是林清的心间,他想深入到那里看一看,看那里是否有半分自己的位置。
“见善,见善……”
继而萧慎又将林清抱在怀里,若珍宝般呵护,一个天子能给心爱之什么呢?他几乎把自己能给的都给了,可是林清却如此吝啬,竟然什么都不肯回报他,哪怕是一丁点的爱。
他凑近去吻林清,却被躲开了。
萧慎几乎悲哀地笑了,但他锲而不舍,钳住了林清的双肩,吻在他唇上。
“你依旧不肯睁眼,不肯正视朕对你爱。”萧慎捧住林清发烫的脸,喃喃道:“可在这张床上的、进入你的,的确是朕,朕相信时间。”
林清幽幽睁眼,“陛下如此做,只会让我们渐行渐远。”
“哪怕是分毫,分毫都未有么?”萧慎说不出来了,他看到林清嘴角衔着一抹哂笑。
“人只能有一颗心。”
萧慎语塞,顿了顿,他继续说:“他们都说,我杀兄弑父,即使得了天子之位,也是千古罪人。也罢,我认这个罪名,只是要认的不止是我,还有你……你我已在一条命运当中,你究竟还在奢求什么?你指望隋瑛……原谅你吗?!”
林清摇头,“我知道他不会原谅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何不……求你,林师……求你……”痛苦地将头伏在林清瘦削的颈窝里,萧慎渴求道:“我对你的爱,也是爱……求你……”
皇帝的眼泪顺着肩膀淌下,滑过胸膛,游走在那些可怖伤痕中。
林清轻轻喘着气,喉咙里嘶嘶作响,泛起一股又一股的血腥气。
他只觉得一切都很荒谬。
他扶持了一个皇帝,却失去了爱人,到最后,还要失去自己。
可他依旧不知悔改,亲力亲为地为皇帝巩固统治。毕竟这个皇帝,并不辜负他的期待,在帝位上比历代皇帝都要励精图治,体恤民情。他在他身上看到了大宁朝的希望。
这仿佛是一个死局,只是他不知晓的是,这对皇帝来说,也颇为荒谬。
萧慎想,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自己如此胜利,又如此失败。
第132章第一百三十一章可怜白发生
倪允瞻永远会记得会试放榜的那一天,他榜上有名时刻,东州来报,东羌来犯,边境爆发战争!
萧慎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江宁那个承办制造局织坊的第一富商,立刻想办法抄了他的家,补贴军需,务必要把东羌挡在关外!”萧慎在内阁对几位阁员以及与会大臣说,“另外高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已是工部尚书的高子运拱手向前,“臣在。”
“你对朔西熟悉,即刻与兵部一同写信,通知吴宪中、陈青和进行战况监测,预防北狄十二部趁乱来犯!”
“臣遵旨。”
“齐卿,东州兵马情况如何?”
齐桓凝眉,道:“刚熬过了一个冬,情况恐怕是不容乐观。”
萧慎正思索时,就听林清在一旁道:“江南地区的民勇部队可以提上日程。”
“林卿说得对,”萧慎向齐桓使了个颜色,齐桓心领神会。会不多开,众人散会后,萧慎留住了依旧是一言不发的程菽。
“程首辅,三个多月的时日,病可养好了?”
程菽躬身,“多谢陛下挂念,臣已经好很多了。”
萧慎心想,你好多了还不来上朝?但转念想到林清嘱咐他要重用程菽,于是深吸一口气,耐心道:“那便早日提出变法议案,提交内阁商讨罢。”
程菽颔首,“臣遵旨。”
这幅不冷不淡的态度叫萧慎恼火,他心知以程菽为代表的所谓的清流并没有真心实意地认可自己这个皇帝,他们虽然嘴上叫着自己陛下,倘若那父皇活过来,即使他昏庸无能,他们也会认可他,而不是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为纲常礼教,就那么难破么?
萧慎自嘲一笑,也是,杀兄弑父这种遭天谴的事,也只有林见善和林见善的学生、林见善党羽才做得出来。
程菽回府后,听闻岑长青求见。
“东羌定是料定我大宁朝帝位更迭,内情不稳,才趁虚来反!”岑长青这些日子写折子都把自己写得面如土色,一想到林清的所作所为,叫他这个直性子根本无法容忍。
“罢了,既然无可避免,变法就早日提上日程。”程菽说:“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你我还是早些过了心中这道坎吧。”
“那隋兄怎么办?还叫他在广西?谁不知那地穷苦落魄,瘴疫环绕,他去时又身负重伤,还被,还被伤透了心……”似是想到什么,岑长青连忙问:“他可曾有信寄来?”
程菽这才露出微笑,道:“前两天的确收到一封,他说他已痊愈,已经亲自参与剿匪的指挥,只是他多次写道,去了那里,他才真正看到民生之多艰,以致数次落泪……”
程菽叹息一声,“也好,为了百姓伤心,对得起他的良知,他那一身官服。”
岑长青露出难过神色,再待了一会儿便走了。临走前程菽叮嘱他莫要再写弹劾的折子了,没用。
“我这心里……我这心里!”岑长青揪着胸口衣襟,声音好似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跺脚道:“难受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程菽又是一声叹息。
只是千里之外的某一地,月明星稀,空气湿润,春未过,乡野已是蛙鸣一片。
如瀑月光照映山林,一幢古朴吊脚楼地二楼屋檐下,隋瑛素色长衫,躺在一张竹编躺椅上,瘦削发黄的脸庞上是挥之不去的愁容。
“主子,喝药了。”
隋瑛睁开眼睛,看向韩枫端至面前一碗汤药。
黑漆漆的药汤,摇晃着天间的一轮明月。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得露出苦笑。兀自摇头,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再度躺会躺椅上,他阖上双眸,月光宛若薄纱,轻掩他的心绪。
韩枫点上一小撮枯艾草,又用浮萍加了雄黄,点在屋子内,顿时吊脚楼里里外外都盈满草香。做完这一切,韩枫走到过来,用帕子擦了擦隋瑛额间的汗珠。
遭了毒虫叮咬,他发热得厉害。
“主子,好起来,才能打胜仗。”
隋瑛轻轻“嗯”了一声,不再说话,韩枫便搬了个木板凳坐在一边,拿了蒲扇轻悠悠地摇晃着。清风解热,驱赶蚊虫,也带起隋瑛额间的一缕碎发,一抹银光掠过,韩枫凑近了看,发现是一根白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年轻的长随心中涌起无限伤怀,不由得红了眼眶。
而因初来乍到的疟疾承受无限痛苦的人,在闭目养神中,心中却再度浮起那轮明月。
留不住的月,留不住的人。
可怜白发生。
——
“你看,”林清就这一本兵书对郦椿讲,“我之所以只叫倪允斟只是革去那人的职位,是因为他是指挥使,他不能寒了手下的心。南北镇抚司都得上下一心,才能更好地为陛下办事。革职和取人性命,是两码事。”
郦椿懵懂地点头:“只要他不在北镇抚司供职,一切都好办了。”
林清莞尔,揉着郦椿的头,“聪明!空有一身武艺有如何,无论在什么地方,一个权字,便可压死人。”
那一日,林清唤来来周,吩咐他去做这件事,他只说了一句,不要动刀子。来周心领神会,当日去了那池姓千户的府邸,出示金牌,再慰问了其家人,当夜这千户就饮鸩气绝。
一气呵成,别说动刀子,来周连拳头都没挥上一挥,事就这样办成了。
郦椿心思敏感,想起了父亲,脸色黯然。环顾四周,这宫中宅邸,空旷幽森,还真叫人毛骨悚然。
“林叔给你讲这些,你怕不怕?”看郦椿面色有异,林清温柔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郦椿摇头,“不怕,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学的越多,日后才能保护自己。”
“我时常想,你去国子监读书罢。”
“你愿意我去,我便去。”
“你想不想去?”林清说,“我想听你的看法。”
郦椿顿了顿,说:“我想读书,也爱读书,可我不想做官。虽然你方才强调了权,可我却觉得,这个字眼,很可怕,我并不想靠近。”
郦椿露出不符年纪的萧瑟笑容,说:“虽然我已经身在其中了。”
“哪里的话,哎,所谓大智若愚,你年纪虽小,却看得比谁都明白。”林清摸着郦椿的头,好似自言自语:“权力就像一把刀,能伤人也能护人,能约束它的就是刀鞘,也就是道德。越高的权力,意味着越高的道德需求。倘若这把刀的刀鞘都是破的,伤人不说,伤己更甚。”
郦椿努了努嘴,说:“所以得读书咯。”
林清笑而不语,读书要是有用的话,这官场还会如此腥风血雨么?
“好了,你去休息罢,过几日就去国子监读书,多读一些总没坏处,日后你想做什么,只要不违背良心,我都帮扶去做。你走罢,我写一会儿字。”
“好,你莫要写太晚。”
郦椿走后,林清摊开一张纸,笔尖轻触,便是一诗落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此音尘各悄然,春山如黛草如烟。
泪添吴苑三更雨,恨惹邮亭一夜眠。
讵有青乌缄别句,聊将锦瑟记流年。
他时脱便微之过,百转千回只自怜。"
他不知疲倦地写啊写,每日都写,写心里话,写日常琐事,写尽了相思……哪怕有一句话,一个字可以打动他……
“从此音尘各悄然……就当真是,一封信都不肯回吗……”林清搁了笔,坐下身伏在案上,身上披的是隋瑛的睡袍。他起先枕在双臂上哽咽一阵,而后那睡袍之上熟悉而诱人的气息勾起了他无限回忆,以及无限旖念。
林清暧昧地叹息一声,脸色浮现红晕。
阒无一人的书房,就只剩他一人独坐,被熟悉气息所包裹,林清咬了咬唇,眼中似有欲滴的水,他羞赧地将脸埋进臂弯里,不过片时,又通红地抬起头来。
环顾四周,无人无声,他似是鼓足了勇气,也下定了决心,从怀中掏出一柄精巧的玉笋来。这玉笋约莫七八寸长,周身莹润通透,光滑无痕。烛光好似摇曳其中,引人遐想连篇。
“哥哥……”
林清嗅闻隋瑛的衣裳,心中欲念四起,好似回到了过去的无数个夜里,那炽热胸膛、滚烫呼吸、扫在自己脸上的长发、起伏时温柔的碰撞……都叫他思念若狂,他咬了唇,在灯下把玩那玉笋,他用手抚摸了一会儿,感受玉面的冰凉与滑腻,可看着看着他又打了个哆嗦,羞得将这物又揣进怀里。可不到一会儿,他又极扭捏地拿了出来,定定地凝视这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毕竟,毕竟是个人……”
他面色通红,已是忍耐不住,遂即他吹灭烛火,将隋瑛的睡袍盖在了自己脸上,合身朝后躺去。
双脚搭在了桌案边缘,油膏在月色下泛起莹润光泽。
所以萧慎眼中的清绝出尘之人,不仅会主动,只消一件那人的衣衫,便会堕入欲望深渊。
林清发出细碎的嘤咛,咬着下唇,神色开始无穷变幻,却终是落在一道相思当中。
“哥哥……”
他想模仿隋瑛的节奏,可他学不来,他的动作拙劣而生涩,可隋瑛的衣衫盖在他脸,好似隋瑛在抱着他,那么其余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不知过了多久,他张开嘴大口呼吸,额间沁汗,在那一刻他险些叫出来。
咣当一声,玉笋滚落在地,湿淋淋的滚向椅下。
林清剧烈喘息着,仰首望天,他无力去拢自己的衣衫,液迹斑驳,他在这张椅上缩成一团,无什么畅快,他怀抱着隋瑛的衣裳,只觉得自己如此悲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33章第一百三十二章我只是很难过
“今儿个怎么没收到绵绵的信!”奚越从营帐里出来,杀气腾腾地四顾道:“没他的信,我怎么打胜仗!”
旁边一副将一边擦枪一边嘟囔:“这绵绵大人的信又不是什么金盔铁甲,怎么就能保您打胜仗了。”
“你懂什么?乡巴佬一个,绵绵的信是本将军的护身符!”奚越骄傲地拍了拍鼓鼓囊囊的胸口,那里塞满了宋知止写给他的信,副将不屑地嗤了一声,奚越笑嘻嘻地说他就是羡慕嫉妒。
“我那娘们就在跟前,我羡慕什么!”
奚越在东州和下属们打成一片,这些子猛将并不以他年纪轻而小觑与他,在战场上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在他带领下东州军队已经打了几场胜仗,再加上他的身份可是国舅,谁都得对他礼让三分。
只是一想到萧慎所行之事,绕是他这种性子也是黯然。自己在外镇守边疆,皇宫突然易主,他这个被林清一手调遣而来的东州督军就多了一层不明意味。而没过多久又传来姐姐入宫为后的消息,他从中是半分开心不起来。
奚今的性子他比谁都要清楚,一副名门闺秀的外表下是一颗渴望征战沙场的心,若不是女子身份受限,不比他这个弟弟逊色。
奚越叹息,此事他和绵绵在信中多有沟通,如今东羌数次来犯,一个二个都携猛虎之势,这是上回错过了东州哗变之机,吃准了这回皇权更替的动荡,势要将东州收于囊中。常言道英雄出而百姓苦,这一回,萧慎还真让人猝不及防。
不过这已经不是奚越能够多加考虑之事了,大敌当前,他不得不拿出十分心神去应对,东羌人相比于北狄更加熟悉宁朝,且长期在东州商贸,对东州情况了如指掌。为了百姓不赴朔西百姓的后尘,奚越必须身先士卒,拿出自己最强硬的一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记着,东羌战士比起北狄更有组织性,擅长伏击作战,这一回大家务必都打起十足的精神!咱们身后可是东州千千万万的百姓!”
在将士们面前,奚越高举铁戟,腰胯火铳,随着他的一声吒喝,众军携排山倒海之势,向北奔去!
远在千里之外的顺天城,宋知止就着轻薄日光,摊开一张信纸,抬笔落笔,点点墨迹都是思念和叮嘱,他在想为何这次没有收到奚越的回信,大抵是出征时刻,没有时间写罢。
兀自摇了摇头,宋知止写满了整整两页纸,他以为,两人之间是可以无话不说,无话不谈的。
“离忧……”他温存地叹息,“安全回来娶我啊。”
——
皇城前的午门阴影处,齐桓将一小袋银子递给一名慈眉善目的老太监,这老太监还是先帝时期的秉笔,如今虽还就着这个职分,却也是有名无实。受冷落排挤之际,齐桓主动结交,是以老太监对齐桓很是感激。
“在宫里的一处宅子里住着呢。”老太监低声说,“位置倒是个僻静地,周围都是把守的侍卫,平日里除却出入时刻也没见人影。”
“陛下会去么?”
“常去,常去。”老太监左右瞧了瞧,凑近了说:“但更多时刻,是那林大人去崇宁殿,一待就是一整夜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齐桓勾起嘴角,恍然道:“啊,还有这回事。”
老太监挤了挤眼,怪模怪样地朝齐桓使了个眼色,软绵绵地道:“咱家如今就只剩一双眼睛了呐。”
“哪里的话,还有那么多干儿子干孙子等着孝敬您呢,郑公公。”
齐桓在跟这太监说了几句话就去了兵部衙门,如今东州战事吃紧,他几乎每日都要熬到半夜才回府。好在奚越的确有几分本事,将东州局势堪堪稳了下来。不过,半月一小战,一月一大战,如此长时间地消耗,大宁朝还真拖不起。
只是,他也并非全心全意扑在这件事上,辎重的压力给到户部,他兵部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户部如今上下忙成一团,程菽如今情势危如累卵,齐桓想,是时候烧上一把火了。
指节一下一下敲在红木案面上,齐桓嘴角噙笑,眉眼间胸有成竹。
“变法,变法……”
他轻声念着,“当真还只有你们心底为国为民了?”
转眼间入夏,林清在宫中也住了两月有余,这两月当中他想尽办法让自己脱离与皇帝的肌肤之亲,他无法再忍受皇帝的爱,尽管有时皇帝会在午夜噩梦之际,像个孩子一般往他怀里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林清很心痛,是怀有师长、臣子、或者僭越一些的兄长的怜爱,若是以往,林清还有拥抱萧慎的心,可如今,萧慎不仅要往他怀里钻,还要望他身子里钻。
他无法忍耐,每一回,他都会想起隋瑛。
他会想起他不要自己了,他把自己让给了皇帝,让皇帝来占有自己。那么多信,他央求他回来,却得不到一丁点回复。
他谁的爱都不想要,若不是国本未定,他只恨不得早日死去。
为了躲避去崇宁殿,林清有时甚至会用冷水沐浴,让自己不住风寒,又在暑热间棉被裹身,患上热病,太医往这处宅子里跑断了腿,一个夏,林清几乎在病榻上度过。
萧慎为国事忧愁,又为林清心忧,好几次金瓜想劝他,却又不敢出声,有时他领着沅儿来到萧慎面前,他知道萧慎会对沅儿心软。可萧慎只是抱着沅儿,什么都不说,在无人之处红了眼睛。沅儿只能一下又一下地抚摸皇帝的黑发,告诉他自己在这里。
“你还愿意抱着我……”
沅儿心里想,你已经拥有了他,却依旧在我身边,可见他并不爱你,他宁愿在病榻上死去,都不愿意与你共度一夜,而我,央求你的爱,你却视而不见。
每一个人,好似都在未这难解的情而忧伤,而绝望。
一日,萧慎来到林清所住的宅子,坐到了林清的床榻边。他静静地注视林清很久,又拿了干帕子为他揩拭额头上的冷汗。也许他会一直睡下去,在长久的安眠中,他永远属于自己。可当萧慎将手掌轻轻摁在林清的胸口上时,心脏的微弱跳动却是另外一人的旋律。
萧慎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他又轻轻握住林清的手,端详他那扭曲的指节,若珍宝般捧在手心。就在他兀自出神时,他听到林清在梦里呼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要……父亲……不要……”
伴随摇头,林清的眼泪汹涌而出,“不要……求你……”
接着,他缓缓睁开了眼睛,模糊的视野里,是慕清帝依稀的轮廓。
“慕清”二字,林清初时反对过,可萧慎却坚持道,他说过这是他们两人的天下。
如今,他们二人,亲密无间,却又相距千里。
“陛下……”林清艰难地发出声音,想要起身跪拜,萧慎将他摁了回去。
“你不必……如此。”
萧慎难过地说,他在林清面前,要靠很大的努力才能维持一个皇帝基本的威严,可他的伪装好似在第一次强迫林清的那一天发挥到了巅峰,至此之后,他不过就是一个渴望爱的孤独人。
萧慎将脸贴在林清的手掌心。
“林师……你做噩梦了吗?”
林清微微侧头,眼泪就淌了出来,“没有。”
“可别欺君。”萧慎红着眼笑了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也淡淡一笑,“哪敢欺骗陛下,我……我只是梦见了父亲……”
“你有多久没有回广陵了?”
“十几年了罢。”
萧慎放下林清的手,凑近了说:“这些时日,我一直在想为林可言平反。”
“平反?”林清瞪大了眼睛,转过头来看他,“什么意思?”
“当年的真相,也得有见光之时,否则在旁人眼中你永远都身负一个罪名,莫须有的罪名。另外,林可言的确,是为了……先帝,而如此的。”
林清闪烁着眼望他,“所以,你想怎么做?”
“我会颁发诏书,昭告天下,另外——”萧慎伸出手,拨了拨林清额间的发,“广陵林氏祠堂,听闻在那次动乱中被摧毁了,你若是愿意,你去主持修建罢。”
林清的眼眸彻底明亮,不掩欣喜地问:“你是说,你愿意放我出宫了?”
萧慎的心被刺痛了一分,他苦涩地笑:“我差人护送你回广陵,在那里寻一个宅子,你好生养病,修建的事你做主,却不要亲力亲为,我会派工部的人跟着你去……”
萧慎深情地抚摸林清脸庞,那样不舍,那样心痛,可他说不出话来了。他垂首,黯然几分,起身预备出门,可他走了两步,又转过身看向林清。
他的眼眸已然湿润,亮晶晶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我并没有把你困在宫中,我只是,很难过……”
可好似为了使林清安心,他又扬起嘴角,佯装轻快地说:“可是,我是皇帝,我会战胜一切,我不会辜负你对我的期待,我也会等你……直到你愿意回首来到我怀里的那一日……我会等待。”
遏制住哽咽,萧慎转身离去。
日光吞噬了他的身影,就好似他从未来过。
床榻上,林清颤抖嘴唇,两道热泪涌下。
他从未想让萧慎承受这样的痛苦,可他该说抱歉吗?
可有没有一个人,欠他林安晚一个道歉呢?
第134章第一百三十三章有的从来只是牵绊……
秋雨纷飞,在慕清元年这一年,林清于一驾马车中行驶在江南的官道上,掀开车幔,在他前方,是倪允斟在马上的背影。
萧慎不放心他,特意派了倪允斟陪他回江南,林清自然无异议,他身体病得严重,已经到了咯血的程度。一路上郦椿好生照料着他,有时少年觉得,林清的半条魂儿已经飞去广西了。
“林叔,咱们到了,咱们到了!”郦椿激动地叫醒靠在他肩头睡着的林清,林清艰难地睁开眼,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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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到了!我还是头一次来这边,这边真美!”
“是啊,真美……”林清笑了笑,又咳嗽几声,郦椿连忙为他系好了披风。
“见善,我抱你下来。”倪允斟掀开车幔,爽朗地笑,林清点了点头,倪允斟便抄起林清膝弯,将他从马车上抱下,送进了一座江南宅院。林清靠在倪允斟的胸口,环视周围景色,尽管气息奄奄,他依旧恬然地微笑。
“我都记不得这里了……”他在倪允斟怀里说:“这里,离我的墓,近吗?”
倪允斟连忙说:“什么你的墓,你哪儿有墓,不许胡说!这一路上舟车劳顿,辛苦了你,晚上喝上一两幅汤药,明日还要干活儿呢!你信工部的那些人?我可不信!万一他们偷工减料怎么办,你得盯紧点……”
倪允斟佯装快活,他分明感知到,他怀中人是那样轻,好似一个不留神,就要从他双手中飞走了似的。
林清低声说:“高子运手下的人,很踏实的,高子运,他和在山关系好……”
“嗯,见善聪明,什么都明白……”
倪允斟喉结上下滑动,将将进了屋子,林清就猛地咳嗽起来,不一会儿手帕上就见了血。倪允斟连忙叫来太医,给他施针喂药,又烧了盆炭火,服侍他在床上睡下了。
做完这一切,倪允斟出来,见郦椿在外的一棵火红的槭树下抹泪。
“哭什么,他好得很。”倪允斟没好气地斥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隋叔不回来,他是好不了了。”郦椿哭哭啼啼的。
“没有一个人能如此轻易地带走另一个人的命,我就是死,也会吊着林见善这口气!”倪允斟忿忿说,“别再提什么隋在山了!别再提了!”
倪允斟凶得很,郦椿吓了一跳,转身跑了。
倪允斟伫立于庭院中央,天际铁灰,细雨绵绵,江南园景美不胜收,嶙峋假山,亭台楼榭,枫叶如丹,溪流浅映,比起当初的林府更要清丽雅致,随性自然。如今初秋时刻,烟雨朦胧,山如泼墨,尘世间都仿佛雾里看花,依稀模糊。
回首,倪允斟看向紧闭的屋门,内心百转千回,却无法言说。他脑海里回荡着临行前皇帝交代的话,他是锦衣卫,他已经背叛过一任皇帝,他不能再背叛另一位皇帝。
也许,这是他注定的桎梏。
翌日,林清在紫色的清晨醒来,他梳洗后就马不停蹄地出了门。他看起来精神似乎很好,来到了当初林氏祠堂的废墟前,这里依山傍水,已经是一片荒地,他伫立前方许久。
“工部的人已经在当地采购好了木料,正在物色工匠呢。”倪允斟在一旁说,为林清撑着伞。
可林清就只是站着,微笑,并不说话。
空气冰冷,带有丝丝甜香,林清在这一刻陶醉了,他仿佛觉得隋瑛就在这一处。他终于回到广陵了,回到他们的广陵,这一条路,他走了二十多年。
鼻头发酸,林清闭上了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到工部的人领着工匠来了。众人向两人行礼,又给林清看了图纸,林清仔细地看了看,叮嘱道别太奢侈,一切从简。
“如今东州战事吃紧,莫要再其余地方耗费太多钱财,这里,也不过就是个归处罢了。”
林清转身,看向正对祠堂前的一处山坡,他侧头对倪允斟说:“我本该在那里的。”
“什么?”
“你跟我来。”
林清杵着拐杖,缓步走了过去,那一小座荒坟泥土凌乱,其上长满枯黄杂草,濡湿在江南的秋雨里。一座小小的墓碑上,赫然写着“林安晚之墓”,多年前林清鼓足了勇气站在这里,那一日,他被前来道别的隋瑛撞见。
“那时我们一眼就认出了彼此,尽管十多年已经过去。”
林清自顾自地说,“他长得是那么高,和我记忆里一模一样,那时我害怕极了,可是,我为何害怕他呢?后来想起来,这些恐惧,都是自己给自己找的包袱罢了。”
林清蹲下身,轻触冰凉的泥土,出神地微笑。
“他那次回广陵,也来这里看了罢。”
听他三句话不离隋瑛,倪允斟担忧他在思念中伤神,便扶起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雨下大了。”倪允斟说:“回去罢。”
林清幽幽看了他一眼,说:“好。”
——
在宅院的一处亭楼下,林清躺在一张铺了蚕丝软褥的躺椅上,身上盖着一张毛毯。他有心要去祠堂里监工,却被随行的太医摁下,强行要他休息。近日来他夜半多有咯血,身体愈发虚弱,双颊毫无血色,让人瞧了揪心。
可他只要不能出门,他就执笔写信。他日日夜夜都写,可谓是字字泣血。在长久没有得到隋瑛的回应后,他笔下的字眼越发哀求和绝望起来。多少次信纸都被泪水湿透,笔迹也凌乱不堪,他颤抖的右手根本无法握住笔尖。
可又能如何呢?
在隋瑛眼里,自己的的确确错了。林可言背负的罪名,在他这里落实了。他林安晚亲手打碎了隋瑛心中的信仰。他让他们姓林的,就此在他心中沾染上了不该有的污秽。
所以也是应该。
林清兀自摇头,笑眼盈泪。手中书写不停,一张信纸再度湿透。
只是他哪里知晓,这沾染相思与悔恨的信从未走出过广陵。在下一道驿站中,它们就会被交托于倪允斟的手,而倪允斟会怀揣极度复杂的心绪,将这些信收纳,送往顺天城。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慕清帝不希望这些信去往广西,当然,他也希望,有些信也莫要被送到林清手中。
他想当然地将此寄托于时间,殊不知时间可以冲淡感情,也可以酝酿思念。而往往过重的思念,从来都会压垮一个人的心神。
林清在写完信后就会怀揣期待,他特意嘱咐是八百里加急,那么在一月内他一定会收到回信,只要对方愿意。他日日写,日日寄,足足十个月,他从未收到过一封回信。
于是在一个清晨,悒郁的心情叫他独自迎着寒风,来到林氏祠堂对面的那个小山坡,他和隋瑛重逢的那棵树下,他伫立在秋日濛濛细雨中,任自己被湿透。在被凉意侵袭当中,他自我惩罚,自我怪罪,直到泪流满面,直到晕倒在地。
只是他没有想过,当他睁开眼眸时,眼前会出现这样一到面孔。
他从未见过这位老妪,尽管时光在她的面庞上留下太多的印迹,可从那秋水般双眸里看出年轻时的风采。
她一身蓝染素袍,发饰简单,手挽一个菜篮,低头凝视林清。林清讶异,却见老妪用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揩拭他脸上的泪水,微笑着,怜爱着。
不知为何,林清很想在她怀里哭一哭,他想起了早已记不清面容的母亲。
“孩子……”老妪说,“天儿多冷啊。”
林清靠在树干上,睫毛上都坠着水珠子。听到这句话,他才感觉到冷。
他打了个哆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啊,好冷。”
“跟姨娘回家罢。”
“家?”
老妪笑着说:“城里都传开了,林氏祠堂要重建了,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我的瑛儿呢?”
林清张了张嘴,他想解释,可无从解释,只能流下两道眼泪。
“为什么哭?近日我听到了很多传言,可我不信。”老妪牵起林清的手,说:“回家罢。”
传言?还能有什么传言,一路上在驿站中,林清也不乏听到一些赶路人的闲聊,谈论起宫中变节,都说是隋瑛助了林清一力,叫他造反成功。可隋瑛却在和林清的权力争夺中落败,不得已败走广西。各种说法都有,但全因为和林清众人皆知的亲密关系,隋瑛也成了造反中的一员。
多少次,林清想开口争辩,可话到了嘴边,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可他却毁了隋瑛的名声。许多先帝的拥护者甚至在广陵的隋氏祠堂里唾骂,那些被林清整顿吏治清洗掉的官员,不敢找林清说事,炮火全对向了失权的隋瑛。
想到这里,林清又是哽咽。
“和姨娘回家罢。”间林清垂首,老妪捏了捏他的手,就像隋瑛一样,说话前总爱捏他的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清艰难地站起,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老妪身后。林清走路时的模样让老妪回头,心疼问:“疼吗?”
林清摇头,“不疼。”
“是他没有照顾好你。”
“不,他照顾我太好,是我……辜负了他。”
老妪笑了笑,“你们之间,哪里来的什么辜负呢?”
隋夫人看向深沉的雨幕,笑道:“有的从来都只是牵绊啊。”
第135章第一百三十四章将功抵过
倪允斟找到林清时,他已经喝了热姜汤,舒适地躺在隋瑛曾经躺在的床铺上,他背靠锦缎靠枕,面色红润,嘴角噙笑。倪允斟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如此模样。他走到他面前,用手背贴了贴林清的额头。
“你是想让我掉脑袋。”倪允斟笑着说。
林清抬起亮晶晶的眼睛,轻声道:“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倪允斟温柔地笑了笑,顺着林清的目光环视这间颇具江南特色的房间,这里布置得简洁舒适,案后的书架上摆有几栏旧书,隋瑛曾披过的旧褂子还完好地搭在衣桁上。隋家落魄后隋瑛就和姨娘搬到了这处宅子里,靠着姨娘在妓院里卖艺供他读书。后他不负众望出人头地后,也只是将这宅院简单修缮一番,给姨娘找了几个服侍的下人,每月给姨娘寄钱。
初时步入学堂时,因为隋夫人的身份隋瑛还受过不少嘲讽,有人不怀好意总是起哄叫他弹奏一曲,他当时心思简单,未曾看出这哄闹声中的恶意,于是他演奏了一首古琴曲,却被嘲弄果真是个被艺妓带大的。换作他人受此屈辱定会弃琴艺于不顾,可是隋瑛却起身对众人说,是他自己没本事,才叫姨娘去卖艺赚钱。卖艺赚钱并不可耻,他也不以姨娘的艺妓身份而感到难堪。
“只是以后啊,他便不再去学堂了,他倒是不是怕人笑他,是他听不得人家笑我。”
隋夫人温言娓娓,眼眸含笑。林清知道,有她,才有后来的隋瑛。
“他心里记挂着人,记挂了太久,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走向那个人……”
那时林清脸上还坠着水珠,姨娘便用干净的帕子一下一下地擦着他的脸,她的手很轻,就像擦拭名贵的瓷器。林清无语凝噎,太多的情绪无从诉说,眼眶红了又红,只好将自己全然交托于她的手中。隋夫人眼含微笑,什么都不问,只是偶尔提一提过去的事,便喂林清喝了姜汤,又扶他睡下,直到倪允斟到来。
倪允斟了林清额边的发,问:“什么时候回去?”
林清缓慢地将目光移到他身上,“回去?我不会回去了,这里是我的家。”
倪允斟苦涩一笑,“我就知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择之,”林清伸出手,抚住他的手背,“我不会让你为难,求你,让我在这里再待上几天。”
“如此你便会好起来么?”
“我会尽力。”
林清露出令人信服的笑容,倪允斟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他如此微笑,便起身伸了个懒腰,佯装不在乎地说:“那我可要期待一下了!太医都医不好的人,在这里待几天就好了?”
他回头朝林清眨眼,“要我把那孩子送来吗?”
“椿儿若愿意来,便叫他来罢。”
“我吃醋了,你舍得我,舍不得他。”
“那你也来。”
“我可不要!谁住情敌家里来的!”倪允斟摆了摆手,走出门去了,远远地他看到庭院中隋夫人在用剪刀修剪盆栽,手法细致而温柔,盆栽中是一株细嫩的小黄杨,在她手底下生出好看的形状。倪允斟想,她能将隋瑛养得那样好,如今的林清,她也会让他好起来的罢。
远远的,隋夫人朝他欠了欠身,倪允斟连忙拱手行礼,转身走了。
隋夫人放下手中剪刀,在池中洗净了手,就见林清从床上下来,披着隋瑛的旧褂子,扶门站在门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苍白而秀丽,正如她所想象的那般。那些时日,隋瑛多开心,起先还是跟着爹爹去林府,后来则是自己经常一个人去。林知府喜欢隋瑛这个孩子,隋瑛也仰慕他,可隋瑛最爱的还是那个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脖颈听他念书的孩子。
回家后他口里时刻念叨着“晚儿”,晚儿今日这样这样,明日又那样那样,隋老爷便说,若是有机会,将来两人结拜为兄弟。可那时隋瑛愣了愣,转身就走了。不知为何,那时他就不想和晚儿结拜为兄弟,他虽稚嫩,却知晓兄弟之间不会亲吻,可他总忍不住要亲吻。
他将心中所思偷偷告诉了最亲近的姨娘,姨娘便用手帕捂着嘴笑,叫他千万别告诉爹爹,只是说,你等他长大,也等你自己长大……
可是她的瑛儿等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离别,如今这人形销骨立,好似一阵风就能带走他。她想起瑛儿寻了他那么多年,在一起不久后,却是浩劫连连。
隋夫人走向林清,慈爱地笑,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坊间的那些流言,“饿了吗?姨娘给你去做吃的。”
“好……”
“秋日的蟹肥了,给你蒸上一只,可不是姨娘不舍得,你体寒,不能多吃,姨娘再给你煨点鸡汤,做点果子点心什么的,瑛儿寄的钱我一人都用不完,刚好,这回都给你补身子。”
“谢谢姨娘。”
“你这孩子,何必跟我说谢,不嫌弃姨娘就好。”
“怎么会,您……您是母亲。”林清动容道,他已经很久没有说出这两个字眼。
隋夫人深深凝望了林清一眼,走上前握了握他的手,“好,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话语刚落,已是泪眼阑珊。
——
林清离京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齐桓耳中,在他面前坐着冯延年,冯延年瞅着齐桓,见他不露声色,只是嘴角噙着一抹笑。
“所以,齐大人是什么打算?”
“我么?”齐桓看了一眼冯延年,“我自然没什么打算。”
“那些亲王郡王们都等着您呢,程菽要变法,高子运要加入,保不齐过一阵儿,隋瑛就回来了。”冯延年试探着说。
“嗯。”齐桓点头,“这事不能再拖延,听闻林见善病了一个夏,陛下为了让他开心,还特意为林可言正了名,如今人在江南,想必是顾不上京城里的事了。要做的事,就得赶紧做。”
冯延年自然不知道齐桓具体要做的是什么,但他一直知道齐桓想要主持变法,程菽就是他最大的阻碍。
冯延年也隐约感知到,齐桓对隋瑛有些芥蒂,不知为何,再风轻云淡,一听到隋瑛的名字,他还是会有所动容。
只是几乎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冯延年越发谨慎了,他什么都不想知道,什么也不想参与,齐桓要的,他牵线搭桥,齐桓不要的,他沉默便是。
只是,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曾几何时,他冯延年哪里将齐桓放在眼里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聊了几句,冯延年就起身告辞了。齐桓独自思索很久,他似乎在犹豫什么,这时,一阵穿堂风倏忽而过,吹起了他的发丝,吹灭了满堂的烛火,一片突如其来的黑暗中,齐桓露出微笑。
他下定了决心。
翌日,静悄悄的宫道内掠过一道落寞身影,沅儿在宫内有充足的自由,许是皇帝的歉疚,他身为男子,却能行走于后宫。可后宫也冷清异常,毕竟慕清帝只拥有一位皇后。
一个独居的、未曾被宠幸过的皇后。
沅儿很想看这位皇后长什么模样,他在凤熙宫外踱步终于被宫人发现通报到了皇后的耳里,于是皇后出现在凤熙宫大殿的门口,两人在见到彼此时刻都吓了一跳。
沅儿想,世间竟有如此雍容华贵的女人,是他从未见过的端庄与美貌,可就连这样的女人都不能得到皇帝的心。
奚今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皇帝的心里,竟装的是那个人,她为她的大哥感到一阵悲伤,她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法子能让大哥回来,她想大哥许是要在边疆蹉跎一生……
两人一里一外,凝视彼此,最终奚今款款走下宫门,来到沅儿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沅儿。”不知为何,沅儿很想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奚今微笑,朝他伸出手,沅儿看起来很瘦弱,有着相似的面庞,却完全是不一样的神情,“你吃过烤银杏吗?”
沅儿摇头。
“方才宫人烤了很多银杏,我过去最爱吃,你要不要尝一尝?”
“好。”沅儿红了眼眶。
奚今哀伤地微笑,牵起了沅儿的手,沅儿吓得缩了缩。
“你怕我么?”奚今问他。
沅儿怯生生地摇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
“哭什么?怪可怜的,你多少岁?”
“快十八岁了。”沅儿说。
“他没有照顾好你,你看起来很瘦。”奚今也有一些哽咽,“你很伤心吗?”
沅儿点头,却又迅速摇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和姐姐一起罢。”奚今说,“在这里,我们还有漫长的后半生……”
沅儿哆嗦着嘴唇,他想起了记忆中早已模糊不清的母亲,他跪下身,抓住奚今的裙角,掩面啜泣,继而又嚎啕起来。奚今听着他的哭声,难过地看向天空,深吸一口气,泪水便从眼角滑落。
两只笼中鸟的相逢时刻,齐桓正从文渊阁里出来,他将几封信交到一名太监手里。
这几封来自于驿站的信件被送到崇宁殿,萧慎翻阅这些信件后,龙颜大怒,当日下午,锦衣卫率人提审宋知止,宋知止一脸茫然地跪在了崇宁殿前的广场上。
殿内,金瓜不住小声安抚着萧慎的情绪,可那信中内容,就是金瓜看了也是不禁咋舌。
这宋知止怎么敢在给戍守边疆的将军的信中写毁谤圣上的话语?
当然了,金瓜不知道宋知止和奚越的关系,但萧慎心知肚明,他知道正是因为宋知止和奚越之间的那份感情,他才说心里话,说真话。
“杀兄弑父,有违人伦,欺辱良臣,有违君道,昔日自己舍身相救,却不知换来如此悖逆之行,如今国本不安,边疆动荡,外敌皆有趁虚而入之势,大宁朝外强中干,百姓苦不堪言,想必是报应不爽,那林见善,也是病入膏肓……”
萧慎重重摔了那信,怒火中烧,险些站立不稳。
自从即位以来,他宵衣旰食,日日早朝从未缺席,为了应对东州战事,他想尽了法子,多日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民生多艰,他也时常催促程菽进行变法改革,严控土地兼并,改革宗禄制度,他尽全力为其开路,保驾护航,可程菽囿于所谓纲常礼教也迟迟没有动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道他这一生,都无法将功抵过么?
难道他奉献所有,都无法被认可为一位真正的皇帝么?
萧慎痛苦地跌坐在宝座上,以手抚额,呼吸之间,全是沉重。
第136章第一百三十五章我带你回家
天空中细雨如丝,宋知止浑身湿透,跪在殿前已是一天一夜,程菽为了心爱学生的求见也被萧慎拒绝,只将宋知止写给奚越的那些信件扔在他面前。程菽沉默读完后依然坚持求见,却被勒令不能再入殿半步,只能落寞离去。遥遥看着雨中的宋知止,他只希望学生能够熬过这一劫。
宋知止浑身发颤,被冻得嘴唇青紫,他跪在殿前,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竟执拗地不肯认错。头发一缕一缕地黏在脸上,道道水痕划过,面色惨白,宋知止却咬紧了牙关,定定凝视眼前地砖,不肯求饶。
殿内,萧慎来回踱步。面对臣子的固执,皇帝的怒火似有冲天之势,萧慎想不明白,他们这些人,过往也对先帝多有成见,为何自己满足了他们的愿望,他们却依旧不依不挠?
君臣对峙之间,雨下得下了些,噼里啪啦地打在石阶上,天色渐暗,金瓜站在殿门透过窗棱朝外张望着,脸现担忧。
再回首看了看皇帝,金瓜也是黯然。宋知止当初在江南对萧慎有救命之恩,他虽样貌文弱,性子却十分倔强。如今不畏生死在这里与皇帝对抗,无非是为了心底的那口气,那口不能为老师出、为隋瑛出的那口气。而萧慎却并非石头心,金瓜知道只要宋知止肯低个头,认个错,这个事情就过去了。毕竟跪在这里的是宋知止一人,却也不是他一人。在他身后,还有程菽、方徊等清流。如今登基不足一年,与肱骨之臣悍然对抗,得不偿失。
而这些人,也是大宁朝的中流砥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金瓜幽幽地叹了口气,只听外边传来一声同报——“兵部尚书齐桓求见——”
萧慎脚步一滞,转身道:“宣见。“
齐桓走进崇宁殿中,跪下身后呈上一封奏折。
“这是东州近半月的战报,还请陛下恕罪——”
萧慎拿起战报,后面色入土,不禁喃喃:“奚越没能守住,丢了一个县……”
“都是臣的过错!”齐桓朗声道:“臣作为兵部堂官,没能够鼓舞士气,发挥出骑兵队伍最强的站立,贻误了战机……“
萧慎斜乜齐桓,“你是说,是东州军队的士气受了影响?”
齐桓以额触地:“这也是臣为什么特别关注宋大人那些信件的原因,战况危急时刻,宋大人不住给奚将军写信,若不是臣最终狠下心来截取了这些信,真不知道其中竟写着这样大逆不道之言,奚将军看到这些文字,也难免受影响……只是,想必奚将军对此等言论也是不屑一顾,都未曾回信……”
奚越当然回了信,只是那些信也都被齐桓所截取。他的目标是宋知止,他不能让奚越受影响。奚越关乎于东州的安定,东州不稳,他这个兵部堂官的位子也坐不安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萧慎冷笑一声,极尽嘲讽。
“也罢,也罢……”萧慎气急,连双手都在发颤,“若不是他当初对朕舍命相救……”
萧慎深吸一口气,对齐桓说:“安抚东州军兵,着令奚越在一月之内必须收服那一个县,辎重等补给一定要跟上,朕上过战场,知道饿着肚子作战是什么滋味!”
“臣遵旨。”
言罢齐桓退下,走出崇宁殿,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雨幕中濒临晕厥的宋知止,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撑伞朝文渊阁走去。
萧慎深吸了一口气,却猛地咳嗽了两声。金瓜连忙过来给他顺气。
“主子,也不是得什么都事必躬亲的,日日如此,身子哪里受的了……”
萧慎摆了摆手,接过手帕擦了擦嘴角,塞给了金瓜,兀自走向殿门,看向雨中的宋知止。
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对他。
也许在齐桓到来之前,宋知止晕倒在这雨中便是结束的话,可来自东州的战报无疑在年轻的皇帝心上狠狠一击,他知道自己不能太过仁慈。
于是他凛冽起眼眸,对金瓜说:“有扰朝政,仗刑二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
“廷杖二十!”
——
宫墙外,一身长随打扮的宋步苒被侍卫、太监们堵在甬道中,她先是以程菽名义进了文渊阁,又打文渊阁往崇宁殿的方向跑。可她这身打扮很快就引起了宫人们的注意,不出所料就被摁在半道上,若不是他出示了程菽给她的牙牌,又在挣扎过程中弄散长发显露出女子模样,定是会被当成刺客当场毙命。
她一边哭喊,一边哀求这些人放了自己,她的手掌在地上磨破,无昔日的骄纵,宋步苒跪在地上给这些宫人们磕头,不住哀求许她去找她的哥哥。
这一幕被奚今看在眼里,奚今咬着牙关,已是双眼噙泪。侍女为她撑着伞,小声劝她莫要管这件事。但奚今知道,若她今日冷眼旁观,来日奚越将万劫不复。宋知止是奚越的爱人,这宋步苒便是奚家的人,于是她不顾劝阻,三两步上前,对那些宫人们斥道:“放了她!”
“皇后娘娘!”众人下跪。
奚今不怒自威,“这女子是本宫的妹子,谁在挡她,本宫就要谁的命!”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名太监道:“可是按规矩……”
“规矩?本宫就是规矩!”奚今走上前去,狠狠一巴掌扇在那太监的脸上,怒道:“本宫再说一遍,放了她!”
奚今这一巴掌的力度可不是好玩的,那太监当即嘴角渗血,捂着脸哎哟直叫,对身后侍卫说:“放,放了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步苒从侍卫手下挣脱,扑倒奚今脚下,狠狠磕了个头就朝崇宁殿跑去。她一边跑一边低声哭,她听到板子从空中挥下时发出的啸音,随即啪的一声沉闷声响,重重地落在人身上。宋步苒听到一声极度痛苦的呻吟,这声音有气无力,知道她看到,蜿蜒的血迹顺雨水流淌到了脚下。
“不,不……哥哥……”
宋知止在崇宁殿外的宫道上受刑,宋步苒远远地就看见一众侍卫将其围绕其中。她跑了过去,却被拦下,她好似看见,趴在刑架上的兄长在极痛苦至极朝自己摇头。
“不要过来……”她仿佛听到宋知止说:“不要过来……”
一下又一下,板子打在宋知止身上,宋步苒再也站立不稳,扶着宫墙,哭着跌落在地。
血水继续蔓延,这二十下仿佛没有止境。
宋知止从不知道原来挨板子是这样的滋味儿。意识恍惚之际,他的思绪出逃,逃到了边疆,和奚越共骑一匹马,在一望无际的戈壁,就像他们在朔西的那回。星空低垂,戈壁滩上巨石嶙峋,映出苍穹五彩斑斓的紫色。奚越从后环抱他,双手抓着缰绳,将下巴自后搁在他的肩上。
宋知止仿佛感受到了奚越那浓重的呼吸,在自己耳边,带起一道灼热的气流。
他的爱就如这呼吸一般,是那样热烈、不羁,他的爱好似要被所有人看见,他骄傲地仿佛要告诉天下人,他要将自己娶进家门。
宋知止露出微笑,他不再看见鲜红的血迹,不再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就连妹妹在一旁的哭声他也听不见了,终于,在最后一板落下后,他猛地一抬头,目眦欲裂,从喉咙间发出嘶嘶的声音,便呕出一口血水,彻底进入了他的逃避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步苒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声,拼了命地推开那些人,冲到宋知止身边。
“哥哥,哥哥……”她用指尖去探宋知止的鼻息,感受到那微弱的呼吸后,宋步苒嚎啕大哭,又捧住宋知止的脸,喊道:“我带你回家!我带你回家!”
宋步苒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翼翼地挽起宋知止那两条软弱无力的胳膊,将他背在自己身上。宋知止比宋步苒高了一个头,被宋步苒背起后,脚尖滑地,蜿蜒出一道道血迹。
“哥哥,我带你回家。”
宋步苒咬着牙,一步一步,背着宋知止朝宫门方向走。
“你坚持住!迟迟带你回家!”
宋步苒收住所有眼泪,她不要怯懦,她不要悲伤,她要坚强,她要扛起他们宋家!
豆大的雨点噼啪地打在少女的脸上,耳边是兄长微弱的呼吸,前方是雨幕中的一条生路。分不清眼泪和雨水,宋步苒脚步不停,咬紧了牙关,一步一步走向午门。
她的身影,被奚今和另一处宫墙下的人看在眼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奚今不禁哭出声,宋知止整个身子软在妹妹身上,无限接近死亡。她多想上去为他们撑上一把伞,让这风雨莫要再摧残这对兄妹,可她做不到。她用智强行制止自己的脚步,她告诉自己只有活着才能施以更多的保护。
而另外一个人——撑伞站在阴影处的齐桓,含笑看着这一幕。直到宋步苒那艰难的步伐逐渐靠近午门,在风雨中湮没,他才收回目光。
他转身,看向一处檐下的一名太监。
他遥遥地向太监颔首,露出感谢的微笑。
太监垂眉,朝他躬身,似乎在说,顺手之劳而已。
齐桓收回目光,心情十分愉快,他走向文渊阁。雨越下越大,打得油纸伞直响。在这秋日萧瑟当中,落寞的皇帝,忧伤的皇后,志得意满的尚书,濒死的大臣,哭泣的少女……在这座威严庄重的皇城中,各自有各自的所在。所有人的命运紧密相连,所有人的一生都在这红墙金瓦当中,化作一滴雨水,溶于天地间。
第137章第一百三十六章时间会给出答案……
倪允斟脚步匆匆地冲进隋府,只见郦椿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挡在了他面前。
“嘘!”郦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大半月过去,他早已不害怕这位锦衣卫头子。他拦在倪允斟面前,压低了声音:“小声点,别吵到他!”
倪允斟眼中寒光一闪,还从没有人够胆量拦他的,要不是林清平日里宠着郦椿,他高低给这小子一个教训。
“我有着急事!”倪允斟没好气地说。
“再着急也得等上片刻,你瞧——”
郦椿拉着倪允斟的袖子,带着他绕过几道环廊,来到一处庭院前。江南初雪,飘飘洒洒,林清身着月白长衫,身披天青色披风,掩映于嶙峋枯树之间,手执一把深黛油纸伞。伞檐倾斜,反倒不是顾他自己,而是为一支初绽的腊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静默地注视这枝庭院内唯一的亮色,嘴角含笑,用伞为它遮挡住风雪。零星两三朵柔嫩,他没有抬手去碰,也没有凑近嗅闻,在这样一抹灰色天际的鹅黄色中,温柔自顾自地流淌。雪落无声,落在他的发丝、肩头,融为晶莹水珠。可他却浑然不知,他已经在这一道若隐若现的暗香中,将自己忘却。
郦椿痴痴地看着,倪允斟也呆在原地,他在林清眼中看到了无限温柔,在他的神色中,看到了不同于往日那般杀伐果决的慈悲。
许是他本就是如此的,是一个会在雪中为花儿撑伞的人。
他若能为花儿撑伞,为何不能为百姓、为天下撑伞?
倪允斟明白他,可他人无法明白,林清也不指望他们会明白。
仿似感受到了两道灼热目光,林清从沉思中回过神,看到来人,不禁微微一笑。
“怎么都哑巴了?”林清拄着拐杖,朝他们走来。
郦椿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他看了一眼倪允斟然后转身走了,倪允斟瞧了一眼他,再度将目光落向朝自己走来的林清身上。
“你怎么看那枝梅花,我便怎样看你。”倪允斟笑。
“我何曾有那般风骨。”
林清一边说,倪允斟就朝他伸出手,扶他走上台阶,来到檐下。倪允斟捏了捏林清的手,说:“这么冰。”
林清抽回了手:“倒是你,热腾腾的,心浮气躁,是出什么事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倪允斟垂眸停顿片刻,随即点头:“京内出事了。”
“哦?”林清蹙眉。
“程陨霜那个学生,挨了板子,被革职了。”
“绵绵?”林清惊讶。
“嗯。”
“出于什么?”
倪允斟并不回答,只是忧郁地看了一眼林清,林清顿时心下了然。
“到底是咽不下这口气么……“林清黯然垂眸,露出一抹苦笑。
“也只是少数人罢了。”倪允斟连忙安慰。
林清低垂头颅,他沉默着,笑容渐渐隐去,他想起几年前老师陆渊去世的那一夜。自己就在身边,陆渊却特意唤了隋瑛。难道在岐王称帝这一大业上,陆渊早已预料到两人会走向不同道路,而他,也早已选择了隋瑛的道路?
若非自己和隋瑛这份情谊让他处处退步,也许在很久之前,自己就被挤出局外。因为即使自己胜利,可在世人眼中,却无论如何都算不得正当。
胜利却不正当的皇帝,爱民却谋逆的臣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
在江南他也听到不少流言蜚语,说什么林见善的谋逆有隋瑛的帮扶,若这话语只是指着自己来也就罢了,可隋瑛也跟着自己有了骂名,名……重要也不重要,林清并不看重,然而他却知晓,这是人心所向。
他得不了人心,可皇帝,不能不得人心,隋瑛这样的肱骨之臣,更不能丧失人心。
见林清神色有异,倪允斟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一个暖炉,塞到了他手里。
“不必忧愁,时间会给出答案。”
林清抬眼,“我并不忧愁,也许,我要做的只是如何改变现状。”
“不必心急。”
“哪能不急呢?”林清转身走进屋内,郦椿连忙把炭火推近,又给林清倒了一杯热茶,“绵绵出事,很大可能是冲着程菽去的,可有谁对程菽如此芥蒂?”
倪允斟正要开口,林清却抢先道:“是齐桓。”
“你怎么知道?”
“我只是觉得……他很奇怪……”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你走之后,他在京中一家独大,他到底不是个吃干饭的,兵部的、内阁的事都尽心尽力,做得很出色,只是不知道为何,他对程菽十分不满。”
“不需要什么原因,”林清抬眼,所有所思地看向倪允斟,“若他只是要权的话。”
倪允斟轻笑,“是啊,是我多想了,不需要什么原因,他要权,程菽就是他的阻碍。阻碍就得除掉,就这么简单。”
林清叹了口气,“朝内无遇安,不可没有程菽。”
他看向窗外的雪,目光忧愁,轻声道:“待雪一停,咱们就回京罢。”
“舍得吗?”
林清环顾这间属于隋瑛的厢房,摇头道:“不舍得,可不舍得也要舍得了。”
他攥紧了拳,只要一提到隋瑛,好似一切的忧伤、怯懦都回来了。他不再是那个遇见问题解决问题、决绝而凌厉的林见善,他再度变回那个惶恐不安、汲汲渴求的林安晚。
倪允斟不知道如何安慰,两人再聊了些细节他便离开。郦椿也上一边玩雪去了,林清便独坐厢房,在炉火边烤手。热腾腾的火红,让他想起几年前的朔西。那时,他就这样一边烤火,一边等待隋瑛,那时他等到了,如今,他却等不到了。
数日后,林氏祠堂完工的那一日,林清告别隋夫人,启程回京。登上马车时,他回头望了又望。风雪停了,回首之间,一抹斜阳,数点寒鸦。这座江南城镇对他意味着太多,他不舍得,却不看再看,这是他的广陵,亦是隋瑛的广陵。
可他还会在回来吗?
他们二人,都还会再回来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
顺天城,铅云密布。
一盆盆血水从宋府的厢房内端出来,大夫和下人们忙成一团。
宋步苒吓坏了,她蜷缩在东州女子的怀里哭。这女子姓周,她唤她周姐姐。自从把宋知止从皇宫里背出来后,宋步苒每夜都做噩梦,她梦见那板子一下一下地再度打在哥哥身上,也打在自己身上。大抵还是太过年轻,没见过如此酷刑,更不曾料想那酷刑施加在自己亲人身上。少女受了惊吓,那天的血水不仅蜿蜒到了她的脚下,还流淌到了她的梦里。
而宋知止,在被诊疗一段时日之后却并且突然恶化,就连大夫也不禁纳闷,挨板子的人他们也治过不少,也未尝有人伤重到如此的。
大夫和程菽讨论到此事时,程菽凝眉沉思,他也不是没见过挨板子的官员,五十大板都有人扛过来了,宋知止还年轻,怎么就伤得如此之重?
他问:“知止先前在朔西时受过重伤,又在江南九死一生,会不会是落下的病根儿?”
大夫点头又摇头,“有这个原因,但也不仅仅是,还是那些人下手太重,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打!”
那些行刑侍卫和宋知止无冤无仇,没有任何由要取他的命。又联想事情经过,程菽心中生出许多不好的猜测。
可现在他顾不得纠察原因,宋知止彻夜高烧不止,命悬一线,宋步苒从宫里回来后茶饭不思,为哥哥忧心。程菽虽知这其后一定有某人的手笔,可他却一时半会腾不出手来调查。
这时已是深夜,周姓女子照顾宋步苒睡下后就去照顾退了烧的宋知止了,程菽踱步在这座熟悉的庭院里,内心沉重。不知不觉,脚步已经带他来到了宋步苒的厢房外。按照礼数他如此来寻她实是有些不妥,可他内心又对她放心不下。
叩门后无人应答,他心想便是睡了,门应时地打开,程菽跨过门槛,绕过屏风,隔着一道纱帘,沉默地站在宋步苒的床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水粉色的纱帘后少女的呼吸绵长而宁静,却也时不时簇起眉头,程菽默然伫立,目光扫过少女熟睡的面容。涟漪散开在他心间,他的心发出一声忧愁而暧昧的。
“老师……”少女突然睁开了眼睛。
“嗯。”
“你在这里吗?”
“我在。”
“你别走。”
“我不走。”
“……我是不是,不勇敢……”
“你已经很勇敢了。”
“可我还是害怕。”
“是人都会害怕的。”
“你也怕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我也怕。”
宋步苒伸出手掀开纱帘,她抬头望去,背光处,程菽的身影边缘模糊,融化在烛光和月色当中。她分明什么都看不清,可她却仿佛看到程菽的悲伤,正从那模糊边界散开。
少女不仅哽咽了,她目光闪烁地凝视眼前人。
“我怕噩梦,你怕什么呢?”
程菽沉默,只是注视着宋步苒清丽的面庞。他怕什么?他这孑然多年,收束心怀,不肯轻易将心交托。宋家兄妹就这样闯进他孤寂、冷清的生活中,唤起了心间唯一一份情意。有爱就会有软肋,他所害怕的,无非是两人受到伤害。
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生出预感。
他会面临注定的失去。
第138章第一百三十七章去东州
奚越收到消息时,他的长刀砍下敌人的头颅,鲜血迸射了他一脸,掩盖住了眼泪。
他失去的那一个县,他用尽全力夺回来,只为了证明所谓的战败和士气毫无关系。战争爆发突然,东州军队补给不足,东羌又对东州了如指掌,他作为新上任的总督,单单只失去了一个县,已经是傲人的战绩。
可就是因为这一个县,宋知止背上了战败的黑锅。奚越恨不得迅速结束这场战争回京复命,可如今前线战事如火如荼,他不可能因为私情擅自离开。这关系到身后万千百姓和将士们的生命,纵使心焦如焚奚越也半分移不开脚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只是忧心难安也让他在战场中表现不佳,一柄长枪直刺他右肩,叫他从战马上坠落,在淤泥与硝烟中晕头转向,若不是手下几名副将眼疾手快讲他捞上了马,许是这一回就要交代在这里。他不知如何向人诉说,因为在分神时刻他的心脏兀地一阵刺痛。他根本呼吸不过来。
也就是那一刻,遥远的顺天城宋府内,宋知止从高烧中睁开双眼,大口吸入一口气,双眼圆睁,喑哑着嗓子喊道:“东州!东州!去东州!”
宋步苒迅速跑进屋内,搂住了哥哥苍白的身体。
“去东州啊……我要……”
宋知止披头散发,身上内衫全被冷汗浸湿,他紧紧握住妹妹的手,哆嗦着嘴唇道:“带我去……去东州……我要……我要嫁他……”
宋步苒红着双眼直点头,“好,这就去,这就去……我带你去!”
于是城中的二月春风裁缝铺里连夜赶制了一身上好的红嫁衣,跟着宋知止于翌日清晨上了一辆马车。大夫痛心疾首,劝慰话语是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只能对宋步苒是叮嘱了再叮嘱,宋步苒只是红着眼眶点头,紧紧搂着哥哥。
“迟迟……”临走前程菽站在了马车前。
宋步苒小心地将宋知止放下,让他平稳地半躺在车厢中为他铺好的褥子上,从马车上跳下来,站在了程菽面前。
“你便是劝我不要去,我也是要带他去的。”
程菽悲伤地扬了扬嘴角,只是伸出手,为宋步苒系紧了颈前的披风系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路小心,为师差人护你们。”
宋步苒颤抖嘴唇,再也忍耐不住,冲上前将程菽抱在怀里。
“你知道的吧!你知道的吧!”
程菽难过地抬起双臂,最终紧紧抱住宋步苒,深吸一口气后,重重地叹了出来。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我知道。”他说,“我知道……”
深深看向马车中面色苍白的宋知止,他那年轻的学生朝他挤出一抹无力却羞赧的笑容。他仿佛听见他在说,请原谅他任性一回。
因为他是非去东州不可。
就让他任性一回。
“好。”他对宋知止点头,眼泪落在怀中迟迟的发间。
“你去,你放心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程菽在迟迟肩上拍了拍,轻声说:“走吧。”
宋步苒抿紧了唇,最终恨恨地抹了一把眼泪,大声道:“我不怕!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说罢她再也不耽搁,转身跃入马车中,将宋知止抱紧了怀里。
马车一路向东,继而朝北,深入风雪深处,严寒腹地。
程菽伫立在原地很久,很久。他的手间还残余着宋步苒的温度,他还记得昨日夜里将宋知止抱在怀里喂他汤药时,心爱的学生脸上露出的暧昧的神思。
他的魂魄已经去了东州,所以他必须去东州。
再多的不舍,程菽也只能让他走,让他去见他要去见的人。
只是,只是……
程菽鼻尖发酸,不堪再想。
——
宋知止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身子已经开始烂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很好奇那些官员何以从二十大板里活下来的,他也很想知道,为何自己如此孱弱,臀部至腰间已经没有几块好肉。
马车不敢走快,怕颠簸,可他却心急如焚,不住催促。
“你把我放下,我趴下,我趴着会好些……”他对宋步苒说。
宋步苒用手绢擦他额间的冷汗,说不清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风寒,宋知止不住地冒冷汗,宋步苒每隔几个时辰就给他换件内衫。往日里连头发都不会束的少女,如今却将哥哥照顾得妥妥帖帖。
“哪里还能再快,马儿也吃不消呐。”
宋步苒轻声地安慰着哥哥,笑着说:“那身嫁衣可真好看,快到地方了我就给你换上,好不好……”
“好,如今可不能穿,我会弄脏的。”
“怎么会?”
宋步苒哽咽一下,“只是些药汁罢了,哪里脏,一会儿咱们到了驿站,我差小厮服侍你洗个热水澡。”
“好,我要干净些。”
“你要枕在我腿上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
宋步苒轻轻地将宋知止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她不断对自己说,一切都会过去,她将不再悲伤,也不会恐惧,她要将哥哥送到东州,她要把他嫁出去。
不知过了多少时日,当狂风呼啸在车窗外时,车辙便印刻在一片忧愁的原野。他们入了东州的边界,宋知止在妹妹的怀里不住打着寒颤。尽管程菽派遣的随从一路上给予了二人最体贴入微的照顾,可宋知止的病情却快速恶化,一日当中,竟已无多少清醒时刻。多少次,宋步苒从车内跳下,她朝道路一边走去,一边抹泪一边放声痛哭。
“小姐,小姐,风雪大……”
周姓女子一路追上来,为她披上披风。
“风雪,风雪好啊,周姐姐,咱们近了吗?”
“近了,近了!”周姓女子眼眸含泪,搂着宋步苒,哭道:“近了。”
的确近了,世间一片铁灰,一切都湮灭在风雪中,马车艰难地行走在官道上,日夜兼程,不敢有片刻停歇。宋知止时常从昏睡中醒来,他感受到彻骨的寒冷,可这寒冷却让他欢欣,他知道自己离奚越近了。
可马车却在一个凌晨猛地停下,宋步苒焦急问:“为什么停车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车轴子断了!”车夫说。
“还有三里路,绕过这道弯儿,咱们就到了!”
“派人去通报了没有?”
“去了,去了!许是已经知会了!”
宋步苒再回头看宋知止,却见哥哥半靠在车厢内,艰难地出声,“带我去,迟迟,我不要在这里,我要去……”
宋步苒望了一眼漫天大雪,狠下心来,说:“我背你去!”
“嫁……嫁衣……”
“好,我给你换衣裳!”
宋步苒迅速为哥哥套上滚金边的红嫁衣,再寄上朱红色披风。她跳下马车,叫小厮帮忙扶下宋知止,她说:“我背着他去!”
“小姐,雪都漫过小腿了!”
“那又如何,我背我哥哥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知道拗不过她,也知道宋知止执著为何,他们扶着一身嫁衣的宋知止,宋步苒躬身背起兄长,在漫天大雪里朝前走。
“哥哥,别睡,迟迟带你去,咱们绕过这个弯儿就到了!”
“好……哥哥不睡……”
可宋知止眼神早已开始涣散,风雪在耳边犹如鬼哭狼嚎,宋步苒咬着牙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周姓女子在一旁为宋知止搭着衣裳,却忍不住流泪。
“哥哥,哥哥……”眼见宋知止在耳畔没了声音,宋步苒开始着急,她不顾冷风大声喊着,“哥哥,别睡……”
“公子,公子,别睡啊!”周姓女子轻轻拍着宋知止的背,“咱们快到了,快到了!”
宋知止好似回来了一般,他张了张嘴,“快到了吗?”
宋步苒大喜过望,紧盯前方,喘着粗气,喊道:“对,快到了!奚越马上就会过来接你,他会来接你!只是……”
“只是哥哥,听迟迟说几句话好吗?”
“好……”
“哥哥,迟迟有心上人了,迟迟要去爱他,嫁他,你帮迟迟做个主好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知止扬起嘴角,他哪里愚钝到什么都看不出来,于是他在妹妹耳畔轻声说:“他也爱你,哥哥我,看得出来……”
“他从未有过……那样的目光……迟迟,他爱你,哥哥也爱你……”
宋步苒哭出声来,不住点头,“是!我知道,我都知道!哥哥……哥哥……你听!”
宋步苒止住了脚步。
风雪当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哥哥,你听!他来接你了!他来接你了!”
宋知止艰难地抬头,目光所及之处,茫茫雪白中逐渐现出奚越的身影。
他好似才从战场上下来,浑身浴血,双眼猩红,却在看到宋知止的那一瞬间,泪如泉涌。
奚越翻身下马,飞奔到宋步苒面前,接过了宋知止。
“我来……我来嫁你了……”宋知止在奚越怀里,抬起手,冰冷的指尖轻触他的面庞。
“我来晚了,我来晚了。”奚越悲戚万分,在这一刻,他几乎痛心欲死,可千言万语无从诉说,他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爱人的心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宋知止,却只是紧紧凝视他,不肯移动分毫。
奚越难过地啜泣一阵,咬牙抱起宋知止,说:“我带你回去,我们今晚就成亲!”
说罢,他抱着宋知止奔跑在雪中。宋步苒呆立在原地,好似被冻僵,望着奚越离去的方向,她的目光怔怔愣愣,泪水都凝结在脸上。
“小姐,咱们也去吧。”周姓女子用手绢去擦宋步苒脸上的泪,牵住了她的手。
宋步苒却挣脱她,在雪中朝前走了两步,却突然跪倒在地。
“爹爹!娘亲!”她大声嚎啕起来,捂住了胸口,撕心裂肺般地喊道:“我把哥哥嫁出去了!我把哥哥嫁出去了!”
“迟迟把哥哥嫁出去了!”
第139章第一百三十八章离忧,我想去看日出。……
督军府张灯结彩,挂起了鲜红的灯笼和绸布垂帷,红木雕刻的烛台之上,百余盏烛光欢喜地照亮整片礼堂,浴血的年轻将军换上一袭婚衣,搀扶着万里奔来的新娘,被众人簇拥其中,相互对拜。当奚越掀开宋知止的红盖头时,他好似看到这白纸一般的面容上掠过一抹鲜活的气息,那一刻,他觉得宋知止还能陪他很久,很久。
“夫妻对拜——入洞房——”
熟识的将士们起哄,宋步苒也在一旁纵声大笑,奚越一把抄起宋知止的膝弯,兴冲冲地转起圈来,“听到没绵绵,我奚离忧,今日就是你夫君了!你便是我的娘子,绵绵娘子,可要和夫君洞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绵绵在他怀中气息奄奄地点着头,抓着他的衣襟,笑道:“入,这就入……”
往日里最不喜奚越叫他娘子的宋知止,这一刻却沉浸在这声亲昵的称呼里,他是个男人,却愿意成为他的娘子,这没什么好羞耻的,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心之所向。
奚越微不可查地哽咽了一下,也跟着欢呼起来,狠狠地在绵绵脸上亲了一口,绵绵的脸蛋通红,伸出手来搂住了奚越的脖子。
他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听他的心脏勃然有力地跳动着,有那么一刻,宋知止想钻进奚越的胸腔里,活在那里边儿,与他一同迸发一次又一次生命的力量。
“离忧……”
“嗯?”
“入洞房!”
“好!入洞房!我家娘子等不及了,不跟你们这群蛮子闹腾了,我要和娘子入洞房了!”
奚越抱着宋知止出了礼堂,直奔厢房,身后的起哄声一阵又一阵,喝多了的宋步苒还跟着跑出去几步,在长廊下东倒西歪地喊哥哥,喊着喊着又哭了,哭着哭着就被周姐姐抱进了怀里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奚越听见了这哭声,可他对自己说,自己不能哭。
他不要在和宋知止大喜的日子里流泪。
今夜似乎特别明亮,疯下的大雪在这一刻悄然,皎月高挂在天幕中,洒下如水清辉。月光透过清冷的空气,洒在洁白无垠的雪地上,大地披上了轻柔银纱,泛起蓝紫光芒。身后是鲜红的喧嚷,面前却是天地间的一片寂静。
宋知止靠在奚越胸口,他含笑注视院落中的一根枯树,树枝上凝结的霜花,静静依靠在树干上,就像自己,依靠在奚越怀中。
“在想什么?”奚越垂首,看向宋知止。
宋知止摇了摇头,他闭上了眼睛。
“困了?”
“不困。”一点泪光闪烁在宋知止眼角,他将脸埋进那片炽热中。
地上的积雪厚厚地铺展开来,显得松软而温柔。每一片雪花在月光的映照下都显得晶莹剔透,仿佛无数颗微小的宝石散落在地。奚越走下长廊,走进院落中,他的脚步很慢,很慢,积雪在他脚下发出滞涩的吱吱声。
宋知止又笑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听这个声音?”
奚越的脸红了红,说:“我不知道,我只是想这么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好,你我心有灵犀。”
“要下来自己踩一踩吗?”
“好。”
奚越小心翼翼将宋知止放下来,宋知止根本站不稳,他的腰股处早已溃烂,那二十大板,将毒药打进了他的身体里,别说站立,他早已不能躺卧。他由衷地想要再多感受感受这令人流连的尘世,想要在陪在月夜下的爱人直到永远,可当他的脚尖触碰到地却毫无感觉的时刻,所有妄想便在这一刻离开了他。
突然,一阵微风吹过,卷起一缕雪尘,轻盈地在空中飞舞,像银色的烟雾在月光下飘散开来。奚越和宋知止出神地望着这一切,夜空中,月亮明亮而宁静,世界坍缩为这一隅,时间停滞在了这一刻。
“好像,好像在很久之前,我就该来了。”
宋知止抬头看向奚越,英挺的眉目勾勒在雪夜中,奚越垂首迎向他的目光,说:“是我很久以前就该回去你的身边了。”
宋知止扬了扬嘴角,喉结上下滑落,他哽咽了片刻。
“东州严寒,战争残酷,你要顾好自己。”
“我都有娘子了,自然是娘子照顾我。”
奚越搂着宋知止的腰,几乎是让他不用任何力气站立在地,“回房罢,总说洞房,还在这里耽搁,许是一会儿那些人又来了。”
宋知止垂眉,“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屋内炉子烧得正旺,一对新人相拥而眠,却谁都舍不得闭眼。
“瞧我,催你带我入洞房,却什么都给不了你。”宋知止不让奚越脱他的衣服,他的伤势严重,一路劳顿更是加重了病情。原先长好的肉又开始溃烂,可这一回,他不想再用大夫给的方子让自己泡在药罐子里了。
他想让自己干净一些,清爽一些。
可是奚越却摇了摇头,“你能给我的有很多。”
他极温柔地褪去宋知止的衣裳,嫁衣之下的身体苍白,再往下,他看到了字后腰蔓延开来的紫红,宋知止难过地咬紧嘴唇,奚越却只是温存地笑,俯身在他小腹间落下一吻。
“好,咱们也算是入了洞房!”
宋知止捧起奚越的脸,奚越顺着他的带领撑在他身上,自上而下凝视他。宋知止幸福地笑着,扬起头吻住了他的唇。
奚越好似再也忍耐不住,他难过而愤懑地亲吻宋知止,几乎疯狂,他的泪水揉杂在彼此的皮肤间,他隐忍的哭声让身下人心碎不已。
也许,也许不该让他这样难过……宋知止想,可我已经答应了要嫁他,也该履行承诺。
只是对于奚越来说,这一夜过得十分恍惚,他忘记自己是否真的与宋知止有水乳交融的那一刻,因为宋知止的伤势其实并不允许他们进行一场性/事,可是在夜半蜡烛燃尽时刻,他们的灵魂和好似都揉为了一体,他在半醉半醒之间触碰到了极乐,他在静谧的夜色中永恒地将身下人的笑容刻印在心间。
这一夜漫长得好似一生,却又短暂得好似一瞬。
奚越只记得,黎明时分朝阳猩红,宋知止突然拉了拉他的袖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离忧,我想去看日出。”
奚越点头,说好,然后为宋知止穿戴衣物,用厚实的毛毯裹住他,抱他出了门,出了督军府。
他走在一片原野上,在一个半高的山坡间,他放下宋知止,面朝东方,让朝阳的光芒倾洒在二人的脸上。
宋知止嘴角含笑,霞光将他额脸照耀得亮堂堂的、红通通的。
他看起来很幸福,没有什么遗憾。
他靠在奚越的肩头,手也被他紧紧地攥在手心。
他们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注视朝阳破开层层云雾,照亮了整片雪原,那是鲜红的、如火一般燃烧的颜色。
宋知止抬手,从毛毯下伸出来,摁在了奚越心间。
奚越垂首看他,两人相视一笑,宋知止便缓慢地垂下眼睫,再度凝视眼前的朝阳。
依旧是沉默,沉默……当沉默归于永恒时,奚越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
他沉默地泪如雨下,又转头在紧阖双眼的爱人的额头上吻了吻。没有任何回应,没有任何声息,在与奚越成婚的翌日清晨,宋知止的生命永远地留在了这片雪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里是奚越要守护的地方,亦是他最终的归宿。
自此奚越驻守东州直至白头,自此奚越不再看朝阳东升。
第140章第一百三十九章有来有往
林清跪在崇宁殿中央,余光中皇帝的皂靴正快速向他靠近,他深吸了一口气,维持面色不变,等待皇帝将两手放在他的臂膀上。
萧慎笑着扶起林清,多月不见,他对他的想念早已难以抑制。他激动地凝视林清,然后将其拥入怀中,哪怕林清的身体已经紧绷到在发抖的程度。
“看你好了很多。”萧慎捧住林清的脸,拇指轻轻地从他眉眼间掠过。林清垂着眼眸,看似驯顺却倔强,不肯将目光给他。
“见善。”萧慎不以为意,握住了他的手,“你不在京中,发生了好些事。”
“臣知道。”林清就是因为一些事情回来的,所以他开门见山地说:“我听闻,宋知止已经……”
萧慎神色黯淡,不禁叹息一声,可他不知道说什么,唯有沉默。
“若是没有皇后在宫中,臣难以想象奚越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陛下这一次过于冲动了。”
面对帝师的指责,萧慎还是头一回露出后悔的表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朕本意并非如此,二十大板,不至于要他的命。”他解释后,又瞅向林清,低声问:“你不要生气,好吗?”
林清蹙了蹙眉,说:“臣并非生气,只是宋知止昔日对陛下有恩,还是程陨霜的学生,奚越的心上人,他的命牵扯了太多关系,陛下怎可……”
“可是他在信里写的那些话语……”
“再多的错也是臣的错!陛下若是动怒,便是向天下人认了这错!可陛下何错之有?”林清紧紧盯着萧慎,近乎审视,萧慎意识到这是林清在叫他直面现实,忘却过去。
他要做的皇帝,是一个只能往前看的皇帝。这并非因为他没有错,而是因为错误已经大到了无法弥补的程度。
萧慎缓缓垂下眼睫,在朝政上他永远是林清的学生,于是他轻声回答:“朕知道了。”
林清见好就收,跪下身说:“那臣便先告退了。”
“见善。”萧慎握住了他的手,“这就走吗?与朕一同用晚膳。”
“陛下……”
“有来有往。”
而在私情领域,皇权的威压却给萧慎带来了制衡的优势,当他握住林清的手腕时,这里便传达了不容置喙的力量。林清无法逃脱,他只能认命。而如今,他也不再在萧慎面前提起隋瑛,在经过了几个月的江南生活,他终于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他越不在意,隋瑛才越有回归的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当皇帝用完晚膳却也不容他离开时,他便知道这种交易并非仅是堕落的程度,而是感情的自我毁灭。若是他日隋瑛回归,他林安晚还有何脸面去面对他呢?
过去他未曾忠于他们之间的信任,如今他也不能忠于他们这段感情。林清在痛苦中闭上眼睛,皇帝的臂弯有力量地拖抱着他,可放任自己消失,放任自己不存在。崇宁殿金色的屋顶,摇曳万千火光,生出千百张林清的面容,却没有一张是他本身。
萧慎在林清耳边发出心满意足的喟叹,他的手掌摸索在老师心口。
“我给了你这几个月,能不能换来你的一眼?”
林清在这番话语中缓缓回过神,怆然地凝视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萧慎的痛苦此刻具像,透过他们紧密相连的皮肤传达,林清只是扬了扬嘴角,他什么都没说,对于现状,唯一的回答便是沉默。
长夜漫漫,翌日,当齐桓步入文渊阁时,坐在内阁中央的一道身影让他露出笑容。
“林大人。”
他恭恭敬敬地朝林清行礼,林清端坐不动,目光一寸一寸地缓慢地移动到齐桓身上。可齐桓只是镇定地笑了笑。
“许久未见,林大人身体可还好?瞧您的面色,红润许多。”
林清冷漠地注视齐桓,随即这冰冷融化,化为春风般的笑容,“是啊,好了很多,多亏了齐大人担了这京中的担子,我也好在江南疗养。”
“如今顺天城倒还是冷得很,林大人还是回来早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早吗?”林清拄着拐杖起身,“我倒觉得不早,再冷,也是要回来的。”
齐桓扬起嘴角,没有说话,他踱步到林清面前,从怀里拿出一沓折子。
“依照陛下的意思,这是下官做出的一些方案,预备在益州等省份开始变法,其中尤其是在赋税制上,做出了一些调整,当然,这都是在户部无异议的情况下拟定的,林大人回来了,正好瞧一瞧。”
齐桓恭恭敬敬地将这些折子放到了林清面前的案上,林清扫了一眼,目光却再度回到了齐桓那张看不透的脸上。
“梁甫,何必与我多礼,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下官不下官的?如今程菽不领情,我亦是个气短的,陛下器重你,未来大宁朝还是得扛在你的肩上。这些折子,你看了就好。”
齐桓点了点头,不做声了。林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轻飘飘的,他知道对于齐桓这样的人来说,当你看不透他时,最好自己也要演起来。过去他还是大意了,居然和齐桓也有了几句肺腑之言。
林清说罢,杵着拐杖走出了文渊阁,齐桓转身看他远去,心中渗出些缕不明意味。
——
宫内红墙高耸,林清在冷风中信步走着。不知何时,他来到了玉峦殿外的广场上,比起崇宁殿,玉峦殿更为恢弘和奢华,只是那一夜的火在其屋顶墙垣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张牙舞爪,似乎在提醒世人记住那一夜的残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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