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往后倒退了好几步，竟然直挺挺往后倒。

若是不林冲在他身后接着，恐怕要摔得头破血流。

他涣散的目光掠过所有人，穿透我的魂体，最后落在了林冲的身上。

或许是想起了上元节那日，我朝他奔来的喜悦模样。

脸色白了又白，终于在吐出一口鲜血之后紧紧攥住林冲的手臂：

“三日前！上元灯节我让你处理的那个女子，你带去哪里了？！”

柳如燕看情形不对意图逃跑，被父亲母亲的亲卫抓个正着。

此时她被扔在父亲母亲脚下，姣好的面容染上了黄土。

或许已经知道自己无路可逃，她忽然笑起来：

“我是用了些诡计，但沈茵却不是死在我手上的。我承认我心机深沉，可是让沈茵失踪至今的另有其人！”

“你说是吧，小公爷！”

“什么意思？小公爷早就见到了我家小姐不成！”

李修竹的异常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加上碧儿对于我的事情异常敏锐，几乎是跪着走到了李修竹的身边。

“小公爷若知道小姐踪迹，还请速速告知！”

“小公爷，茵茵与你从小一起长大，你若救了茵茵是一件好事。”

“是啊，茵茵是否已经被你所救？”

父亲母亲殷切地看着脸色愈发难看的李修竹。

良久的沉默过后，李修竹镇定了心神第二次重复了对林冲的问题。

“啊？”林冲见李修竹问起我，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他眼神闪躲心虚地只从喉间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小公爷，自然是按您的吩咐，处，处置了啊。”

他结结巴巴地说完，又补充道：“我们就是警告了她一顿，她便自己害怕跑走了。”

可李修竹阴鸷的目光一直盯着他：

“不对，你不可能是这么良善的人。”

“茵茵，在哪里。”

闻，我心头一紧。

原以为李修竹对林冲他们平日里的所作所为毫不知情，可现在看来，或许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明知道我的结局不会好，却还是将我交到虎狼人之手。

即便他当时不认得我，可面对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弱女子，反手将其推入深渊真的是本质良善之人的所作所为吗？

很显然......并不是。

林冲自知自己瞒不过，连忙跪在地上磕头，以求自己的处罚能够轻一些。

“小公爷、不关我们的事啊，是您让下人们要好好教训她我们才......”

李修竹眸子中忽然透出一抹绝望，他打断林冲接下来的话。

“卖到哪里了？？”

李修竹以为他们将我卖给了别人，永远也不会想到是比买卖更可怕的事情。

母亲闻几乎没有站稳，抽出自己的刀架在林冲脖子上。

“你这狗奴才对我的茵茵做了什么？！”

“若是我的茵茵出了什么事，别说你的狗命，就是整个国公府也不够赔！”

在声声质问下，林冲的头摇成了筛子，也不敢将那晚发生的事说出来。

只能不停地求饶命。

可他不说不代表旁认不会说。

人群中，原本追赶着碧儿的几人见到这样的情景几乎快吓尿了。

杀了三个后，其中一人才哆哆嗦嗦地将那晚的事说了个大概。

父亲母亲听后两眼一黑，让人绑了林冲与李修竹去找到那块埋骨地。

我的尸体被官兵挖出来的时候，已是青白色。

身上纵横交替着斑驳的青紫，无不彰显着我生前所遭受的痛苦。

母亲抱着我的尸体嚎啕大哭，就连李修竹也挣扎着想来看我最后一眼。

父亲提着林冲的头，剁了他的三两肉，将他的头颅砍断在面前。

鲜血横流遍地，却依旧无法解除我心中的怨气。

我怨柳如燕的狠毒，怨李修竹没有心，怨林冲那些腌臜人对我所做的一切，怨我自己......识人不清。

即便他们通通死去，也无法消解我心中的怒气。

柳如燕跪在我面前忏悔：

“表妹，表姐只是想算计你的婚事，并未害你，真正杀你的人是李修竹！”

“将军，夫人——这件事与我无关，我只是犯了一点小错......”

“你若不与山匪勾结，我的茵茵怎会与车队走散独自上京，还要遭受痛苦而死？！”

“柳如燕！你死不足惜！”

在她慌乱的神情之中，她死在了乱箭之下。

而李修竹......因他是官员之子，父亲母亲即便是恨，也没有办法像打杀仆人与柳如燕那样，轻易将他杀死。

只好将他送进官狱。

可不多时他便被他的国公父亲保释出来，还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我的丧仪之上。

他想要以头撞棺被我家的下人扔了出去，国公府不得不对他严加看管。

但自从知道了我的死讯之后他便越来越疯，不仅分不清人，偶尔还披麻戴孝在冲到街上跳舞。

若见着有出殡的棺木，不管是谁，便下意识想去撞一脑袋。

终于有一日，国公府的人没将他看住，他一头撞死在了别人家的棺木之上。

而我在他死后的三年，有黑衣裳和白衣裳的使者来接我。

我看着逐渐走出悲痛的父亲母亲，以及一直为我守着坟的碧儿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归属。

这才与他们走了。

走到河畔，忘川河边，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一直立在那里。

白衣裳的使者说，他在等人。

黑衣裳的使者说，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我远远瞧着那道背影越来越虚幻。

从前他没能认出我，而我付出了性命。

我们的缘分戛然而止，没有遗憾也不用有遗憾。

他要等是他的事，与我没有关系。

我沉默着走上奈何桥，任由使者将我送到了河的对岸。

从此，他是他，我是我。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