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又一轮齐射。
三枚炮弹呼啸而出,在移动靶阵中炸开。
弹片和冲击波撕碎了十几个草人,黑色的泥土被高高掀起,场面骇人。
可江澈却皱起了眉头。
“落点偏了七尺!李莽,你告诉我,偏了七尺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炮弹会落在骑兵冲锋队列的侧翼,只能杀伤几匹马!我要的是覆盖!是精准的覆盖打击!是在他们冲到我们面前之前,把他们连人带马变成一堆烂肉!”
李莽的背脊瞬间被冷汗浸透。
“再来!所有人,动作加快!谁敢拖后腿,今天的晚饭就别吃了!”
整个炮兵营像一架被上紧了发条的机器,疯狂运转起来。
就在这紧张到令人窒息的氛围中。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悍然冲破了外围的警戒线。
一名斥候试图阻拦,却被来人一令牌抽在脸上,直接翻下马背。
“暗卫司急报!滚开!”
来人一身风尘,坐下马的口鼻已经喷出白沫。
显然是连续奔袭了数百里。
他身上那股肃杀之气,让所有试图靠近的士兵都感到了强烈的压迫。
演练场上的炮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直冲向江澈的骑士身上。
江澈的亲卫们瞬间围了上来,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眼神不善。
骑士在距离江澈十步之外勒住缰绳,战马发出一声悲鸣,人已经滚鞍下马。
他单膝跪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用火漆封口的细小竹筒,高高举过头顶。
“大人!京城密报!”
江澈伸出手,接过那个竹筒。
竹筒很轻,但江澈却觉得它重逾千斤。
这是暗卫司最高等级的密信,动用这种传递方式,意味着京城出大事了。
他用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捻,倒出来的是一张卷得极细的薄绢。
展开薄绢,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帝病,危。东宫孤,汉王党羽疯,速决。”
江澈瞳孔猛地一缩,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发蒙了。
朱棣……病危?
怎么可能!
为了避免这位雄主因常年征战而耗尽心力,他江澈费了多大的劲?
他截断了朱棣数次御驾亲征的念头,用辽东的战功和源源不断的财富转移了皇帝的注意力。
他甚至通过暗卫司的网络,弄来了不少调养身体的珍贵药材,暗中送入宫中。
按照他的计算,朱棣至少还有五到八年的阳寿。
这五年,足够他在辽东积蓄起一股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力量。
可现在,这封密报将他所有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难不成……这就是天命?
以前从不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只信自己手中的刀,和他亲手铸造的炮。
可这件事的发生,让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动摇。
历史的惯性,或者说这个世界本身的意志,难道真的无法违逆?
江澈缓缓合上手掌,抬起头,目光扫过整个演练场。
那些刚才还让他觉得不够完美的火炮。
那些动作还不够迅捷的士兵,在这一刻,都成了他唯一的倚仗。
朱棣一旦驾崩,太子朱高炽仁厚。
但根基多在文臣,面对手握兵权、凶悍跋扈的汉王朱高煦,几乎没有胜算。
而他江澈,是朱棣的暗卫司司主。
名义上,他应该效忠太子。
可实际上,汉王朱高煦早已视他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想要置身事外,绝对是不可能呢。
太子党那些文臣,恐怕也容不下一个手握重兵、驻扎边疆的军阀。
一旦京城尘埃落定,无论是谁登上皇位。
第一件事,恐怕就是把他江澈挫骨扬灰。
“妈的……”
李莽和其他军官都屏住呼吸,看着自家大人那张阴晴不定的脸,没人敢出声。
江澈看着下面的队伍,面色慢慢恢复了平静。
“李莽。”
“属下在!”
“演练继续,不用估计损耗,一定要尽快完成训练!”
寒风如刀,江澈的身影在马背上只剩一个模糊的黑点。
身后跟着他最精锐的二十名亲卫。
马蹄卷起的烟尘如一条灰龙,向着西南方向疾速延伸。
他把辽东的一切都丢给了李观。
那个他一手提拔的男人,眼神里有火,更有和他一样的狠劲。
辽东是他的心血,但北平才是他的根。
龙兴之地,天子门户。
一旦京城那把龙椅上的人换了,北平就是天下所有目光的焦点。
……
与此同时,紫禁城。
奉天殿内,檀香缭绕,却压不住殿内沉重压抑的气氛。
太子朱高炽坐在监国的位置上,肥胖的身躯让他每一次呼吸都显得有些费力。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扫过阶下神色各异的文武大臣。
“陛下龙体违和,国事不可一日无主。”
他的声音很温和,甚至有些软。
但在空旷的大殿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传令,京营九门立刻进入最高戒备,没有孤的手令,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京城。”
“传令,着内阁拟旨,八百里加急,发往高句丽,汉王离京日久,父皇病重,为人子者,理应回京侍奉汤药,以尽孝道。”
两道命令一出,阶下众臣顿时起了骚动。
杨士奇等东宫心腹重臣躬身领命,眼神中透出一股决然。
这是兵行险着,也是唯一的办法。
把那头猛虎,骗进笼子里!
可另一些大臣,却面露忧色,额头渗出冷汗。
汉王朱高煦是什么性子?他会乖乖回来?
这不啻于直接向他宣战!万一他直接起兵,那后果不堪设想!
朱高炽看着底下人的反应,心里一片清明。
他只能赌,赌他那个二弟还没蠢到家,不敢公然背上一个不孝和谋逆的双重罪名。
他也知道,这道圣旨一发。
他和朱高煦之间,就再无半点兄弟情分,只剩下你死我活。
可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望向了东北方向。
那里,还有一个更大的变数。
江澈,这个手握暗卫司和北平重兵的男人。
父亲的利刃,也是悬在自己头顶的利剑。
朱高炽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现在,他只能先解决眼前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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