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夜半将至。宣武门外的巷子风更紧，枯树点头。五城兵马司把弓手散在四角，锦衣卫披了黑甲，腰刀横在腿上不响。

长喜的后墙外，两个带着麻鞋的兵丁爬上墙头，趴得紧，耳朵贴在瓦上。院里水声还是水声，木轮照转，掌灯的在廊下压过一盏又一盏，灯火像被谁拢着，亮得小，稳得不对劲。

“动。”许显纯不提声，手腕一摆。

四面如合。前门的门闩被两根铁撬一齐挑开，门栓断处发出一声像牙咬的轻响；后晒场外的大杠上，十条臂膀一齐沉，杠杆压住门轴，门扇外翻。

锅炉房窗下，两只湿毡扔到窗棂，火头被闷住，随即用钩把窗棂一把拉开；屋脊上两个人俯身，网一扬，像落雪，罩住了廊下匆忙扑出的两条影子。

四角火光倏地亮又灭，染坊里的风被硬生生扼断。

“缴刀，不许杀！”许显纯的声音冷，词却稳。

院里砰的一声，有人抬起一坛靛蓝往锦衣卫身上砸。

那人手法熟，砸的不是人，是脚，脚一滑人就乱。锦衣卫早有准备，前排三人一齐蹲身，湿毡往地上一铺，靛汁打在毡上，被毡纤维一吸，泥地只湿不滑。

第二排人刀鞘横起，挡住另两只飞来的木杵。廊下铁钩往下一挂，把横梁上想攀爬出去的影子直接拽了下来。

影子落地一个翻身，掌心甩出细砂，砂在灯下像闪电，朝人眼上招呼。锦衣卫侧脸躲开，旁边的弓手早在檐角上等着，膝顶一压，弓弦一响，三枝短箭钉在地板前沿，像三只钉子，影子再移动一步就会绊上。

他一顿，错过了唯一的跳隙，下一刻就被两条棍子一阴一阳按住脊背。

后晒场最难。晒架上铺着两层布，一层青，一层红，布面下鼓鼓的，像藏着东西。锦衣卫不从正面冲，从晒架的侧柱下手，四个人一齐把整个架掀倒。

布面翻开一角，露出五六只黑漆漆的匣子，匣子上画了细花，角上镶了铜。

一个匣盖被风掀开，里面密密一层竹签，竹签头子写着极细的字，字脚扭得古怪，刻的是商号、路名、点号。

有人伸手去拿，匣底忽然啪一声，弹出一股细针雨，只不过针头浸了药，落在湿毡上没了声。

掀匣的人手缩得快，袖子边上戳了三个小眼，心里一凛，改用钩挑，把整个匣连木托一齐提出，放到准备好的沙盘上。沙盘边沿有水，水一洇，若有暗火就熄。

锅炉房里最奇。大锅下响得格外空，像一只大肚子的蛙在闷叫。

两名锦衣卫抱架抬锅，另两名拿铁钩从锅沿往下探。钩子一勾，钩到空处。许显纯伸手一压，手边的火把往下一亮，光照着锅底露出的一圈黑影，地面中央有个木圈，木圈上有两只细得几乎看不见的铁爪，铁爪扣在槽边。

再细看，圈边有细细的刻线，刻线正是将圈扭开的方向。许显纯不让人去扭，他用两块湿木板搭在圈上，叫人抬来一只粗重的门板，往上一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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