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一觉虽短暂，却不似昨晚那般噩梦萦绕。

陈极夜自然醒来时，除了头有些晕之外，其他有恙的症状都退得差不多了。

冒着热气的白粥不知何时被放在床头柜上，翠绿葱花点缀表面，肉丝在其中若隐若现。陈极夜没想到，楚瑾彧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很有做饭的天赋。可惜他还是没什么胃口，要辜负楚瑾彧的一片好意了。

扶着头坐起，他第一时间看了一眼窗外的光线，亮度较高，清楚照亮屋内的细节。陈极夜推断现在大概是下午，转眼望床边，却怎么也找不到睡前的行李箱。

恐惧油然而生。

他环顾四周，企图找到楚瑾彧没离开的证据，却发现Alpha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惊慌加剧呼吸的速度，陈极夜只感觉胸口内有巨石在往外撞击。

他怕楚瑾彧会狠下心抛弃自己，就像当初自己抛下对方那样，在某一个平淡却幸福的时刻突然抽离自己的世界，就像游戏转瞬即逝的bug，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甚至开始主动扭曲回忆。

以至于，他开始相信，楚瑾彧之前对他的温柔全都是为此做告别。

就像他当年做得那样……

真实的寒冷笼罩身体，莫名产生的恐慌覆没了大脑，陈极夜失去了理智的思考。

别走！我还没做好准备。

眩晕随着身体的立正加剧，陈极夜强撑着走了几步，最后又不得不坐回去缓缓。反反复复，直到最后耐心耗尽，Beta步步如踩着棉花一般无力，走到卧室门前，扶着墙开门后继续走。

病弱的身体很快将最后一丝体力耗尽，陈极夜却还看不到客厅。

他只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沉，双腿也不足以支撑自己，陈极夜只能扶着墙，朝前方大声呼唤：“楚瑾彧？你在哪？”

“啊？怎么了？”不远处的回应安抚着疯狂的心跳。

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陈极夜很快看到了赶来的楚瑾彧，紧绷的神经忽然松懈了下来。

健康的Alpha扶住对方虚弱的身躯，望着对方霎时泛红的眼圈，疑问：“你出来干什么？”

手臂尚在经历余震，陈极夜生怕对方挣脱，只能用力抱住楚瑾彧，将身体的重心交给对方：“你要走了吗，能不能先别抛下我，我还没准备好……”

情绪剧烈的起伏攥紧肺部，陈极夜说话连带着重喘，可他害怕自己话说的不够，留不住对方。

“我发誓，我会听话的，求你，求你先别走！”

肩头骤然被雨点砸中，怀中的Beta还在颤抖。

楚瑾彧愣住，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只能呆呆轻抚这人的后背以作安慰，柔声安抚这个脆弱的小孩：“没有，我没打算抛弃你。行李箱我都收拾好了，你准备好了就能回家。”

“真的吗？”

“真的，我没你那么爱说谎。”

闻言，偎抱中的男人在对方的气息中逐渐停止抖动，身体却越贴越近。

慌乱的泪水在眼底收回，陈极夜很想开口恳求对方，让他别离开，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可他又突然清醒，楚瑾彧一直能见到他的身影，便会不断想起这个罪魁祸首的恶行，以及过往那些惨痛的经历。他的存在，除了对自己有益以外，对其他人而言，只是个诅咒。

他过答应自己，答应过那道声音，自己会放手。更何况，楚瑾彧大概率不会答应他的请求，毕竟对方也说过要自己去坐牢，这只是早晚的事。

思绪挣扎之际，陈极夜的双臂越收越紧，无意间将Alpha紧紧抱在怀里。

生命力坚强的Beta很少生病，他并不知道生病时，隐藏在心底的负面情绪会被放大。他不知道该如何控制这种问题，只能因为经验不足而被沮丧与恐惧包围。

昨晚睡前复盘与计划好的解决方案被脆弱揉碎，丢弃在脑后冷寂的角落。

结实的重量压在胸口，楚瑾彧只感觉怀里是一个急需安全感的儿童，便保持着拥抱的姿势，温柔轻拍对方的头：“好了，别哭了。你今天都哭两次了，三岁小孩都没你哭得这么频繁。”

“你不是说要马上回家吗？东西我都收拾好了，我们随时都可以回家。”

直到脸上泪痕干涸，怀中的人也耐心抱着自己。陈极夜被哽咽和怯懦封住了口，在Alpha怀里缓慢又沉重地点了点头。

对于睡前的记忆，陈极夜感到很模糊，他记得自己被领到车上的副驾，随后……便在前方的茫茫白雪中逐渐迷失感知。

仿佛一眨眼，二人就回到了待过半年的公寓里。

接着他沾床就倒下，迷迷糊糊中，他先嗅到了一阵靠近的龙涎香，再然后，就感受到额头有着微凉的触碰后。

耳畔响起一道疑问的声音：“怎么又烧起来了？”

眼前漆黑一片，他的力气已经没法与眼皮的沉重对抗，但他预感楚瑾彧会因此离开，只能循着温暖的方向捕捉，抓住对方的衣服。

Beta蠕动嘴唇，企图说出挽留的话，却渐渐失了力气，再度堕入黑暗。

楚瑾彧眼帘中映着砸在被子上的手掌，他想起今早的陈极夜通红的双眼，脆弱却欲言又止的五官。在熟睡的病者身上，他看到此人稚嫩的一面。

这些因素的存在，令他无法立刻下定决心，趁这个时刻送走陈极夜。

“你可真会生病啊，陈极夜。”

……偏偏在这个时候病得这么严重，是因为还没做好离别的准备吗？

楚瑾彧在思绪中漫游，视线自然而然飘荡在Beta身上。男人发烧时的睡颜看起来很不平静，那双眉总是颦蹙着，看似一直在做噩梦，这可能就是陈极夜认知混乱的原因。

帮人盖好被子后，楚瑾彧便起身离了房间。从郊外到市里的车程不是一般远，长时间集中精神让他也劳累了不少，更何况他平常都是由司机接送，从未开过长途车。他强撑着几分精力，查看，看了看陈极夜上次吃药的时间，看时间足够了，他拿着退烧药和温水回到卧室。

他坐在床沿，推了推陷入沉睡的Beta：“陈极夜？”

病怏怏的男人蜷缩成一团，身体一动不动，像在野外独自承受病痛的小生物。若是没有那微薄的呼吸声，楚瑾彧还以为对方已经死了。

他不放心陈极夜的温度，上手试了试对方的体温，不出所料，那温度一点也没掉。

拿开放在对方额头上的左手，尝试用外界摇晃的方法唤醒嗜睡者。

“陈极夜，起来吃药了。”

Beta纹丝不动，身体甚至顺着他力道的方向倾斜。楚瑾彧目睹着任人摆布的模样，实在没什么精神耗在这里，他也想休息一会。

“陈极夜，再不起来吃药我就不管你了，烧成傻子我也不会管的。”

眼皮愈发沉重，楚瑾彧疲惫细小的声线也如掉入深渊的石子，听不见任何回音。

最后的机会被用尽，困意趁机裹挟Alpha的神经，在眼睑处注入重量。他放弃与疲惫的挣扎，将药和水杯放在床头柜上，最后看了陈极夜一眼，旋即躺在了对方旁边，迅速坠入梦乡。

白天睡觉后，自然醒来看到屋外的黑夜时，会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楚瑾彧尚未从困倦脱离，他自然掀起盖在身上的被子，撑着脑袋在床头柜搜寻手机。

睡到几点了？

看到刺眼屏幕上的六，楚瑾彧眯着眼睛，下意识认为自己睡到了早晨，索性息屏继续睡。忽然想起身边还有个生死未卜的病者，他转身摸索，手却扑了个空。

他不确定地继续探索，却摸到床沿了也没碰到人。

楚瑾彧连忙回身亮了台灯，下了床查看，害怕自己熟睡时又把人踹下床去，加重陈极夜的病情。

见到空间没有第二者的存在，楚瑾彧松了口气，这阵惊慌将困意尽数散去，只是睡眠过度导致的头晕还留在大脑。借着驱散头晕的功夫，顺便看看陈极夜在屋外做什么。

开了卧室门，四周却无一丝外界光线。

楚瑾彧疑惑着，步伐悄然走动至宽敞的客厅，猜测对方或许在那里。他一路开着灯，空间回响的都是自己的呼吸声。他的前方并无照明的物体，就像这个房子中，除了他就没有别人的存在一样。

他在辽阔的空间打破死寂：“陈极夜？”

可直至声音在空间消散，也没等到回声。楚瑾彧转头回屋找手机给陈极夜打电话之际，倏然瞥见阳台躺椅上一动不动的身影。

稀少雪花洒落在Beta肩上，那人如雕塑般目不斜视，望着前方。

楚瑾彧歪头确认视线，见对方诡异地坐在椅子上，外面天气又冷，他抬脚上前去确认陈极夜的状况。

开了门，静谧的冷气骤然包裹楚瑾彧，他忍不住冷颤，却关上门询问陈极夜：“干什么呢？”

寒冷下，生物的动作都慢了起来，Beta缓缓转头：“下雪了，就想看看。”

“雪年年都有，用得着现在看吗？”

陈极夜呆呆颔首，大概是乌云遮月的缘由，他眼里反射不出光芒：“我知道，不过我想现在看。下次下雪，要等很久。”

站在一旁的楚瑾彧冷得靠近对方寻求温暖，本想找陈极夜讨要外套，却发现对方穿得比自己还少。

他目光一滞，连忙抬首摸着对方额头温度，体温恢复正常了。他才放下心拉起Beta的手腕，却发现对方的手腕冷冰冰的，似是清凉的冰镇水果。

楚瑾彧怔了怔，更加用力地将陈极夜从座椅拉起，开了门就将人塞了回去。

“外面这么冷你不穿外套，是又想发烧？”

陈极夜讷讷垂下眼睑，睫毛上雪花在屋内闪烁着融化，他短短用三字解释：“我忘了。”

“你……”

Beta生硬地转移话题：“你饿吗？我去做晚饭吧。”

楚瑾彧急躁摆首，拉着掌心捂热的皮肤，往卧室的方向走去：“我不饿，你别糟蹋身体了，没事干就去休息。”

亦步亦趋的陈极夜倏地停下，畅通无阻的楚瑾彧被这阻碍骤然拉了一下，疑惑回眸。

“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他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人脑子怎么莫名其妙的。即便如此，他毫不吝啬地张开双臂，等待对方的贴近：“可以，你过来。”

陈极夜望着他愣住，似是老旧的机器，明明是自己发出的请求，却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他上前用手臂环住对方身体，将Alpha的身体圈入自己脆弱的牢笼之中。

淡淡的龙涎香飘在鼻端，陈极夜默默在香气中沉溺了很久，卸下安全与防备后，病情初愈的困意席卷神经。

Beta不会说，自己做好了吞下因果的决心，他也不会坦白，自己对未来的恐惧。

因为他学会了不为身边人带来麻烦，也学会自己承担后果。

怕对方不舒服，陈极夜在获得足够慰藉后松开了双臂，将自己的恋恋不舍藏匿。

他小心翼翼问：“今天……也能跟你睡觉吗？”

这种请求不再引起不安和厌恶，楚瑾彧爽快同意，反正刚才他们也是一起睡觉的：“可以，但是不能其他的。”

Beta望着对方，眸光明显亮了一个度，眼尾挑起细微笑意：“嗯！”

“你发烧好了没？现在还头晕吗？”

冷风反复凌迟的大脑自然隐隐疼痛，听到关心的陈极夜才迟钝感应到自己身体的难受，他撒谎：“我感觉都恢复正常了，不会传染给你的。”

“那好，我点了外卖，到时候一起吃饭吧。你今天都没好好吃饭，早上那碗粥也没喝。”

“没问题，你点的什么？”

楚瑾彧给对方展示图片：“酸辣土豆粉，晚清推荐过的。”

陈极夜望着合楚瑾彧胃口的食物，动作顿了一下，他不确定自己的身体状况能不能吃这么重口的东西，但为了不扫兴，他也应了下来。

“好……”

作者的小碎碎念以及道歉：其实这段时间状态一直不好，已经很久没码字了。本来以为很快就好，但是没想到其实是陆陆续续，都在我感觉自己好了的时候又折磨我，挺恐怖的

作者保证，有时间一定会更新，不过进度大概会很慢。很抱歉，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写到结局了

别关心作者，作者自己会调整

再一点碎碎念：也是应了那句话，能写出这种东西的人精神状态能好到哪去（没有喷喜欢这本小说的读者的意思，希望你们都比我健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