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创伤的经过在梦中浮现。楚瑾彧的视角时而从第一人跳脱到第三人，从旁观自己被陈极夜强奸，再到自己正对那张残暴的脸庞。

他无法知晓所在之处乃梦境，心脏被撕裂的痛苦令他喘不过气来，可终究无法逃脱。

动起来啊！扯掉那些绳子啊！

内心激烈指示身躯，为自己争取一个逃脱的机会。可自己就是如死尸一般躺在那里，被这个Beta蹂躏，被性侵。

在医院缴完费用，陈极夜回到楚瑾彧所在的病床，随意坐在身旁的椅子。

展望病床，男人身体被单薄的被子包裹严实，不过面部表情的状态也不平静，剑眉紧锁，面色泛白，大致在做噩梦。

他昏迷整整一天了。

静默收回视线，陈极夜深知自己这一次太过了。

如果不收敛自己暴力的本性，一定会将这只兔子逼得遁地逃离。

届时他身边全是保镖，纵使陈极夜知道他的所在地，也打不过这群武力精英。毫无手段的他，将彻底失去楚瑾彧。

楚瑾彧清醒着目睹自己的躯体被榨干，不过，幸好Beta转身穿完衣服便离去。旅馆空旷破旧，楚瑾彧没有时间嫌弃，他为重获的自由而感到庆幸。本以为已经逃离炼狱，但开了那扇破门后，场景光速变换。

门后，群众将他围得水泄不通。面孔熟悉又陌生，身上多多少少带着伤，唤醒着他以前霸凌他人的回忆。

每一个都不一样，但是他们每一个都在盯着他。

眼带阴鸷，死死盯着他。

即便心理素质强大如楚瑾彧，也吓得连忙往身后的空间后退。

那些目光如刺眼的太阳，试图将他的躯体灼烧殆尽。

脊背撞到坚硬物品，他恍然发觉，身后的门已经紧紧合上。眼前的受害者愈加靠近，他们身上的压迫感拉扯着心弦的两端，仿佛硬生生将其扯断才肯罢休。

被审判的结局，无路可逃。

陈极夜宁静盯着昏迷者，那人的神色愈发焦灼，最后从眼角溢出难过的结晶。一滴开始，如是出现裂缝的琉璃杯子，只要盛着水，便会无止境地滴落泪珠。

在梦什么呢？

他好奇靠近，甚至听出了些委屈嘤咛。

衣衫褴褛，体无完肤，楚瑾彧蜷缩在角落，承受所有拳打脚踢。

控诉的话语数不胜数，络绎不绝落在耳畔。

他不是没有想要反抗，可罪恶感从体内分离，化作绳索捆绑四肢。身上桎梏的光太过刺眼，盖过了那些讨伐者的面貌，令Alpha几近失明。

泪痕受到触碰，恍惚中，触感从依稀渐到明显。

楚瑾彧缓缓睁眼，面上与以往并无二致，只是明眸少了许多光亮。胸膛血液的流动波涛汹涌，刺痛着神经，他对噩梦的记忆并未消退。

梦里时间过得漫长，现实世界却只过了几分钟。

环顾四周，才发现这是医院。Beta此时也慢步走来，抽了张纸巾替他擦干眼泪。

楚瑾彧当然没忘早上发生的事，猫咪怀着怨气瞪人类一眼，侧头躲开触碰。下一秒，他便马上后悔起来，侧眸睨着Beta的反应，惧怕他会采取强硬措施。

蓦然，纸巾追随他的泪滴，轻柔擦拭。

意料之外的举动使他怔然望来，空间的气氛从诡异再到道不明的暧昧。

触感许久未散，楚瑾彧坐了起来，情不自禁触碰脸上被擦干净的地方，心跳的悸动悄然变化。

醒前的梦境似真似假，他吐露心事：“陈极夜，我后悔了。”

“后悔没有杀我？”

脑后仍然存在的疼痛随着坐起的重力而强烈，使楚瑾彧的意识不甚清晰。他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揉了揉发肿的地方，却发现外界的接触使得疼痛加倍。

他忍着疼痛解释：“不是。我……应该跟那些人道歉的。”

穿梭在回忆中，他记得，从小学开始，自己就会欺负别的人。Beta丶Omega丶劣质Alpha，带着自己的小团体，日日嘲笑，如果他们敢还手，便痛痛快快地打一架。就算老师不认他的家世，也会看在别人先动手的份上减轻处罚。因此那些被当作目标的小孩总是会被孤立，没有人想要释放些善意然后被转移成下一个被孤立的目标。

每次事情闹大之后，受害者只会被楚婧汐和父母逼走所在的学校，威逼利诱让他们闭嘴。

他们从未听到楚瑾彧的一句道歉。

陈极夜惊奇地眯了眯眼，好奇疑问霸凌者悔过的缘由：“为什么这么突然？我可不会因为你跟他们道歉了就放过你。”

“谁管你……不过我挺害怕的，上门道歉会不会被打。”

“你放心，我是不会去保护你的。并且按人数来看，每个给你一拳就能把你打死。”

Beta冷嘲热讽，语气带不了一点温度，纵使他在楚瑾彧脸上见到真实的担忧，还有说心事的沉重表情，他不关心。

没有被倾听者认真对待，心中的委屈化作怒火，楚瑾彧用力锤了Beta一下：“陈极夜！你他妈能不能正经点啊？我是真的在和你说心事。”

“哦，你说。”

陈极夜确实收敛了些冷漠，不过依然没用释放温情。

知道无法改变这厮讨厌的个性，楚瑾彧只能没好气剜了Beta一眼。他调整语言表达能力，继续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跟所有受害者道歉，然后公布楚氏集团小少爷霸凌的历史，并且从今天开始，每天去做反霸凌组织的义工，参加活动。” 陈极夜沉静道出所有要求，不过他深知，无论楚瑾彧如何赎罪，也不足矣弥补所有受害者的伤痛。

“……”

闻言，坚毅的颜色出现动摇，陈极夜漠视这一帧细节。

他打心底嗤笑这位同情心极少的少爷，语气含着浓烈的嘲讽意味：“后悔了？你确实该后悔。但是那些你犯下的罪孽太多了，永远都洗不干净。”

“……道歉和做义工可以，但是公布事实……我不行。”

楚瑾彧并没有否认自己后悔的事实，可他不会如此简单就退缩。

这次，他下定了决心赎罪。

陈极夜漫不经心扔掉纸巾，目光未在Alpha脸上过多停留。他控制不了这人的心思，也懒得管：“随便你。”

“先把脑震荡养好了再去，我不希望你被揍到脑损伤。”

陈极夜极为平淡地表露关心。

楚瑾彧略显无语，半讥讽地收下这关心：“哦，真是谢谢你了。”

“我记得脑震荡不能剧烈运动的吧？你这几天就只能乖乖伺候我咯。”想起自己的症状不宜运动，楚瑾彧语气幸灾乐祸，晃着尾巴畅想自己颐指气使的生活。

“嗯。”

“……？”提前做好辩论架势的楚瑾彧怔愣，并没料到这个Beta会一口答应。

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见鬼了？还是这依然在梦里？

陈极夜主动道歉，眸中酝酿出愧疚的涟漪：“这件事我道歉，是我做得太过了。”

楚瑾彧怔然歪头。

？？

确认了，真的是梦……

道歉满是示弱的委屈，楚瑾彧臆想了这么久，可突然在现实中面对此景，会觉得无所适从：“额……”

“你，你下次别犯就行。”

被悉心照顾了几天，楚瑾彧才后知后觉。

这真的不是梦……

除去他循环反复的噩梦，身边的一切在变好。

陈极夜疏远漠然的举动有所改变，也不再强迫楚瑾彧与他欢爱，而是如前任一样照顾他。Alpha对他有所改观，每每望来的眼中，多了几分爱恋的情意。Beta自然知道，这些有九成都是他伪装出来的，剩余那一成……大概是因为惧怕失去而形成的。

他疯狂地，不可自拔地，痴迷上来自Alpha身上独特的肉欲。

入冬，城市虽未等到初雪，可温度也低得吓人。

热气腾腾的饭菜便是冷冬中的肠胃最为渴望的。餐桌上无聊等待，Alpha用指尖敲着桌子，网瘾又犯的他非常想摸一摸自己心爱的手机。可惜由于脑震荡的缘故，陈极夜没收了他的手机和电脑主机。一开始，这个少爷又吵又闹，威逼利诱的招数都用上了，效果都微乎其微，虽然已经慢慢接受了，可一想到他那么长的游戏签到就这么没了，就十分沮丧。

漆黑瞳仁映着厨房的景象，遥望忙碌的男人。见人关火转身，他立即收回视线，不知所措盯着空无一物的餐桌。

他们之间，好像愈发像情侣了。虽然楚瑾彧变成了被照顾的“Omega”。

楚瑾彧抬首等着Beta一起吃饭，在他摆碗筷时呼唤：“陈极夜。”

灰白的水蒸气朝吊灯升腾，晕染陈极夜的脸庞。

“嗯？”

两菜一汤摆完，陈极夜最后将筷子放在少爷面前的饭碗上，便坐到Alpha对面的椅子就餐。

Alpha心不在焉拾起筷子，托腮举头：“你会一直这么下去吗？”

陈极夜伸手夹了饭菜，放入碗中：“一直什么？”

“一直……对我好。”

楚瑾彧不适应自己的弱势，说话咬字轻飘飘的，生怕对方听出来自己说了什么。

“大概吧。”

Beta面色淡淡，敏锐的蓝眸留意到对方明显的动摇。意味着，这段关系的掌控权已悄无声息落到他手里。

胜局已定。

“你……是不是喜欢我了？”

Alpha犹豫着疑问，极力隐藏的脸庞已经被蒸汽熏染得发红。

陈极夜悄声收回目光，囫囵吞枣般吃着饭。平静的表面，满脑子都是Alpha被肏得泛红到脚跟的模样。这种性欲他尽力克制着，可想法依然如雨后春笋般生长，一遍遍呼唤他的欲望。

那些网购的小玩具已全部送到家，寂寞地躺在收纳箱中……

“我只是在补偿你而已，别多想。”

清脆的破裂声在耳畔响起，楚瑾彧并不清楚是什么被打碎，他只得知，那句表白并不是临终道出的心意，而是狐狸虚假的甜言蜜语。

“好吧。”

双方沉默着就餐，他在心中酝酿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展开这场感情的攻势：“你要不要过来跟我睡？”

话音刚落，Beta立时摇首拒绝，再怎么好闻的香气，长时间萦绕在鼻间也会腻烦。

“不用了，我不喜欢经常熬夜。”

楚瑾彧收敛了些期待，垂头往嘴里塞了点饭菜，明显不开心：“……哦，行吧。”

“我感觉我差不多好了。”

“所以……”

“手机和电脑主机能还给我了吗？”Alpha装模作样地朝对面伸出手，作出讨要的动作。

“可以，但是要限制时间。”

苦尽甘来，就算那颗糖果很小，他也乐在其中：“那也行。唉……一想到我的签到记录中断了就可惜啊。”

“我帮你签着呢，没断过。”

楚瑾彧猛然抬首注视陈极夜，清澈眼瞳弥漫着缤纷惊喜，确认：“真的吗？”

“真的。”

心跳怦然。

推翻失望的喜悦，要比任何形式的惊喜都热烈。

道谢的话，他从未对外人说过，那句话在楚瑾彧喉头酝酿许久，才支支吾吾说出：“谢，谢谢你了。”

陈极夜没空理会无用的道谢，平淡“嗯”了声后吃着饭。

难得认真的礼貌没有得到反馈，气得楚瑾彧在心底发誓，这一整个星期都不和这个死Beta说话。

饭桌恢复无人时的静谧，才保持不过十分钟，发誓者立即打破誓言。

“你觉得我现在道歉会不会太晚了？”

Beta吃下最后一口米饭，正色分析：“晚道歉总比不道歉好。对了，我不建议上门道歉，有些人还对你有心理阴影。应该先找到所有人的联系方式，每一个都写一封正式道歉的邮件。”

楚瑾彧泄了气，挺直的脊背都下去不少，仿佛已经被未来的工作量压垮。

他道出自己的难处，希望对方提供一些简单的点子：“主意好是好，但是这工作量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该。”

Alpha没有炸毛反驳，反而默默嚼着饭菜。这些都是他咎由自取，也没什么可抱怨的。既然下定决心赎罪，就要把那份决心刨出来展示。

吃完饭，楚瑾彧习惯性回屋，卯足了劲开始撰写道歉信。待二人都吃完饭，陈极夜起身收了碗筷，清扫餐桌。做家务期间，大脑处于空闲状态，因此他也没闲着，忙在脑海里构建工程制图的草稿。

……只不过，某些情色想法总是出现，打断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