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
笼子华美精致,地上铺着柔软的毯子,绿色的藤蔓似青蛇般爬上笼子,细密纤薄的叶子四面八方地张着,为笼中的人遮着外面的烈日。
佳妮表姐哭着要出去,他不愿意,说什么都不愿意。
不承想,她突然化作一只金丝雀,从笼中飞出去,离开他——
赵嘉原从梦中惊醒过来,双目放空,坐在床上发着愣,后背沁出冷汗,心惊动魄的同时,也有些惘然若失。
听到外面的敲门声,他才忙不迭地从衣橱拿裤子去卫生间,一面回应外面敲门的佣人,一面把弄脏了的裤子丢进衣篓里。
过一会,又觉得不成,把脏裤子丢在淋蓬头下,打开水龙头,那裤子一下子湿透了。
他蹲下身,把裤子弄脏的地方用劲搓着。那劲愈大,脸颊、耳朵,甚至整个脑袋都跟着发蒙、发热,大约是羞耻——他不承认的。
使劲搓了几下,挤干,丢进衣篓里。
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佣人在外面等着,却又不说什么事。
赵嘉原走出卫生间,又折回去,把衣篓里的裤子丢进垃圾桶。
这样才叫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佣人说六叔在书房,要他过去。
一大早的能有什么事,估计又是问他最近情况,说他三天两头往外跑,没好事。
赵嘉原刚到书房,只见六叔把腕上的沉香珠换成劳力士,衬衫西裤,看这样子是要出去办事。
他喊了声六叔,道声早上好。
赵郁清转过身来,果不其然,问他最近都在做什么,白天不出门,怎么老是晚上出去。
“六叔,你何必明知故问。”平日出个门,都要让司机老冯跟着,什么事情能逃得过六叔的耳目?
“你有意把老冯支开,我能明知什么?”
赵郁清把桌上的沉香珠放入抽屉,睃了眼赵嘉原,“先不管你在温家什么德行,到了这边就要收敛,至少在你大学毕业之前,给我放乖一点。另外,明天温家那些人要回皖城,老爷子说好了,你也跟着过去待几天,等这边开学,你再回来。”
“那些人”、“过去”、“再回来”——六叔的话,把温家、赵家在他身上分得很清楚,也是告诉他,现在哪里才应该是他的家。
可是,当初把他丢到温家那边的人不是六叔么?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赵嘉原久久不作声,直到赵郁清望过来,他这才回:“我知道了。”
赵家男人的脾气,似乎会遗传,他跟六叔的脾气,说相似也有点相似,倘若是真的,是否可以说明他真的姓赵?
离开书房,赵嘉原一边走一边这么想着。
抬起头往回廊外面看,今日天气不太好,旱天闷热,就像他丢进垃圾桶的那件裤子一样,闷闷潮潮的。
这天气,估摸着是要到傍晚才会落下雨来。
因温家那些人明日上午离开,赵郁清安排了宴席,还是在温雅名下的酒店,一大家子的人在自己人的地方吃个饭,要自在一些。
在雨落下前,一行人坐车去酒店。
去的路上,大伯母想起来,问佳淇:“你有没有跟你姐姐说一声?”
佳淇“哎呀”一声,吐舌,“差点忘记了。”
其实也不用佳淇说,自出了门,赵嘉原就给温佳妮发了消息。
明日他们都要回去,看看日历,距离开学也没有多少天了。温佳妮心里有些抗拒,不是很想去吃这顿晚餐,可是呢,佳淇又来说,说是大伯母叫的,又说爷爷也在等。
不去的话,家里人会说些什么,本来她就是没打招呼一个人跑到这边来的,先斩后奏,已经招话说了——
一个女孩子跑这么远的地方来做暑期工,家里是不能待的么?家里不也有公司,外头也有大学生到公司来实习的呀,还是家里短你吃喝了?家里人没明着说,到了明面上却是说:“小孩子到外面闯闯也是好事,多见见世面。”
……诸如此类云云。
因为是家里人,又不能抗拒得十分明显,否则就是不礼貌、没教养,所以是能避则避。
一想到二姑姑在场,她更要避开了。
发了个很苦恼的表情给赵嘉原,他马上发来语音:“就当过来陪我吃饭,好么?我点了很多你喜欢的口味。”
温佳妮静了好一会儿,才发了个“嗯”字。
晚上六点左右,佳妮刚下计程车就下起了雨,她急匆匆地往酒店门廊跑过去,雨下得急,一下子就哗啦了起来,雨势吓人。
往二楼走,温佳妮在楼梯口碰到赵嘉原。
他刚过来,看样子是准备下楼。温佳妮环视四周,二楼是个环形建筑大厅,走廊一边是栏杆,另一边是雅间。
这会儿,家里人都在雅间,只有小孩子跑出来玩。
赵嘉原站在楼梯口,斜倚着梯扶手,眼睛往下望着,笑着喊:“表姐。”
温佳妮微微仰头望着赵嘉原,这样的角度看他,显得他个子高、身段优越;黑白穿搭,白t恤、黑色休闲裤,穿着简单舒服,教人看着也很舒服。
只是此刻,他那笑容却教人不大舒服了——太不分场合了!明明说好在外面要保持距离,可一见到她,就笑得这么开心,像什么样子嘛……m.biqikμ.nět
温佳妮淡淡“嗯”了一声,往上走。他仍倚着梯扶手,笑容不减。
“你要下去吗?现在外面下雨了。”
“哦,本来打算下去买把伞,好去接你的。”赵嘉原一面说,一面看楼梯窗户外头的雨,雨下得很凶。
温佳妮眉头一皱,很不高兴,“你忘记了?”
当初说好,只要是在外面、在家人面前,他们两人要保持距离,像个陌生人才好。
赵嘉原当然没忘,“基本打个招呼又没什么,我们好歹是‘亲戚’,亲戚见面不打招呼才奇怪吧,又不是仇人。表姐,你说呢?”
她说?要她说,说不过小混蛋。温佳妮不搭理他,往雅间那边过去,快要到的时候,手突然被后面跟来的人扯住,惯性使然,她往后一退,肩膀撞上他胸膛,又忙忙避开,转过身来,瞪着他,“赵嘉原,你存心的是不是?万一被看到,怎么办?”
两人僵持片刻,赵嘉原说:“好了,我保持距离,别拉着脸了,成么?”
温佳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却很小声地同他说:“到没人看到的地方还是可以的。”
说完,她觉得很不好意思,急急地去推开雅间的门。
二楼雅间偏小,本来他们打算在上面几楼大办宴席,老太太坐不得电梯,一坐电梯就头昏,可是要爬几楼几楼也难为老人,只好就近选择二楼。
雅间内灯光通亮,一屋子都是人,围着红木大圆桌坐着,显得很挤。佳妮站在门口,迟迟没有动,因为一眼望去,并没有她可以坐下的位置。
正想着要出去搬张椅子过来,赵嘉原已经从隔壁搬来了椅子,从佳妮面前走过去,声音清亮:“少了一把椅子吧。”
这么一出声,大家也就注意到佳妮来了。
先看到佳妮的是大伯母,看到人来,一眼扫去,是少了把椅子,先前统计人数,佳妮不在场,便没算进去。
椅子少了,餐具估计也少了。大伯母跟赵嘉原说了一声,赵嘉原说等等就去拿。
“佳妮,到我旁边来坐。”大伯母说。
佳妮走过去,没有马上坐下,因为赵嘉原半蹲着在整弄椅子上的坐垫,手却握住了她的手指,她浑身一定,不敢动。
过会他松开了,仍半蹲着,笑着说:“表姐,可以坐了。”
佳妮低头,见他收起笑容,真装出一副“我们不熟”的样子,心里的紧张消了大半,可心里还是要骂一骂这小混蛋的,干嘛要吓人,心里骂着,看着他的眼神也骂着,目光在他身上溜了一圈才施施然坐下。sm.Ъiqiku.Πet
坐旁边的佳淇一直低头看手机,头低得狠了,细长的后颈露了出来。佳妮手摸过去,提醒她不要低头玩手机,对颈椎不好。
佳淇立马坐直,不玩手机了,凑过来聊八卦,又很遗憾,说明日就要回去了。
这时,有人在她耳边喊了声“表姐”,她抬起头,是赵嘉原端来餐具,摆放到她面前来。
佳妮神情淡淡,很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赵嘉原拉开佳妮旁边的椅子坐下,佳妮立马转过脸只跟佳淇说话,很努力地避嫌。
等他出去洗手,旁边的位置便叫后来的小姑姑坐去了。
温佳妮叫了声小姑姑,看着桌上已经动过的餐具,本想说这是赵嘉原的位置,可一想到他只要坐在她身边,她就容易草木皆兵,于是什么也不说了。
赵嘉原回来,眉头一皱,“妈,你怎么跑这儿来坐,这我位置。”
赵家几人都坐在一块儿,齐齐地朝这边望过来,不是为旁的,是为赵嘉原那一声“妈”,温家的人倒没什么反应,只是一时间静得很。
温佳妮低头,捏着汤匙,离碗有一点点距离,闭着眼睛松了手,汤匙落入碗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好把此时诡异的安静打破。
这真的是她头一次这么胆大!佳妮睁开眼,装作无事发生,瞟了眼赵嘉原。
赵嘉原面朝着温雅,眼睛却望着温雅边上的人。
温雅面不改色,叫赵嘉原到那边坐去。
那边是上座,赵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坐在一块儿,右边是温家老爷子,到那边去坐,无论是对赵家还是温家,面上都过得去。
赵嘉原欲又止,六叔赵郁清已经在那边腾出一个空位置来,“过来坐。”不容拒绝的神情语气。
六叔开口,两家老人都在场,为个位置而已,赵嘉原不好拒绝。他过去坐下,一双眼睛直射到对面,盯着佳妮。
佳妮避开他眼神,偏着脑袋跟佳淇说话,偶尔说到笑点上,她笑起来,忘记了,转过脸,碰上他的目光,顿了顿,眼帘垂下,安安静静地听着佳淇说话。
赵嘉原不是一个肯老老实实听话的人,人身保持距离是做到了,可他那双眼睛呢?
酒店老总在此雅间坐镇,服务生端来的菜品当然皆要雕蚶镂蛤,奢靡得很,未尝味道,光看菜式模样,都是一种视觉上的味道享受。
饭桌上嘛,这里不同别的地方,没有“食不”的规矩,一坐下来就很热闹,人人一张嘴,围着大圆桌,个个都要说话,小孩子也跟着闹腾。
若不是开着冷气,否则这里一定要热死。
温佳妮喝了点橙汁,没怎么吃饭菜。这些的确是赵嘉原点的菜,部分是她钟意的口味,可是没有好胃口,菜品再如何精致、美味地摆在她眼前,也食不下咽。
大伯母很热情地给她夹菜,说这个菜富含什么元素,女孩子要多吃,又说那儿还有党参乌鸡汤……
说自己的女儿就是因为挑食,瘦得跟竹竿子似的,要佳妮不要太瘦,现下不胖不瘦刚刚好,千万不要过分追求什么骨感美。
实在不好意思拒绝大伯母的热情,温佳妮舀来一小碗党参乌鸡汤,一面喝着一面跟佳淇挤眉弄眼。
佳淇小声说:“大伯母好起来也是怪可怕的哈。”
“刚刚大伯母说了,不要过分追求骨感美,你要多吃一点。”温佳妮说着,就夹了一块鸡腿放到佳淇的碗中,佳淇脸一拉,忙用筷子挡住,奈何对方手快,鸡腿稳稳地落入碗中。
“姐!”佳淇苦着脸。
佳妮莞尔,抬手整理耳边的头发,这时,牛仔裤后面口袋的手机振了下。
是赵嘉原发来的微信消息,温佳妮怕被旁边聪明的佳淇看到,忙把手机关掉,抬起头往赵嘉原那边望过去。
外面的雨势仍不见减弱,雅间内的人仍吃喝谈笑,十分热闹,却也教人觉得闷,也许是天气缘故,也许是旁的什么原因……
闷得很,赵嘉原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轻轻搁下筷子,同旁边的长辈说了声,起身出去。
口袋内的手机连续振了两下,对面位置空了,看不到赵嘉原,手机的振动就分外招人心痒,好奇他发了什么。
想了好久,温佳妮拿出手机,将屏幕亮度调到最低才点开微信,紧张地注意着旁边的小姑姑跟佳淇。
这会儿像什么呢?简直像个贼似的——
倘若,倘若这是恋爱,恋爱也不像谈恋爱,像地下情,见不得光。
赵嘉原说:
下来,我在后门等你。
还在下雨,等到你来为止。
这后一句话分明是威胁她,是吃准了她一定不会让他在外吹风淋雨的么?佳妮收起手机,决定不下去。过了约有十分钟,这决定失效,佳妮跟大伯母说要去下洗手间。
一出洗手间,佳妮往楼下走的步子是很轻快的,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到——
就像曾经,曾经郑书文到家里来,他在一楼,佳妮在阁楼听到动静,满心欢喜起来,步子轻快地下楼,些微的轻快,些微的克制。
如今,到了这里,她的克制没有了。
花了点时间找后门,第一个后门有门童守着,不见赵嘉原,接着找到另一边,是后厨房的后门。
后厨机械运作、人声嘈杂,闹哄哄的。走道的灯亮着,白墙白地,非常亮,玻璃门外头依稀有点光亮,是外面门廊亮着一盏壁灯。
有人从厨房专用电梯、楼梯上上下下,从佳妮身边来来回回走过去。有服务生端着大托盘,急得很,从电梯出来直冲厨房,走道上横冲直撞,把佳妮给撞了下,气急败坏地说:“挡什么路呢!厨房重地,闲人勿进,不知道么?!”
最怕与人挑牙料唇,佳妮忙忙躲开,贴着墙,往玻璃门那边走去。
赵嘉原在外面听到声音,推门进来,过来牵住佳妮的手,对刚刚气急败坏的服务生说:“很急吗?急得需要你跑?你刚刚端的要是一碗热汤,你急着跑,摔了撞了谁碰了谁,热汤洒到谁身上,责任是谁的?”
服务生脸一黑,想争辩什么,旁边的人忙拉住,小声地告诉他赵嘉原跟酒店老总的关系,何况,这地儿本来就不能这么跑嘛,万一滑一跤,可划不来……
佳妮站在赵嘉原身后,轻轻拽了拽他的衣摆,“我们出去吧。”
玻璃门关上,两人站在门廊,一时无,只有雨声响耳。之后,他们两人一起开口说话,又一起收声,两人对视,又是异口同声:“你先说——”
佳妮先笑起来,“怎么了嘛,你怎么不像平时那样了。”
赵嘉原抬着手,盯着她的脸,捏了捏她的肩膀,“没有哪儿撞疼吧?”
“没有,没事。”
雨声闹得很,可不知为什么,当两人不说话了,又觉得安静极了。
“我平时什么样的?”
“你真要我说?”佳妮眉头微挑着,嘴角也是。
赵嘉原看着她的脸,“我平时应该没对你怎么坏吧?”
“现在的你跟平时不一样,就像刚刚那样的情况,要是放在以前呀,你这坏脾气,说不定就冲上去挥拳头了,才不会心平气和地跟人家说什么道理呢。”
“我没有心平气和吧?”赵嘉原皱着眉,“我火大得很,那人要是把你撞出什么毛病来,你看我弄不弄死——”
“赵嘉原。”佳妮柔声喊着他的名字,他立马闭嘴,心里头也跟着软了,什么火气都没了。
“你好好说话,别跟个小痞子似的。”她以一副很大人的样子教训他,他却笑出声来,点头,“嗯。”
“你笑什么呀,我认真跟你说呢,说话那么凶……”
“我也认真呢,我就是口头说说狠话,你看我现在,还打架么?我不打了,也不闯祸了,乖得很。”
灯光从玻璃门内照过来,浅浅地、薄薄地覆在他脸上,把他的睫毛照下一片淡淡的漂亮的阴影。是个睫毛精,还生着一双桃花眼,线条流畅,像是工笔画中的艺术作。
小混蛋不坏的时候,还是很俊气的。
温佳妮看着这样子的赵嘉原,也不知道怎么了,夸他长得真俊。赵嘉原愣了下,随即冁然而笑,目光清亮,“真的么?你喜欢么?”
她后退半步,眼睛不敢看他,“我就随便夸夸。”
“可我当真了,你喜欢我这个样子,是么?”赵嘉原抓过她的手腕,不等她回答,冒雨跑出门廊,带着她到墙的另一边走道去。
走道上面是安全通道用的楼梯,楼梯下面是个过道,平时车子停在这边卸货,今日下雨,无人会来。只是这里暗得很,除了围墙外头的路灯高高地照着,没旁的光了。
赵嘉原从裤袋中抽出手帕来,帮她擦掉脸上的水迹,抚开她脸颊边上的头发,捋到耳后,把她的耳朵露出来,也把她新戴着的耳钻露出来。
在佳妮刚到酒店来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她新戴上的耳钻,可到了二楼雅间,她却有意地把耳朵遮着。其实不是遮耳朵,而是遮着新耳钻。
摸着佳妮的耳垂,赵嘉原说:“很漂亮。”
佳妮攥紧了他的t恤衫下摆,微微抬头,望着他。
赵嘉原笑了声,“表姐,真的很漂亮。”
“真的吗?”
“真的。”赵嘉原吻了下她耳朵,只是不明白,“只是戴个耳钻,干什么遮遮掩掩的,又不是偷的抢的。”
又问:“你买的?”
“敏之送的,我觉得很贵。”佳妮低头,“也不是很好意思戴出来,二姑姑这个人你也知道,看到了说不定要说什么。”
赵嘉原声音轻轻,“表姐,你可以把二姑姑说的话当个屁放了得了,你管她——”
话未说完,佳妮抬手打了下他肩膀,却笑起来,“你太坏了吧。”
“赵家的人,对你好吗?”佳妮忽然问。
“挺好的。”
挺好的,就不是特别好……佳妮没有说话,抱了抱赵嘉原一下,就一下而已,可是主动抱了人家,再想离开就很难了。
“表姐,你是心疼我了吗?”
佳妮推着他的胳膊,“你快松开,万一有人来……”
“别怕,这儿我看过了,没人会到这边来。”赵嘉原推着佳妮靠住墙面,“表姐,我想吻你,可以吗?”
佳妮睁大了眼睛,刚想说不可以,就听他很委屈地说:“你说的,没人看到的地方还是可以的,你哄我的?”
“也不是哄……”
赵嘉原低头,将她的话音吞进嘴里。
这场雨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雷声訇轰,偶有闪电划裂天空,把这乌暗一隅给晃亮了。.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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