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帙晚还说了什么来着?
“找个合适的机会和他说。”
“我觉得,他也喜欢你。”
可后来自己怎么会和刘帙晚在一起了呢?
自己那时候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呢?他又去了哪里?
花竹摇了摇头,他想不起来。
重活一世,这些在生死面前,似乎也没有那么重要。
花竹拨弄了几下银镯,继续往回走。
他一路心不在焉,直到推开自己的房门。
他只看一眼,便被屋内情景吓了一跳。
房中摆设全部被换了个位置,几个抽屉已经打开,自己打包好的行李也被翻出,屋里一片狼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池站在一摊凌乱里,朝花竹摆手。
他不是刚在临安府跟方晓夏走了吗,难道又一路跟着自己?
为何会比自己还要先到?
花竹十分疑惑,本想问方池为何在此,脱口而出的一句却是:“家里遭了贼了?”
方池抬头看了花竹一眼,手中没停,嘴上催促道:“快来找找,你这房间里哪里可以藏东西。”
“你要干嘛?”
“找赃物,你赶紧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放东西又不易被人发觉的。”
“你要在我房间里藏赃物?”
“不是我,有人栽赃你,临安府的衙役已经在来逮捕你的路上了。快点!”
“栽赃我?”花竹有些莫名其妙,“你怎么知道的?”
方池见花竹仍旧站着不动,走过去推了他一把,几乎称得上严厉地低吼:“赶紧找!”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找什么啊?”
“那女童的衣服,镇江府来认尸了。”
他话音还未落,就听到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显然是有人进了院子。
方池闻声,停了手脚,悄声道:“别说我来过,就说你这里遭了贼。到了官府里什么也别说,我会联系你的。”然后一下子从后窗翻了出去。
花竹还没来得及再问,门口已经传来秋姨的拍门声。
***
临安府监狱是临安城内最大的监狱,下属所有县的犯人,几乎都会被送来这里。
晚上天已转晴,一条灰白的月牙挂在天边,它如同眯起来的死人眼睛,紧紧盯着花竹,无论他在哪里,都追在他身后,无法摆脱。
月牙就这么跟着花竹进了监狱,仍旧从巴掌大的窗户外看着花竹。
如今虽已是八月,但牢狱终年不见光,地面又凉又潮,还带着一股馊味。花竹拾了地上不多的稻草,屏住呼吸坐在上面。
如此枯坐了许久,却才只略略过了一个时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坐得笔直,显得和这牢房格格不入。
他感到有人在盯着自己。
寄人篱下的日子过得多了,终日里小心翼翼,花竹便养成了这种直觉。
他这间牢房,离看守最远,借着他们那边火光的影子,能勉强看到对面牢房的门口。
对面也是个很大的牢房,不同的是,里面躺着三四个人,都不说话也不动。
花竹又往黑暗里挪了挪,试着理清思路,事发突然,方池还没来得及跟自己解释。但从他的只言片语来看,大概是那女童的尸体有人来认,案子有了眉目。
但方池又说是来自己房里找赃物的。
可见,是有人用那女童的衣物栽赃自己。
栽赃自己什么呢?
私吞证物?
还是杀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大人!”对面牢房传来大笑之声。
花竹抬眼望去,见有一人扒在对面牢房的门上。
那人一双拳头,擂鼓似地砸着铁门,他手上的铁链撞在门上,在摇晃的火光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道是眼熟,原来是花大人落了难。”
这确实是个熟人,此人姓吴,没有名字,家中排行老大,便都唤他吴大郎。花竹与他相熟,只因他是个惯偷,在花竹上任的半年里,就抓了他四次。
吴大郎此刻,见平日自己老鼠怕猫似地躲着的人,与自己住了个面对面,顿时眉开眼笑,忍不住要调笑一番。
花竹也回给他一个笑容,并不退缩,却任凭对方说什么都不回应。
吴大郎见花竹不言语,转身跟同牢的人介绍起了这位花大人。那位几个听众,都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并不如何回应。吴大郎的兴趣却不减,口若悬河地说了半天。
最后吴大郎说得唾沫都干了,才终于偃旗息鼓。
今年雨水多,加上正是返潮的时节,在牢狱里呆时间久了,就发现地上十分潮湿,难躺也难坐。
吴大郎在监狱里来去习惯了,不多时便从对面传来一阵阵鼾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知道自己应该休息一下,明日怕是还有大阵仗等着自己。他理智渐渐恢复,今天进来,自己既没有被搜身也不用换牢服,说明应该暂无性命之虞。
可花竹睡不着。
他躲进暗影里,悄悄摘下了手上的银镯。
自从重生,花竹每天都在努力训练自己的驭灵力。如今他驭灵力逐步可控,再摘下镯子,不会有被人打了一闷棍的感觉了。
他在渐渐适应。
只可惜还不够快。
今夜银镯离开他手腕,花竹顿时心绪不宁,喉咙里想吐的感觉越发强烈,肚子也叫个不停。
他忍住不舒服的感觉,铺开自己的神识,借着地下老鼠们的眼睛,去看外面的世界。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里老鼠出奇得少,大概是刚灭过鼠,老鼠们一个个都战战兢兢的。
花竹让老鼠带着自己,在监狱里绕了一圈,正要收回目光的时候,忽见最外面的牢房里几个人影一晃。
他指挥着老鼠绕过去瞧,那老鼠虽然不愿,但还是抵不过花竹的控制,沿着墙壁,一路爬到牢房门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似乎是有人出狱,两个狱卒带着一人往里走。
花竹用力拍了下一团混乱的脑袋,他从窗外的天光望去,此刻离卯时还早,并不是上早堂的时辰。
不对,出狱为何要往牢房深处走?
转眼间,花竹已经能听到三人往这边来的脚步声,他收回神识,那老鼠一下子消失在地道里。
然后他听着三人走过一间又一间牢房,就是没有停步的意思。
他们一步步走近,已经到了花竹探头就能看见的地方,狱卒手上的烛光摇摇晃晃,花竹的心也跟着明灭不定。
他能感觉到其他犯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这些目光犹如投票一般,让花竹觉得,每多一道看向自己的目光,那人来自己牢房中的机率,就增加一份。
他忍受着众多明晃晃的目光,犹自坐得挺直。
然后他看到三人停在了自己门口。
花竹看着中间那人,对方眯着眼睛,一副刚被人从睡梦中叫醒的样子,他似乎感受到花竹的目光,忽然睁开了眼睛,朝他咧嘴一笑。
这笑容十分邪气,在摇晃的烛影里更显得恐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心脏一下紧缩,顿感死期将至。
第16章互换牢房,旧时仇家相遇
花竹的牢门被打开,对面的牢门也哗啦啦地响起来,吴大郎神态自若地走出来,进了花竹的牢房,表情轻松地如同回家一般。
反倒是花竹担心会杀死自己的那个人,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花竹,转身去了对面牢房。
如此安排,花竹本该放心。可他看见狱卒为吴大郎取掉镣铐,一股不详的预感在心中挥之不去。
吴大郎虽是个跑空门的,但他双臂肌肉虬结,有一双能杀死人的手,即使是打自己几拳泄愤,也够去了花竹半条命的。
花竹背靠着牢门坐下——他太阳穴抽痛,肚子也翻腾不休,但最让他不舒服的,还是黏在他背上的一道道目光。
对面牢房的众人,方才都听过了吴大郎和花竹之间的仇恨,此刻他们两人关在一处,那些目光里的期待意味便更浓了些,所有人都知道,台子已经搭好,主角也已经上场,都在等着曲子开唱。
一个县尉被关进了牢狱,倒是一处好戏。
他在牢狱里能遇见几个旧相识呢?
有多少是他亲自抓来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又有多少是对他怀恨在心的?
夜色沉沉,花竹的内心如被浓雾笼罩,紧绷的恐惧让他思绪纷乱。他漫无边际地想:怎么以前没有看到过这种题材的话本呢?
吴大郎端坐于稻草之上,笑容诡异,他伸手轻拍身旁空位,朗声道:“花大人,请坐。”
花竹望着他那张黝黑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寒意,肠胃如被无形之手紧紧揪住,疼痛难当。他双手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四肢也开始感到冰冷与麻木。
尽管心中万般不愿,花竹深知无处可避,只得硬着头皮向吴大郎挪去。然而,就在他靠近之际,吴大郎的袖中突然寒光一闪,一把匕首破袖而出,直刺花竹而来。花竹早有防备,身形一闪,险之又险地避过了这一击。
他原以为是拳头相击,却没想到袖中竟藏着如此锋利的匕首。花竹心中大骇,立刻高声呼救。
这不是简单的泄愤之举,而是赤裸裸的杀人之心。
花竹的呼救声在监狱中回荡,引来囚犯们探头的声响,但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援手。
花竹心中涌起一股绝望之感,他能侥幸避开第一击,却未必能躲过第二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吴大郎手持半把藏在袖中匕首,再次缓缓向花竹逼近。
这次怕是避不过。
“喂,吴大郎!”对面牢房内传出一声极为响亮的叫声。
吴大郎被叫破了名字,脚步一顿,侧头朝声音来处望去。
花竹见他分心,劈手上去夺了吴大郎手上的匕首,吴大郎单手一挥,划伤了花竹的小臂。
但花竹终究拿到了匕首,一把扔到了牢门外。
吴大郎武器被夺,也不生气,斜着看了花竹一眼,却是朝对面牢房喊到:“毕小六,你个狗厮鸟,别耽误你吴大爷干活!”
而后他一步步走向花竹,一把将他摔在墙上。
花竹的死期已至。
这么大动静都没有狱卒来救,那便是有人要他死。
大概方才自己夺了匕首那一下,也不是自己多勇猛,而是吴大郎无所谓——匕首不过是个添头,他徒手就能杀死自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吴大郎低头看着花竹,犹如看着一只待宰的羊羔。
花竹知道自己逃不过今日了。
可花竹不甘心。
他上一世活了十九年,每天都生活在常家和花家的算计之下,几乎没有一日是快活的。他拼了命地念书,才看到一点点曙光,就不明不白地送了命。
如今,他好不容易躲过了上一世的命运。
却要这样死去吗?
他抬眼看向吴大郎,问道:“为什么?”
吴大郎咧嘴一笑:“收钱办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他说着话,手上不停,一把提起花竹,又将他按在墙上。
生死关头,花竹也顾不得其他,看准了对方裆部,抬腿就踢。
花竹行事,一向端雅正直,吴大郎没想到他用此手段,一个没防住,被花竹踢个正着,痛得弯下腰去。
花竹一招得手,本能地想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脚还没迈出去,就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与这杀手是关在一起的。
无处可去。
花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吴大郎再次朝自己走来。他摸了摸腕上的手镯,盘算着,若是召小动物们来,自己的结局会是如何。
此刻暴露驭灵人身份,大概充军了事。
不过即使充军,自己也能半路逃脱。
只是刚才他已查探过,这监狱内外,除了几只老鼠、兔子和乌鸦,没有其他生物。
他倒是可以召唤郊外的野兽,但恐怕它们还没进城,自己就已断了气。
吴大郎掐住了花竹的脖子,花竹感到颈间的双手渐渐收紧,肺部的氧气开始稀薄。他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说:“既然不想好好活着,非要管死人的事……就下去找阎王问……”
花竹心下觉得可笑,若他真的就这么死了,怨灵还在,不仅自己魂飞魄散,就连阎王都要跟着吃挂落。
还找阎王问什么?
转念又想到自己在地藏菩萨面前许的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事不成,魂飞魄散。
若就这么死了,他便再无往生,失去所有因缘。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和他花竹有关的一枝一节。
花竹不甘心就这样消失,抬手一把抓在吴大郎的眼睛上。
但他毕竟已经全身无力,这一把抓得不痛不痒。
还是不行吗?
花竹想要再试,却只觉肺像是烧起来一般难受,自己的手脚在哪里,几乎都要感觉不到。
但他不愿放弃。
他重生后还没来得及过一天痛快日子,绝不能就这样憋屈地死在这里!
花竹心中又怒又恨,他扭动身子拼命挣扎,就是不愿遂了吴大郎的意。
花竹这个人,平日里在外稳重端方,回了常家也是乖顺温吞。但他本性并不如此,只是长久以来迫于常老爷的淫威,在多年没有自由和自我的日子里,花竹将他性格里张扬跳脱的那部分,压抑得很深,时间长了,就变成了冷硬的倔强。若是被逼得紧了,这执拗便会从骨血中喷涌而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要我死,可以,但你也别想痛痛快快地了结此事。
他在常家蜷缩了十九年,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他低头过,也常常屈服。但他,从未认输。
即使上一世被刘帙晚出卖,他也挣扎到最后一刻。他上辈子,便是在自己的命运里挣扎了一生。
此时,也是如此。
我绝不就这样轻易地死去!
恍惚间,他感觉到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知道是驭灵人那死前不受控制的驭灵力要爆发了。
可那又如何?
一时间,除了几只老鼠的乌鸦,并没有什么能来救急的动物。
窗外的月牙仍旧无喜无悲地看着他,像是眯起来的死人眼睛。
“不能放弃。”花竹对自己说。
第17章花竹得救,方池作假口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思绪纷乱,无边无际的遐想间,一声尖锐的踢门声划破了寂静。
随即,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花竹只觉喉间一松,一股阴冷潮湿的空气猛地涌入胸腔,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噬。他趁此机会,拼尽全力吸气,以求片刻的喘息。
紧接着,花竹猛地冲向吴大郎,一把掐住对方的脖子。他身高超过吴大郎,掐住对方并不费力。花竹指尖渐渐收拢,小臂上的鲜血顺着他苍白的指尖滴落在吴大郎的脖颈间,形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就在这时,花竹察觉到有人进入牢房。那人迅速拉开吴大郎,将花竹扶起,靠在自己身上。
花竹见吴大郎被人制服,心中稍安,拼尽全力吸气,试图将肺中窒息的感觉驱散。
等到死亡的气息终于远去了些,花竹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得救了。他此刻靠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人身上酒气浓重,还夹杂着脂粉味和绿茶的香气。花竹无需转身,仅凭那绿茶的味道,便知身后之人是方池。
刚逛完青楼的方池。
“你感觉如何?”方池关切地问道。花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于是只简单地回答了两个字:“无碍。”
方池扶着花竹坐下,脱下外衣裹在他身上。
酒气直冲花竹的天灵盖。
花竹皱了皱鼻子,忽然感到胃里一紧,一下子吐了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接着他的后脑开始剧痛,花竹额角沁汗,头昏脑胀,只想闭眼睡过去。
“大人。”牢头领了一人进来,那人提着药箱,花竹见是郎中,心中一口气终于舒出来。
这下应该是死不了了。
郎中却是急急忙忙朝吴大郎跑过去。
花竹看了一眼吴大郎,又看了一眼方池,心中顿觉之前他在风月楼里踹刘帙晚时,真的是手下留情了。
“他没死,”方池见郎中只顾着吴大郎,不满地说道,“你过来看看。”
郎中很有眼色,忙不迭地过来给花竹号脉。
方池问牢头:“吏房可还有空?”牢头看了眼花竹,又转过脸去答道:“有是有,但是恐怕不妥,况且,小人也没有那边的钥匙。”
方池声音一冷:“这乌漆嘛黑的地方,大夫怎么看诊?”
牢头陪笑道:“不如我差人取了火把来,或者移步快班房也可。”
方池不再多言,将花竹抄在手里,半搂半抱地带着他率先出了牢房。花竹在死里逃生的侥幸中,迷迷糊糊地想,方池这人看着不壮,怎么有如此大的手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到了快班房,郎中将花竹仔细检查了一遍,又拗不过非要他开药方的方池,匆匆告退去抓药了。房中只剩下花竹和方池两人。
“他为何要杀你?”方池率先开口问道。
“受人所托。”花竹答道。他有些责怪自己当初心软,没有在那砚台上细究,就轻易地放回了常老爷和花姨娘。
能进他屋里栽赃的,定然是在常家有内应,或者,本身就是常家人。
常家人参与此事,花竹并不意外。只是他以为,常家养了他这么多年,总要再利用下自己,没想到他们如此破釜沉舟,竟然是想直接要了自己的命。更没想到常家如此势大,还能买通狱卒在监狱里杀人。
花竹不禁开始怀疑,常家是不是与某些权势滔天的人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者,他们本身就是某个庞大阴谋的一部分。
想到这里,花竹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他感到自己仿佛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四周是无尽的黑暗和未知。他不知道自己能否从这个漩涡中挣脱出来,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会如何。
方池看着花竹的脸色变幻不定,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只是问道:“他是受谁所托?”
花竹决定隐瞒自己的猜测,“他并未说。”
“你昨晚是不是没吃饭?”方池也不追问,反而从怀里掏出两个油饼。
“我房里的证据找到了?”花竹对油饼没有任何兴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先把这东西吃了,吃完我与你说。”
花竹自从入狱,一直十分警惕,可以说得上是草木皆兵了。
此刻见方池坚持让自己吃饭,几乎要怀疑他在这吃食里下了毒。可方池刚刚才救了自己的命,若他想要自己死,没必要在这时候用这种方式下手。
花竹想起田妈妈的话,决定相信他,于是接了油饼,开始吃饭。
“那赃物,已经在你房里找到,刚才叫镇江来人辨认过了,确是那女童的无疑。”方池见他吃饭,开口对他说起案情来。
“不知哪个狗厮鸟,居然藏在床帐顶上。”方池还在遗憾自己没能提前寻得赃物,“你有没有印象,那衣服是怎么到你房间里去的?”
花竹不语。
方池见他不再吃东西,催促道:“再吃点,等下还要上堂。”
花竹咬了口饼,含在口中,咽不下去,“那衣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如今麻烦的,倒不是这衣服。中元节那天,你是不是请假在家?”
花竹点头。
他是那天重生回来的。
“华青观的静虚道长,说七月十五那天,在道观见过你。”
女童的尸体,就是在华青观里发现的。
“不可能。”那天花竹头昏脑涨,在床上躺了一整天。
“我去常家问过,管家说你那日并不在家。”方池叹了口气,“你那个小书童倒说你一直在屋内睡觉,不过被常林骂了几句后,又不那么确定了。”
常林便是常老爷的大名。
“你的书童愿意上堂作证,但他人微言轻。不如等会儿到了堂上,你就说那天,和晓夏私会去了。”
“不可,”花竹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方池,说道:“我和方姑娘有约定,她无需为我做这些。”
“你怎么不明白呢?从你房内搜出物证,再加上静虚这个人证,你杀人的罪名是钉牢了。”方池从地上站起又坐下,闷声闷气地说道:“那日我和与之都没在家,方家去祭祖,只有晓夏能给你作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姑娘可愿意?”
“我自然会让她同意。”
“若方姑娘愿意,我定当报答方家恩情,但若她不愿,也不必勉强。只需让望舒上堂作证就好。”花竹抬眼从巴掌大的窗户看出去,月牙只剩下很淡的印记,仍旧挂在天边。
栽赃自己这件事,常家肯定有内应,若太早洗脱嫌疑,恐怕看不出来是还有谁参与帮衬了。明日堂审,他倒是想看看都有谁会上堂作证。
“你不让我帮忙,是还有后招吗?”方池问到。
花竹的确还有后招,他重生这一世,是要渡化驭灵人的怨气。
能避免驭灵人死亡,是渡化怨气最好的方式,所以花竹准备从源头入手。他偷偷抄了一份登记在案的驭灵人名册,发现很多人都往北去了镇江和泗州,而泗州,正好是上一世花竹死亡的地方。
飞花堂在泗州。
花竹准备去泗州救人。
但若他是钱塘县尉,便要留在临安。
所以花竹本想安顿好望舒和田妈妈后,就辞官北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若没了官职的束缚,花竹凭借自己的驭灵力,从监狱逃脱,并不是问题。
明日堂审,如果花竹真的被定罪,那他便正好越狱北上,开始他这一世的使命。
但他不能告诉方池。
方池默然片刻,说道:“我来时的路上,见着刘帙晚,他听说你下了狱,不计前嫌地说要帮你。”
花竹装作没听出他语气里的阴阳怪气,轻声问道:“你信我没有杀人?”
方池目光深了深,似有所思,“我从前认识一个人,他家中窗户外面总有壁虎,管家每次看到都会差人把它们打下来踩死。”方池的眼睛被走廊上的火把映衬地闪亮,他盯着快班房墙上挂着腰牌的木板,不知怎么就忽然动了情:“他每次看到都一副很心疼的样子,但是又不敢上去制止,后来他一见到壁虎,就把它们抓走,扔到后门外面的草丛里去。”
他目光灼灼,转而望向花竹,期待之色溢于言表。可是花竹沉浸在常家栽赃自己的事情里,并未注意到方池的变化,方池见他如此,只能怅然收回视线,轻叹道:“你和这人一样,不会杀人。”
第18章堂上审案,真真假假难辨
方衡是个圆乎乎的胖子,一笑起来整个脸上的肉都挤成一团,为人八面玲珑但是心思缜密。临安府尹一向不好做,职位不大,每日接待的贵客不少,所以多由其他长官兼任,并且每一位在任的时间都不会太长。
方衡也是来兼任的,若做得好,调任中书省在望。这也是侯适十分防备方家的原因。
花竹先作为刺杀案的苦主上堂,也算是给了他一个面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站在侧边,看吴大郎被带上堂。
“你可知罪?”
“草民知罪。”
“为何杀人?”
“我与他之间的私怨。正好赶上了,必然要下手的。”
花竹轻轻摇了摇头,自己被人买了命,吴大郎是行刑之人。
方衡又转向花竹:“你可有话要说?”
花竹抿了抿嘴唇,脑子里飞速转了几转,答道:“并无。”
方衡随即判了吴大郎杖刑,此配西南,此案审毕。
花竹知道,今日的重头戏要来了。于是规规矩矩地跪下,静候方衡发话。
方衡仍旧是那句:“你可知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如是答道:“小的不知。”
于是一件小童的对襟短衣,出现在花竹面前。
“害命之罪,当是死罪。”
花竹睁大双眼,猛地抬头望向方衡。方衡见他居然敢抬头直视审官,惊堂木一拍,大喝:“大胆!”
花竹也知自己越矩,但他太过震惊,不自觉的要望向说话之人。他赶忙垂了头,答道:“小的冤枉!”
“你可识得这衣物?”
“并未见过。”
“为何会从你房内搜出?”
“我不知。”花竹声音低低的。
方衡眯了眯眼睛,“传证人上堂!”
堂上多了两个人,一位正是华青观的道长静虚,另一位则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拜倒在地,也不等方衡开口,静虚道长首先竹筒倒豆子一般说起来。
“七月十五号下午,花大人来观内,说地道内有两具尸体,如果我不帮他掩埋掉,便要指认我为凶手。”他看了花竹一眼,又马上低下了头,接着说道:“我当时心下害怕,又不敢助纣为虐,所以当晚借云游之口出观。”他说话声音不小,整个堂上都能听清,但是言语之间又夹带着颤抖,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那为何如今又回来?”
“我在镇江,遇到了女童家人,不忍心让孩子枉死,这才返回。”
“堂下另一位是何人?”方衡目光转向那位女子。
“民女严丽娟,镇江人氏,是遇害女童的母亲。“她说话忽然呜咽起来,“请大人为我儿做主啊!”
静虚道长也跟着呜咽落泪。
堂上一时间此起彼伏的两道哭声,吵得方衡头痛,他手中惊堂木一响,堂下两人都收了声。
方衡转向花竹,“你还有何话可说。”
“七月十五那日,我告假在家休息,常家众人皆可作证。”
“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先上堂的,是望舒。
望舒一个十来岁的小童,颤颤巍巍地跪在堂下,说话都跟着发抖。他瞥见花竹也在,摸爬着往花竹那边挨过去。
方衡惊堂木又是一响。
花竹抬眼望向望舒,示意他不要动。
“堂下何人?”
“望舒。”
“今日为何上堂?”
“来……来给少爷作证……”望舒头也不敢抬,趴在地上怯懦地答道。
“继续说下去。”
“七月十五那天,少爷回家,说……说身体不舒服……在床上躺着。”
“他一整天都在床上躺着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是的……”
方衡刚想再问,静虚道长插嘴道:“他说谎!我有证人,证明花竹那日出门了。”
“传!”
严管家被带上堂来。
“七月十五那日,我看到花竹少爷,偷偷从常家后门溜出去。他以为没人看到,但是我正好在府中巡查,碰见了。”
“大人,”花竹开口,对方衡说道,“小人有几句话,想问严管家。”
“准。”
“严管家,你说那日我以为没有人看到我出门,意思是我们两个并未碰面,对吗?”
严管家见花竹亲自和自己对峙,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担转瞬就调整好。他心里知道,只要自己一口咬死见到花竹出门,再加上静虚道长的证词,花竹这次的罪名就坐实了。
他眼珠一转,答道:“确实未碰面。”
“那你是看到我的背影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严管家思忖了一会儿,回道:“正是。”
“那你怎么凭借一个背影,就确定是我呢?”
“我……”严管家暗道糟糕,花竹是做县尉的,平日里没少做审问人的活计,他一时不察,就进了对方的套。
但是好在,他早就防着这一招。
“当时不止我一人看到你出门。”严管家转向方衡,“大人,家中的杨小乙也看到了。”
随后便传了杨小乙上堂。
站在屏风后面的方晓夏知道,只要两人相互印证,花竹出门的口供,基本就已经坐实。
现在到了她出场的时候了。
“你要买药材给我。”方晓夏临去之前,不忘和方池讲条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是你未来的丈夫,”方池见堂上的花竹并不辩白,话说得有些着急,“你若不救他,婚事要泡汤。”
“既然是我的丈夫,你操心个什么劲?”
“我……”方池语塞,“你明知道……”
“我不知道。”方晓夏存心逗他,“若不是爹爹不让药行卖药给我,我绝不会帮你去作假证。”
“十根人参、五颗雪莲,我买好给你。”方池妥协。
“当归五斤,川穹五斤,地黄三斤。”方晓夏眼里闪过狡黠的光。
“你要这么多,是要开店吗?”
“我要做行气止痛丸,分给女孩子们治痛经。”
方晓夏歪着脑袋看方池,伸出三根手指,戳到方池面前,“三天收到。”
“三天内买这么多,父亲会发现。”方池讨价还价,“七天。”
方晓夏不语,堂上跪着的不是她的心上人,她不会是先着急的那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行行行,快去吧姑奶奶,药材三天内送到你的‘别院’,保证不让父亲知道。”
方晓夏满意地点点头,理了下鬓边的发簪,“你可要说话算话,不然——”
她话未说完,就被一声妇人凄厉的喊冤之声盖过。
前堂一个美貌女子被带上堂来。
婉婉在州府外一通闹腾,如今似乎没了力气,一到堂上,就萎顿在地。
方衡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地道:“今日看你年青不懂事,暂且不罚,这位姑娘,姓甚名谁,因何擅闯公堂?”
婉婉听得不会受罚,马上规规矩矩地跪了,答道:“小女婉婉,是风月楼的歌姬,特来给官人作证。”
“给哪位作证?”
婉婉扫了扫堂上众人,笑道:“自然是最俊俏的那位啦。”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花竹身上。就连后堂的方池和晓夏,也都看向花竹。
“好好答话,否则刑罚伺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是,小女子生在风尘,不懂官家之事,还请大人原谅奴。”婉婉说说道:“今日来堂上,是来给花竹官人作证的。”
“七月十五日下午,花大人和奴共在一处,一直到晚上才离开。”
“可有人证?”
“这哪里能有,我们在岛上竹林里。”
“在竹林里做甚?”
“哎呀,大人,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吗,这要奴怎么说得出口?”
方衡额头青筋跳了跳,训道:“事关人命,你如实答了。”
“林子里还能做什么,就……吹竹笛呗。”
第19章误会难清,深夜再送聘礼
此话一出,不光堂下差役们都盯着花竹瞧,就连跪在花竹身侧的严丽娟,似乎都忘记了丧女之痛,看过来的目光多了几分玩味。
一时间,整个公堂嗡嗡作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竹笛”、“没想到”、“横吹还是竖吹”之声夹杂着窃笑,传入花竹的耳朵。
方横调整好表情,手中惊堂木又响,堂下众人立刻收了声。
“七月十五日下午,你说你也见过花竹?”方横目光深沉,看向静虚。
静虚道长又“咚”地一声跪了,那声音之大,让人觉得能磕碎一双膝盖。
“我……我……那日……其实……”
“讲。”
“那日我热昏了头,事情记得不太清楚了。”静虚又朝堂上磕了个头,才继续道:“又好像是下午睡得太多,似乎是梦到了花大人来找我。”
“胡闹!”方横脸上的肉都气得抖了两抖,“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可是那衣物,确是在他房中搜出。”严丽娟忍不住插嘴,“我那可怜的女儿——”
“你怎知衣物是从他房里搜出的?”方衡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花竹,“此事谁对你说的?”
“没……没人……我就随便听到的。”严丽娟有些结巴,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大概是哪位官爷聊天的时候,说漏了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衡沉吟不语,过了半晌才开口。
“此案改日再审,你们二人,”方衡指向严丽娟和静虚,“暂不能出临安。”
“至于嫌犯花竹,暂时洗脱嫌疑。”
“但当朝明令禁止官员嫖妓,花竹身为朝廷官员,明知故犯。暂罢其赤县钱塘尉一职,即日起赴盐官协助‘修江司’督工海塘,每月需回临安报道一次,直到此案结案为止。”
花竹领了罚,他虽然冤枉,但此事只能如此,再无转圜余地。花竹受惯了冤枉,小时候是打碎碟盏的冤屈,长大了,便成了嫖妓之罪了。
无论方衡怎么判,花竹都认,但不管今后自己的命运如何,他都要揪出栽赃自己的凶手。
他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任人宰割的花竹,他受够了冤屈。
何况他这一世,本就是为了给驭灵人复仇而来的。
案件审完,花竹被方衡叫道后堂。方池和晓夏已经不在,方衡关了门,对花竹说道:“今日之事,过几天必然在京中传开。你和婉婉姑娘的事情,无论真假,晓夏都不能在再与你成亲。”说完拿出之前方池换来的草贴,交到花竹手上。
“下官明白,”花竹收了草贴,脸上并没有不悦之情,“只是草贴下官并未带在身上,要回家和家长要来,才能奉还。”
“无碍,”方衡见他并不纠缠,和颜悦色了许多,“那女童的案子,我定会彻查,到时候还你个清白,你再回钱塘县复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多谢大人。”
花竹出了临安府,就见刘帙晚等在门口。
“你可算出来了,没事吧。”刘帙晚十分关切地上前。
花竹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喂,我可是救了你的命!”刘帙晚追上来,低声道:“若不是我让婉婉姑娘来作证,你现在已经下狱了。”
“你让她来的?”花竹以为是方晓夏不愿作证,方池才想了这么个主意。
“当然是我,除了我,还有谁关心你受不受冤?”刘帙晚说道:“你和方家的婚事怎么样了?”
“已经退婚。”
刘帙晚咬了下嘴角,做出一副痛心的模样,搂住花竹说道:“别难过,你还有我,我带你去散心。”
“不必。”
花竹刚要打掉他的手,就见方池也出了临安府的大门,正盯着自己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盯着刘帙晚搂着花竹的手在瞧。
花竹被他看得不自在,第一次见面时那种强烈又直接的感觉再次直冲花竹内心——方池在生气。
他本想上前和方池道谢,但方池却一下把脸转了过去,显出很是抗拒的样子来。
“方大人。”花竹叫他,方池将脸转回来,这次他不盯着方与之的手了,反而像是刻意回避一样,紧盯着花竹头上的幞头看。
花竹心里有了计较,往刘帙晚怀里靠了靠。
方池的头,猛地往后一仰,而后僵立在门口,并不答话。
花竹靠在刘帙晚怀里,对方池说道:“今日多谢方大人。”
方池一句话没说,转身回去了。
方池一走,花竹马上从刘帙晚怀里出来,任凭刘帙晚再说什么,他都不再搭腔。
等甩掉刘帙晚,花竹悄无声息地从后门回了常家。他盼着常家还没听说“竹林吹笛”之事,自己若能瞒住今日,明天一早,他就卷了铺盖去盐官,躲开这临安城内的风言风语。如今这苦役一般的工作,便是他的解脱。
常家几乎没有人知道他已经回来,花竹也不声张。他晚饭没去吃,房间也并不点蜡,仍旧一副房中无人的样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先是想着儿童失踪案的种种线索。好不容易想完案情,又思考起来可能与常家联手陷害自己之人,翻来覆去琢磨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琢磨到了驭灵人被害之事上来。
他要渡化银镯内的怨灵,这些怨灵,全部是驭灵人。
花竹上一世死后,魂魄被无数驭灵人附着,成了地府的一个刺头。他虽不想大闹,但无奈魂魄已经不属于自己,无数怨灵加上花竹强大的驭灵力,地府一时间被搅得天翻地覆,搞得阎王十分头痛,最终请来了地藏菩萨。
地藏给了花竹一次重生的机会,让他来人间渡化附身的驭灵人。毕竟若人间驭灵人屡屡被害,地府里冲天的怨气也会源源不断。花竹拿自己的魂魄做了担保,若渡化不成,便会再次被怨灵附体。到时候,地藏只能拍碎他的魂魄,以此祭奠怨灵。
可地藏没有告诉花竹要如何渡化。只说怨气消除,便是渡化成功。
如今看来,应该是避免驭灵人的死亡。简乔死了,花竹银镯上便多了块黑斑。
但难就难在,花竹并不知自己要渡化的是哪些人。于是只能试着拯救所有驭灵人。
还是要去泗州,先救下飞花堂里的驭灵人再说。
花竹翻来覆去地想着,忽然听到窗户“咔嚓”一声响。他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顺手抓了床头一件物什。
花竹紧盯着窗户,直到见一人探头,想也不想就将手中物件砸过去。那人很是灵巧地一手抓了,顺便在自己嘴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声道:“是我。”
方池一手抓着花竹丢过来的玉梳,另一手提着他那装着金饰的木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见是他,也不惊讶,指了指窗边的椅子:“方大人,请坐。”
方池没着急坐,而是将玉梳放回花竹床头,踌躇了半晌,开口道:“我来……给你送个东西。”
花竹灭了方池刚燃起来的蜡烛:“别点灯,他们还不知道我回来了。”
方池眉毛一挑,拉了张椅子坐下来。慢条斯理地道:“早就知道了,我刚从你对面那屋过来,两位老人家正在讨论怎么办呢。”
“他们说什么?”看来公堂上的事情,常家人已经听说了。
风流韵事最瞒不住,花竹一向是知道的。
“说这下你的婚事,要落空了。”方池目光灼灼,在没点灯的屋内一闪一闪的,“你怎么打算?”
“你来是为了问我这个的?”花竹有些玩味地看着方池。
今天下午临安府门前的一幕,花竹有心试探,方池也并未遮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即使自己和方晓夏的婚约解除了,方池仍旧不愿自己和刘帙晚接触。
如果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对方大多都会有一种感觉。此刻花竹便有这种感觉。
方池迟疑了一下,最终将那小木箧放到花竹面前,“我……我……”
他“我”了老半天,也没说出个下文来。
花竹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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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10章里没通过的,今天终于放出来。大家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回去看看哈,就当作加更了,看不了吃亏看不了上当作者诚恳脸
第20章往事难追,两人身份互换
方池却换了话题,他掏出一张纸,递给花竹。
“这是什么?”花竹不敢点灯,他担心窗户上映照出两个人影被发现,于是坐到窗边,借着昏暗的月色瞧。
方池见他缩在窗户边费劲巴力地读,心中不忍,一骨碌爬进床帐里面躲了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现在行了吧?”
方池放下幔帐,往里面躲了,花竹这才取了油灯,坐在桌边看了起来。
他手里拿着的纸,是一张身契。
“这是青莲的?”
青莲是严管家的侄女,也是这个院子里的女使。
“对,她人呢?”
“我怎么知道?”花竹往窗外看了看,“你怀疑她?”
若是青莲,那确实不会被发现,她整日在院子里面出出进进,花竹的房间也偶尔由她来收拾打扫。
“她回花家了。”
“花家?”花竹收回目光,看向方池。
随即他想起,方池所说的花家,应该是镇江花家,也就是花竹的爷爷奶奶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里算是青莲的娘家。
青莲此女,是严管家的侄女,本名唤做严二姐,曾是伺候花竹奶奶的一个女使。
严管家虽然人在临安,但镇江的花家,却是他的弟弟在管家,花常两家用亲兄弟作为管家,故而两家算是熟悉。花竹父母的婚事,便是两家的管家给撮合的。
知道此事的人不多,花竹狐疑地望向方池,“青莲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池并不回答,他的手一下下敲着自己的膝盖,反而说起另外一件事来:“我来之前,给吴大郎换牢房的那个狱卒,自杀了。”
他盘腿靠在床头,显得十分散漫随意,“而且,吴大郎认下了杀害简乔的罪名。”
花竹心中震惊,栽赃自己或许常家可以办到,但买一个狱卒的命?
常家一定和更大的势力有所牵连。
花竹还未来得及答话,就听到几下敲门声。
秋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花少爷,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花竹猛地望向床帐里的方池,摆手示意他不要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池轻轻抖开被子,躲了进去。
花竹开门跟秋姨问好,秋姨看了看常家二老房间的方向,显得有些为难地道:“老太太担心你晚上读书伤身,说是已经不做官了,不用这么拼命的。”说完又拍了一下花竹的肩膀,低声道:“快熄了灯睡吧,那边瞧着呢。”
花竹吹灭了蜡烛,坐回床上。他和方池离得很近,没了灯光的房间忽然暧昧起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之前的话题。
“你要给我的?”花竹指了指那木箧。
方池点头,“还请你收下。”
花竹斟酌了半晌,说道:“我不收。”
方池立时显得有些慌乱,漫无边际地解释道:“我小时候不懂储蓄,一有钱就出门,全部拿去关扑,有时赢些玩物回来,大多数时间输得精光。”他指了指小木箧,“后来有人给了我这个盒子,说等我把里面攒满钱,就带我出城,去西湖游船。但我这人,经不住赌博的诱惑,偏爱开奖那一刻的紧张和刺激,攒了几个月,连小盒子的底都没铺满。”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说完目光灼灼地望向花竹,似乎在等他的回应。
花竹听他说起这些,忽然间又对自己从前的判断不那么自信了,问道:“给你这盒子的人呢?”
“他……”方池犹豫了一番,斟酌着说道:“他已经不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不说话了。
“但是……但是你,你总让我想起他。”
“既然是别人给你的,你还是将它还给当初的那个人,让他兑现承诺吧。”花竹拿了小箧递给方池。
“不是别人……”方池并不接,“如今我只想将这盒子给你。”
“我和他很像吗?”
方池点头,眼里带了热切的期望。
“哪里像?”
方池毫不犹豫地回答:“长得像,性格也像,说话走路都像。”
花竹苦笑,自己和上辈子性格大相径庭。上一世他温柔又怯懦,这一次回到人世,不知是不是带着一众怨灵的原因,他的性格里多了许多的阴郁与冷漠。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何这一世多了个方池。
方池说起这个盒子极为深情,他爱着这个盒子的主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并不是自己。
屋内暧昧的氛围,因为刚刚方池提起的另外一个人,变得疏远又冷淡。
花竹咬紧了下唇,抱住双臂,他感到心脏在不断地收缩,这种感觉让他十分不舒服。
“你怎么了,是不是手臂上的伤口还在痛?”方池也注意到花竹的变化。
“无事。”花竹调整好自己的呼吸。
“我明日要启程去镇江,你可要同行?”
“我明日要去盐官。”
“盐官那边我打点好了,你只要每月回来报道一次即可。”方池说道:“我们既然已经约好共同查案——”
“不必了,我还是留在这里。若是一月之内,不能按时回来复命,恐怕引起常家怀疑。”花竹已然知道常家背后势大,不敢掉以轻心。
“既然如此,你更要走。你若留下,常家还是要你去做女婿,到时候事情就难办了,”方池往花竹坐的地方挪了挪,“而且我担心,临安城内有人要你的命。”
花竹往床边退了退,但方池的话追着他传过来:“你不是对飞花堂感兴趣吗?我认识一个飞花堂的朋友,他便在镇江,我们一起过去,我将你引见给他可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看了方池一眼,他心中惊涛骇浪,面上仍旧一副不疾不徐的样子,“你怎么认识飞花堂的人?”
“人在边关呆久了,总有些江湖门路。”方池说罢,起身将玉梳也放进小盒子里,推给花竹,“明日一早,我来接你。”
***
花竹到底还是同方池一起走了。他怕望舒在常家受气,加上这孩子一听说要出远门,两只眼睛瞪的像灯笼,一脸期待地望着花竹,说什么都非要跟着。
三人先坐车到平江府,因为花竹和望舒都不会骑马,索性换了水路,行船到镇江。
如此就用了七天。
进城之后,花竹沿街问路,打听城中花家的所在之处。父亲去世后,花竹与本家便断了往来,并不知爷爷奶奶所在何处。
方池有些心不在焉地跟在花竹后面,镇江是他提议要来的,如今进了城,他却并不热衷调查。
望舒则是个没有出过远门的,一双眼睛不够他用,沿路左瞧右看,叽叽咕咕嘟囔个不停。
三个人走着走着,就见转角处,有间十分破旧的客栈。
花竹摸了摸并不如何鼓的荷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家客栈不错。”
方池抬头,瞅着那块马上就要掉下来的招牌,真心建议:“不然我们去住刚才路过的乐福庄吧。”
花竹态度十分坚决:“没钱。”
“要不我们住一间房,你睡床,我睡塌。我看乐福庄的叫花鸡很好吃的样子。”
“真的吗?”望舒伸长了脖子,往来时的路望去,随后拉了下花竹的袖子,“少爷,我可以睡地板的。”
花竹不睬他们,长腿一迈,进门去了。
三人要了两间房,花竹还没坐定,就见方池捧着衣服进来。
他将自己的官服放在花竹的床上,“衣服给你穿,你扮作我,这样即使有人来查,也不会暴露了身份。”
“那你呢?”花竹看着方池将官服放下。
“我是你的常随。”方池指了指自己的衣服,他已做好小厮打扮,不过他身量模样都像富家公子,看着怪里怪气的。
“你不太像。”花竹觉得自己才适合当常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池伸手在头上胡撸了几下,弄乱了头发,又稍稍驼了背,“这样如何?”
“还是我来吧。”
“不行,”方池对自己做常随很执着,拿了衣服就往花竹身上套,“若我是我自己,到时候查起来,那我身边的这个常随,必定能要查到你。但如果连方池这个人都对不上,就不会有人再往他的常随身上查。我们偷偷出来的,不要轻易暴露了。”
此话有理,花竹只能同意。他脱下直,换上方池拿来的官服。
好在他和方池身高差不多,衣服还算合身,加上花竹已在县衙当了半年差,扮一个太尉,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被人瞧出来。
两人换好衣服,方池交代望舒看家。随后又跟店家借了胭脂水粉,把花竹上扬的眼角往下压了压,这才出了客栈往外去。
“去哪儿?”花竹问方池。
“洪家。严丽娟的姐姐严丽君,是洪齐天的妻子。最近她们常有书信往来。”方池递给花竹一卷纸张,“我拓下来了一部分。”
“洪齐天?他不就是镇江知府?”花竹说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所以此事棘手。”方池指了指拓下来的书信,“即使有证据,你也不一定能翻供。如果此路不通,只能再去花家找青莲。”
花竹叹息一声,非到迫不得已,他不想去花家。
爷爷奶奶已经多年不见,几个叔伯亦是不熟。加上父母和离后,他一直住在常家,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花家众人,更不知道,花家是不是愿意帮自己找青莲。
“先去看看再说。”
方池拉着花竹,出了门。
第21章镇江查案,两人反被跟踪
洪家并未住在府衙,而是在镇江城里置了一套自己的宅子。
洪家的门房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听说是京城里来人,也未显得如何惊慌,反而先问了两人身份,才请了他们进了门。
花竹既然顶了方池的名号,官府上的事宜,自然也是由他出面。
等带着两人进了前厅,花竹说明了来意,洪知府解释道:“严丽娟是我妻妹,临走前我嘱咐她,到了京中,要多多打点。没想到却因此让大尹误会。”
“那孩子脚踝有一处刺青,大尹可知是如何来的?”花竹既然扮了方池,在外说话办事学着他冷冰冰的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应该是被拐走后,人牙子给刺上去的。”洪知府眼觑着花竹的面色,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方大人可知这案子什么时候能结?这个小外甥女和贱内十分亲近,自从她亡故后,贱内整日唉声叹气,家里也不得安宁。”
花竹面色不变,摇了摇头。
方池眼珠转了转,学着望舒的模样,插话道:“大人好生无理,我家官人才到贵府地界,也不安排吃住,便紧着催他给你干活。”
洪大尹顿时面露尴尬之色,眼睛偷偷往花竹这边瞥,一副想让花竹管管自己的小厮,但又不好开口的模样。
花竹看了方池一眼,方池却像没瞧见一般,继续说道:“论官职,我家郎君比知府还大许多,怎么如此无理?”
“家中突逢大变,多有招待不周,还请大人见谅。”洪知府朝花竹行礼。
花竹刚要开口,就听方池咳嗽一声,摆出了官府随从的威风,呵斥着对方,说道:“阿郎出门在外,不方便住在别处,还请官人给我们安排间偏院。”
后院适时传来一阵女子的哭叫声,洪知府听到后,如蒙大赦,朝花竹二人告罪道:“夫人最近情思劳累,又到了看大夫的时辰,老夫少陪了,少陪了……”
说完脚底抹油,溜回了后院,差了管家来应付。
洪家管家年纪不大,待二人十分热络,寒暄几句后,便差人上了甜汤。
所谓先茶后汤,这汤水一上桌,便有送客的意思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池却不饶:“我家大人长途跋涉,怎么着也要给我们安排一个住所吧。”
后来连方大人家中如何显赫、在京中何等地受重视,若是你们不好好安排,便要治你们不敬之罪的话都说出来了,颇有一副无理取闹的胡搅蛮缠模样。
花竹听他在那边喋喋不休地纠缠管家,一面觉得此人实在机灵,另一面又对他面不改色地对自己大夸特夸,感到有些好笑。
他知方池想要住进洪家探查,但这堂堂朝廷命官,不依不饶地要求别人给安排住所,实在让人难堪。考虑到自己现在顶着的是对面那人的名头,有必要给他挽回些面子,低声斥道:“不得无理!”
方池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嘟囔着说道:“衙门给的钱,统共没几两银子,在这里住个几天,房费都不够用的。”
那管家还算知情识趣,见花竹只低头盯着地面,并不说话,就接了话头过去,表示住宿自己来安排。但是府中客房都没收拾好,只能委屈两位去城中客栈暂住,房费和吃喝一律洪家来出。
然后花竹和方池身后就跟了几个洪家的小尾巴。
方池欢天喜地地搬去了乐福庄,花竹却是闷闷不乐。他本想顺着方池所说,两人住在洪家,好能打探些消息,却没想到被打发到了乐福庄。
今天一无所获不说,还多几了个跟踪自己的尾巴,行事极为不便。
一时间,花竹心中愁肠百结,有些后悔自己任方池胡搅蛮缠。
方池却是不管,高高兴兴地点了叫花鸡,还扯了个鸡腿给花竹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把鸡腿给了望舒,这孩子吃得满嘴抹油。吃完了就盯着盘子里的鸡翅,眼珠子一动不动,花竹看了眼方池,方池叹了口气,又扯下鸡翅拿给望舒。
望舒连连道谢,直道这一趟真是没白来。
晚上,花竹的银镯已经黑了三分之一,睡眠跟着减少。他睡不着觉,索性斟了杯酒,对着月亮喝。
八月十五刚过,一轮满月悬在空中。镇江天气很好,不似临安的阴雨绵绵。
敲门声响起来。
方池提了一坛酒,站在门外,他还是那身小厮的衣服,晃了晃手中酒坛,闪身进屋。
“轻点儿,望舒睡着了。”
方池却不理会,摇醒了望舒,让他去自己房里睡。
望舒迷迷糊糊的,见是方池,还念着他今晚给自己吃鸡腿的好,二话不说,麻溜儿地就和他换了房。
花竹最近,日夜与方池处在一起,觉得这人着实奇怪。
在临安的时候,方池对别人,总是一张冷脸,但转向自己的时候,却活泼亲切许多。如今到了镇江,自从他穿上了那件小厮的衣服,整日里蹦蹦跳跳,完全像换了一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像是会带兵打仗的将军,倒更像是有着千面脸孔的细作。
花竹一时间,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方池。
还没等他思考出个结果来,方池已经摆好了酒,招呼花竹过去喝。
花竹一边喝酒,一边分了一半精力,差使一只野猫帮自己看着周围,确定了洪知府派来的尾巴们,就在窗外监视着。
“洪家在外面。”花竹蘸了茶水,在桌上写道。
方池点头。
“这次太草率了。”花竹继续写。
方池看了他一眼,非常缓慢地在桌上写下一连串字。
“此事恐与镇江府衙有关。”
花竹点头,不再细说。洪家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只能等甩掉这几只尾巴后,再去花家打听打听。
几杯酒下肚,花竹喝出些惆怅来——自己只有十来天的时间在镇江,被身后的这几条尾巴一拖,可能还没查出什么,就要回临安复命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再次借野猫之眼去看跟踪的几个人,发现几条尾巴仍在。只能叹了口气,继续喝酒。
方池也不言语,拿了酒坛,频频给花竹倒酒。
等花竹喝得有些上头,方池在桌上写下“喝酒”和“演戏”四个字,随后起身,走到花竹身侧。他手指轻轻摸索着酒杯,凑到花竹的唇边,就这么喂了他一杯酒。
花竹喝得晕晕乎乎,但还是瞪大了眼睛望着方池,不知他此举何意。见方池没有解释的意思,花竹又紧紧盯着桌上已经干透的茶水痕迹看了许久,似乎想要理解对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方池嘴角微翘,又倒了杯酒,端到花竹唇边,如同刚才那般喂他喝下。
“演戏”二字还未干透,花竹摸了摸桌面,任方池给自己喂酒。
方池见酒喂得差不多了,轻轻贴上花竹,在他耳边说道:“外面有人盯着,你去床上,把床幔放下来。”
昏暗的烛光下,两人的身影交错,看起来暧昧极了。
空气中弥漫着酒香。
花竹逃命一般上了床。
等床幔放下来,花竹刚松了一口气,就见方池一个翻身,将自己困在双臂之中,说道:“等会儿你配合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被他吓了一跳,可身上的方池,背部也是僵的,他身上一层薄薄的肌肉都崩得紧紧的,呼吸急促,不知是不是喝过酒的原因,脸上的红晕从脖子一直延续进了衣领。
他提出的要做这场戏,结果反而自己先紧张起来。
“你要干什么?”花竹稳住呼吸,用口型问方池。
“外面有人盯着我们。”
方池的气息拂在花竹的脸上,花竹有些喘不上气来。他不愿开口,只能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们说话小心一点,”方池又离花竹近了一些,几乎是咬着他的耳朵说道:“万一他们之中,有能借动物的耳目来窃取消息的,我们就完了。”
花竹的身体,也紧绷起来,他实在有些受不了眼前这暧昧的姿势,说道:“要不你索性去杀了他们。”
“你先抓住我胳膊。”
花竹吃了不少酒,被方池这么一圈,也是神迷意乱。听他吩咐自己,居然鬼使神差地依言照办了。他抓住方池的胳膊,紧绷的肌肉在他手中一跳,惊得花竹又一下子放开了。
而后,方池的声音又从耳边传来:“杀人不好。杀了这一波,还有下一波要来,不是长久之计。”
花竹微微侧过头,尽量不让自己看向方池,但他还是能感觉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自己和方池的呼吸渐渐交织在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有些后悔刚才配合他演戏。
但事已至此,若半途而废,又得不偿失。
花竹调整了一下呼吸,侧着脸轻声说道:“你这出戏到底是要干什么?”
“是……”方池的气息再一次轻抚上花竹的耳廓,花竹受不住痒,又把脸转了回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彼此的眼神中都藏着些欲言又止的暧昧。
“是什么?”花竹追问,似乎他得到了答案,就可以结束此刻的不自在。
方池双臂撑在床上,花竹被他圈在怀里,他的声音从很近的地方传过来。花竹莫名有些担心,若他撑不住,压在自己身上了,那可如何是好。
“是恃宠而骄的小厮和淫逸浪荡的少爷,两人借公差的机会来游玩。到时候他们就会觉得,我们不值得浪费时间,从而放松警惕。”
清淡的绿茶香气混合着酒香,从方池身上传过来,花竹狠咬了一下嘴唇,让自己不要分心。
方池盯着他的嘴唇,喉结微微一动。花竹见那上下翻滚的喉结,猛然一幅场景闯入脑海。
花竹摇摇头,告诉自己那夜在风月楼只是一场梦,方池断不会给刚见过两次面的自己……做……做那种事情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虽然这么想着,但花竹的耳根开始不由自主地发热,白皙的面颊也跟着晕上了一层淡粉,他责怪自己无端想起如此荒诞的事情。
方池见他如此模样,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他松开撑在花竹身侧的手,躺回他的旁边。
“这样不好。”花竹的声音里有些喘,方池觉得应该是自己听错了。
“那你说要怎么摆脱他们?”他抖开被子盖在自己下身。
花竹不再说话了。
方池继续说道:“我们明天出门,先去瓦子里看皮影,然后去街边关扑,再上港口瞧来往的船只。到时候逛到快要三更再回来。”
“回来了呢?”
“回来就喝酒睡觉。”方池转过身去背对着花竹。
花竹清了清嗓子,有些绝望地哑声问道:“还要这样喝?”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第22章解救人质,镇江知府显威
往后的三天,两人都在镇江城里闲逛,纵使折腾了三日,身后那群人还没走。
花竹反而被方池撩拨得有些心不在焉。
“你别动。”方池一手搂着花竹,在他耳边悄声说道,“我在边关见过能借动物耳目刺探的驭灵人,万一他们中有这种人,我们不要被他们看出破绽。”
花竹心道:这方圆五里,就我一个驭灵人。
但他又不好说破,只能默默忍着,任由方池在自己耳边说悄悄话。
“你这个障眼法似乎不太好用。”花竹轻声对方池说,“他们怎么还跟着我们。”
“别急,若明日再跟着,我就让宋凌将他们杀死。”
“宋凌是谁?”
“飞花堂的朋友。”
“要不明日你拖住他们,我去趟花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必,”方池又凑得近了些,这话几乎是咬着花竹耳朵说的,“他们跟踪我们的时候,我也让宋凌去跟踪洪家了。飞花堂找到了洪家的别院,里面确实关了许多驭灵人,援手明日便到,到时候将他们一锅端了。”
“什么?”花竹惊呼出声,又被方池一把捂住了嘴。
“轻点声!别被老鼠听了去。”
“飞花堂为什么要去救驭灵人?”
飞花堂不是杀害驭灵人的地方吗?
花竹上一世便是被飞花堂买走,拿去炼刀了。
“飞花堂本就是驭灵人的组织,自然要救驭灵人。”方池似乎不太想解释,只是有些敷衍地回答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到什么时候?”
“明日我们分头行动,你拿着我的官印去州府,拖住洪齐天,我和宋凌去救驭灵人。”
“然后呢?”
“现在不方便说,我晚上去你房间里说。”见花竹一脸不情愿,方池又补充道:“正好给再给他们做做障眼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听他说得暧昧,更是尴尬,喃喃道:“你这个障眼法,非要每晚来我房里。你这……这传出去不太好啊!”
“放心吧,反正又不是你的名声。今日莫谈公事,我们关扑去!”
第二日一早,一直跟着他们的尾巴,竟然真的没有再出现了。
“跟来的人今日走了?”
方池颇有深意地转了转眼珠子。
“你的计谋成功了。”
方池的眼珠子快要转到后脑勺了。
花竹思考了一会儿,对方池道:“只是你要落下一个不务正业、假公济私的名声了。”
方池嘴角微翘,拿了用洪家钱买来的新衣服递给花竹,示意他换上:“所以还请你务必注意形象,现在你顶着的是我的名号,穿得太寒酸,丢的可是鄙人的脸。”
花竹换了衣服,见方池还是穿着之前的那套,问道:“你不也换一件吗?”
“我现在是你的家仆,穿这身正合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不是得了少爷喜爱,恃宠而骄的吗?”话不经思考地说出了口,花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过于唐突孟浪,双颊一红,闭了嘴。
方池却觉得花竹说得有理,也回屋换了一身。
他回来后,跟花竹交代了几句,两人于是兵分两路,干正事去了。
方池与宋凌见了面,说起今日的计划。
“他能行吗?”宋凌对花竹能否拖住齐洪天表示怀疑。
“拖不住也没问题,我们这边快些解决就好。”
宋凌看了方池一眼,没有说话。
“消息可靠吗?”方池又问。
“自然可靠。”
“衣服都换好了?”
未等宋凌回答,街上一路衙役便迎面走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池朝宋凌一笑。
“走吧。”
花竹这边,到了镇江府衙,却没能见到洪齐天。洪齐天假托外出查案,留下一个姓张的主簿陪着花竹。
花竹拿了方池的官印往桌上一放。
“我来镇江,还没几日,职方牌就丢了。你们镇江的治安如此之差,府尹大人是怎么治下的?”
张主簿连连对花竹赔不是。
“天大的事情,还不赶紧派人去找!”
“这……这要等知府大人回来定夺。”
“万一职方牌被人偷去,假冒太尉,你们担得起责任吗?”
“是小人的错,等知府大人回来,我们马上去找。”
花竹见他来回来去就是这几句囫囵话,索性不再出声,借着麻雀之眼,看方池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留了一只麻雀在方池身边,此时方池正拿着那枚“丢了”的职方牌,带着身后不知道哪里来的一群衙役,搜查一处仓库。
几个管事模样的人拦着,但方池身后的衙役们,硬闯了进去。
“把人带走。”方池吩咐众衙役。
随后从仓库里被带出来许多衣着破烂的人。
花竹心想,这大概是被捉来的驭灵人。他还想再看,就听到身边嘈杂喧闹的声音响起,一排排衙役在州府门口列队。
“是要去找职方牌了吗?”花竹朝主簿问道。
“太尉大人见谅,城北出了事情,正要安排人过去看看。”
“怎么你们的事情就能让人去,我的事情就要等?”花竹发火。
“这……这……其实就是太尉大人的职方牌,有人冒充方大人……”主簿正在犹豫间,就见洪知府从门口一闪而过。
“知府大人!”花竹闪身出门,一把拉住洪齐天,“是不是我的职方牌找到了,我同去看看。”
洪齐天瞪了一眼跟着花竹出来的主簿,又朝花竹陪笑道:“没有没有,是有匪贼作乱,方大人安全起见,还是在府衙里面等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比找到我的职方牌还重要?”花竹板起脸,摆出殿前太尉的派头。
洪知府搔首踟蹰——他一心急于离去,却无奈花竹如跗骨之蛆,难以摆脱。无奈之下,只得拨出部分衙役,交由都头带领花竹,同去寻找职方牌。
花竹挂念方池的安危,心下暗自筹谋拖延之计:方池那边已惊动府衙,形势紧迫,他必须设法牵制住这批支援的衙役。
于是,花竹率众于巷陌间穿梭,故意绕行,又捉了一野猫,用以窥视洪知府所率衙役的动向。
同时借两只动物的眼睛去看,花竹有些吃力,他压抑着想要吐的冲动,勉强坚持着。随后,他率一众衙役,埋伏在洪知府的必经之路上。
两队人马在狭长小巷里走了个碰头,花竹冷着脸,非要让对方给自己让路。
那边赶着去捉人,自然不愿让行。但花竹把方池的凶狠学了七八分,一时间也甚是唬人。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双方僵持不下,花竹内心暗喜,只是急得跟在身后的都头冷汗涔涔——对面可是知府大人亲自领队的。
花竹这边带着的,毕竟是镇江府的人,众衙役一见知府大人脸色不对,也不听花竹指挥,纷纷退出小巷,给自家大人让了路。
花竹虽然心有不甘,但见那边方池已成功解救众人,只剩收尾之工,便也不再纠缠,任由洪知府一行人通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随后装模作样地寻找了一番,便以疲惫为由,领队返回。然而,他刚到州府门口,尚未来得及脱身,便见张主簿急匆匆跑出来。
张主簿见花竹立于门前,眼中闪过一抹喜色,随即指挥衙役捉拿花竹。众衙役本已对花竹心生不满,一听令下,纷纷上前将花竹绑缚。
“先关在柴房,等知府大人回来定夺。”
花竹未曾料到洪齐天行动竟如此迅捷,方池那边刚得手,他已遣人回来通风报信,直接抓了自己。花竹心中疑窦丛生,暗忖洪齐天何以如此迅速便察觉此事与自己有关?
花竹被绑了双手,关在后院的柴房。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
望舒已被人从客栈抓来,他显然已经哭过一次,见花竹进来,大松一口气,委委屈屈地喊他:“少爷。”
花竹先安慰了望舒,然后看了下方池那边,仓库那里只剩下几个镇江府的衙役在,方池他们应该已经顺利逃出。
花竹放下心来,找了只老鼠来帮自己啃绳子,然后又派它出去探查,准备趁着洪齐天还在回来的路上,开溜。
哪知老鼠刚出了门,就见到方池也被人绑着,往这边押送过来。
花竹赶紧又将麻绳胡乱套回手上,摆出一副被擒的样子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先将他们三人关着,等临安那边得了消息,再做处理。”
有人应了一声,随后柴房的门打开,方池被推了进来。
花竹不动声色地坐着,等衙役出门之后,又派出老鼠去瞧,见人走远了,才起身帮方池解绳子。
“你没事儿吧?”方池看了看地上被老鼠啃断的绳子问花竹。
花竹一边帮他解绳子,一边分心看着外面的情况,没有回答。
倒是望舒带着哭腔,委委屈屈地小声说道:“少爷,你为何先给他解绳子?”
方池朝望舒一笑:“自然是因为你家少爷更喜欢我。”
望舒抽抽嗒嗒地,眼看就要哭出来。
“你别逗他,”花竹捏了一下方池手腕,“等下他哭了,把人都引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然后他又转过脸去,安慰望舒:“我马上就带你出去啊。”
两人的绳子被解开,花竹也调查好了外面的情况,轻声对方池说道:“门口只有一个守卫,打倒他之后,你能用上次的轻功带着我们两个出去吗?”
方池还未回答,花竹就见已经离开的张主簿,又带着几个人往柴房走来。
逃不脱了!
花竹示意方池和望舒回去坐好。
三人刚坐回地上,还没来得及将麻绳复绑到手上,柴房的门已经被推开。
张主簿走了进来。
“绳子怎么解了?赶紧给绑上。”
而后他笑眯眯地看向三人,对花竹说道:“方大人见谅,下官有几句话想问,还望大人如实回答。”
花竹学方池冷着脸,任由他们将自己双手绑起来,并不答话。
“敢问方大人,你派自己的小厮,去城北仓库里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去找职方印。”
“大人若不说实话,那么下官只能多有得罪、多有得罪了。”
主簿招招手,身后一个差役上前,一鞭子抽在花竹身上。
这一下子,来得突然,谁也没有想到,等方池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花竹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鞭子。
花竹忍住没出声,但疼得直抽气,他朝方池递个眼色,让他不要妄动。
“你这是何意?”花竹朝主簿问道。
“太尉大人若不说实话,下官便只能动手询问了。”
“实话已说过,你再怎么问,也是这句话。”
张主簿却不理花竹,朝方池那边走去。
“你这小厮倒是对你忠心非常,他本有机会逃走,却跟着我们回来了。”张主簿倒持着鞭子,挑起方池的下巴,“模样也长得俊,想必方大人很是喜欢。”
花竹用眼睛盯着方池,生怕他受不住这气,将面前的主簿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想到方池换上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对花竹说道:“大人救我!”
花竹一个没绷住,差点笑出声来。
主簿见方池求饶,很是受用,对花竹说道:“方大人,你若再不说实话,我可就将这小厮的脸给划花咯。到时候方大人可莫要心疼。”
花竹看向方池,他仍旧用那种凄惶无助的眼神望向自己。
这人不去做间谍,真的可惜了。
“你们将我家夫人带去了何处?”张主簿作势要抽方池。
花竹眉头紧锁,对主簿说道:“去找你们知府大人来,他来了我便告诉你们。”
“大人有什么话,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花竹将方池拉到身后护着,不说话了。
张主簿示意身后的差役再打,可那差役被方池冷冷的眸子一瞧,竟然往后退了一步。
“废物!”主簿呵斥了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夺过鞭子来,抬手要抽,却一下子对上了方池的眼睛。
方池那双杀人见血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张主簿。张主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他想不明白,刚才还凄惶无助的人,怎么一下子就换了副吃人的模样。
但他被方池看着,哪敢再开口再问?只能咬咬牙,出门请知府大人去了。
花竹故技重施,让老鼠顺着方池的裤腿爬上去,咬断他手上的麻绳。
麻绳一断,方池啪啪几下,从袖中飞出几柄匕首,匕首刀柄朝前,将屋内几个看守打昏了过去。
然后方池右手抱起花竹,左手拎上望舒,跃上房顶偷溜了出来。
花竹被人抱着,模模糊糊地想:自己最近与方池过于亲昵,大概方池这段日子里,也演够了任性小厮的角色,等出了镇江府,万不可再这般。
第23章晓夏来信,红云一骑绝尘
三人运气不错,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就这么顺利地出了镇江府衙。
花竹见望舒被拎着,本想出声提醒方池,但又怕耽误赶路,只好让望舒受些委屈。
宋凌等在半路上,见三人赶来,从方池手中接过望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望舒双脚落地,一股脑儿大哭出来。
花竹抱住他安慰了一会儿,就听到宋凌招呼众人上路。
“我们这是去哪儿?”花竹轻声问道。
“先去和驭灵人汇合,然后去飞花堂。”
飞花堂。
他上一世的丧命之地。
花竹压下心中难捱,尽力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和驭灵众人汇合后,一路朝北往泗州的飞花堂去。
被解救出来的驭灵人不少,一辆牛车和一辆马车都拉不下,有些人只能跟着车走。
“辛苦各位,我们这么多人走在路上,必然惹人注意,只能委屈大家装扮成往押送囚车的模样。”宋凌是飞花堂的人,路上的一切,所有人都听他安排。
驭灵人中一个叫做东叔的人摆摆手,代表所有人表示不介意。
“多谢少侠救命之恩,在下想问问,等到了飞花堂,我们这些人要如何安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身后的驭灵人纷纷附和。
“到了飞花堂,诸位先修养几日。等修养好了,若是愿意留下来做事,那便留下,若不想留下,飞花堂会给各位通关文牒,可回到家乡,亦可前去北梁。诸位往后的人生如何,就要各凭本事了。”
“少侠,不知你要对严丽君那毒妇如何处置?”
严丽娟是镇江知府的妻子,正是那日花竹两人去洪府拜访,躲在后院啼哭之人。她亦是驭灵人,靠着驭灵人对她的信任,借官府之名将眼前的驭灵人们私自虏来。方池解救驭灵人之时,她正在仓库,索性绑了一起带走。
洪知府丢了妻子,也难怪他宁可得罪朝廷,也要强留下花竹审问。
花竹看着她和严丽娟有几分相似的面容,想起那次在公堂上严丽娟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对此人无甚好感。
宋凌看了方池一眼,说道:“此事牵涉到飞花堂的一桩旧案,还是要等到了飞花堂,交由堂主处理。”
众人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再问,纷纷表示,希望赶紧上路。
宋凌却不着急,解释说如果一直赶路,反而显得心虚,让大家就按照朝廷押送囚犯的节奏走便可。
于是众人在离扬州不远的地方,找了个驿站落脚。
刚到驿站,就听说有方大人的家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既然互换了身份,自然是花竹去拿。
半个时辰后,花竹绯红着脸回来,一把将信笺拍在方池面前的桌子上,扭头就走。
方池看了眼那封信,见自己名字旁边画着一朵荷花,不用说,里面肯定是女子常用的花笺。
他拿起信,一股香气顿时直冲面门。这封信在路上颠簸了这么久,还有如此浓郁的香气,可想而知,它刚被寄出的时候是多么的香气四溢。他憋了笑对着花竹快要走到门口的背影道:“有闺信传来,方大人真是好福气呀!”
花竹本来手都快摸到门扇了,听到这句话像被点了爆竹一般跳起来,几乎是吼着对方池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从到驿站开始,就一直听到这一句话。连赶车的车夫都紧盯着这信瞧,那眼神,简直是在给我随份子钱。你这信,我揣在怀里也不是,拿在手上也不行,你是不是故意的,今天支使我去替你做这……事!”
他本想说“做这丢人现眼的事”,但是转念一想,给方池寄信的女子,多半是他心爱之人,这样说对方的心上人也不好,最终只干巴巴地挤出了一个字。
方池听他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通,心知他这一趟受的委屈不小,弯眉笑了笑,招手让他坐过来。
花竹深知自己没有这个福气,摆摆手转身要走。
方池见他当真,赶忙解释:“晓夏寄来的,是你那案子的事情,快来。”
花竹虽然尴尬,但是听得是与自己有关的事情,当下停步,拉了一把椅子坐过去。但是仍然离放信笺的桌子一段距离,想是一路上受够了这封信的摧残,现在只想躲的越远越好。
方池拆开信,果然一阵香气扑鼻,呛得他直咳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罢这封香气四溢的信,他转手递给花竹,见花竹仍旧不想接,给他解释道:“晓夏说临安城内有变故,让我们尽快回去。”
花竹拿过信笺,屏住气快速浏览了一遍。
“她说刘帙晚带她逛街,看到一个金蝶步摇,被人抢先买了去,让你慢慢帮她找了带回去。怎么会是催你回去?”
花竹把信笺递回给方池,方池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要。
“晓夏与我有约定,此行我会告知她我们的行踪,但她无事不会写信。若是写信,那便是反语。”
“反语?”
“慢慢归便是速速归的意思。”
“逛街那段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帙晚会和晓夏一起去逛街?”
“晓夏和你的婚约已然解除,刘帙晚和赵妙心的婚事也已经告吹,他把主意打在晓夏身上不足为奇。”
花竹想说什么,犹豫了一番,最终没有开口。
“放心,”方池猜到他心思,“晓夏不会上当的,她一心要做大夫,早就发过誓,不能被婚姻拖住脚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二日清早,还没出驿站,花竹便提出要学骑马。
这次大部队慢悠悠地往前走,花竹坐车也是一样。但他觉得,自己毕竟顶着方池的名头。这边关的少年将军,总不能一路坐车,到时候真被有心人查起来,怕是要漏了马脚。
方池听他这么说,当即让出自己的马给花竹用。花竹决心不再与他过分亲昵,摇头拒绝后,自己去马厩里选马去了。
宋凌正在刷马,见花竹进来,寒暄几声,随手牵出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给花竹。
“这匹马是我一直骑的,给花大人用。”
花竹连连摆手,他是驭灵人,刚进马厩,就感知到这匹马不是好相与的。
见花竹不要,宋凌却是犯了难:“花大人若看不上我的红云,那便只有骑堂……方将军那一匹了。若花大人用了拉车的马匹,我这一匹恐怕是难上套引子。”
花竹知他说的是实话,这匹枣红马性烈,花竹能感受得到。
“要不我去问问将军?实在不行,我们沿路买一匹也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花竹本就是来借马,也不好挑三拣四,拦了要出去的宋凌,说道:“如此多谢宋大哥,就这一匹吧。”
宋凌将马刷递给花竹,示意他给红云刷刷身子。
花竹接过马刷,刚走近红云,它连打三个响鼻,喷了花竹一身鼻涕。
花竹其实有些怕马,虽然他与世间的动物们天然亲近,但唯独对马有丝丝恐惧。究其原因,是花竹十五岁那年,突获驭灵力,当时他年少气盛,当即就去车马行租了一匹马。结果他不懂得控制自己的驭灵力,一下子释放了很大的力量,那马害怕非常,拔足狂奔。当天花竹从马上摔下来,断了胳膊,养了大半年,期间没少遭来自常家众人的白眼。
但是今天,花竹为了方大将军的名声,还是要再学骑马。
他坐在马背上,战战兢兢地牵起缰绳。
方池正好来牵马,见花竹一副坐在炸药上的模样,翻身上马,坐到了花竹身后。
红云身上重量陡增,十分不满意,一个扬蹄,就要将方池甩下身去。
方池紧了紧缰绳,一双长腿夹紧马肚,又探身摸了摸红云的鬃毛,三两下就安抚好了枣红马。然后缰绳一抖,就这么和花竹共乘着出了门。
“你下去。”花竹感到方池的双臂圈着自己,耳根红了红,他生怕方池察觉,着急将人赶下马。
方池在他耳边轻轻叹了口气,把缰绳归还给花竹,又嘱咐了他两句,规规矩矩地翻身下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瞬间,花竹又为刚才自己想多了,感到有些懊恼。
方池骑着自己的黑马出门,宋凌和驭灵人一起赶车。
花竹坐在马背上,直觉这匹马不愿让自己骑。
“双腿夹紧些。”方池从花竹身后缓步跟上。
花竹依言照做,没成想他双腿一夹,红云一个窜身,一下飞奔了出去。花竹骑在马背上,顿时慌了手脚,他拉了几下缰绳,红云理也不理,撒着欢往前跑。
马跑得虽快,但也没什么危险,方池并不着急,而是慢慢从后面追上来。
“慢慢拉紧缰绳。”方池对花竹道。
花竹又拉了两下,红云仍旧扬蹄飞奔。
“你要强势些,让它知道你比它更强,这样它才会听话。”
花竹坐在马背上,被颠得有些想吐。这时两匹快马疾奔而来,从两人身旁擦过。
方池看了那两乘马一眼,冷哼一声,继续指导花竹骑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双腿夹紧,控制住马,缰绳拉紧,强势一些!”
花竹此时却是有些走神儿,他在心中反复琢磨着方池的话。大概方池所说的,才是世间万物的生存法则,无论是动物,还是人,都不需要喜欢你,才会臣服于你。想要对方听话,只需要用权力和气势控制住对方即可。
想到这里,花竹忽然觉得有些悲哀,自己残留在心中的、属于上一世的善良,说不定在这一世,还会害得他死无全尸。
方池见花竹神思恍惚,大声喊道:“拉缰绳!”
花竹转头看了他一眼,却如同没听到一般,慢慢松开了缰绳。
第24章驯马成功,众人夜半失踪
花竹双臂抱住红云的脖子,左手搂着它,右手一下下地在马鬃上面安抚着。他释放出一点点的驭灵力,想要缓解红云的紧张,但驭灵力过于微弱,没起到任何作用。
花竹索性双手在马脖子上一圈,两手交握,摘了银镯。
这次他再次释放自己的驭灵力,一下下地安抚着马匹,红云不再躁动,慢慢缓步停了下来。
宋凌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匹杂毛的马,也从后面跟了上来。
“驯服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心道只是暂时压制住了,但也不敢说实话,只是笑笑没搭腔。
方池从怀里拿出一方手帕,朝花竹丢过来。
“擦擦汗。”
花竹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已是大汗淋漓,只是不知这身汗,是骑马颠出来的,还是用驭灵力逼出来的。
“花大人好本事,红云可不是匹好驯服的马。”
花竹朝他一笑,点了点头,他还分了一半驭灵力在控制红云上,并不想与他闲聊。
哪知宋凌并不是个有眼色的,见花竹不说话,反而自顾自地跟他絮叨起来。
“花大人是如何让红云知道你更厉害的,没有扯他的马鬃吧?”
“那自是不敢。”
“堂……将军说得没错吧,驯马还是要有气势,你比它厉害,它自然就会臣服于你的。”
“也不一定是如此。你看那严丽君,便是用自己的权势让一众驭灵人服从,但是此刻,他们可都想着要她的命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你的意思是?”
“心甘情愿的服从,才是长远之计,迫于淫威的臣服,终究会叛变的。”
“那红云此刻,对你是心甘情愿,还是迫于形势?”
花竹苦笑,心道这宋凌还真是伶牙俐齿,说道:“我估计它是迫于形势。”他想了想,又问宋凌:“你是如何驯服红云的?”
宋凌看了眼一直跟在花竹另一侧的方池,见他点头,对花竹说道:“我是驭马人。”
“驭马人?”
宋凌哈哈一笑,“这是我自己起的名字,就是擅长驭马的驭灵人之意。我这种人可是非常珍贵,在战场上能扰乱对方的骑兵。”
花竹随即了然,这世间的驭灵人都有自己的专长,有些人是驭狼,有些人是驭马,有些人是驭鸟类,有些人是驭猫狗。
但花竹却是全类皆通。
他的驭灵力不同于寻常人,能力既高且杂,故而田妈妈说这种情况百年一遇。
宋凌还在身侧絮叨,话题却已从红云变成了方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将军当时就生气了,半夜独自一人,溜进敌方阵营,将人头塞进了对方主帅的被窝。第二日,他们主帅在营地里发脾气,我们这边都能听到他的大嗓门。当天敌军就后撤几百里,再也不敢派细作过来了。”
“还有一次,敌方不知从哪也找来了一个‘驭马人’,害得将军在战场上落马摔了腿,偏巧对方一员大将杀至,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我们将军自己给自己接上了骨……”
“宋凌!”方池一声呼喊,打断了宋凌的讲述,也让已经听得入神的花竹回了神。
“管好你的马!”方池话中含着些怒气。
刚才花竹听得太入神,一时间忘记了分驭灵力给红云,红云失去了控制,复又狂奔起来。
宋凌莫名其妙被方池训斥,也不生气,纵身一跃,落在红云背上。
“花大人,我来教你驯马!”
花竹刚放出去的驭灵力,马上又收了回来。
红云感到背上一沉,又是一个扬蹄,想要将人甩下来。
宋凌拉紧缰绳。
红云见此法无用,拔腿狂奔,一下子将方池甩在后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凌就在自己身后,花竹不敢使用驭灵力,红云却跑得越发奔放恣意。
“你不是驭马人吗,怎么管不住你自己的马?”
“别慌,它每月都要这样来几次,等我彻底驯服了它……”
“你还没彻底驯服它吗?”花竹顿感绝望,自己的驭灵力不敢用,宋凌这人,又不靠谱。等会儿两人摔下马,受伤倒是小事,万一给人看见,自己顶着的“方大将军”头衔,可是要跟着一起堕了。
方池见二人共乘一骑奔走,将自己落在身后,眉头紧了紧。他脚在马镫上一踢,随后在空中几个踏步,超过了红云。
红云正在发狂,载着花竹和宋凌一路狂奔。方池落在一颗树杈上,头下脚上的倒挂着,等红云从树下奔过的时候,一把拽起花竹,将人从马背上提了起来。
“宋凌……”花竹担心红云伤了宋凌,双脚落地后,第一句话就问宋凌怎么办。
“不必管他。”方池一个呼哨,他的马从远处跑来,“他若想彻底驯服红云,是要暂时牺牲一下自己的。”
花竹还是不放心宋凌,毕竟今日红云这祸端,也算是因自己而起。他铺开自己的驭灵力,找到红云,一下下地安抚着它。
不一会儿,宋凌就骑着马欢天喜地地回来了。
“将军,你猜怎么着?”宋凌坐在马上,抚摸着红云的脖子,“我今日驭灵力大增,往日要一个时辰才驯好的马,今日只消一刻钟便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见他如此兴高采烈,不想坏了他的兴头,没有一下子把放在红云身上的驭灵力收回。
方池不甚赞赏地望向花竹:“此时的苦难,是为了更长远的利益,你现在不让他有所牺牲,往后……”
方池话未说完,见花竹一脸疲惫,止了话头,让他靠在自己怀中休息。
一行人如此赶了一天路,直到夜幕降临才停脚歇息。
花竹在马背上颠簸了一整天,感觉屁股已经变成四瓣儿。双脚落地后,仍旧有种不真实感,只觉得整个人还是一颠一颠地似在马上。
宋凌招呼着望舒,两人去安置驭灵人和马匹,方池则拿了行李在原地挑挑拣拣,并没有进店的意思。花竹神情恍惚,也没心思去管众人,只盼大家都不要注意自己才好,独自一瘸一拐地往店里走。
进店环顾四周,见有一个空桌,花竹慢慢往那边挪。他还没走到桌子旁,就见方池已经后发先至,拿了行李里面的不知什么衣物,一股脑儿地往凳子上面放。
等他铺好,正好花竹走到桌边。方池指了指堆满衣服的板凳,示意花竹坐。
此刻不是逞强的时候,花竹没有推辞,乖乖地坐在那堆衣服上。等众人都围着桌子坐定,才发现自己因为屁股底下坐着一大团衣服,足足比其他人高了一头。
他俯视着一桌子菜,认命般地叹了口气。但他毕竟已经颠簸了一天,此刻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伸筷赶紧填饱肚子。
下了饭桌,花竹径直去了马厩。红云正在饮水,花竹伸出一只手,举在红云面前,红云抬脸嗅了嗅,又别过脸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拿出马刷,帮它刷背。
刷了半盏茶的功夫,红云渐渐和他亲近起来,不再抗拒花竹,反而用头去拱他。
花竹复又想起今天和方池关于驯马的争论。
如今看来,自己和方池都错了,驯马并不是一味用强,亦不是一直讨好。善良是要建立在力量之上的,两者需要互相配合,缺一不可。如果自己未曾露出过獠牙,红云自是不会让自己靠近的,但若自己一味强势,那便会如同宋凌一般,每个月还要忍受几次红云的挣扎。
可是驭灵人呢?
他们从未伤害过人,只是利用自己的特殊能力娱乐他人,现在却被利用和欺负。
花竹叹了口气,一下下地给红云刷着背,一时间,竟与它同病相怜了起来。
当晚,花竹趴着睡了一宿。他睡得很熟,除了做梦都在骑马以外,可说是难得的一夜好眠。
如此走了两天,一行人出了平江府,进了建康府境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两府交界的地方总是荒凉一些,但是好在仍旧有客栈可以投宿。方池见花竹骑了两天马,人都跟着瘦了一圈,晚上索性要了一间上房给他。
花竹并不想多花银子,况且无论睡在哪里,自己肯定是要趴着睡的,这床褥如何,对他并无太大影响。但房间已定,也不好再退,推辞了半晌,最终换方池住了进去。
方池回了房间,觉着花竹每日骑马,对他来说也过于辛苦,可那人愣是一声不吭,除了最近走路越来越瘸,人越来越消瘦,看不出与平日有什么分别。
于是方池在行李中翻找一番,扯出几件衣服,准备给花竹缝个垫子明天用。
方池从未用过针线,但无论是小时候看阿娘缝补还是长大后见晓夏绣花,都不觉得有多难,算是看过了猪跑。心想即使自己缝得不怎么样,但出门在外重在实用,只要能用,就比没有强。于是下楼去跟店家借针线。
拿了针线回来,方池刚走到自己房门前,只看了一眼,便觉不对。
方池常年在外,一向谨慎,特别是这次带着花竹出行,更是小心非常。刚才他出门的时候,右边门扉并未完全关上,而是故意留了一个小缝。现在这房门关的严丝合缝,若不是忽然一阵大风吹来,就是有人从门口进了房间。
可这间上房的位置,清幽隐蔽,哪里来的大风?
方池想到三日前花竹学骑马的时候,从身边飞奔而过的那两乘快马。
江湖上要打劫,多半会差人先去探探路。
自己这一行人,恐怕是被人盯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思及此处,方池并未进屋,而是转身往另外两人的房间走去。他先是去了花竹房间,见那人趴在床上睡的正酣,望舒也四仰八叉地躺在榻上,心下稍定。又去了宋凌的房间,见他也在呼呼大睡,转身掩了门,往自己房间走。
这间客栈投宿的人并不多,到了夜间就显得很是安静。方池见小二在门口打哈欠,一下子也觉得有些困倦,想来大概是自己多心,加快了脚步准备赶紧回房缝好垫子就寝。
然后他就听到“咔嚓”一声,似乎是有人开窗的声音,再仔细听又是同样一声,像是从花竹他们那两间房里传来的。
方池刚刚放松的神经马上又紧绷起来,两三步跑了回去。
这次推门却见宋凌已经不在房中,但是窗户已然被打开。他顾不得其他,转身去了花竹房里,同样,窗户大开,但是一个人都没有。
第25章镜水出月,驭灵众人恶斗
方池跳窗往外追,跑出去几步,就听到打斗声。待到他追近,正好看到宋凌和两名黑衣人在缠斗。
方池提剑上前,与其中一人对打起来。那人见他功夫比宋凌还要好,一副很是吃惊的模样,转身便逃。方池一面在后面追,一面留心周围的动静,寻找花竹和望舒。
西边传来一声大喊,虽然不是方池识得的声音,但是他仍旧朝声音的来源处飞奔而去。
待他走近,还没见到人,就又听到一声惨叫,那声音是花竹的,方池再熟悉不过。
然后他看见花竹半边身子是血,牵着望舒,摇摇晃晃地朝自己跑来。方池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见花竹身后寒光一闪,一把匕首朝着他的后心直直扎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匕首被方池手中飞出的长剑打落,方池迎上快要跑到自己身前的花竹,抱起人往回跑。他抱着花竹,又提着望舒,几息之间,却又被身后之人追上。
方池只好抽出腰间软剑,转身迎战。
来人功夫并不如何地好,方池对付他绰绰有余。但几招之后,之前两个黑衣人赶到,见坐在地上的花竹和昏过去的望舒,举剑就刺。方池既要与黑衣人缠斗,又要保护花竹二人,一时间显得有些左支右绌。
花竹眼见自己成了累赘,又见自己面前几人刀枪往来,自己根本帮不上手。他来不及召唤动物,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头就朝黑衣人丢去,只盼着吸引一个敌人过来,帮方池减轻些负担。
此刻方池似乎是故意卖了个破绽,让对方的剑递了个近身,紧接着狼腰一扭,直取对方侧身。那人未料此招,慌忙避过,一时间重心不稳,撞上了身侧的另一个黑衣人。
这样的一片混乱中,花竹掷出去的石头,还真就命中了一个。被砸到的那人像是受了什么侮辱一般,顿时大怒,挺剑就朝花竹攻来。
花竹见势不妙,转身便逃,可他本就不会武,今日身上又负伤,只堪堪躲过了一剑,便中了后招,后肩被长剑刺中,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黑衣人提剑朝花竹心窝捅去。方池左手一扬,从怀中甩出一枚玉佩,直打此人太阳穴,将人打了一个趔趄。
花竹得了喘息的功夫,抬腿想跑。但他流血过多,脑袋晕晕乎乎,脚下也不听使唤,试了好几次都没迈开步子。
追着花竹的黑衣人调整好,挺剑刺来,花竹摘了银镯,想要召唤一只鸟雀来琢他眼睛。未等他发力,忽然间一群蜜蜂飞至,眼前的黑衣人被蜜蜂包围,顿时乱了手脚,手中长剑一阵乱劈。
花竹定睛一看,原来是东叔带着一众驭灵人赶到。他长出一口气,将银镯戴回腕上,看来今夜自己无需暴露身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池那边结束了战斗,宋凌也赶了过来。
众人解决了黑衣人,却发现严丽君不见了。
“那毒妇趁乱逃跑了?”东叔被严丽君害得家破人亡,最是恨她。
驭灵人们一时间议论纷纷,有提议去将她捉回来的,也有想赶快往北走,尽快去飞花堂拿了通关文牒回家的。
一片议论声中,方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大家纷纷安静下来。
草丛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有能驭蛇的吗?”宋凌发觉了什么,一下子窜上红云的背。
他这么一说,众人也发现,草丛里一阵阵的嘶嘶响声,随后几条游蛇从里面探出头来。
驭灵人中有几个是控制蛇蟒类的人,当即站了出来,将游蛇驱走。
“这群蛇不像是随便出现的。”方池看了看花竹,“你怎么看?”
“严丽君是驭灵人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的,她就是靠驭灵人的身份,让我们放松警惕,才将我们骗来的。”
“她能控制的动物是什么?”
众人沉默了一阵,最后东叔说道:“黄鼠狼。”
话音未落,三只黄鼠狼从树后窜出,直奔宋凌而去。宋凌还坐在马上,红云受惊,拔腿狂奔起来。
黄鼠狼们见红云奔走,并不追赶,而是齐齐转身,朝方池而去。方池随手捡起一根木棍,与三只黄鼠狼斗做一团,他招式凌厉,却并不下杀手。
众驭灵人看在眼里,心中都不禁一暖——他们终日与动物为伍,对世间的动物,都有着极为亲近的情感。大多数时候,即使两个驭灵人为敌,没到逼不得已,是不会杀死对方所控制的动物的。
动物是无辜的。
众人正暗自佩服方池的时候,树林中传出一阵沙沙声,原本栖息在树枝上的鸟雀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
突然间,一群鸟雀惊恐地振翅而起,从林中冲出一只棕熊和三只虎豹,朝众人扑来。
大家见是猛兽,纷纷退开。
驭灵人中,大多是能控制小动物的人,就连能控制黄鼠狼和游蛇,都算是个中翘楚了。此刻出现猛虎熊豹,众人只有逃命的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池一下跳出黄鼠狼的包围,手中换上长剑,一个横拦,挡住两只老虎的去路。他一人斗两虎,显得有些吃力。但花竹也顾不得帮他,摘了银镯,努力操控起另外的一熊一豹。
花竹如今对驭灵力的控制见涨,但同时控制两个猛兽,对他来说仍旧有些吃力。更何况,他能感觉到,这一熊一豹,是有人在背后控制着它们的。他相当于用一己之力对抗两只猛兽和两位驭灵人。
此刻情势紧急,敌方实力强劲,只可智取。花竹让自己冷静下来,最终只选了豹子来控制。他控制着豹子,让他利用速度优势,绕到棕熊背后攻击。
若这两只猛兽能够自觉缠斗在一起,那么自己就省了很多力气。
豹子在花竹的控制下,绕到棕熊背后,棕熊反应也十分迅速,一转身便将豹子扑倒在地。花竹让豹子用利爪划伤棕熊的背部。棕熊愤怒地咆哮一声,用巨大的熊掌猛地击打地面,试图震慑豹子。
无奈这豹子是被花竹控制着的,并不会因为棕熊的恐吓而退缩。
花竹控制着豹子跳到棕熊的头上,用尖锐的牙齿撕咬着棕熊的耳朵。棕熊痛得狂吼起来,它猛然站起身来,试图甩掉豹子。
这样来回斗了几次,豹子终于产生了对棕熊的仇恨,无需花竹再控制它,它便主动和对方缠作一团。
花竹得了空,回援方池。他刚转身,就见一只老虎跃起,扑向方池。
方池反应迅速,也跟着一跃而起,躲过了老虎的攻击。然后他趁机用长剑刺向老虎的侧腹,使其痛得倒退几步。另一只老虎则跟在后面,正伺机而动,方池瞅准机会,猛地从袖子里飞出一柄匕首,直插老虎眼睛,匕首脱手后,方池立时往横里跳开,躲过了老虎的猛扑。
“少爷小心!”望舒尖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还没来得及反应,忽觉右肩一痛,竟然是刚才那熊,他已经摆脱了豹子的追击,一掌拍在自己身上。
花竹见刚才自己控制的花豹浑身是血,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看。棕熊挨了一剑,眼看就要发狂。那只被方池戳瞎一只眼睛的老虎,正围着两人绕圈。
局势一时间逆转,对己方很是不利。
“认输吧!‘镜水出月’的人来啦,你们跑不了了。”严丽君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花竹和方池,正与猛兽斗得难舍难分,却没注意到一众驭灵人,已经抓来了躲在暗处控制动物的严丽君。
严丽君一开口,方池的肩膀忽然紧绷起来。
“‘镜水出月’是什么?”花竹忍着右臂的剧痛,朝方池问道。他记得简乔在风月楼临走的时候,似乎说过什么“初月”,当时花竹没有听懂,如今再次听到,心中不禁一震。
方池并不答,只是喊宋凌带着众人快走。
众人却是不走,召集了一群小鸟小鼠,要与野兽们决一死战。
“去找野兽背后的驭灵人!”花竹话没说完,对面的棕熊已经不耐,一双熊掌,再次朝他扇来。
方池隔剑来挡,花竹调动全部驭灵力来控制另外的虎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草丛中的几条游蛇又冒出头,嘶嘶地围着驭灵人示威,不让他们离开。
东叔屏退游蛇,领着众人分散开,去树林中寻人。
花竹正专心控制着两头猛兽,忽然感到小腿一痛,发现是两只黄鼠狼站在他身后,在他小腿上咬了一口。严丽君被驭灵人绑在一棵树上,没被带走,此时正控制着两只黄鼠狼,攻击花竹。
花竹一个分神,手中的豹子被躲在暗处的驭灵人夺回了控制,直朝方池后心扑去。
“小心!”花竹想再夺回对豹子的控制权已经来不及,情急之中,只能开口提醒。
严丽君发出一阵大笑。
方池一个矮身,躲过了豹子这一击。
花竹心中一阵愤怒升腾而起,立时对严丽君起了杀心。他召来一只雌鹰,让它一口咬死了严丽君的一只黄鼠狼,随后,指挥着雌鹰朝严丽君扑过去。
严丽君却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了麻绳,见雌鹰扑来,转身便逃。
她这一逃,正好和抓人回来的东叔众人打了个照面。严丽君一向心狠手辣,控制着仅剩的那只黄鼠狼,朝众人扑咬过去,她自己也抖出袖子里的匕首,朝着走在前面的驭灵人连刺两刀。
驭灵人一众,本就对她恨之入骨,这一下更是犯了众怒。除了绑着人质的东叔等人,其他人一拥而上,纷纷要杀了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别杀她!”宋凌策马而归,一边喊着,一边加入方池和棕熊的战局。
花竹见严丽君被众人围攻,索性不去管她,放开对鹰的控制,将豹子和老虎引到树林里,让它们自行回家——他能感到这两只猛兽,已经没有其他驭灵人在操控。
不多久,众驭灵人打死了严丽君。
方池站在旁边叹气。方才他若拼死一救,确实能在众人手下救回严丽君。但他知道,若是此时硬救严丽君,恐怕后面的路上,自己便和一众驭灵人有了嫌隙。
回飞花堂的路才走了一半,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留下隐患。
东叔将绑来的三个人推到花竹和方池面前。
“本来还有一个,但这三个人帮他跑掉了。”
“谁派你们来的?”方池只能转而审问这三人。
那三人并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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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来的是什么人,为何来劫人的也是驭灵人?”花竹问方池,“严丽君说的‘镜水出月’是什么意思?”
花竹今天右肩连续受伤,身上一片血红。方池抬手点了他的穴道止血,又轻轻提起他肩上已经破碎的衣服,防止黏在伤口上,后面不好处理。
“到底是怎么回事?”花竹不太在意自己的伤势,反而对严丽君的来处十分好奇。此次镇江一趟,他有太多疑问,但方池总是拖着不讲,他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也担心自己再等下去,恐怕哪天送了性命,还被蒙在鼓里。
“镜水出月是……”方池话刚说了一半,手中长剑蓦地甩出,一下子戳在蹑手蹑脚往外走的望舒身前。
望舒吓得一激灵,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他回身跪倒在花竹身前,哭喊道:“少爷对不起!”
第26章飞花堂内,偷听正被发现
望舒这一跪,花竹的脸也跟着沉了下来。
望舒一直在给常家传信,花竹是知道的。方池在边关多年,各种细作都见过,望舒的小动作自然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但两人十分默契地,谁也没有拆穿,就是想等着看,望舒能招来什么人。
看看常家的水,到底有多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想到严丽君说来的是“镜水出月”的人。
所以这“镜水出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对于花竹来说,格外重要。
刚才方池没说完,等花竹后面再问,他却是什么都不肯说了。
花竹以为他对望舒的通风报信生气,连着给对方赔了几个不是,方池仍旧守口如瓶。
花竹只能来问望舒。
“少爷,我真的不知道。老爷让我告诉他我们去了哪里,除此之外没跟我说别的。”望舒哭得双眼通红,“我真的很怕他再打我屁股。”
花竹看着他不说话。
“少爷,我真的不知道老爷要杀人。我要是知道,就是他把我屁股打开花,我也肯定不会告诉他的啊!”望舒说着,吭吭唧唧地又要掉下眼泪来。
花竹递给望舒一些碎银,“你拿了行装,回临安吧。不然等到了飞花堂,他们若要再审你,恐怕你熬不过去。”
飞花堂审人,花竹上辈子见识过。望舒跟了他这几年,虽然有错,但毕竟是个孩子,他不想他受这遭罪。
望舒抽抽嗒嗒地拿了东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确实不知道。”方池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花竹身后,忽然开口说话,惊了花竹一跳。
“明日便到飞花堂,你还是不肯告诉我吗?”
“说来话长。”方池眼神闪烁。
这便是不肯说的意思了。
方池不再提此事,三两下帮花竹收拾好行李,嘱咐道:“到了飞花堂,你听我安排,切勿擅自行动。”
花竹点头,心道我上一世死在此处,这一世最不想做的事情,便是在飞花堂里转悠了。
第二日到了地方,出乎花竹意料的是,这一世的飞花堂没在山上,而是在泗州城内一间江南风情的大宅子里。宅子里有湖水,有连廊,还有假山,甚至门口还挂着“姚府”两个字。
并不是花竹上一世被带去炼刀之处。
花竹一肚子疑问,但都不好问出口,只是听了方池安排,在自己的房间里闷了一天没有出门。他手上的银镯黑了三分之一,睡眠也跟着减少,花竹才睡了两个时辰,人就醒了过来。
今晚难得月明星稀,他索性从床上爬起来看月亮。
自从出了临安城,一路上的月色都十分明亮。院子里的影壁在月光的映照下,仿佛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本清晰可见的壁画,此刻在月光的柔化下,变得若隐若现,仿佛被一层神秘的面纱所遮盖。月光透过叶间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影壁上,为眼前的壁画增添了几分朦胧美感。
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了远处竹林的沙沙声。花竹静静地在宅子里绕了一圈,任由月光洒满全身,感受着这份温柔与宁静。
花竹赏完了月,正准备往回走,就听到远处一男一女的说话声传来。他担心对方是深夜私会,不想撞破二人,转身在假山后面躲了,准备等下离开。
一对男女在凉亭中坐了下来。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男子说道。
“我等不及了,月底他就要炼刀。到时候……到时候……”女子声音里带了呜咽之声。
花竹听到炼刀二字,跟着一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上一世的惨死。
说话的二人却没有让他在自己的思绪中沉浸下去,只听那名男子很快说道:“方池那边怎么办?他肯定不会让你去换人的。”
花竹听二人提起方池,更加好奇,身子贴近了假山,继续听下去。
不料那女子却不再答话,寂静了一阵,方池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
“姚姑娘,查得怎么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女子答道:“你给我的那种符号,确实在北梁士兵的脚踝上见过。”
方池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亭子边,花竹便看清了他的脸。这张脸不像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那么活泼,在月色的笼罩下反而带上了许多严肃和哀愁,一时间,花竹几乎有些认不得方池。
“我此次带回的驭灵人,有些脚上也有类似的刺青,只可惜还没问到什么,严丽君已死。”
方池转回身去,掏出一块玉牌放在桌上,姚姑娘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又将它交给对面的男人。
“看来镇江那边,确实是‘镜水出月’。”
她说“镜水出月”四个字的时候,语气十分不一般,听起来仿佛有什么特殊含义一样。方池二人的反应,也证实了他的感觉,因为谈话一下子中断了,很长一段时间,大家谁都没有说话。
“‘出月’那边被毁,此事恐怕难以善终。”男子说道。
方池给自己倒了杯茶饮了,却不再提此事,只是朝姚姑娘问道:“听说乔古荣也搜集了一批驭灵人?”
女子脸上落下两行泪。
“飞花堂倒是做起了驭灵人的买卖。”男子接过来话茬。
“驭灵力高的挑出来炼刀,驭灵力低微的,估摸着要卖去北梁。”那女子说道,“慧慧也被抓了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打算怎么办?”
“你救出来的这批驭灵人中,可有驭灵力高超的?”女子想拉方池的衣袖。
“没有。”方池不着痕迹地避开。
一阵沉默后,姚姑娘再次开口,她并不气馁,继续祈求道:“你身边那人……我见了。我知道你不愿意让他涉险,但慧慧毕竟是我骨肉,如若事成,飞花堂主之位归你所有。”
“我不稀罕。”方池仍旧拒绝。
“飞花堂是你一手发展起来的,难道你甘愿一直被他们所控制吗?”
方池没有回答。
“你一直瞒着他,也不是办法。”男子的声音传过来,“你若想要长久,总是要告诉他的。”
又是一阵沉默后,那男子低声说道:“毕竟他父亲,当年是死在飞花堂手中的,而且你又……”男子似乎说道了为难之处,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他如今做了县尉,难保不会查起此事,到时候引起误会,你得不偿失。”
“我与他之间的事情,我自会处理。但让他去飞花堂做人质,此事太过冒险,我不同意。”
“若他自己同意呢?毕竟乔古荣可算是他的杀父仇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事牵涉众多,莫要同他提起。”
姚姑娘见方池一直不松口,换了个话题说道:“我听宋凌说,你们在镇江的时候,你在他身边睡着了?”
听到此处,花竹心中一动,在镇江的时候,方池几乎夜夜与自己睡在一起,难道他们口中这个“他”,竟然是自己吗?自己做了县尉这一处,也确实对得上。但父亲的死……自己父亲的死,不是一场意外吗?
花竹还要再细想,方池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那又怎样?”
“你从来不会在任何人面前睡着。”姚姑娘说道,“你相信他不会害你?”
“不是。”
“不是相信,那便是甘愿了?”姚姑娘的声音拔高了些,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意味。
借着几人说话声的掩护,花竹微微挪了下脚,想让自己稍微舒服一些。他需要捋一捋刚才听到的话。可纵使他极其小心,脚步一动,还是被凉亭中的男子听到了声响。
“谁在那?”随着他的声音,一枚铜钱直朝着花竹身前的这座假山打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7章往事难追,花竹协助查案
花竹自假山之后悠然转出,眼中带着几分惊讶。他踌躇片刻,支吾道:“我……我原以为……二位在此幽会,未想打扰,故没有及时现身,唯恐惹人误会。”言罢,他面露尴尬,深怕被人认为有心窥探。
当提及“幽会”二字时,方池脸上忽地掠过一抹浅笑,仿佛春风拂过湖面,转瞬即逝。姚姑娘窥见这笑,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直直地盯着方池,半晌不语。
然后,姚姑娘几步上前,身形一矮,竟在花竹面前跪了下来。
花竹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手足无措,慌乱之中,亦只能随之跪下,以礼相还。
“求花大人救救小女性命!”姚姑娘声泪俱下,哀求之声,令人心碎。花竹闻言,心中一紧,不知所措。
方池伸手要拉她,哪知道她执意跪着,两人都是习武之人,一人要拉,一人要跪,一下子就较上了劲。
“姑娘先起来。”花竹也要扶姚姑娘,瞧见方池朝他摇了摇头,花竹已经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姚姑娘!”方池语气严肃起来,一下将她拔起。
姚姑娘虽然身子离了地面,双腿仍旧是跪着的姿势,方池拗她不过,说道:“有事请好好说,若他答应你,我绝不阻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姚姑娘得了方池的承诺,这才站起身来,朝花竹深深一拜,问道:“花大人听说过‘通天教’吗?”
花竹摇头。
“‘通天教’是大夏国内最近兴起的组织,也是目前江湖上最大的教派,他们专门做驭灵人生意。”
“驭灵人生意?”花竹脑中一转,“那和‘镜水出月’可有关联?”
姚姑娘向他投来赞赏的目光,“正有关联,‘通天教’分为金木水火土五个分部,也有人称他们为‘五行教’,他们贩卖驭灵人给北梁。‘镜水出月’是其中一个分支。”
“这是叛国之罪。”花竹紧了紧嗓子说道。
“也是暴利之事。”
“常家与‘镜水出月’有关联,难道他们背后是‘通天教’?”花竹看向方池。两人此次出来,本想调查常家栽赃自己一事,没想到牵扯出这么大的内幕。
“严丽君是常府管家的侄女,严管家肯定是知道的,至于常家老爷参与了多少,那便不好说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花竹想起望舒临走前说,是常老爷让他报告自己行踪。他沉吟了半晌,双手握起又松开,最后下定决心一般转向方池,问道:“所以这‘通天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方池颇为无奈地看了花竹一眼,说道:“‘通天教’水深,这趟水不好趟。”
“说来听听。”花竹知难而进。
方池却是不说话了。
“你若不说,我可是要说了。”姚姑娘看向方池。
方池叹了口气,肩膀往下沉了沉,解释道:“‘通天教’也称‘通天门’,由五个分支组成,按照五行划分。我们在镇江查抄的‘镜水出月’便是水行,意为空手套白狼的无本生意,负责拐卖驭灵人。飞花堂又称‘烈焰焚花’,是火行,负责打探各地驭灵人的情报,因为火代表破灭,取消息一用即毁,不会再传播之意。此外还有‘攀枝入市’,属木行,他们负责将‘出月’拐卖来的驭灵人,送入各地。‘敛金聚财’则属金,负责整个组织的钱财流通。金木这两个分支在哪里,目前还没有确切消息。至于属土的‘纳土通天’,则是整个‘通天教’的所在之处,这个分支,就连飞花堂,也没探到关于他们的任何消息。”
花竹消化了一会儿这些消息,说道:“飞花堂原来是通天教的组织,那你们既然是飞花堂的人,也是为通天教效力的了?”
“严格来说,只有我是。”姚姑娘朝花竹一笑,“我是飞花堂的分舵主。方池是朝廷的人,并不在飞花堂挂名。但飞花堂可说是方池一手挽救回来的,只不过被乔古荣钻了空子,坐上了堂主之位。”然后她指了指旁边的那个男子,“祝十三,和我们意气相投,留下来帮忙的江湖中人。”
“帮你女儿的忙吗?”
“正是。”姚姑娘眼神黯了下去,“小女也是一名驭灵人,因为驭灵力高超,被乔古荣捉去炼刀。”
乔古荣花竹是认得的,正是上一世那个控制金雕的驭灵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世的花竹,便是被他绑走炼刀的。
“你是想让我替她去炼刀。”花竹心下惨然,暗道宿命这个东西,躲也躲不掉。
“花大人驭灵力极高,若拿你交换,乔古荣定是愿意的。”姚姑娘怕他推辞,急急忙忙地补充道:“当然,我们会随你而去,到时候杀掉乔古荣,夺回飞花堂。”
未等花竹回答,方池插话进来:“此事只有五成把握,不可冒险施行。”
“我爸爸的死是怎么回事?”花竹还记得十三说乔古荣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之事。
十三看了眼方池,见他没说话,朝花竹问道:“你父亲可是花吟?”
花竹点头,说道:“但是家父一直在临安——”
“那个时候,飞花堂还在临安,你父亲正是为飞花堂效力。”
“他是个商人……”花竹话未说完,已经了然,若是做情报生意,商人的身份是再好不过的。
十三见他明白,继续说道:“我那时候帮你父亲做些跑腿的工作。有一天,春娘找到我,让我去镇江,帮她找一个叫做刘易的人,偷一本账册。”
“春娘是谁?”花竹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不记得春娘?”十三瞟了一眼方池,见他微微点头,才继续说道:“她是你父亲要纳的侧室。”
他这么一说,花竹似乎想起来了,当年父母和离正是因为这位侧室。
“小时候的事情,记不清楚了。”花竹嘴角下垂,形成一道忧伤的弧线。
“记不清了?”方池插话道:“这是为何?”
花竹没法说是重生的原因,只是答道:“大概小时候太不开心,很多记忆便就都忘记了。”
十三见方池眉头紧锁,却并不往下问,只能继续说道:“花爷是个非常仗义的人,又对我有恩。当时春娘过门的日子已定,也算是我半个主子,我便听了她的吩咐,往镇江去了。”
“当时过去,以为只是和平常一样,跑趟腿,办件事。”
“哪想到,这一去,便耽搁了四个人的一辈子。”
祝十三说道此处,深深叹了口气,停下不再言语了。
一片落叶被夜风吹到他脚边,打着旋儿在地上翻滚。十三捡起那片叶子,攥在手中。
他十年前去镇江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那人,也是这样一个夏夜,也被这样一片叶子遮了眼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十年前。
祝十三到了镇江城后,先找了个落脚处,他十四岁后都要靠安神药才可浅眠,这次走得急,忘了配新药,于是放下包袱就直奔药铺。
万没想到,走遍了整个镇江城,都没配全一副药——城中闹瘟,朱砂都被官府统一征用调配了。
十三此行是来偷窃,不便闹出大动静,想着速战速决,快的话十天左右就可以回去,便又回了客栈。
当晚,十三偷潜进刘易住的地方。刘易这人是个光棍,是前任刘掌柜用两块青凤髓换来的,他妻子兄姊爹妈都没有,自已只在铺子后身租了一间小房,每日回去睡觉,平时都呆在商铺里。
十三在他房间里晃了一圈,见除了床柜,连张桌子都没有。想来自己要找的东西不会在此,但还是秉承着极高的专业素养把里里外外翻找查探了一遍,才翻墙进了铺子后院。
相比之下,铺子里可就热闹多了。
十三站在树上,借着枝叶的掩映,瞧见房中几个师傅在煎茶,一群茶童站在旁边伸脖儿瞧着,店铺伙计已经关好了店门,正拿抹布擦拭石桌。
他往前堂看过去,只见柜台上有一人在油灯的光亮下看着什么,似是在核账。
那人着一身青色布衣,幞头已经摘下,发丝显得有些乱,但他相貌极好,可以说是十三这十七年来见过生得最好看的男子。
油灯照亮了他半边脸,又把那轮廓分明的影子投上了墙,十三摘下一片树叶,让自己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看了半晌,不由得想到,难怪这家铺子生意好,哪怕只是进来瞧几眼这位小掌柜,都是赚到的。
他当即认定,此人就是刘易。
关于刘易的身世,整个镇江城可谓无人不知,十三来之前自然也打探到了不少。
刘易五岁时跟戏班子来演出,被当时膝下无子的刘焕夫妇看到,刘夫人觉得这孩子玉雪可爱,喜欢得不得了,逼着刘老爷赎回来养。却不料那班主怎么也不肯,非说这个五岁小童是他的台柱子。
刘夫人用了百般手段,那班主却是软硬不吃,直到最后被刘家诬告到了公堂,才说实话。说这个娃子邪性,是个孤鸾寡宿的阴煞命,刚出生就被送了戏班子,人家小婴儿都是皱巴巴丑乎乎的,偏偏他生得晶莹剔透,粉色小嘴一直笑,再加上一双琉璃似的大眼睛,把他家娘子迷得不行,一时心软养了他。
结果还没过三年,自己的妻女就都被克死了。
但无奈这孩子实在俊俏,往场子中间一站,就马上有人围过来瞧,连吆喝都不用,等他四岁登台,更是场场人满。
自己为了生计,只好把他留在身边,就这样一直过了两年,期间除了和他玩儿得好的小丫头有次去河边,不小心溺死之外,倒也没发生什么。而这娃娃却越长越标致,嗓子也好,渐渐成了他的摇线树。
刘夫人倒与寻常人不同,她不信鬼神,又觉得这是班主不愿割爱的借口,借着自己娘家在镇江的势力,用两块有市无价的贡茶,半哄半威胁地把人换了来。
等到刘易长到十三岁,刘夫人也忽然去世了,坊间又开始传他犯阴煞。
但实际上刘夫人的死,与刘易没有什么关系。是刘掌柜看上了熙春楼里的行首,非要给人家赎身,刘夫人气不过,想以性命相逼,结果不知怎么竟弄假成真,再也没醒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夫人活着的时候待刘易如己出,她膝下无子,于是老早就让刘易学着打理生意。刘易不仅生得俊,头脑也灵活,小大人似地往店里一站,颇有几分气势。
刘夫人死后,她娘家人报了官,刘掌柜焦头烂额地料理后事,又忙着把自己从夫人的死里面择出来。于是十三岁的刘易,又帮着打理了小半年铺子。
后来,等刘掌柜终于给自己擦完屁股,腾出手来想赶刘易走时,却发现刘易的那几间小茶铺生意极好,当时刘掌柜觉得这小子占了最好的几个铺子,加上运气好罢了,并没往心里去。当即将刘易踢出了刘家。
刘易离开刘家后,用这几年存下的钱开了一间小茶叶铺,他为人淳厚,无论是之前的煎茶师傅还是山上的采茶女都愿跟他打交道,更别说因他俊美慕名来采办的女使丫头们。
刘掌柜眼见生意被分走,眼红不已,又派管家去跟刘易说和,让他关了铺子,来刘家茶庄帮忙。
刘易听了话,第二日便关了自己的茶铺,去刘家站柜台了。于是刘家众人又似什么都没发生过般,过上了之前的生活。
直到前年刘掌柜暴毙,大家虽没明说什么,却没有哪家人再敢跟刘易亲近。
这么如此三番折腾两次,刘易便成了城内名人,一是因为他的天人之资,另是因他孤鸾寡宿的阴煞之命。
刘易核好帐目,进了后院厢房,出来时帐册已不在手中。十三近看他,更觉这人好看,眉清目秀,凤眼含情,但气质爽朗清举,像春夜里月下的杨树一般挺拔。
十三还在心中暗叹的功夫,刘易已经进屋和众人打完招呼,然后从偏门出了院子。见他人影快要消失在门外,十三赶紧回神,悄悄缀了上去。
第28章前尘旧事,糊涂纠缠半生1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后呢?”花竹看了看十三拢在手中的叶片,“你就杀了他,拿走了账册吗?”
十三苦笑摇头:“没。我第二天夜就里才去拿账册,没想到东西刚到手,却不巧被一个出来撒尿的学徒撞见,我杀了那小子,结果他临死前放了个烟花似的东西,直接把官府招来了。”
“那你被抓了?”
“哪能啊!”十三摩挲着手中的树叶,“我溜了,就是被追得太狼狈,把身上的玉牌弄丢了,那是我回飞花堂的凭证。我想着,反正有你爹在,丢了令牌无所谓,大不了回去再补一块,我是跟着花爷混的,飞花堂统共也没进去过几回。”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那个时候花吟已经死了。
十三着急回去配药,一路快马疾行,反正他晚上睡不着,索性日夜兼程,刚进了绍兴府的地界,他就听说花吟出事了。十三想着先回临安探探情况,却没想到连着遇到两次埋伏。第一波人还伪装成劫匪,第二波直接喊话让他交出账册保命了。
他再傻也明白了花吟为何而死,也知临安是回不去了。只能仓皇北上,想着回镇江去调查调查刘易,毕竟这烫手的账册是从他那拿来的。
花竹听到此处,忍不住插话:“我父亲的死与刘易有关?”
十三轻轻抚摸下那片叶子,就好像这片叶子是恋人的脸颊一般,然后他面上苦意更深,几乎是哑着嗓子说道:“有关,又无关。你父亲是为了那账册被算计的,只是账册是别人托刘易来临安时交给刘本的,刘易自己都没看过,却因为这与他无关的东西改变了一生。只是那时,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他知道这账册背后的事情,让他多了许多无妄之灾。”
“刘本?”刘本是刘帙晚的父亲。
花竹心中疑惑,却没有言语,继续听十三往下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十三在回去的半路上,遇到了去临安交接工作的刘易,十三正好暗中跟着,期望能得到些线索。
结果才跟了半日,就发现还有另一伙人也在跟着刘易一行。但那帮人手法不怎么高明,刘易他们一群商人没觉察出什么,十三一下子就发现了。
他想着这种三脚猫功夫的人,应该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于是也不插手,只等着看好戏,甚至计划到时候来一番英雄救美,获取刘易的信任。
等到那伙儿劫匪现了身,却没想到刘易居然不是活到最后的。
十三之前想着,等刘易这一伙儿人死得差不多了,再出手相救。毕竟此时让刘易多受一分折磨,往后他就会对自己多一分感激。
但那山匪头子却偏是个没脑子的,见刘易相貌出众,点名要先杀了他。
十三虽然功夫不差,但却偏偏擅长暗杀。现在让他只身一人和一窝山匪缠斗,胜算并不如何有把握,更何况他还要腾出手救人。十三暗骂一声难搞,但那边刀已经架上了刘易脖子,容不得他再迟疑,只能先出手再说,心想实在打不过再自己溜吧,账本的事情再回镇江找找知情人。
等十三和那群人鏖战一场,万没想到仗是打赢了,人却没顾上救。
十三气喘吁吁地找到刘易,发现他腹部挨了一刀,已经趴在地上不知死活。他着急救人,一把将刘易抄上马车,准备送回之前的镇上就医,不料被同行的一个老伯拦道:“恩人,不急,早些时候我们已经放了信号雷,小乙听到他们的马蹄声了。”
十三不解,合着你们是有援兵的,那为什么不一起上路,于是恼怒着问:“谁们?”
“官府啊,那帮贼人应该也是发现来人了才撤走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十三心中大骂,自己刚刚打架太投入,居然没发现有人放了信号,万没成想自己在这王八蛋信号雷上栽了两次!
此时他确实也听到了马蹄越来越近的声音,不及细想,指着那个唤作“小乙”的少年,让他和自己换了衣服。然后捡起山匪落在地上的刀,刷刷几下,手起刀落,把自己刚救下的几人送上了西天。他做惯了杀人放火的活计,一点愧疚也没有。人死之后,他又在地上捡了块破布抹了把脸,装扮完毕,准备走人。
可十三还没来得及迈开腿,便看到一队衙役从转弯处打马而来,他想着此时再逃胜算不大,只能抱起旁边不知是死是活的刘易,做出一副悲痛的表情来。
衙役就这么带着十三和刘易往府衙回去。
十三到了镇江府衙门前见刘易一张小脸儿惨白,上面连一丝血色也没有,觉得他大概已经断气儿了,找准机会想溜。没想到刚下了马,脚还没站稳,就被请入了内堂。何大尹握着十三的手,反复保证,一定找府里最好的大夫给刘易治疗,然后话锋一转,问道:“这位小官人,没在前天的宴席上见过呀。”
十三暗道遭糕:原来这群人还一起吃过饭,自己怕是要露馅。好在他年纪不大,人倒机灵,这些年跟花吟走南闯北也算见过世面。当即面不改色地胡诌:“刘易是我表哥,我一直在明州生活,我们好久不见,本想趁他南下的机会团聚一番,可没想到……”他话点到为止,担心多说多错,最后还配以似真似假的两颗眼泪作为结尾。
大尹见他如此,并不追问,又安慰了两句,差人给他安排了间屋子,就回去睡觉了。
十三站在屋里挣扎了好久,最终还是决定今天先修整一番,明日再逃。反正刘易那样子,一时半刻也醒不了,再加上这个房间不错,他早上刚同山匪们恶战一场,下午又骑了一路的马,只觉浑身肌肉发酸,正好可以泡个热水澡休息一番。
无奈十三一向睡眠不好,纵使这些日子奔波劳累,又服了安眠草药,仍旧无法睡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索性起床,趁着夜色开溜。
结果刚出府衙,还没拐出巷子,就听院内嘈杂,一堆人提着灯笼出了门,十三心中郁闷:近日自己怎么这么倒霉,竟然刚离开就被发现了,自己的身手已经如此差了吗?
衙役们看到他在巷子口,领头那人松了口气,笑眯眯地上前跟十三说:“小官人,你哥醒了,正找你呢。”十三在杀死衙役和自己谎言露馅之间衡量了一番,最后选择了跟着他们回去。
其实十三如此乖觉的随他们回府,除了不想与官家发生正面冲突之外,他心里到底是存着些侥幸的,他准备和刘易说自己是山中农户,出门拾柴不巧遇到他们被打劫,于是出手相救,因自己身有前科,不便以真实身份示人,才诓骗大尹说两人是兄弟,再央求刘易帮忙遮掩一二。
他觉得自己好歹救了刘易性命,对方纵使不能完全相信自己的说辞,应该也不会将自己怎么样。
他这想法,这大概是人们对于貌美之人的盲目信任或偏见,总觉得如若一人生得一张好皮相,那他要么心地善良,要么脑子愚蠢。
十三就这么一路跟着衙役们进了府衙,等他到了房间,却发现刘易又睡了过去。那人平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仍旧跟之前一样苍白,看上去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老大夫一脸忧心地在刘易头上扎着针,看得十三头皮发麻,索性转过脸去不往那边瞧。
他这一转脸便看到大尹正盯着自己,却也不在意:刘易那样子估计活过来的希望不大,只要刘易不醒,短时间内自己的谎言就不会被拆穿。他只需等刘易咽气,便可带着“哥哥”的尸骨“回家”。要是刘易不死,自己这几天也有的是机会逃走。
却没成想,那天晚上之后,大尹不知是怀疑他还是担心他,竟派了两个护卫随身跟着,美其名曰保护十三的安全。
大尹如此尽力,是看在刘家每年孝敬的份儿上,眼下刘家的大管事在他的地界上出了事,生死不明,他面上多少挂不住,觉得有些愧对每年白白送来的银铤。只能看好他同来的弟弟,想着万一刘易死了,也好把这个活的推出去交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另一方面,他也觉得十三不对劲,这人口口声声说两人是兄弟,但他俩不仅长得不像,身上的气质也完全不同。大尹虽是文官,但见多了死刑犯和亡命之徒,能感受到十三有着和这些人类似的狠戾和疯狂。于是又连夜派人去镇江报信,想探探十三的底。
但没等镇江那边回话,刘易就醒了。
第29章前尘旧事,糊涂纠缠半生2
刘易自从上次夜里醒了一下之后,又连睡五日。
以至于睁眼后不知今昔何昔,只觉五脏六腑都痛移了位,还没来的及开口询问,就见屋中洒扫的女使急急跑出去唤人了。
“也罢,”刘易心想,“等来人了再问清楚。”
他这么想着,又觉头痛欲裂,还没弄明白为何如此之痛,就见三个陌生男子走了进来。最前面那位手提药箱,显然是位大夫;中间那人似乎穿的官服,戴直角幞头,看样是个官差;最后那人走得不情不愿,一进屋就东张西望,似是在寻找些什么。
大夫走近他,先是把了把脉,然后问道:“小官人感觉如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刘易想说自己头疼,但话到嘴边却发现嘴巴根本不听自己使唤,他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才嗑嗑巴巴吐出几个残破的音节。只好抬起手指,认命般指指自己的太阳灾,示意自己头好痛,然后他又不顾大夫劝阻,挣扎着半坐起来,指了指太守和十三,想问大夫他们是谁,自己又在何处。
两人连比划再猜了近一刻钟,老大夫终于明白了刘易的意思,却没管他的问题,转头对太守行礼到:“大人,这位小官人怕是离魂了。”
十三听得新奇,也在屋子里转够了,走过去问道:“离魂症吃些药不就好了?”他终日失眠,对离魂再了解不过,也不觉是什么大事。
大夫看了十三一眼,转身去开药箱,边整理银针边答道:“这位小官人的病症不同,之前一劫,怕是丢了几缕魂魄,跟其它人不一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何太守最是关心刘易的神智,忙问:“什么叫跟其他人不一样了,人是傻了吗?”
刘易听他如此问,靠在床上暗暗翻了个白眼,歪过头去不看他们,那两人却没注意到他突如其来的不满,继续讨论着病情。
“不一定,我看他似是不认识二位了,”大夫一边安排药童烧艾草,一边准备下针,然后让十三两人先出去:“小官人现在还不能说话,待我先针灸看,等他恢复说话了,二位再细细问。”
十三想看看刘易是怎么回事,刚他瞧了几眼,感觉刘易确实和以前不同了。
他们两个虽接触不多,但刘易给人的感觉一直是肃肃萧萧,眼神也平静温和,像是一池终日氤氲缥缈的湖水。可刚才他却从那人的眸子里看到了几分活泼调皮,大概是无法说话的原因,刘易的一双瞳仁还骨碌碌地转了好几下。
于是十三想要留在房中见机行事,便恳请大夫让自己留下帮忙。
大夫当他兄弟情深,也没强求,就许他留在房内。
十三和刘易对视片刻,然后见大夫又在刘易头上扎了好几针,他觉得头皮发麻,只好别过头去看窗花。等他觉着差不多好了再回头,却发现对方已经睡着了。
老大夫忙得满头大汗,嘱咐十三看好刘易,自己去配些药晚点儿再送来。
十三装模作样地给刘易掖了掖被角,又倒了杯茶放在床头,然后支使走屋内的小药童,毫不留情地叫醒了刘易。
刘易还未睡熟,一下就醒了,见四下只有十三一人,又转了转眼珠,含含糊糊地问:“你是谁?”这次他虽仍咬字不清,但已能让人听懂大致意思了,想是刚才的针灸起了作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十三存心诈他,反问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刘易微微歪头,似是特别认真地想了想,他目光清澈,脸上又带了一股幼童的娇憨,最后有些无奈地抿了下嘴唇:“不知道。”
十三被他刚才那一番动作震惊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一瞬间几乎在刘易身上感受出一派天真的风情来,一时间竟不知如何答话。心道:果真是离了魂,简直像是另外一个人。
直到听到刘易再次问:“所以你是谁,这里是哪?”十三才从自己的惊讶里回过神来。
他清了清喉咙,鬼使神差般地拿起刚放在床头的茶水喝了一口,才哑着嗓子道:“你在林中遇到山匪,我救了你,是你的救命恩人。”
刘易听了并不答话,低下头似是思考着什么,十三顿觉一阵没来由的尴尬和紧张,不由外强中干地提高了音量:“都说了我救了你的命了,快叫恩公!”
然后就听刘易乖乖巧巧地叫了一声“恩公”,又接着问:“孙班主呢?”
十三被他这声乖顺柔软的“恩公”喊得愣住了,以为他问的是随行那几位,很是不耐地答“死了。”
刘易闻言怔了片刻,又问起燕燕来,还很认真地给十三形容,燕燕是个小姑娘,她穿什么衣服,梳什么样的头发,还有一个红色梅花图案的荷包挂在腰间。
十三越听越不对,他跟了刘易一行人两天,他们加上车夫,总共六个人,连个女的都没有,哪里来的小姑娘。又想起大夫临去的时候说起的离魂,不由心下沉了一沉。
但祝十三是什么人,他这十六年来杀的人比别人踩死的蚂蚁都要多,他敬畏鬼神,但因为自小便知自己死后要下地狱,反而对这些未知的身后事多出几分坦荡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于是他挥了挥胳膊,打断还在尽力让自己能口凿齿清说话的刘易,抬着下巴问道:“那你是谁?”
刘易听了也没犹豫,理所当然地回答:“木桃。”
“木桃?怎么听着像个女子的名字,正好和临安勾栏里那个竹杏凑一双。”
十三还想再问,何大夫却已经复返,身后跟着个端药碗的小童。
十三将刘易的新名字跟大夫说了,大夫上前又给刘易搭了一次脉,检查了眼底,看了舌苔和喉咙,最后神色凝重地问刘易:“小官人今年几岁,可知这是哪里,之前发生了什么?”
“老丈不必客气,我今年八岁,跟着孙班主讨生活,刚刚听这位小官人说,我们是遭了劫,被救至此,多谢两位恩公。”说着还要下地行礼。
何大夫忙抬手阻止,只吩咐小童把药留下,摇头叹气地走了,只剩下十三一人和忽然变成了八岁木桃的刘易面面相对。
大夫匆匆赶去去见了何太守,说刘家掌柜确是离魂了,自己留了个方子调养,其它的就要看观里的真人怎么处理了。但又觉得刘易已然昏睡了五日,这种病人一般都回魂艰难。
刘易又在府里养了十来天,这几日来,他每隔几天便会想起些事情,有时候这些事是按照时间顺序忆起来的,有时候又是断断续续或是跳跃的。但每当刘易可以将这些记忆在脑海中拼凑好时,他的年龄也跟着一起回来几岁。十三看他几乎日日都和前一天不同,变得越来越安静,越来越沉稳,觉得甚是有趣,便每日都赶过去瞧,看今天的刘易又变成了几岁。
后来十三索性睡到刘易房里,他嘴上说着要照顾兄长,其实是担心刘易忽然记起什么事情来,到时若他先通知了太守,恐怕对自己不利。
刘易拗不过他,只好差人在房里给他搭了个小床,于是两人同吃同位,堪称兄友弟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期间镇江差人回了话,说是未听说过刘易还有过弟弟。但刘易毕竟八岁才进刘家,来之前确实唤作木桃,因他命数里煞气太重,带他的孙班主才取了这么一个滑稽的名字给他镇邪。
关于刘易八岁之前的事,除了已过世的刘娘子,谁也说不确切。且这段时间兄弟两人每天呆在一起,相处融洽,不知十三是如何与刘易解释的,刘易很快接受了恩公变成弟弟这件事,对比他自我认知还大几岁的十三呵护非常,加之十三一直言之凿凿,何太守也不想节外生枝,就默认了十三的身份。
这日,十三在院中与太守养的“银蹄”戏耍,银蹄是一只黑身白足的小狗,憨态可掬。十三坐在地上帮它梳理头间的毛发。
他一边帮小狗顺毛,一边也“汪汪汪”地学着狗叫,似是在和银蹄说些什么,银蹄则摇着尾巴回应他。
刘易走过来叫十三进屋看分茶,正好瞧见这一幕。十三对喝茶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但他极爱吃茶饼,所以府里每每喝茶,刘易都叫上他。
这次十三却没理他,他和银蹄玩得正开心,并不想进屋去闷着,于是仍旧“汪汪汪”地嘲银蹄说着话。
刘易见了也不急,噙着笑问他:“十三弟,你要不要去?”
十三:“汪汪汪!”这时银蹄听了十三的声响,竟也跟着汪汪叫了两声。
刘易见此笑意更深:“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呢?”
“听不懂?”
“听不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知道?”
刘易含笑虚心求教:“请十三弟不吝赐教。”
十三见那人目光灼灼,眼尾含着三分笑意,顿时也顽劣起来:“告诉你也可以,但一句话收五文钱。”
刘易倒是爽快,从荷包里拿出五文递给十三,于是十三老神在在地问:“是想知道我方才说的那句,还是银蹄兄的那句?”
刘易这才意识到原来刚一人一狗各说了一句,忙又拿出五文给十三:“都要。”
于是十三翻译到:“刚我说‘今日天气真好’,银蹄说‘正是’。”
刘易:“这就没了?”
十三却不接他话,继续朝着他的银蹄兄汪汪去了。刘易看得好笑又有趣,便问:“这次又说得什么?”
十三也不说话,只伸了手出来,意思很明显:给钱就告诉你。
刘易也识趣,又拿了五文放进他手心,等着听译。于是两人如此往复了小半盏茶的时间,刘易钱袋里的零钱已然用光,听到的无非都是些“府里的炖肉真好吃”、“太守这个人太小气”、“昨日管家打了后厨的厮儿”、“对街冯三娘的胸脯真好看”此类八卦,让刘易哭笑不得。
而且十三这人很会做生意,若是句子长了,还要多收一到两文的费用,刘易也不讲价,统统都照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后在十三一大串汪汪之后,刘易终于拒绝了付钱,说道:“不听了,我要进屋喝茶去。”然后起身独自去房里瞧分茶了。
十三一边把挣的铜板放进钱袋,一边跟刘易说:“客官想听了再来。”
刘易无奈地回头看了自家弟弟一眼,抬脚进了屋。
十三目送他进门,看他背影消失在厅堂,回手揽了跟蹄到怀里,使劲揉了揉它的耳朵,觉得开心极了,决定带银蹄出去玩儿。
不知是今日阳光特别好,还是因为诳到了刘易的线,十三心中格外畅快,一不小心就和银蹄玩出了城,待到乌金西沉,才恋恋不舍地带着小狗往回走。
等十三回到何太守的府中,早已过了晚饭时间。他和刘易算是客人,虽然太守待两人客气,但刘易一向是不愿麻烦别人的性子,见十三晚饭未归,只是带了些糕点回房,没有让厨房给十三温着饭。
十三回了房,瞧见桌上的糕饼,知是刘易给自己留的,也不客气,就着茶水就吃。
他在外面跑了一下午,加之十几岁的年纪,本就容易饿,待到刘易进屋,一大盘甜糕已经见了底。
正在喝最后一口水的时候,十三听见门开的声音。刘易大概是刚沐浴完,头发湿漉漉地扎起,周身还散发着水气和皂香。
十三在烛光中见他推门而入,更加感叹这人实在是生得俊美,顿时对自己说是他表弟这个谎言有些莫名心虚。
刘易也没在意十三藏在烛影里的小心思,只是顺手从花架上折了一朵茉莉,簪在了对方发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十三余兴未尽,见刘易与自己亲近,也起了逗弄的心思,几平是撒着娇问道:“哥哥今日为何没有给我留桂花糕?”
刘易奇道:“你不是不爱吃?”
十三严肃道:“我跟你说了,让你帮我留一些,我今日格外想吃。”
刘易:“?”
十三继续编:“今日下午在院子里的时候跟你说的啊。”
“我不记得你说过桂花糕啊。”
“我明明说了!”
刘易简直奇怪:“莫不是我听漏了?”
十三放了茶杯,起身走向刘易的藤床,盘腿坐在上面,好整以暇地数落刘易:“你说你这个哥哥当的,一点都不关心弟弟,好歹我冒险救了你一命,现在让你给我留个桂花糕都不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刘易听了他的话,真的有了几分愧疚,也不管自己的为客之道了,念叨着:“我去厨娘那边讨几块来,我记得应该还有剩的。”就转身出了房门。
此时十三躺在床上,一双眸子亮得像天边的辰星,他想着这几日和刘易玩在一处的种种,忽然十分真心实意地想要一个哥哥。
是夜,十三吃饱了桂花糕,心满意足地赖在刘易的床上睡了。
几日前,十三夜间做恶梦,刘易便坐到他床边,安抚了他一阵,十三半梦半醒间闻到他身上清远悠长的茶香,知是他来了,也没睁眼,任由刘易握住自己的手,又帮自己抚了抚额头,最后他竟在刘易缓慢拍着后背的节奏中睡着了。
第二日,十三睁眼时天已蒙蒙亮,他几乎不相信自己昨夜就这么睡着了,低头看到刘易还趴在他的床边,仍旧握着他的手睡着。
后来十三就索性跑到刘易床上与他同睡,闻着那人身上的淡香,十三几乎可以一觉到天亮。
第30章前尘旧事,糊涂纠缠半生3
如此过了半月有余,等到两人准备回程时,却听说镇江的疫病越来越严重。
十三想着自己的事情,提倡继续南行,去临安。
刘易苦笑道:“带去的账册茶样都没了,而且这番折腾早就错过了选贡茶的时间,过去还有什么用呢?”
十三无奈,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再劝刘易去临安,只得跟着一起往北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一起出了城,一路向北上,因为刘易不会骑马,十三那厢也不急,两人走得不疾不徐,十天才走了四日的行程。
这些日子以来,十三习惯了与刘易呆在一起。他自幼家破人亡,家中哥哥姐姐的样子早已模糊,只记得有一位三姐和自己十分亲近。家里遭灾之后,他更是孤单一人,唯一曾得到过类似亲情的东西,是当初花吟给他披上的那件夹衫,他也为了报答这件夹衫,跟了花吟十年。
这十年中,他不常出现在人前,自然也没有朋友和兄弟。
自从做了刘易的弟弟,十三在两人的相处中,从刘易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堪称为温情的东西,让他不自觉地想要靠近并沉浸其中。
十三独身一生,并未意识到其中的关节,只是单纯地喜爱与刘易呆在一处。即使那人不会骑马,两人只能坐车缓行,也并不介意。
如此过了十日,反倒是刘易先坐不住了,主动提出让十三教他骑马。
十三应了,一本正经地教起来,只是他没有费力去市集上买小马,而是让刘易与他共乘一骑,一路护着他向前行。
如此来两人共处的时间又多起来,刘易急着想恢复全部记忆,总是问十三一些关于自己的事。
若是搁在从前,十三早就张口编话骗过去了,但如今他莫名珍惜起“刘易表弟”这个身份,深知谎言无法长久,而刘易得知真相的那天,就是两人分别之时。十三不想信口胡诌,只好真真假假说起自家之事。
后来被问的多了,就连原来家中的灯笼和大门都形容地十分细致,不过他只提自己的事,关于刘易的一切,都推脱自己年纪小,并不知晓。
有次聊到自家三姐,因着三姐自幼待十三亲厚,十三说起她来温柔非常,却没注意到身前的刘易听得泪满衫襟,等他说完了三姐的事情,刘易叹道:“看来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是我犯阴煞,不能和他们一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十三听他言语间哽咽,忙慌安慰道:“不是这样的,他们没有不要你,是他们后来都被杀了。”
刘易听了这话,身子顿时一僵,险些从马上跌下去,十三赶紧伸手扶住他,暗自咬舌头骂自己不会说话,又连连道:“跟你无关,大概是遇到什么仇人,连官府也没查出凶手。”
刘易感到身后那人的笨拙和紧张,不想十三和自己一样难过,揩了一把眼泪,强自欢笑地换了话题:“说来也巧,我五岁的时侯,就是娘刚去世那年,正好路过明州。我受够了班子里的冷落和排挤,又不想再克死谁,就偷偷跑出来。可才过了一天,就又冷又饿,灰头土脸地回去了。我在回去的路上迷了路,一个官人看我可怜,以为我是乞儿,带我回家给了我吃食。我记得他们家门前也有两盏紫色的灯笼,上面画着一只小狗。”
说到这,还回头对十三笑了笑,又说:“我还记得那家有个很漂亮的小弟弟、走路摇摇晃晃的,非要给我一只频婆果吃。”
“后来我拿着那只频婆果回了戏班子,每当难过了就拿出来,闻着那清香气,就能想起那小胖墩的笑容和软乎乎的小手,心里便觉得好受多了。”
“只是可惜没出一个月,那频婆果就烂掉了,到最后我也没吃上一口。”
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见十三不回,又惨笑了一下道:“小孩子总是单纯无知些,以为这世间的一切都可以永恒。”
十三正要接话,想着反驳说或许有些东西可以长久呢,若是那胖娃娃给你的是银钱宝石不就永恒了吗?
可他还未开口,就听到路边的草丛里传来一阵“嗷嗷”的微弱叫声,身下的马显然也听到了,停了蹄,喷着气想往里面瞧。
刘易推了推十三,示意他下马看看,然后自己也收拾了表情,跟着下了马,只见草丛里两只幼犬相互依偎着。
两个小家伙儿刚刚睁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大概刘易自幼被家人抛弃,与这两只幼犬颇有“同是天涯论落人”的感慨,他越过十三,伸手把它们抱进怀里,两只小狗感到刘易的体温,纷纷往他怀里拱。
其中一只大概是饿急了,叼起刘易的手指不管不顾地吸吮起来,吸了几下发现没有奶水,委屈地嘤嘤直叫。
十三看了也觉好玩,摸了摸那狗绒毛未全的头顶,惋惜道:“小东西倒是机灵,只可惜活不了多久了。”
刘易听了,抽出自己的手指,看着手上的口水奇道:“何以见得?”他抱着两只小狗,想拿手帕擦却又腾不出手来。
十三见状,边去腰间帮他拿手绢边答:“母狗都不要他们了,这一看还都没断奶,指定要饿死啊!”言罢,拿手帕在刘易手上胡乱揩了指,又塞回了他腰间。
刘易跟他了道谢,揣着两只小狗走回马儿身边,边走边说:“它们遇到了我们啊,我们去前面镇上寻些羊奶来。”
十三世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笑话一般,蹲在地上笑得打跌:“你…你要养他们吗?没想到你还喜欢做狗妈妈,你要怎么给它们喂奶啊?”
刘易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催促道:“过来帮我下,我抱着它们不好上马。”十三闻言只好起身,笑得身子一抖一抖地颠过去。
两人进了城,刘易连客房都没进,顺着店伙计的指引就去讨羊奶了。不到半个时辰,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十三就听到隔壁房门轻推开的声音。
他“唰”一下从床上窜起来,推门去看刘易。
结果刘易没见到,却瞧见一个水灵灵的小娘子进了刘易房间,十三抬腿跟了进去,问道:“你是哪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人见进来一个陌生男子,也不慌,弯了一双桃花眼,俏生生地开口:“我叫红红,你想必就是十三弟吧。”
她叫得亲昵,行动也毫不见外,一转身就坐上了刘易的床,仿佛这不是十三今日才租下的房间,而是她家中一般。
十三还没来得及再问,就听刘易的脚步声。只见那人背着一只小竹篓,双手捧着一个小碗,又是急切又是小心翼翼地走了上来。
十三接了他手里的碗,刘易也顾不得道谢,径直对床上那人唤道:“红红姑娘,奶热好了,你看看行不行。”
红红坐回桌边,伸手在碗里试了试温度,点头笑道:“温度正好,郎君快将大狗给我。”
刘易早已解下竹篓,听她说话,忙双手递上一只小狗。红红先是用手指沾了些碗中奶水,递到小狗嘴里让他吸吮,之后又用帕子沾了奶,裹在手上指上,递到它面前。如此折腾了半个时辰,才将两只奶狗喂完。
等到刘易将两只狗放回竹篓中,他才算消停下来,转身给十三介绍:“这位是红红姑娘。”又转身对红红揖了一拜:“这位是舍弟十三。”
红红嘴角含笑:“十三弟。”
送走了红红,刘易瞧了瞧竹篓里睡得香甜的小狗,准备去楼下吃晚饭。
十三已经吃过,但他一肚子疑问,也跟着刘易下了楼。
十三一向知道刘易很讨陌生人喜爱,所以一路上若是有需要别人帮忙的事情,他大多是推刘易出面,但他没想到,刘易这次出去讨个羊奶,居然带回了一位风情万种的小娘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个人的桃花运也太好了吧。
十三心里十分不舒服。
第31章前尘旧事,糊涂纠缠半生4
刘易见十三跟着下楼,也显得很是欢快,抬手搭了他的肩膀:“我正好有事要和你谈。”
刘易做事一向慢条斯理,十三也不催,只坐在他对面静等着他说。
“红红姑娘是城中花枝馆的行首,前几日被姚副都头赎了身,等着过些天抬过去做侧室。多亏了她帮我跟邻居讨来了羊奶。”
十三心道:果然是好皮相得来的好处,只要刘易开口相求,纵使对方无力相助,也愿意再想办法替他解决问题。
刘易见十三面上神色暗淡,以为他看不起红红,忙解释道:“红红姑娘也是不得已入行,她本是城外一户农家的童养媳,不堪家人虐待才入瓦肆的。她还有个小妹妹要养,也是迫不得已。”
十三来听他说完,夹了口菜:“你倒是厉害,这半天不到,就把人家生平家事都打探清了。”
刘易却不接他的话茬,反而问道:“你可有心悦之人?”
十三筷子一顿,半片青菜卡在喉间,他赶忙喝了一大喝水才咽下,带着诧异问道:“莫不是你看上了红红姑娘了?你刚才不是说他过两天就要嫁人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十三见刘易开口想说什么,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道:“我是不会帮你去抢亲的,先说好,我们出门在外,能少招惹的是非尽量少惹,那副都头更是官家人,你不想下辈子都在岭南吃虫子的话,离那些红红绿绿的小娘子们远一些。”
刘易苦笑,再不顾十三的阻拦括,插话道:“不说我,也不是红红姑娘,是想说和你跟红红姑娘的妹妹。”
十三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手还是在半空悬着:“我?”
刘易眨眨眼:“是你,所以问问你有没有心悦之人。”
十三似是受了冒犯,又似小孩子赌气般气冲冲地说:“没有!也不用!”
刘易见他这样,觉得好笑:“你不必害羞,男婚女嫁本是很平常的事情。明日红红会带他她妹妹一道来送羊奶,我们约好,若是你愿意,便一起吃个酒。”说罢,像想起什么似的,又补充道:“你放心,那位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姑娘。”
十三这个行当最忌讳动情,更不要说成家,他从未想过居然还会有人给他介绍对象。听罢刘易这一番话,十三委实觉得荒诞,反驳他:“你怎么不自己娶?”
刘易似是叹了口气:“我的命数,不适合娶妻。”
“明日不要让她们来,我不见。”十三说完,便独自回房了。
刘易似乎也不想勉强,并没追来劝说。如此过了小半晚,直到过了三更,十三听见刘易出了房门,不一会儿,自己门前就传来了敲门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开了门,见刘易一手抱着两只奶狗,一手举着油灯站在门口。
十三挑起一条眉毛,问道:“你不睡觉抱着狗溜达什么?”
刘易似是有难以启齿的事情,他也不开口,就在门外呆站着。油灯的火光在他脸上忽明忽暗,看得十三的心也跟着明灭不定。他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见刘易的情景,那人的侧脸也是在灯烛中摇摇晃晃。
忆及往事,十三有些发呆,直到刘易怯怯地说完“有事相求”四个字,他才想起来请人进屋。
刘易把油灯放在桌上,他晚上见两只小狗冻得瑟瑟发抖,自己怎么也暖不了它们,想着十三是习武之人,想必身上温度高些,于是想让十三照看一晚。
他把想法跟十三说了,十三伸手从刘易怀里掏出土黄色的那只,拿在手中打量,又斜着眼睛瞧了眼刘易:“你不是真想当狗妈妈吧。”说罢,又把另一只也拿到手上,“这种狗是养不活的。他们连奶都不会吃,你当真要每天喂个十几次吗?”
刘易见他虽嘴上说着丧气话,但已将两只小狗塞进怀里暖着,也不拆穿,只是轻轻地说:“可以活的,我也是这样被养大的。”
十三一时有没反应过来,一边拢自己的衣襟,一边用鼻子发问:“嗯?”
刘易清了下噪子,又耐心说了一遍:“我也是生下来就遭抛弃,被别人捡了养大的。”
十三笑道:“那怎么一样,你是人,它们是狗。若是它们和你一样,也应该是被狗妈妈捡走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易似是接受了“狗妈妈”这个揶揄,也不反驳,道了一声多谢,便想回房。十三心有不甘,喊住刘易:“将来无论是它们夭折,还是你无法将它们带在身边了,你们都会很难过的。”
刘易听他这么说,又坐回凳上,准备尽一尽做兄长的义务,为自家弟弟指导回人生。
在他眼中,世间万物都是有情感的,他受过抛弃和虐待,深知其中的痛苦,当别的生物面临这些痛苦的时候,总会让他于心不安,想要伸手做些什么。
而每一次这么做的时候,他都似乎帮助了曾经那个弱小动的自己,他也希望十三也可以多保护别人,让世间少些抛弃和孤独。
只是他的大道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十三堵了回去。“这世间就是这样,有人幸运有人倒霉,有长命狗,就有短命狗,你又不是老天爷,怎么管得过来?”
刘易心道:这小子大道理比我讲的还好。
待他要重新开口,又被十三抢了话:“我且问你,若是它俩有一日丢了或是死了,你伤不伤心。”
刘易自己的道理还没开口,就被对方接连抢了白,只好接他话头答:“自然是会伤心的。”
十三得了满意的答案,劲头更盛,继续劝道:“那你任他们自生自灭是伤心,救了也是伤心,左右不过要伤心,又何必白费力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刘易见此时两只小狗已经在十三暖烘烘的怀里睡着,不由指着它们笑道:“可是他们活着的时候快乐啊,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刘易见十三没有答话,又小心翼翼地向前探了下身子说:“莫不是因为害怕它们离开,十三弟才不愿养的?”
十三听了这话,“哗啦”一下站起来,掏出两只狗塞到回刘易手上,怒气冲冲地喊:“我就是讨厌它们!”
刘易也不恼,拉了十三的手把一对小狗放回去,劝道:“那能否请十三弟帮为兄一次忙,明日我便寻个火炉来,绝不再扰你清梦了。”
说完也不给十三拒绝的机会,转身出了门。
十三戳了戳手中的小团子,直等到听见刘易进了房间才嘀咕道:“也不知道你们两个哪里好,毛都没长全的小肉球都有人愿意养,爷爷我当初流落在外时可比你们厉害多了,都没人愿意要。”
第二日红红果然带了自家妹妹来来,两人又帮大狗二狗喂了奶,见刘易并未留午饭,也明白了兄弟二人的意思,只邀两人在城中多留三日,等她出嫁时帮她长长威风。
刘易心中有愧,再加上也想让两只小狗安生几日,便答应以兄长的身份送红红出嫁。
刘易这两日照顾小狗越发熟练,喂奶擦屎哄睡一气呵成。十三从不帮忙,但十分热衷在一旁观看,心情好了才愿意帮忙打个热水或是涤下帕子。
可不知为何,其中那只二狗格外喜欢十三,酷爱趴在十三腿上睡觉,十三开始骂着脏话赶他,后来也逐渐习惯,任由它赖在自己身上了。于是常常一坐就是小半个时辰。
刘易虽觉好笑,但一直十分有君子风度地不曾拆穿。直到红红出嫁前一天,两姐妹欢天喜地地找上门,说帮找到另找了一户人家,那家母狗刚生了这只小狗,正好死了两只,他们愿意收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易听了很是高兴,心中虽有些不舍,但想着自己一路带回镇江,于人于狗都不方便,便真心谢过二人,去十三房里取狗。
十三没来开门,只应了声请进,刘易推门,果然和看到二狗在十三腿上睡得正香,大狗则睡在床上堆起棉被上。
刘易跟他说了红红的来意,没想到十三毫不犹豫地坚决反对:“如果那个狗妈妈不认它们是么办?他们跟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身上已经沾了人的味道,没法回去了。再说了,那家那么多狗崽子,若是欺负大狗二狗怎么办?它们两个外来狗,肯定不如一个窝里的亲。”
纵使刘易再好的涵养和忍耐力,听了十三这一番抢白,也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身后的两姐妹也是以袖掩面,吃吃地忍着。
十三知道自己说漏了嘴,面上尴尬难捱。吭哧了半天,找补回一句:“还不是你养得不好,两只狗都干巴巴的,送出去只有受气挨打的份儿。”
说罢,也不看刘易他们一眼,一把将二狗从腿上扔下去,自己站到窗边。刘易也没再穷追不舍地笑十三,只是轻轻掩了房门,带着两位姑娘下了楼。
只是在房门关上的瞬间,十三听到“狗婶婶”三个字轻飘飘地进了自己耳朵,他腾地一下红了脸,幸好刘易没有再说其他的,不然他多半会扔了床上的两只狗,破窗而出了。
第32章前尘旧事,糊涂纠缠半生5
两日之后,两人两狗继续向北,自从”狗婶婶“的身份被拆穿,十三也不再掩饰对俩狗的喜爱,一路将它们抱在怀里,甚至还屈尊向刘易请教了喂奶的技巧。
等到了镇江时,刘易已经恢复了大半记忆,那些想不起来的似乎也永远想不起来了。他的记忆零零散散回到了两年前王夫人刚去世那会儿,也完全接受了十三这个突如其来的弟弟。
两人到了城墙脚下,却发现城门紧闭,门口守着一队官兵,只许出不许入。许多流民在墙外扎堆转悠,盼着什么时候城内可以解禁,也有些结伴而行,准备去往别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见城门口守卫森严,也没硬闯,因十三与眼放身上有功夫,想着让他晚上潜进去给刘家报个信儿,让刘家明日去跟官府商量通融。
十三夜间进城,见街内巷间死气沉沉,不复上次来时的热闹喧闹,他也不多做耽搁,捂好了口鼻,凭着刘易给他画的图,朝刘家主院奔去。
刘家主院十三没来过,上次他的目标是刘易手里的帐本,刘老爷不让刘易住主家院子里的事情和刘易的阴煞命一样出名,十三也就没心思去探查刘家。
等十三凭着刘易给的鱼袋进了刘家,他发现院子意外的大,不同于外面的冷清,刘家院内这时候仍旧灯火通明。
十三自报了家门,又将事情说了一通,刘老爷听罢让他今晚留下,允诺明日一早和十三同去见大尹。
十三躺在床上,见也没几个时辰好睡,索性坐起身打坐。他终年失眠,不睡时都靠打坐恢复精力,一个时辰后,他睁开眼,想问院里的看守讨点吃的。
他迈出房门,便觉不对,他住进来时,刘家安排他住的是一个徧院,还派了几个“家丁”帮他守院。十三只道他们对自己不放心,想派几个有功夫的人看着,也没往心里去。但现在,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每连个人影都无——那些人不知何时悄悄撤走了。
十三先前在军队里做过两年硬探,有种兽类般的敏锐直觉,他多次靠着这种直觉捞回一条命,所以格外相信。于是掩了房门,摸出一把手刀,藏在门后等着。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他听见有人靠近,但那人既没上房也没扒窗,反而一路走到门前,上前叩了两下门。十三屏住呼吸没应,门外那人先开了口:“小十三,出来打架呀。”
十三一听这声音,倏地一下推了门,那人活音还未落,他已站到了对方面前:“赵青。”
赵青笑道:“没想到是我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十三擦了擦刀柄,“确实没想到,你现在连这种活儿都接了。”
“为什么不接,急活儿银子多呀,而且一听是你,我还特意问清楚了缘由呢。”
十三也不废话,提刀就战。赵青接了他几招却不还手,慢悠悠地问:“不想知道刘家为什么要杀你?”
十三见他不出招,也退了回去,十分厌恶地道:“你拿钱办事,管什么理由,要战便战,不战滚蛋!”
赵青也不恼,理了理袖子,不愠不火地道:“这理由可是花了我五百两现银听来的,你的性命才值七百两,这么重要的消息不一起听听吗?”
十三似是被自己性命值七百两这件事惹怒了,欺身上前,与赵青缠斗起来,这次他不管赵青是否还手,招招尽力,置对方于死地。
十三和赵青算是同行,专干帮人杀人越货的买卖,不同的是十三跟了花吟,赵青却一直单干。两人能力都是市面上顶尖的,不过十三擅于近身杀人,赵青长于暗器夺命。
两人明里暗里缠斗多年,亦敌亦友,某种程度上算是惺惺相惜,甚至曾经联手做过几桩买卖。
赵青跟他过了几十招,渐渐不支。他本就不善缠斗,现下有话没说完,直被十三击得连连退后,最后只得抛出底牌:“消息是关于你家人的,十一年前祝家灭门案。”
十三听到家人二字就收了刀,他的功夫大开大合,一个回身收刀的动作煞是利落,便是赵青,也暗暗给自己的对手叫了声好。十三停了刀,负手而立,眼里恨意深沉,看着赵青道:“你说吧。”
赵青看他神色狠厉,呼吸渐急,知十三极感兴趣,却并不买账,只是狭促地笑着说:“刚刚打架太累,给忘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十三这十几年来,一直在查自家被灭门的真相,现在答案就摆在眼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放过的。于是诚恳开口:“赵兄,此事对我至关重要,我愿出三千两来换。”
赵青见他心切,调笑着提示:“这次的雇主是来斩草除根的,说来你们也是有缘,他老子杀了你老子,你却傻兮兮地护送人回家,把自己送进仇家家门。对方不找人把你除了,简直对不起你这上赶着的劲儿。”
十三听了脸色大变,几乎是不可置信地喃喃:“刘易?”言毕又兀自摇了摇头:“不可能是他。”
赵青听了刘易的名字,眸子亮了亮,眼底透出一丝火光来。他不再卖官司,走近十三身边,堪称慈爱地摸了摸他发顶,放低了声音:“自然不是他,是他的养父和伯父,当初杀你全家的便是那刘焕兄弟二人。我今夜兴致好,可以助你除了刘家,但你明日要将你那便宜哥哥带来给我,他与刘家没有血缘关系,你不能动他,我要带走。”
十三将信将疑,但他与赵青虽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轻易欺骗对方,毕竟谁也不愿意平白无故多一个和自己实力相差无几的敌人。
他想了片刻,觉着这买卖合算,旋即答应了赵青。但又想到刘易,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问道:“你要刘易干嘛,你又没有茶行需要人去经营。”
赵青倒也坦诚,直言不讳地抚掌笑道:“放在房里,每日瞧着,以他的姿容,就是做成干尸,也能当个摆件把玩几年。”
十三听得浑身不自在,但也没深究,他血海深仇就在眼前,满心满腹的杀戮欲望快要按捺不住。
他跟了花吟后,多少顾全大局,很少放开了杀人,现在灭门的凶手近在咫尺,他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也不做多想,一把抽出手刀,起身朝主院疾行而去。
赵青噙着餍足的笑容跟在后面,两人做惯了暗地杀人的生意,手起刀落,如砍菜切瓜般除掉了府中半数人。
后来赵青累了,索性点了一把火在院中,把人引过来,自己藏在半路劫了救火的人,再一个个杀死,杀五个就往火堆里面扔一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十三自己则去了后院寻仇,赵青也不拦,他知道十三必是要审刘焕,问出当年祝家灭门的真相,也就由他去了。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十三浑身浴血地回来,赵青知他定是折磨了主院那几人,也不言语,又放了几把火,趁着火势起来之前,跟十三一起逃了。
两人到了城外,也不回刘易那边,顺路偷了几件衣服,去河边洗澡。十三想着等下要将刘易带给赵青,心中那股不舒服又回来了:“你要刘易,自己绑了不就好,为什么跟我要?”
赵青听了他这活,脸上又挂起之前那抹狭促的笑:“你每日在他身边,晚上又同床而眠,我不好动手啊。更何况,刘家人都没了,他只剩你这个‘弟弟’,你把他交给我,我就彻底断了他的念想,岂不是可以将他在身边多留几日?”
他这么一说,十三忽地又想起坊间那些传言,问赵青:“你不怕他克死你?”
赵青嗤笑一声:“你不活得好好的?”然后拎起刚偷来的衣服,挑了件裥衫穿上,“危险本身就是一种美,你我这种每日刀口舔血的人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更何况,若他真威胁到我性命,”他眯眼朝十三笑了笑,“我还能把他制成人干摆在屋子里不是。”
“那你自己去劫他吧,我不阻你就是了。”
赵青却不依:“说好你带他来的。”
十三杀了一夜人,心中的暴怒平和了些,见赵青如此坚持,忽然就对“把刘易带给赵青”这件事有了莫名的抗拒,他道:“刘易又不是我的,我没法带给你。你要钱的话这些都给你,换你那个秘密也足够了。”说罢,抛了一个包裹给赵青。
赵青接了一看,里面散乱地裹着一堆银铤,另外还有几颗足金的直型金铤。这些现银加起来有近千两,更不用说里面还夹着几沓会子和飞钱。看样子,十三是把刘家这些年积攒的家当都给卷来了。
赵青拿了包袱在手,一下下惦着,也不急,悠悠道:“怎么不是你的,现在刘易在这世间的亲人,可只你一个了。”他说的时候,还意有所指地将亲人两字在牙间磨了磨,“就算你不带他来,我也会告诉他你的身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随你。”
“你往后也绝不能插手我与刘易之间的事。”
“好。”十三说完也不再看赵青,径直走了。
他走得急,仿佛生怕此刻不走,往后会后悔一样。
第33章生死难料,飞花堂内换人
“这是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十三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再往下说了。
“后来呢?”姚姑娘认识十三多年,也是第一次听他提起往事。
“后来,再没见过。至于账册之事,刘易确实不知。”
“怎么可能,你那坟不就是——”姚姑娘还想再问,却被方池一个手势拦了。
“你提到的赵青,可是如今乔古荣手下那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正是他,早晚有一天,我要杀了他。”十三扔了手中树叶,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摊在众人面前。“当时春娘让我去取的账册,就是这本。”他随手翻开一页,给三人看,“账目上,写得是茶叶的数量,具体到每一钱。但我后来查探,茶叶很少一钱一钱地卖,而且这么多数量的茶叶,一来不太可能卖出这么多,二来按照市价换算,卖出的茶叶跟收到银子的数额也对不上。”
“如果账目是真的,这明显不合理。”花竹翻了几页,喃喃说道。
随后,他翻到一页账目,用手指着上面的一个“常”字,“这可是与临安常家茶行的往来?”
十三点头,“没错。”
“刘家和常家都是卖茶叶的,为何还要相互买卖?”
“恐怕这两家,都是在帮洪家洗钱。我们就是通过这本账册,查到镇江知府的,本以为他们是‘敛金聚财’,却没想到是‘镜水出月’,让我们救出这么多驭灵人。”方池接过话头回答道。
花竹表情僵了一僵,转向方池:“你早就知道镇江官府和严家的事情?”
方池转开眼睛,没有看他,说道:“抱歉,本来镇江此行,只是想先查探下消息。没想到那边不是‘聚财’而是‘出月’,既然看到那么多驭灵人被困,我们只能提前动手。”
一股怒气席卷了花竹,他感到自己被利用了,但此刻不是发脾气的时候,他只能压下心中的愤怒,问道:“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方池避开花竹的目光,双手交握在一起,仿佛在为自己的不安寻找支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父亲的死是怎么回事,他是因为这账册,牵扯到飞花堂,然后被杀死的吗?”花竹见他不语,追问道。
“你父亲……你父亲的事情,我也只知道一点。”方池十分难得地,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当时在临安,死的不是花吟,那具尸体,是通天教找来的替死鬼。那时候通天教已经在搜罗驭灵人,当时乔古荣和通天教暗通款曲,花吟是被他带走的。”
“带去了哪里?”
方池又不说话了。花竹望向十三和姚姑娘。
十三摇了摇头,反而是姚姑娘开口道:“据我们掌握的消息,当时有一批驭灵人,被送往北梁,最后死在了战场上。”
“花竹……”方池见花竹面色苍白,伸手扶住他后背。
“你早就知道。”花竹看着方池,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临安府根本没有要重查我父亲的旧案,你那日去常家,只是诓我们的。”
方池没有再道歉,只是低下头去,一个字也不说。
十三见两人之间气氛不对,朝姚姑娘招招手,示意他一起走,姚姑娘还惦记着救女之事,拉住花竹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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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被乔古荣选中去炼刀了?”花竹朝姚姑娘问道。
姚姑娘点头。
“乔古荣炼刀,又是怎么一回事?”
上一世花竹死得稀里糊涂,只知道自己是被扔进刀池炼刀而亡,但乔古荣炼的是什么刀,又为何要炼刀,他一概不知。
这一世若还要他以身涉险,他一定要问个明白。
姚姑娘心系女儿,一股脑儿将知道的都告诉了花竹:“乔古荣的父亲,原是飞花堂分舵下的副舵主,他痴迷于炼制武器,曾为飞花堂众人打造出很多利器,受到众人尊敬。他的毕生所愿,便是炼出一对绝世子母刀,这对子母刀他炼了二十年,炼了百次千次,都未成功。后来他灵机一动,决定带自己和儿子以身殉刀。”
“以身殉刀?”
“干将莫邪双剑不就是这样炼成的吗?”姚姑娘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说道:“炼刀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懂,只知道事到临头,乔古荣退缩了,他眼睁睁看着父亲投身炼刀池,却没跟着一起跳。当晚,子母刀的母刀炼成,子刀却夭折。”
“所以乔古荣是在找人替代他自己炼刀?”
“是的。乔古荣父子都是驭灵力很高的驭灵人,他们能控制空中的猛禽,慧慧……慧慧也可以……我听宋凌说,花大人曾经控制过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姚姑娘说着,又要朝花竹跪下去。
花竹扶住她,没有犹豫便答允道:“明日,我们去换人。”
无论是为了父亲的下落,还是为了上一世的自己,花竹都要去见见乔古荣。
方池听他如此爽快地应下,刚想说话,被花竹一个手势拦了。
“我的事情,我自有决断。”
方池暗叹一口气,略有无奈地对花竹说道:“明日我与你同去。姚姑娘会留只麻雀在你身边,方便我们观察你的情况。乔古荣必然要留你到晚上,等月亮出来后再炼刀,到时候我提前潜进去,把你带出来。等我们出来以后,姚姑娘再带分舵众人杀进飞花堂。”
姚姑娘点头,“我去问问宋凌,这次救出的驭灵人可愿与我们同战。”
方池似是没听到姚姑娘的提议,只是又重复了一句:“一定要等我把花竹救出来后,再带人杀入。”
姚姑娘看了眼花竹:“我明白。”
“你计划如何救我?”
“杀了乔古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有话要问他。”
姚姑娘说道:“你的父亲……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已经不在人世。乔古荣这人,奸诈非常,若让他知道他有你想要的消息,你当心反中他的计。”
花竹刚刚得知临安那具尸体不是自己的父亲,就马上获悉他很可能已经死在了北梁,一时间心中跌宕起伏。
姚姑娘见花竹不说话,换了话题说道:“我听方池说,在临安要杀你的,是通天教的人。”
“飞花堂不正是通天教的分支吗?”
“飞花堂本是江湖中驭灵人成立的组织。后来乔古荣为了炼刀,大肆收集驭灵人,老堂主将他逐出门墙。乔古荣早就与通天教勾结,被逐之后,联合通天教害死了老堂主,自己坐上堂主之位,从此飞花堂也沦为通天教的走狗。我能力不足,不仅没能扳倒乔古荣,反而让他将慧慧掳了去,如今只能藏在泗州城内。若不是方池去了边关带兵……若是他可以早些回来……”
方池打断了姚姑娘的话,说道:“通天教势力雄厚,我们目前已知的,不仅镇江知府是他们的人,而且临安也有他们的爪牙。通天教另外三个分支,恐怕只会比镇江知府更加势大。若通天教要保乔古荣,我们便很难夺回飞花堂。”
“那要怎么办?”
“出其不意,快刀斩乱麻。只是乔古荣死后,飞花堂的摊子,不好收拾,到时候要偏劳姚姑娘。”
“我们说好的,若救出慧慧,你便是飞花堂主。”
方池看了花竹一眼,说道:“我还有事在身,要随花大人回临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姚姑娘的目光在花竹和方池身上过了一趟,最终应下了。
第二天,花竹跟着众人,去了飞花堂。
这次去飞花堂,是花竹熟悉的路,上辈子他就是在这个地方丧了命。
姚姑娘做戏做足,用困灵银索将花竹绑了起来,带着他进了飞花堂的门。
花竹站在这个熟悉的地方,心跳不禁加速。上一世的记忆如同去而复返的潮水,一下子绕回他的心头。
周围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不祥的气息,让他不由自主地颤抖。花竹闭上眼睛,仿佛还能感到那股绝望的气息,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胸口慌乱的心悸。但那种不安的感觉始终如影随形。铁水烫入皮肉的痛苦似乎就在昨天,让他无法彻底摆脱。
“怎么了?”方池侧过脸问花竹。
“无事。”
“你带好麻雀,等我去救你。”
花竹褪下手腕银镯,一阵恶心的感觉从胃里翻涌上来。他忍住头昏脑胀的感觉,将镯子递给方池。“你先帮我拿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池接过银镯,转手戴在了自己手腕上。
一瞬间,花竹脑内和胃里的不舒服消失了个干净,他舒服得只想叹气。
进了大厅,乔古荣正坐在堂上等,他身着一件百鸟朝凤的红色喜服,看起来怪里怪气的,肩膀上停着一只金雕。
“方将军好久不见,边关战事怎么样?”乔古荣摸了下肩上的金雕,金雕抖了抖翅膀却不飞走,仍旧立在他肩上。
方池冷笑,“托你的福,北梁已经下了均州。”
“不敢居功,还是方将军双面细作做得好,既帮大夏打退了敌人,又帮北梁刺探到军情。这飞花堂主不给你做,甚是可惜啊!”
方池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花竹心中一动:原来方池并不是效忠于大夏的,而是北梁和大夏的双面细作。自己认识他这么久,竟然一点都没看出来,不知道这人还有多少事瞒着自己。
乔古荣在方衡这里讨了个没趣,转向姚姑娘问道:“听说你找来了更厉害的驭灵人?”
姚姑娘把花竹从方池身后拉出来。
“就是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比慧慧还厉害?”
“你试一试自然知晓。”
“解了他的绑。”乔古荣话音刚落,从厅侧上来两个小童,将花竹身上的银索取下。
银索刚一离身,乔古荣肩膀上的金雕,就朝花竹迎面扑来。
花竹心念一动,控制着金雕往回飞去。
乔古荣吃了一惊,他以为对方会召唤其他飞禽来挡金雕的攻击,没想到花竹竟然直接从自己手中夺走了对金雕的控制权。
这金雕是乔古荣从小训练到大的,即使他不用驭灵力,金雕也会听从他的指示,如今他已然用上了七成驭灵力,却还是一下子失去了掌控,乔古荣不禁心惊。
他当下用了十成十的功力,夺回了金雕的控制权。
金雕再次朝花竹扑来。
花竹此时对驭灵力的控制,早已和上一世见乔古荣之时不同,他微微一颔首,那金雕竟然停到了他肩膀上,不再动了。
乔古荣大惊失色,他知今日遇到了对手。随即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金雕,再次催动全身的驭灵力。金雕从花竹肩上缓慢飞起,然后利剑一般直朝乔古荣的面门扑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乔古荣双眼一闭,预想中的一击并没有落下,金雕反而轻轻巧巧地又落回了他的肩头。
他睁开眼,见姚姑娘已经用银索又将花竹绑了回去,忍不住拍手,连叫了三声好。
“慧慧呢?”姚姑娘向乔古荣问道。
乔古荣略一犹豫,随即换上了一副笑脸,对姚姑娘说道:“我一向言而有信,你把这人交给我,我便放了慧慧出来。”
说罢,上前想要拉走花竹,方池右手将花竹往怀里一带,躲过了乔古荣的手。
“你先将慧慧带来。”姚姑娘说道,她朝方池使了个眼色,方池放开了揽在花竹身侧的手。
不多时,慧慧被带上前厅,她见到母亲,“哇”地一下哭出声来,猛地扑进姚姑娘的怀里。
花竹和慧慧做了交换,被两人捆着,带去了后厅。乔古荣忌惮他身上的驭灵力,给花竹多上了一条困灵索。花竹被两条银索捆着,一点儿驭灵力也施展不出来。
然后乔古荣亲自来到后堂,掏走了花竹怀里的麻雀。
他朝花竹阴森一笑,随即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他们是一伙儿的吗?”
说罢,他吩咐身边几人,截住正往外走的方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池和姚姑娘还没走出飞花堂,就听到乔古荣阴恻恻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既然有胆进来,还想全须全尾地出去吗?”
第34章金雕殒命,旧日场景重现
乔古荣刚刚安顿好花竹,就召集飞花堂众人,赶往前厅。他没说一句废话,见面就与方池打斗起来。
“乔堂主这是何意?”方池接连躲开乔古荣三掌,并未还手。
乔古荣阴恻恻地一笑,催动金雕,直朝方池冲来。
方池站在原地并不躲闪,左手长剑却是“噔”地一声出了鞘。金雕害怕他一般,停住了翅膀,徘徊犹豫着不敢往前。
乔古荣再次催动金雕,金雕与方池战作一团。
“我早知道你们摧毁了‘出月’,你们不是还在打探‘纳土’在哪里吗,等我捉了你们,就将你们送过去。”乔古荣见金雕打不过方池,抖出一条长鞭,迎面劈来。
乔古荣这条鞭子上,全是倒钩,若是被扫中一下,定是要被扯下一大块皮肉。
方池取下腰中软剑,迎风抖得笔直。
他也不再问,脚下一瞪,凌空跃起,一招“蛟龙入海”,先逼退了金雕,紧接着换了方向,从乔古荣头顶攻来。方池的轻功出神入化,乔古荣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软剑已从头顶直刺下来,只能就地一个翻滚,避过此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乔古荣见方池使出全力,知道自己抵挡不过,口中滴溜溜几个呼哨,前厅瞬间堆满了一群人,将方池围在中间。
花竹听到外面的打斗之声,他双手被缚,驭灵力无从施展。但好在外面激斗正酣,派来看守他的两个小童仆,都扒着门缝瞧热闹去了。
花竹双手伸进后腰,将揣在里面的硫磺抖落出来,轻轻在困灵索上面磨蹭。银制的绳索很快就黑了一节,花竹再接再厉,如此磨蹭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把半条绳索蹭黑。
正当他想要施展驭灵力,召一只小鼠来帮自己解绳索的之时,花竹头内忽然一痛,一阵恶心翻涌而起,他没忍住吐了出来。
两个小童子听到这边的动静,回头看了花竹一眼,见他吐了一地,十分嫌恶地转回头,不再管花竹,继续观战去了。
花竹屏气凝神,调整好呼吸,慢慢指挥小鼠叼着银索绕了几圈,解开两条困灵索。
没有了困灵索的束缚,花竹集中精力指挥乔古荣的金雕。他的驭灵力比乔古荣高了几个等级,金雕马上就被花竹所控,朝乔古荣飞扑而去。
花竹借金雕之眼,看到方池已让一群人擒住,自己那枚银镯正被乔古荣拿在手中把玩。
难怪花竹觉得这么恶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乔古荣见金雕失去了控制,马上朝后堂这边瞧过来。花竹转身便逃。两个小童发现了身后异样,快步朝花竹追来。
花竹上一世来过飞花堂,后堂连着一条小路,直通炼刀房。
入骨的痛,往花竹心里钻,上一世的记忆,犹如迎面劈来的浪头,狠狠打在他身上。一想到上一世自己的惨死,花竹双腿忍不住地颤抖,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腿往后跑。
花竹扇了自己一巴掌,提醒自己此刻身上肩负的,不单单只有自己一条性命。他按照记忆,往炼刀之处跑去,两个小童跟在他身后,不一会儿便被乔古荣超过。
花竹专心逃命,不让自己去想下一步去往哪里。可他真正站在刀池旁边的时候,还是停住了脚。
他的双腿,无论怎样,都再也迈不动了。
乔古荣见花竹停在这里,心下大喜,长鞭抖出,朝花竹攻来。
花竹并不躲避,反而指挥金雕朝乔古荣飞去。乔古荣为了避开金雕,身子一偏,鞭子失了准头,没能打在花竹身上。花竹再次催动金雕,步步紧逼,乔古荣节节后退,站到了炼刀池的旁边。
“这刀,本是你要炼的。”花竹往侧边站了站,乔古荣的鞭子打不到他,“可你贪生怕死,找了别的驭灵人来替你受死。”
金雕盘旋在乔古荣头顶,再往前一步于烟与否,乔古荣就要掉进炼刀池。
乔古荣无法从花竹手中夺回金雕的控制权,心下一盘算,软鞭一挥,朝自己的灵兽打了过去。花竹没料想乔古荣会对跟了他一辈子的金雕出手,一个躲闪不及,金雕被抽中翅膀,摇摇晃晃地掉落下来。乔古荣又一鞭跟上,金雕就这么摔进了炼刀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炼刀池里都是滚烫的铁浆,只听“咚”地一声闷响,然后“扑哧”一声,金雕已经毙命。
这声入池的声响,花竹再熟悉不过,眼眶一下子红了一圈。但乔古荣哪肯给他喘息的时间,一鞭子抖出,直朝花竹前胸欺来。
花竹见这一鞭子躲不过,伸出左手来挡。心道反正都要掉一块肉,缺了手臂上的这块,总比少了前胸这块要好。
然后他见一柄软剑斜着刺出,装满倒钩的鞭子就这样缠在剑上。方池单手回剑,乔古荣握着的软鞭脱了手。
方池抖落缠在剑上的软鞭,长剑一挺,直取乔古荣的项上人头。
乔古荣从身后掏出一只鹰爪一般的钩子,横向挡住了方池这一击。方池刷刷数剑攻出,瞬间欺到对方身前,他右手持剑进攻,左手横向一劈,抓住乔古荣手腕,一把将他戴在手上的银镯给撸了下来。
银镯落回方池手中,花竹心下一松,感觉身心都被温柔地拥抱着。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等他睁开眼睛,就见方池单手用力,猛向前推,乔古荣一个闪身避之不及,向后踩空,眼看就要跌入炼刀池。
“小心!”花竹情急之下出声提醒,他知道铁水蚀骨的痛苦,不愿这世间任何一人再遭受这苦痛,一时间竟然忘记了敌我之分。
乔古荣一个拧身,往侧边迈了一步,避过方池这一招。他朝方池阴森一笑,一个鹞子翻身,想要翻到方池身后。方池早防备他这一招,单腿一勾,拦了乔古荣的去势,然后右腿一弹,就将乔古荣往炼刀池内踹了过去。
乔古荣见自己难免一死,急势之下抓住方池的小臂,想要拉着方池一起赴死。方池一个千斤坠使出,乔古荣身子悬在炼刀池上,他猛拉方池,准备顺着方池的小臂爬上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35章子母刀成,赵青偷袭成功
乔古荣紧紧揪住方池的小臂,似是要凭借那微弱的力量挣脱困境,重返地面。方池手腕一翻,想要挣脱那如铁钳般的手。然而,乔古荣的手仿佛生根般紧紧扣住——他将自己的生死都寄托在了这一握之上,任凭方池如何挣扎,也无法挣脱。
突然间,方池只觉手臂一阵酥麻,疼痛如潮水般涌来,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肌肤。他试图挣脱,但越是挣扎,那疼痛便越是剧烈。
乔古荣感受到了方池的意图,他借力使力,猛然一拉,方池整个人竟被生生拉得往下一沉。
乔古荣扬起面颊,朝方池嘿嘿一笑。他面庞黝黑,露出一排尖锐的白牙,显得阴森恐怖。乔古荣紧紧拽着方池的小臂,像是一座沉默而恐怖的山峰,要将他拉入地狱而去。
“受死吧!”乔古荣磨着牙对方池挤出三个字,然后凌空使出一招“坠云万里”,猛地往下一坠。
方池小半个身子悬在半空,整个人无处借力,他朝花竹投去一瞥,却并没有叫他来帮忙。
花竹见方池看过来的目光,仿佛刚刚从睡梦中苏醒过来,一下子忘记了害怕。他捡起落在地上的剑,手起剑落,一剑削断了乔古荣的手臂。
生死只在刹那间,刚还要拉着方池同归于尽的乔古荣,独自尖叫着落入炼剑池内,方池悬在池边,保持着方才的姿势,花竹却是被溅了一脸血。
方池将仍旧紧握着自己小臂的半截胳膊扒开,扔进炼刀池中,然后站起身来用衣襟给花竹擦脸。
花竹站在炼刀池边缘,身子抖得厉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池擦干净他脸上的血迹,一下下轻拍着花竹的后背。
“乔古荣死了?”花竹眼睛盯着前方,呆立在原地,说道:“我……是我……杀……”
方池将人揽在怀里,往咕噜咕噜冒泡的炼刀池里看了一眼,打断花竹的话,说道:“死了,别再想了。”
他把花竹抱在怀里,也不管眼前是滚烫的铁水池,吻了吻花竹的发顶,就抱着人不动了。
花竹身上总带着一股清新的皂荚气息,闻了很让人心安。方池贪婪地闻着怀里人的香气,一点也不想管前厅的打斗。
“走吧。”花竹回过神来,强作镇定,挣开方池的怀抱,“我们去帮姚姑娘她们。”
乔古荣和他的手臂落入炼刀池的两声“咕咚”声响,极大地激起了花竹的恐惧,他甚至忘记要回自己的银镯,甫一回神,就只想赶快离开此处。
姚姑娘带着众人在前厅和飞花堂激战。她身后护着一个小男孩,那孩子还没望舒年纪大,大概是被乔古荣一股脑掳来的驭灵人。
一个高大壮硕的男子挥舞着大刀,向姚姑娘砍去。姚姑娘灵活地躲过这一刀,顺势一脚踢向对方要害。
男子登时大怒,他脸上带上残忍的笑意,避过了这一招,随后反手向小男孩砍去。姚姑娘回身来救,却已来不及,她只能飞身扑到男孩身上,用自己的身躯为他挡下这一击。
方池带着花竹出来,正见着这危急一幕。他飞身上前,人在半空中将软鞭一卷,一下将那大汉绑了起来。方池拿的是乔古荣的鞭子,鞭内都是细刺倒钩,大汉被绑后竟不敢挣扎,生怕方池给自己褪下一层皮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池见他乖顺,收回长鞭,凌空抖了下,朝打斗中的众人说道:“乔古荣已死。”
他的声音被内力扩散出去,众人纷纷朝这边看来。
花竹趁机铺开驭灵力,接管了对方驭灵人控制的大部分灵兽。
方池手中鞭子再一抖。
分舵这边的人手,自然听他指挥,边战边收,最后聚到了一处,渐渐只守不攻。总舵的众人,皆识得乔古荣的武器,见长鞭此刻落在方池手中,也渐次停了进攻。
双方战斗既停,一时间,整个前厅里,鸦雀无声。
花竹收回驭灵力,让各人召出来的灵兽归位。
方池不想收拾眼前的烂摊子,示意姚姑娘接手,自己则拉了花竹,往后厅走去。
花竹虽然不愿再去炼刀池,但他的手被方池攥着,心中莫名感到十分踏实,也就不去挣扎。他刚杀了上一世戕害自己的凶手,十分需要这一份默默无言的安慰。
两人再次走到炼刀池边,就见咕噜噜的铁水已经消失,刀池最底部,躺着一把银光璀璨的匕首。
方池捡了匕首,又带花竹去乔古荣的居所里翻找一趟,最终在床头的柜子里寻见一柄短刀。方池将匕首插入短刀的刀柄处,“啪”的一声,两刀严丝合缝,正是一对子母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刀能劈金断银,也可削断困灵索,你留着防身。”方池将刀递给花竹。
花竹把刀拿在手中,见母刀的刀铭为“破雪”,子刀上则刻着“迎春”。暗道这两把刀定有刀灵。
只是不知上一世用自己炼的那把刀,是刻了什么样的文字上去。这样一想,花竹顿觉刀柄烫手,匆匆将刀塞回方池手中。“我不会用刀,不会用的武器拿在身上,反而平添祸端。”
方池思考了一下,抽出刚炼成的子刀,“这把你拿着。”
花竹一想到这刀是用乔古荣炼成的,心中就一阵不舒服,坚决不要。
两人还在推辞,就见姚姑娘找了过来。
“都降了?”方池将子刀收归回鞘,朝姚姑娘问道。
“都降了。”姚姑娘盯着他手里的两把刀瞧。
“飞花堂留给你,这套刀我要了。”方池见她眼馋,挥了挥手中的子母刀,也不给对方仔细看的机会,将刀别进后腰。
姚姑娘不再看刀,朝方池点了点头,带着两人往后院的厢房走去。
“你救的那个男童是谁?”花竹问姚姑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识得。”
“若不是我们来得凑巧,你的一条手臂,此刻恐怕已经没了。”方池看了姚姑娘一眼,不甚赞同她的做法。
“你不是驭灵人,不会明白的。”姚姑娘朝花竹粲然一笑,“花大人也不识得我,但还是愿意为了慧慧以身犯险,不是吗?”
花竹被她这么一说,倒是有些脸红,他来飞花堂,并不全是为慧慧,心中有那么一部分,是想为了上一世的自己和父亲复仇。他听姚姑娘这么一说,猛然想起田妈妈曾经嘱咐他的话,心中愧意更盛,只是低头不语。
姚姑娘并不介意花竹不说话,自顾自帮两人安排到:“今日你们且在这里住下,明天我备几匹好马,送你们回临安。”说罢,她抬头看了眼天边的月亮,转头对方池眨眨眼,语气暧昧:“两位半路若能得闲,还可以在扬州游玩几日。”
方池正要接话,就见身侧有东西飞来,他袖子一挥,“叮叮”一阵响,三只还魂钉跌落在脚边。
姚姑娘收了面上的笑意,剑已出鞘,护在胸前。
“谁在那里?”
随着一阵嘻嘻的笑声,又有三枚铁莲子飞来,姚姑娘挥剑斩落两枚,方池用袖子卷住一枚。
方池将花竹护在身后,花竹利用鸟雀的眼睛去找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西南!”花竹声音刚落,方池抬手已将方才接住的铁莲子反掷回去。
西南方向,一个身影飞起,同时九枚弹子带着疾风呼啸而至。这九枚弹子来路奇特,其中先发的五枚是冲着方池来的,后发的四枚却是瞄准了方池身后的花竹。
对方料到方池躲前面五颗弹子时必定要移动,到时候,无论他往上下左右哪个方向动,势必都会有一颗弹子打在花竹身上。
他算计得阴狠毒辣,此招一出手,被方池护在身后的花竹必要受伤。
却没想到方池从身后抽出刚得的子母刀,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就这么用两柄刀身,将九枚弹子全部反打了回去。
那人偷鸡不成,反而引来了灾祸,一个后翻,躲过了大部分弹子,但还有一枚正中他的“气俞穴”。他暗道一声不妙,拔足要奔,却发现半边身子软麻,已经动不了了。
方池三人追上黑衣人,姚姑娘走进一看,惊道:“赵青?”
方池点了他穴位,伸手去摸他腰间和袖内的暗器。
花竹则站到姚姑娘对面,想看看这位赵青到底是何许人也。
“当心!”方池见赵青胸口一陷,便知他要发射暗器。他暗怪自己疏忽,只顾着搜赵青的袖子,没注意他这装在胸前的机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赵青的机括装得巧妙,他将发射的机关装在胸前,发射时只须身子对正敌人,伸手在腰侧一按,九枚还魂钉就由弹簧射出,可说是杀人于不觉之中。
花竹离赵青极近,打落暗器已经来不及,方池用力一推,赵青侧身倒下去,但纵使如此,还是有三枚还魂钉钉进了花竹腹内。
花竹双眼大睁,一时间竟未觉疼痛,方池抱起花竹,神色慌张地检查他受伤情况。
“小心!”花竹见赵青单手一扬,两枚在月色下带着暗绿色光芒的毒镖朝方池后心飞来。
姚姑娘挥手一剑,却没来得及打落毒镖。这赵青阴险得很,刚才假装受制,等三人近身,这才发射暗器,使人避无可避。
花竹想翻身替方池挡了这两记毒镖,但方池紧抱着他,一动不动,就这么生生受了这两下。
随后,花竹感到腹部一阵剧痛,然后便昏了过去。
第36章坟场被救,方池吐露真情
五日后,花竹终于转醒。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醒来的时候,见方池坐在自己身边。花竹叹了口气,又将眼睛闭回去,心想自己最终还是没有能够救他。
方池见花竹睁开眼睛又闭上,十分小心地摇了摇他的手,唤道:“你醒了?”
花竹听见他说话,睁开双眼悲伤地朝方池望过去,回道:“你也下来了。”
方池当他睡久了说胡话,也不追究什么意思,胡乱点头道:“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花竹摇了摇头,觉得人都死了,还能有什么不舒服。他环顾四周,见没有驭灵人的冤魂,又问道:“这是哪里?地藏什么时候来?”
“谁?”
花竹暗叹一口气,心道恐怕自己没有多久,便要魂飞魄散,双眸中不自觉地透出几番柔情,对方池说道:“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
方池小心翼翼地拉过花竹的手,见对方没有抗拒,将他的手握在手心,大拇指在花竹的手背上一下下摩挲着。
“照顾你我是心甘情愿的,我——”
方池话未说完,十三端着一个碗推门而入。
十三见花竹醒了,也不管刚刚自己打断了什么,放了手中的碗,伸手过来抓花竹的手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的手被十三抽走,方池心中空落落的,但见十三在给花竹号脉,最终也只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没问题了。”十三开口道。随后,他拿起带进来的碗,递给给方池,示意他喂给花竹喝掉。
这么一折腾,花竹整个人跟着清醒了一些,他仔细看了一圈周围环境,发现自己在一间简陋的房子里,这里除了他睡的这张床以外,还有一桌一椅,此外再无任何家具。
整个房间一眼能够看完,这里虽然清贫,但毫无疑问,是在人间。花竹转过头,对方池说道:“这不是地府。”
方池舀了一匙米粥送到他嘴边,“先吃点东西。”
花竹机械般咽下一口粥,嘴巴尝到米汤的香味后,整个人才有了活着的实感。他继续对方池说道:“我没死。”
方池点头。
“你也没死?”
方池眼角弯了弯,像是在笑,“没有。”
“那镖上有毒。”
“十三及时赶到,帮我解了毒。可惜让赵青跑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池掏出银镯,套回花竹手腕上。
花竹看了一眼镯子,发现它竟然已经黑了一半!
这些日子里,花竹在镇江和飞花堂救出许多驭灵人,琢磨着镯子多少会变亮些,却没想不进反退。他往被子里缩了缩,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
花竹依稀记得,当时在地府,自己和地藏约定好的,只要渡化驭灵人冤魂的怨气,便可一直续命。难道自己救了他们这一世的性命,还不算是渡化吗?
如果说,报仇才算渡化,那严丽君和乔古荣都已被杀,镯子更加不应该变得这么黑。
花竹想不明白,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方池见他不说话,也不出声,只是一勺勺地继续喂粥。
等吃完粥,方池让花竹多加休息,无奈花竹的睡眠已经开始减少,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他索性起身,下床去给十三道谢。
一出房门,就见外面是一处坟地。
十三正在修剪一颗小树的枝桠。见花竹来了,手中不停,冲他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花竹环视一圈,见这里虽是一片坟地,但打理得十分整洁。屋前坡后都种了花草树木,使得坟地里并无恐怖,反倒显出几分清幽的意味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坟地正中是一处擦拭得干干净净的墓碑,坟侧栽了一棵树和一片月季花,此时月季开得正盛,远远望过去,花朵娇艳非常。再看坟前供的瓜果,也甚是新鲜。
花竹走过去细瞧,见墓碑上赫然写着“刘易”二字。
花竹想起十三说的往事,没想到刘易已经不在人世。于是在坟前跪了,很是恭敬地拜了几拜。
等他拜完,方池出来寻人,说外面风大,招呼二人进屋。
屋内没有坐的地方,十三是主人,自然而然地找了唯一的凳子坐下。花竹和方池则只能并肩坐在床上。
“赵青是怎么回事?”方池率先开口。这些日子,他一直没问,是因为忙着照顾花竹,如今花竹已经醒来,也该谈谈正事了。
十三早知他要有此问,答道:“赵青早年间做了飞花堂的分舵主,如今手下也有一批驭灵人。他是乔古荣的手下,肯定和镇江洪家有所牵连,你们杀死了严丽君,难保他不是来寻仇的。”
方池思考片刻,对十三说道:“他一击未成,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我们回去的路上,恐怕他还要再设计埋伏。十三兄可要与我们同回临安?”
十三转头从窗户望出去,正好能瞧见刘易的墓碑。
“若半路遇上,可否让我手刃仇人?”十三一直望着窗外,并未回头。
“那是自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们准备何时启程?”
不等方池回答,花竹说道:“明日便走吧,若路上遇到赵青,恐怕还要耽搁几日。”
他惦记着回临安述职的日期,不愿多耽搁。
“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
“无妨,我又不参与打斗,一路上伤也能养好。”
方池思考了一会儿,最终点头道:“那我们明日出发。”
十三跟着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半块玉玦递给花竹,说道:“这块玉玦,是当初你父亲给我的,如今物归原主。”
他说完,就出门去了,只留下花竹和方池两人在屋内。
花竹拿了玉玦,见这玉玦是阳刻的,不禁好奇,世间是否还应该有阴刻的半块。他单手摩挲着玉玦,有些心不在焉地往窗外看去:十三正坐在刘易的坟边,单手抚摸着墓碑,似乎在说些什么。
花竹忽然间有些想念父亲。
说起来,父亲去世这么久,自己都没有去坟上看过他。之前是因为他知道常家众人厌恶父亲,便从不敢去。后来花竹中了进士,想着定是要去一趟跟父亲说说,却因为接踵而至的事情耽搁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暗叹一口气,又瞧了瞧窗外被用心打理的坟墓,心道不知父亲的坟上,现如今怎么样了。
但转念一想,自己父亲坟里埋着的,多半不是他本人。父亲真正的尸身,到底葬身何处,反而是无处可寻了。
花竹心下顿时升起一阵惆怅。
“青莲这人,你知道多少?”方池往花竹身边坐了坐,问道。
方池的问话打散了花竹心中小小的悲戚,他打起精神答道:“他是严管家的侄女,大概也是严丽君的堂亲吧。她本在常府外院伺候,但是去年我考中之后,外婆将她调到院子里面来了。”
他话中只称呼常府,并不说“我家”。
方池若有所思地看了花竹一眼,随后丝毫不掩饰地问道:“她是你的通房丫头吗?”
花竹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方池看他那样子,便已经得到了答案。又问道:“那……你们有没有……”
“没有!”
“哦?为何?”
花竹脸上的红晕蔓延到耳后,“没有为何,这不重要,能不能问些跟案子相关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池见他如此模样,只觉可爱,言辞间并不退缩:“这就是案子相关的,她既然要接陷害你,总要有个理由。你们一直没有……咳……可能就是原因。”
“不是的,我跟她说过,若她有了心仪之人,我给她出嫁妆,送她出府。”
“若她心仪之人是你呢?”
“这怎么可能?”
“为何不可能?”
“就是不可能!”
一通争辩下来,花竹又羞又恼,只盼望着方池赶紧放过自己,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无奈方池并不放过他,仍旧追问着为什么不可能。
花竹几乎快要急哭了,他不想说出这个事实,但对面这人又不肯罢休。他心下无奈,最终深吸一口气,毫无感情地、几乎一字一顿地道:“因为不会有人喜欢我。”
花竹说完这句话,起身想要逃离这里,他觉得自己不会被爱的事实,充斥着整个房间,让他无法面对。
方池却比他更快。
他一下子站到花竹的对面,双手用力扶着他的肩膀,让他无处可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几乎有些恨他了。
而恨又给了他一些勇气,让他可以怒气冲冲地盯着方池,他想着至少、至少让对方知道自己是在生气,而生气,或许比丢脸要稍好一些。
然后他听到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声音说道:“有的。”
那个声音如此温柔,如此悲伤,让花竹眼中升起的雾气最终还是变成泪滴落下来。然后他感到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怀抱,那个声音变得近了一些,仍然一下一下地重复着“有的”,一下一下地抚慰着他的心。
他隐约知道是方池抱着他,又隐约知道这样不好。但是这怀抱太温暖,耳边的声音太温柔,让他只想一直这样下去。忽如其来的疲倦席卷了花竹整个人,让他此时除了掉眼泪,无法再做任何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方池松开了他。花竹不敢看向对方,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出了门。
第37章时疫难治,众目睽睽湿身
第二天,两人都没有再提昨日之事。方池只是问花竹是否睡得好。
花竹黑着眼眶,说自己睡得不错。
十三在刘易坟前烧纸钱,方池也掏出一叠,找了个背风的角落烧了,然后三人才上路。
出乎意料的是,三人返程临安,一路平安,连拦路的山匪都没遇到。十三不甘心,几次故意暴露行踪,赵青也都没有出现。一行人赶在花竹回城述职的最后一天,顺顺利利到了临安城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想到临安城门却是紧闭,偌大的城门下或坐或躺,聚集着一群群的人。三人一打听,才知道现在往来通行要靠州府的文牒才能进城。
花竹和方池凭职方牌进了城,十三则径直折返,回泗州去了。
“我先回去和晓夏碰个面,看看有什么消息,我们晚些岳庙见。”方池着急回家见方晓夏,她只给方池传了一封速归的信,方池回信后,便没了消息,方池想着大概事情有解,也没有着急回来。
花竹点点头,往钱塘县衙走去。
临安似乎是下了很长时间的雨,今天虽然放晴,但一路上都是泥巴。等花竹到了县衙门口,一双靴子上扒着许多的泥,脚步都变得沉重了许多。
沈安澜领着一众官吏在后厅议事,见他回来,也不问捍海塘的进度,只是微微抬起手。他手掌向外,五指微张,却又无力握紧,最终改为招手,示意花竹一同过来商议。
花竹走近,就听到焦祁抢先说道:“花大人来得真及时,我们正推举你去治疫呢!”
花竹听他开口,便知道没有好事情。焦祁是秦合的表兄,秦合便是花竹出狱后,自杀的那个衙役。
“是出了什么事情吗?”花竹不理会焦祁,朝沈安澜问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城外罗村疫患,两个赤县要各出四人治疫。”
“可盐官那边的捍海塘……”
“可有人愿去罗村?”沈安澜朝众人问道。
房内鸦雀无声。
“还是花大人去合适,捍海塘那边,可让杜县尉顶替一下。”焦祁再次开口,他是衙门里的刀笔吏,极力推举花竹。
“正是正是。”管牢狱的蒋班头一张铁锅脸,嘴角挂着几根黄胡须,此时也凑上前来,说道:“我们花大人平日便踏实肯干,此次定是能行!”
花竹见班头也来掺合,心道自己如今真是成了路边野狗,任谁都能来踢一脚。他忍着怒意问道:“那蒋班头随我同去可好?”
蒋班头听他此语,缩了缩身陪笑道:“花大人玩笑了,小人妻儿老母都在世,还指望着小的日日照顾呢。若是随大人出了城,这家不就弃了吗?”
花竹听罢十分气闷,论这车轱辘话,他是比不过眼前这些滑不溜丢的衙役胥吏的。而且此人如今正戳到关键,花竹父母皆不在身边,又未曾婚配,果真是无任何后顾之忧。
众人听罢,也来了新思路,纷纷往这上面劝。
其实他们推举花竹出来,多少有些针对他的意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今年新任,人又认真,并不懂变通,自然与那些墨吏贪官们互相看不对眼。自古公人见钱,如苍蝇见血,花竹断了别人财路,有如弑人父母,当然招人记恨。更可况,历任的畿尉,多是酷吏,即使有那么几个偶有良心的,也无不皆是贪墨之流。
可是花竹偏不。
他要公正无私,他要两袖清风。
于是他手下的众吏就倒了霉。
一次花竹去狱中提审,正瞧见狱卒在给犯人上阎王闸。
所谓“阎王闸”,就是脑箍上箍。犯人痛苦的喊叫声响彻整个牢房,花竹走进了看,那人连眼珠都涨出来寸许。
他一向不喜此类严刑,但是衙门历来如此,花竹初来乍到,也不曾说过什么。
但他记得此犯已然判了秋后斩决,案件清晰,并无疑点,没有再审的必要。于是问道:“何以仍在审问?”
那犯人见县尉到了,大嚎出声:“大老爷救命!这群人巴着我家出钱,若是不凑够银两,就让我不得好死!”
花竹心下明白,这是趁着人没死,挟人质索钱呢。
他当下将人送回牢房,回去又秉了沈安澜,给此人求了个斩立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前花竹在职,他的这些做法,自是没有人敢当面说什么。但下面的人消极怠工、阳奉阴违;平级之人推三阻四,漫不经心,都不给他好脸色瞧。
比如,有时会有觉得翻案无望的犯人家属,他们偷偷贿赂差役,只求让家人死个痛快。于是有些大胆的衙役,便将犯人当堂治死,成全他的整尸首。他们是拿钱办事,但人死在花竹堂上,花竹平白担了一个严刑毙命的名声。
如此种种,花竹上任的半年中,免不了明处得利,暗处吃亏。但他哪里明白这里面的关窍,只一心觉得人们不喜欢他,是因为他不够好,于是越发努力地做一个好县尉,然后越发地惹人厌。
后来花竹和方家的婚事传出,大家给了他三两日的好脸色,但他紧跟着被冤下狱,众人又在背后道他活该。如今他回临安,隐隐有起复之势,自然成了不少人的肉中之刺,巴不得赶紧再给他拉下马。
毕竟,若你的同僚落魄,那多数时间都只是一个饭后谈资,但若你的同僚先得志,再落魄,那看在你的心里,自然比上一种要来得舒爽。
花竹眼看就要从户部尚书家的女婿,沦为钱塘县小吏。大家都暗搓搓地等着看好戏。特别是焦祁,他全家都为侯海卖命,死了那位表兄的帐,自然也顺带记在花竹身上。
于是便有了出城治疫“众望所归”这一幕。
众人等着看好戏,沈安澜却是犯了难。
罗村因为背景特殊,就算村里能淘金,也没有几个官吏愿意去,更何况,如今村里是在闹瘟疫。众人对花竹的那些心思,沈安澜心里明明白白。罗村治疫这件事,若是做得不好,那必然是要撤职查办;但即使做得好,也无甚奖励,甚至也会因为与罗村接触过多而丧了仕途。
沈安澜终究有些良心,最后说道:“不如大家抽签吧,谁抽中了,谁便去罗村。”
这个提议公平,但却并不怎么受钱塘县众人欢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去吧。”花竹忽然开口。
大家见他主动请缨,都心下一松。
焦祁眼瞅着大事将成,也十分欢喜,忍不住搓起手来。
没想到花竹的话还没说完,只听他继续说道:“不过我要在县衙里挑三个人,与我同去。”
沈安澜见棘手的差事有人愿去,自然应允。
随后花竹手指一点,“焦祁、蒋申、仲伟,你们三人与我同去。”
这三人正是刚才极力举荐花竹之人。
三人纷纷找理由推辞,沈安澜却不允,直接做主,让三人后天与花竹共同出城。
此事落定,花竹虽然杀敌八百,反观自身,却损失一千。
他出了这口气,并不在意自己的损失,随即出了县衙,磕了磕靴子上已经干掉的泥土,前往岳庙等方池。
这几日难得天晴,岳庙旁边有个中兴观,山门后的戏台上连摆几场大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戏台搭得甚是豪华,两边还挂了一副楹联,上书:“顷刻间千秋事业;方寸地万里山河”。站在楹联下的人似乎也有千万,扶肩搭背、拥挤不堪。
花竹就站在这里等方池。
按理说,岳庙离临安府不远,方池应该比他早到,但此刻却因着戏台下面摩肩接踵的人,两厢谁也找不见谁,花竹的目光在人群中穿梭,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女子。
花竹摇了摇头,他并不想要见到常淑芝。她是常玉的女儿,也是曾经花竹的婚配对象。
′看她打扮,今日应该是来这里看傩戏。
花竹见了她,想着要不要稍微躲一下比较好,不然等会儿真的碰见,两人都要尴尬。
花竹正在犹豫,就见她身边的丫鬟小厮都被人潮裹挟着冲散,常淑芝也被挤到了乐星堂门前。乐星堂是青楼妓女们供奉祖师爷的地方,大概她不喜与勾栏妓女扯上关系,平白沾染晦气,一步步往圣母池那边腾挪。
可是此时人潮拥挤,她挪出来的地方马上被其他人占满。最后不知哪位推搡了一把,人群一阵骚乱,常淑芝脚下一滑,身子不稳,一下子掉下了圣母池。
花竹从躲避她到眼睁睁见她落水,不过一眨眼的功夫。
他心中大骇,万没想到事情朝这个方向发展。再怎么说,常淑芝也与他有过婚约,花竹见对方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下弄湿了身子,心知此事要不了明日,便会成为街谈巷语的笑料。
于是飞快脱了外袍,想着去救。或许捞她上来后还来得及给她披一件衣服,不至于走露了太多春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他脚步却在飞奔两步后又急停。他意识到自己身份特殊,若此时去救,自己和常淑芝,恐怕只能成婚收场。
他不愿意入赘常家,常淑芝也不见得想跟自己成婚。
今日自己若是这样冲上去,反倒给两人都惹来麻烦。
犹犹豫豫间,就见常淑芝已经被一人从水中拖出,交给岸上另外一人。花竹定睛一看,岸上那个抱着常淑芝往街角走的,不正是方池吗?
此刻街上人们交头接耳,也不看傩戏了,眼睛纷纷盯着方池和他怀里已经昏过去的常淑芝瞧。等到两人转过街角不见了身影,大家才想起水中那人,赶忙七手八脚地把他拉上来。
此人刚上岸,众人都是一阵惊叹,端见他眉目疏朗,举止从容,身上一副高贵淡雅的书卷气。大家开始见他从水中救出一位姑娘,已经脑补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情节,再见他长相端庄,又是一阵叫好。
待见他彻底从水中而出,一阵欢呼声戛然而止,人群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忽然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和四处回避的眼神。不为别的,全因此人从水中而出的双腿畸形,那生得细小又弯曲的双腿不自然地佝偻着,看来完全不能站立。
那人似是十分习惯了这种场面,浑身湿透也不见丝毫慌张,在众人躲避的眼神中,气定神闲地坐在池边张望,像是等着什么人。
花竹与他目光相遇,倒是一阵惊喜,外袍彻底脱了拿在手中,一边喊了声“与之”,一边拨开人群走了进去。
第38章佳婿难觅,世间女子难为
人群正兀自尴尬,花竹一声“与之”,似是给众人叫回了魂。大家都已瞧清楚这人是谁,顿觉还是戏台上的才子佳人戏码更吸引人,纷纷丢下两人,转身看傩戏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过了一会儿,方池拿着一件外袍从转角的马车处走来。
花竹给方与之披的外袍,此刻已经全部洇湿。他便让花竹穿了自己那件,又差遣方池去圣母池的另一头找他的木牛流马。
三个人回到街角,就听到低低的啜泣声从车内传出。
方与之叹了口气,转头跟两人道:“看来是醒了。”随后,他嘱咐了车夫几声,又差使方池推他回家。
这地方离临安府衙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如果闲日里无聊,两个人边走边聊天,不消两炷香的时间便可到达。不过方与之本就腿脚不便,再加上浑身湿透,方池很是不解他为何不去坐马车。
“我们不方便,”方与之解释道,“车上还有一位姑娘呢。”
“姑娘怎么了?”方池奇道:“我们不是常和晓夏一起乘车?”
花竹推了方与之的轮椅,往临安府衙方向去,他想着早点回去,方与之便能少受些罪。
“晓夏是妹妹,她不一样。”方与之转过头,回答方池。
方池想反驳,但那句“她又不算我妹妹”终究没有说出口,他虽对于人情不甚通透,但多少知道在方家,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方与之见他不出声了,开始絮絮叨叨地给方池普及男女大防之事,免得他招惹了哪家小姐而不自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池听到一半,忽然问道:“那……你刚才把那女子从水里抱出来,算是怎么回事?”
方与之愣了一下,回去的路上,再没说一句话。
等三人到了临安府,众人见大公子如此狼狈地回来,赶忙烧水的烧水,递帕子的递帕子,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方池也不参与,方与之他已经送了回来,伸手拉了花竹就要出门。
“你不去看看他吗?”花竹仍旧担心方与之,泡在水里的难捱,他光是想想,就能连打两个冷颤。
方池回道:“这才九月初,水又浅,他没事儿的。”说完倒是看了看自己抱人时弄湿的前襟,让花竹等下自己,回房里换衣服去了。
他前脚刚走,方与之就换好衣服,和方晓夏一起到了前厅。花竹见他果然无事,放下心来,转身问方晓夏写信的事情。
“严丽娟跑走了。”方晓夏压低了声音,“临安府还在找人,但她毕竟是苦主,不是罪犯,无法大张旗鼓地去寻。”
花竹思忖着,大概是严丽娟得知姐姐的消息,跑回了镇江。但“镜水出月”已被销毁,短时间内,她们应该起不来什么风浪。
“而且阿弟让我看着罗村,那时候罗村起了疫情,我催他回来看看。”方晓夏继续说道。
“他让你盯着罗村干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晓夏摇头,“我不知道。”
“罗村的情况,到底有多严重?”
“这说不好,瘟疫出现后,父亲便不让我出城了。”方晓夏再次压低了声音,掩口对花竹说道:“从这月上旬开始,父亲就领命闭了城门,听说是因为城外流民越来越多,看来疫情要控制不住了。”
她说完,又叹了一口气:“只是可怜了罗村的百姓,还有被派去治疫的官员。此间情形,怕是难办。”
“衙门派了我去罗村。”
“什么?!”
***
常淑芝坐在方家的马车中,啜泣了一路。到家以后,她更是一言不发,躲进房间里大哭。
这可急坏了她母亲李睦,她见女儿披着男人的外袍回来,心下大骇。又见常淑芝房门紧闭,怎么敲也不开,万般无奈下,只能派养娘出去打探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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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常淑芝回屋便哭了个痛快,连湿衣服都不愿再换。她比谁都更早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因为这一次的落水,要走到尽头了。
饱含着内心绝望的眼泪流干后,她只觉眼皮沉重,似是无法张开。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又觉得就这么死了也不错,至少不用再面对之后的事情,于是就这样昏睡了过去。
醒来之时,她除了觉得眼皮难以撑开外,倒是没有其他异常。
她隐隐觉得心中沉痛,但又想不起究竟是为何事难过,正兀自迷糊之时,听到父母的争吵声从外屋传来。她一下想起今天白日里发生的一切,瞬间感到自己身遭一片冰冷,似乎连血液也凝结不动,整个人如坠冰窖。
常玉和李睦的争吵,被一声尖叫打断,李睦顾不得其他,转身冲进里屋。她见女儿已经醒来,又奔到床前安慰她。可是常淑芝似是听不到她说话,之前已经流光的泪水又重新积聚回眼框,大颗眼泪一滴滴落在胸前。
三人相对无言之时,管家也听到声音,从外院赶了进来。
他见小姐身着半干不湿的衣服呆坐在床上,发髻不整,一头柔丝秀发散落下来,与其说披,不如说是飘在她的脸上。
常淑芝就这样坐着,仿佛没有看到忽然闯入的管家,一双空洞的双眼,只是直直地盯着纱帐,大滴大滴的眼泪却从那双已经哭肿的眼窝里不断流下来。
管家知自己看了不该看的一幕,赶忙背过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出门,只留他们三人在屋内。
李睦此刻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抱着女儿。反倒是刚刚不怎么说话的常玉先开了口:“明日我去方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罢,似是不想再见妻女一般,转身便走。
“站住!”李睦忽然叫住了他,“先去问方池。”
常玉听到此话,转身疾行至床边,想要杀人一般紧盯着李睦,从牙里呲出几个字向对方喷去:“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睦反而没有了常淑芝刚回家时的惊慌,眼神坚定地望着常玉,语气平和地说道:“等我先问过淑芝,我们再定如何处理。”
常玉冷哼一声,似乎多看一眼女儿都让他觉得耻辱一般,转身离开了房间。
从刚才到现在,常玉夫妻二人争吵的焦点,都在常淑芝的婚配对象上。今日之事既已发生,常淑芝最好的选择只有两个,一是嫁给方与之,二是嫁与方池。
好在两人都不是什么街边赖汉。方与之虽然身有残疾,但毕竟是户部尚书家的嫡长子,从门户上来说,他们常家一介商户,算是高攀;方池虽只是方家养子,但好在已有官职在身,也谈不上下嫁。
只是嫁过去的话,却是只能做妾而无法做妻,最多是个侧室姨娘。
李睦的意思是希望常淑芝嫁与方池,毕竟他已有不小的功名在身,况且方池和方与之相比,可说是身强体健。
可是常玉坚决不肯。
如今常淑芝已醒,李睦一边帮她换下落水的衣服,一边温言安慰她。等到常淑芝终于止住了哭泣,便问她这两人里,更中意哪一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常淑芝落水后,见救自己的那人生得俊俏,心中并不如何绝望。但醒来后,听车夫说,此人便是坊间经常说起的方与之,顿时万念俱灰。
至于方池,上岸那时她已经昏了过去,后面是谁将自己送上马车的,她并不知晓。现在知道竟是方池,不禁心中大喜。
临安府内几个未婚适龄男子,各家没出阁的女子都是会格外留意的,常淑芝也不例外。
那风靡全城的才子佳人榜,她也是一早就派了人去排队的。对于方池,常淑芝虽做不出市井中女子们那般,只为了瞅瞅传说中的新任太尉,就找各种理由往临安府衙跑的事情,但也远远地瞧过几次。虽不能说是已经芳心暗许,但若可嫁得此人,那也是一段非常让人满意的姻缘。
奈何这种事若是男子无意,女方是万万不能先开口的,所以常淑芝哪怕对父母姐姐也从未提起过。今日落水,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就此结束,却没想到事态几次急转,竟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姻缘。
思及此处,常淑芝忽然又有些庆幸,虽然自己在城里失了名声,但是如果因此可以嫁得一个喜欢的人,倒也勉强能算是因祸得福。
于是常淑芝轻轻地说出了方池的名字。
李睦得到女儿羞涩又期待的回答,立刻换衣上妆,脚步不停,往方家赶去。
第39章酒楼邀约,婚事何去何从
李睦路走了一半,忽然想到儿女大事要先递帖子,又赶忙打道回府,弄得家丁一头雾水。
她刚进家门,就见常玉等在门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这是要去给她说亲?”常玉一张脸拉得老长,厉声说道:”淑芝在大庭广众下被人碰了身子,哪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就是方与之,我也要去托人去说和。”
“为什么不能嫁方池,比起方与之来,方池这个养子不也更容易说和吗?”
“更容易说和?他方池大小是个太尉,我们一介商户。你以为是她想要嫁谁就能嫁谁的吗?”
“你让侯适去提,他堂堂一个参知政事,说不下来一个太尉的亲事——”
常玉当即捂住李睦的嘴,低声道:“你疯了?侯大人的事情,是你能擅自说的?洪家刚倒了霉,我怎么交代你的?”
李睦被他捂着嘴,只能发出一阵“呜呜”声,不过这“呜呜”声里,还在说着“方池”。
“方池不行!”
“实在不行,常林家那个外甥,再试试看他是否能入赘进来。”
“花竹你不要想了,他没有几天好活了。”
“那便选方池!”
“方池不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池为什么不行?如果你希望淑芝的亲事能帮衬到我们家,方池反而是更好的选择。一来他本无父母,与淑芝结婚后,更容易与我们家亲近,二来方池本人也比方与之更有前途。更何况……更何况,淑芝也喜欢他。”
常玉一直以来,对常淑芝的婚配看得很重,想借她的婚事攀上官府,故而当初才同意花竹的入赘。如今常淑芝的婚姻势不由人,李睦试图分析利弊来说服常玉。
可是常玉却不吃这套,他似乎只听进了最后一句常淑芝喜欢对方,语带讥讽地嘲道:“喜欢有什么用?这世间的女子,有几个能嫁给自己喜欢之人的?就连宫里的公主,都要去和亲,更何况她现在的情形。我劝你们娘俩不要白日做梦,特别是你,多劝劝她,若方与之说和不下来,就找个县衙里的官吏,尽快成亲。”
李睦不服,她眼角已见泪,却仍旧不肯退让,继续道:“是,这世间的女子是少有能嫁与自己心悦之人的。但是今天、今天我们淑芝恰巧赶上了,是那方池一路把淑芝抱上马车的,她身上还披着他的外袍,半个临安城的人都看到了。”
“你还好意思说?她身为我常家女子,当街做出这种事情来,你为娘的还好意思拿出来说?”常玉气得把门框拍得咣咣响。
“淑芝她是故意的吗?她想要这样吗?”李睦大喊了这两声,而后又忽然沉默了。
仿佛这两个问题消耗了她的全部力气,然后她眼角噙着的眼泪忽然断线般滴落下来,她将头埋进肩膀里,又说道:“她不过是被人挤了下,没站稳罢了,这有什么错呢,值得这样惩罚她?”
“有什么错?你说得轻巧,那淑芝未来的夫婿有什么错,他的妻子要这样羞辱他?”
“怎么羞辱他了,淑芝又未如何。”
常玉反而笑了起来,“淑芝是未如何,可是这由得她吗?”
“不过是失足跌下水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一个失足落水罢了,你以为那日围观的人,会就这样罢了吗?你以为淑芝那日落水湿透的身子,会在他们心中就这样罢了吗?”
话至此处,李睦也知自己无言可辩,但是她一口气堵在胸间,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吞咽下去。她犹自不肯服气,挣扎着辩白道:“世间男子心思龌龊,与她何干?”
常玉却不答,只发出一声冷哼。
李睦也不瞧他,掩了掩眼角泪痕,静默了一会儿,又道:“说到底,不过因为她是个女子,若她是个男子,大家哄笑一场也就算了。再不济,坊间传几天笑话也消停了。可就因为她是个女子,就要为这一次不慎落水,付出一生的代价。”李睦说完再抬头,可四下里哪还有常玉的身影,他早已不知何时离开了。
李睦牵动嘴角,想再说些什么,却只扯出一丝苦笑。又静默了半晌,她望着常玉离开的方向,似乎是对着那人说,又似乎是说给自己听:“而为什么,女子的婚姻便是她的一生了呢?”
李睦此后像是丢了魂魄一般,不再言语,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门口。直到常淑芝找来,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常淑芝见母亲如此模样,心中的盼望凉了几分,但她并未开口询问,只是默默把李睦扶回寝室。
李睦一路上都讷讷地不发一言,等坐到床上,却是拉住常淑芝的手,一下下地抚摸着女儿的手背,她仍是那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如若你是个男儿身,即便第一任婚姻不如意,也还是可以再娶的。”
常淑芝低声唤了几声母亲,李睦却是不应,仍是不紧不慢地说着:“如若你是个男儿身便好了,如若我们是个男儿身便好了。”
***
第二日,花竹操持着给田妈妈搬家。等到午后,方池来找,说邀花竹去临安府查卷宗。他得知镇江的洪知府,曾做过仁和县令,于是想让花竹看看,当初那些儿童失踪案里,有没有他经手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抽不开身,刚要拒绝,就见几个家丁从方池身后走出,抬桌的抬桌,搬床的搬床,也不用人吩咐,帮田妈妈搬起家来。
田妈妈便撵了花竹,让他与方池同去。
到了临安府,两人一头扎进卷宗里。
“治疫的事情已经定了?”方池识字艰难,刚看了半个时辰,就从案卷中抬起头来,找花竹聊天。
“已经定了,四日后出城。”
“我随你同去。”
花竹动了动耳朵,装作没听见,继续看案卷。
方池从书桌后面立起,“我去收拾行李。”
“你是太尉,需要留在京中。你刚擅自离京一个月,再去罗村,朝廷里难免有人要参你叛国。”
“我不在乎。”
“你若真的没做过,那也无所谓,但你毕竟卖过消息给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见一个家丁往屋内走来,当下住了口,只是对方池说道:“你去不合适。”
“大人,有你的请帖。”家丁进了屋,把请帖交给方池。
帖子上落款是常玉,约了方池今晚高阳酒家吃饭,方池看了眼花竹,要带着他赴约。
“我不去,晚上我要回家收拾行李,还要看看田妈妈那边是否安置妥当。”
“田妈妈那你不用操心,我带过去的人都很可靠。”方池抖了抖手中的帖子,“常玉递来的,可以顺便探探常家的底。”
两人昨日在临安府分析一番,都认为常玉和常林,恐怕和严家还有镇江那边有所牵连,但苦于花竹马上要出城,无法再去常家打探。
今天常玉递了帖子请吃饭,花竹虽知多半是为昨日常淑芝的事,但被方池这么一说,也存了探悉之意,推脱两次后,便同意共去。
两人按时赴约,却见雅间内的主位上坐着一个不识得的妇人,都以为走错了地方,连忙道歉退出。
结果那妇人十分亲切地朝方池唤了声:“是一醉吧。”
方池一愣,脚下停了步。
一醉是他的表字,极少在人前用。他偷瞟花竹一眼,见对方也正看着自己,嘴角一弯,问道:“怎么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醉?”花竹觉得这两个字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
方池极有耐心地等着。
李睦不知两人打什么哑谜,在一旁看着,十分心急。
“以酒为池,一醉方休。”花竹抬眼看向方池,“你的表字是这样来的吗?”
“我的名是这样来的,我先有的表字,后起的名。”
“方大人,”李睦心急,也顾不得太多礼仪,没等两人说完,就打断道:“今日民妇擅用了夫君的请帖,是有一事要与大人相商。”
方池有些懊恼她的打断,但李睦毕竟是长辈,他最终也只是礼数周全地行了礼,做了个手势,请她入座。
李睦并不绕圈子,点好菜后,先是谢了那日方池对常淑芝的搭救之恩,然后十分明白地说了此次来意,便是希望两人成婚。
花竹听了,暗自庆幸自己当日没有掺合进去,不然此刻在椅子上如坐针毡的就是自己了。不过转念再一想,对于方池来说,娶了常家小姐倒也没什么不好,他和常家结了亲,那便算是自己表了又表的远房亲戚,到时候也方便方池打入常家内部查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这么想着,就转脸看向方池,没想到方池也正侧头望着自己。这一转脸,两人一下子四目相接,花竹顿觉尴尬,赶紧低头饮了一口茶,借此转开目光。
方池却不着急,他看够了花竹窘迫的样子,才缓缓开口道:“常小姐才貌双全,在下一介武夫,不敢高攀。”
这便是拒绝了。
李睦听他这么说,低下头去夹菜,没有接话,席间霎时没了声响。
花竹一时间又尴尬起来,觉得自己今天同来,实在是有些多余。他吸了吸鼻子,想要找借口开溜。哪知方池像是知道他要走一样,从桌下扯了一把他的衣角,竟然不撒手了。
花竹被他拉着,只能干坐在席上低头饮茶,他面前的桌子上有一处裂纹,花竹盯着它看了许久。
此时酒楼已经到了晚上饭口,来来往往人声嘈杂。今天李睦来得早,选了二楼一个靠窗的包间,却是正好在一楼的厨房上面。大概有客人喜欢旧时东京风味,点了一个爆炒,哗啦一声下锅的声音从楼下传来,紧接着一阵油香飘过。
方池的手在桌子下面,从花竹的衣角转到他的手腕,然后又攀上他的手心。花竹被方池在桌子下握着手,抽了两次却抽不动,一时间不知他是何意,面上显得很不自然。
李睦以为花竹害羞,扯出一丝笑容,对花竹安慰道:“花大人不必不好意思,男婚女嫁,天理人伦,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
花竹没有回话,反而是方池接话道:“夫人见谅,我已有心悦之人,此生非他不娶。”
第40章方池拒婚,暗巷偷香窃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睦却并没有因方池的话而退却,她仍旧是一副非常真诚的模样,亲手给方池添了杯茶,说道:“这个无妨,你与淑芝成婚后,无论她是做妻还是做妾,后院之事我们绝不插手,淑芝也不是不懂事的姑娘。”
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明了:只要你娶了我家女儿,以后再娶谁,我们都不管。
花竹听了也觉惊奇,常家毕竟是往宫中送贡茶的商户,算是商人中的上等人。即使常淑芝不慎落水,名誉受损,嫁给方池也不是唯一选择,大可不至于如此低姿态,一副非他不嫁的样子。
花竹有些看不清楚形势,只能楞楞地看看对面那个,再扭头看看旁边这个。
方池此时握在桌下的手仍旧没有松开,他一边拉着花竹不让他起身,一边对李睦说道:“请夫人恕小辈不识抬举,在下心悦之人十分特别,若是我娶了他人,想他必是不肯再嫁与我。况且,我此生,只得他一人便已足够。”
方池这一通说完,悄无声息地松了拉着花竹的手,又站起来给李睦添了杯茶。李睦接了茶盏,眼神凌厉了些,盯着方池问道:“若我找人去方家说和呢?”
方池笑笑,语气平淡:“我本就不是方家人,我的婚事,家父不会插手。”
话说至此,李睦知道方池是真心无意。她自知强扭的瓜不甜,饭都没吃,客套了几句匆匆告辞。
李睦要走,方池送她到门口,花竹却是盯着自己被攥红的手发呆。
方池说自己有喜欢的人。
他又想起那日在十三的坟场里,方池抱着自己安慰之时,所说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喜欢的这个人……难道是……
还没等花竹细想,方池已经去而复返,他送走了李睦,又坚持会了帐,自觉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欢欢喜喜地回来找花竹。
方池拉起花竹的手,牵着他就想往外走。
花竹抽回手,说道:“这下常淑芝怕是要难办。”
方池却不接他话,兀自问道:“你可知我心悦之人是谁?”
花竹红了半边脸,转过去不看方池,说道:“与我无关。”说完,也不给方池反应的机会,“噔噔噔”三步并作两步就下了楼。
方池从后面追上来,大声说道:“与你相关的!”
花竹听他在身后呼喊,猛地刹停脚步,朝方池嘘声道:“小点声!”
方池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他像只小鸭子一样跑到花竹身边,说道:“那你等等我。”
花竹强作镇定,“这次赴宴,你不是说是案子的事情,既然是案子的事情,你就应该将计就计答应了才是。”
“你想让我答应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看着方池深深的眼睛,那双眸子后面的情绪忽然隐藏了起来,一时间变得深不见底。
他转过头去,不看方池,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方池扳过他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问道:“即使你知道我喜欢的是你?”
一时间,花竹被他的话惊骇到了。
他想过方池或许是喜欢自己的,每一个人被爱着的时候,多少都有些与生俱来的自觉。
但他没想到方池居然就站在街上,如此直白地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花竹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方池并不催,安安静静地站在他对面,等着花竹的回答。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花竹才从怔愣中清醒过来,他仿佛忽然明白了方池话中的含义一般,一下子涨红了脸,磕磕巴巴地说道:“你……你若是……不想娶常淑芝,便不应该招惹她。如今……如今她……”
方池低头在花竹脸颊上快速一吻。
“好了,如今我也招惹你了,是不是可以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捂住方池的嘴,免得他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再说出更过分的话。
然后他加快脚步转到小巷子里,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疯了吗?我们是不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
花竹想起之前方与之对他说的男女大防之事,心道这人难道连最基本的人伦纲常都不明白吗。于是耐着性子对他解释:“这世间对男子和女子的规矩不同,你如今就算吻了我,我们仍旧不能结婚,但即使你只是抱了一下常淑芝,你就是要娶她的。”
方池舔了一下嘴唇,说道:“这不公平。”
“你没资格说。这世间对女子的不公平,我们男子只是稍微受到些牵连罢了。如果哪日世间对女子的清誉不那么看重了,男子间大概也就可以成婚了。”
“那我们成婚。”方池很是坚持。
花竹见自己一通话白说,只好重复道:“你不想和她成婚,没问题。但是你也不能和我成婚。”
“为何?”
花竹调整着呼吸,指了指方池,“因为你,是男的。”又指了指自己,“我,也是男的。你见过两个男人成婚的吗?”
方池有些踟蹰,他十分认真地想了想,答道:“没有。但是凡事都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就对了,世间有伦理纲常,就算是动物,也都——”
他还想再说,但剩下的话,忽然就被方池吃进了嘴里。
方池总是动作快于语言的,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大多就交给直觉,如今他身体沸腾着想要亲近眼前这个人,方池便做了。
他做得如此果断又自然,花竹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吻吻丢了理智,一时间竟也忘记了反抗。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仿佛已经没了呼吸,只能感到方池一下一下从自己肺里往外抽气。
花竹抬手想推开他,可他刚把手放到方池胸前,便被对方捉住。方池左手将花竹的手攥在手心,右手揽了他的后腰,一下轻一下重地摩挲着。
花竹被抵在墙上,后背冰凉,腰间火热,他只觉脑浆都要被抽干,迷迷糊糊地说道:“你放——”
至于是你放开,还是你放肆,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后面一个字,便惊觉自己话中夹带着呻吟,一下住了口。
方池顺着他的下巴一路亲到耳后,又舔又咬,弄得花竹几乎站不稳。他拼命往后靠,想借着冰凉的墙壁找回几分神识,却发现放在后腰那只手,一路向上,此刻正垫在自己的后脑和墙壁之间。
花竹不怀好意地往后靠了靠,用后脑碾着那双手,却没想到那只手不退反进,稍稍调整了下角度,十分尽忠职守地护在花竹和墙壁之间。
“我不要她。”方池一下一下地吻着花竹颈间跳动的脉搏,慢条斯理地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放开。”
方池很听话,只在他耳廓上轻轻吻了下便放了手,但他眼睛里仍旧带着一股非常直白的情欲。
这股欲望如此直白,如此毫不掩饰,以至于能让人从中看出几分纯真。
花竹被他吻得一双眼睛通红,红晕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延伸进衣服,他看着方池的双眼,组织了半天语言,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池见他如此,知道这人是生气了。他又想起方与之对自己说过的“事缓则圆”和“徐徐图之”,心中泛起一丝后悔,顿觉自己方才冲动了。
但他看着花竹被自己吻得艳红的嘴唇,和一路延伸进衣领内的粉红皮肤,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成就感,于是又弯下身子,索性捉住那双唇,由着性子再吻了下去。
花竹被他拥在怀里,直觉这人当真放肆,若是任他一直如此,恐怕早晚要惹来祸端。他想要挣扎,却被对方抱得很紧,随即他毫无缘由地想到罗村的疫情,又想到自己这一去,怕是有去无回。
罢了。
他还不知明日的生死,就让自己享受一下这片刻的欢愉吧。
一只花猫从房檐上掠过,看了一眼巷子里激吻的二人,觉得没什么意思,转头捉老鼠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的聘礼已经送出去了,”方池吻够了,话说得理直气壮。“我不会再娶其他任何人。”
花竹此刻云里雾里,听到他这句话,猛然想到,方池装聘礼的那个木箧确实还在自己房里放着。一时间胸闷气短,想要开口训斥,可舌头被吻得打了结,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能推开方池,直撅撅地转身离开了。
不管往后是死是活,他都要赶紧把那堆金子还给他!
第41章出城抗疫,旧时佳偶巧遇
要出城的头天晚上,花竹的窗户一响,他不用看便知道是谁来了。
花竹把装了首饰的小箧拿在手中,伸手开窗。
“出来。”方池挥了挥手里的一垛纸钱。
月光如轻纱般洒落在院落中,给站在窗外的方池,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花竹见他目光灼灼,像是受到蛊惑一般,依言出了门。
院中的石桌和石凳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一桌一椅都被细致地勾勒出了轮廓。远处的花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香气,花草的香味与夜晚的清凉气息交织在一起,令人心旷神怡。
方池站在院里,静静看着花竹,一时间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剩被月色照亮的石桌石凳静静安置在院子中,时间仿佛忽然静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然后两人同时开口:
“对不起。”
“拿回去。”
方池灼灼的目光黯淡了下去,但只是一瞬间,他又打起精神,像没听到他句话一般,拉住花竹的手腕,蹲到一棵树下。
方池将纸钱放在地上,打起火折子,递给花竹。
“怎么又要烧纸?”上次烧纸,是在十三的坟场,坟场里上香焚钱是极为平常之事,花竹当时并未觉得有什么。但今日却是在城中,自己家的小院里。
方池拿了纸钱在花竹面前挥了挥,正色道:“这叫顺溜纸,给我们求个万事顺溜。”
“我们?”
“我说了,明日与你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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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意已决。”
花竹灭了方池递来的火折子,正颜厉色道:“方家知道你要去罗村吗?”
“关方家什么事?”
“你若去罗村,方家必会受到牵连。最近临安城门紧闭,大半个罗村的人都聚集在城门口,再加上本就进不来城的流民,城外隐隐有作乱之势。你这时候出城,定会有人参你与流民沆瀣一气,意图不轨。你不如在城内,多查探一下常家动向。”
“若我不去城外,你能不能把这小盒子留下?”方池指指花竹手中的小箧。
小箧的影子,被月光映照在地上。花竹盯着手里的木箧,恍惚间觉得有些眼熟,可临安城里的物件,但凡街上买的,基本都一个模样,花竹摇摇头,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小箧被推回花竹怀里,方池再次将火折子点燃,“烧纸吧。”
花竹看了看手中小箧,又看看手腕上仍在不断变黑的银镯。心知此次出城,生死难料。他微微闭上眼睛,想着再次放纵自己一把,若自己真死在城外,这小箧落在谁手里也不一定。当下答应下来,而后便不再多言,跟着方池专心烧纸。
第二日,花竹带着两辆牛车,准备出城。
此行是临安两个赤县各出四人,合力治疫。无奈仁和县来的都是干人小吏之流,其中还有一位仵作。花竹当他能用药,问了才知,这人家中世代屠户,说是仵作,实际上是专管行刑、埋葬之类的活计,连尸都不曾验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此一来,花竹成了众人之中职位最高、经验最丰之人,只好由他牵头办理。
花竹看了看躲在车后的同僚,赶着装了粮食和草药的牛车,出了城门。
城门一开,就见城外遍地躺着人。
吵闹声、口申吟声、哭喊声乱成一团。空气中充满了腐臭味,伴随着秋天残余的暑气,一阵阵往花竹鼻子里面钻。
驭灵人五感敏锐,遇此情景,花竹如被一棒闷棍敲在脑门上,整个脑袋嗡嗡作响。
今日距花竹从镇江回城,才过了五天,一道城墙之隔的城内和城外,竟然像是两个世界。
城内和平安宁,仍是一副平日里的模样。
城外却是活人死人混在一起。那些活着的人,身着破烂衣物,头发许久未曾梳洗,浑身散发着腐臭之气,看起来更像是索命的鬼。他们与城外这个世界融为一体,此刻见城门打开,各个伸拳裸臂,潮水般涌上前来。
守城的人已经换成了临安禁军,自然是一个也没有让他们进来。
大家失望地看着城门渐闭,已知入城无望,正准备散去,却猛然发现,门前多了两辆车,为首的一辆车上站着一个人。
花竹站在车上,又身着官袍,自然分外惹眼。他见人群中已有人注意到自己,不敢多耽搁,放开了嗓子喊道:“诸位乡亲,鄙人是钱塘县的县尉,今日我来,是帮大家度过难关的!城外瘟疫一日不消,我便一日留在这里。等到疫除那天,再随大家一起回城复命!”说罢,刷刷几下,脱了外袍挂在车上,继续说道:“这官服,便是凭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就是压了自己的仕途在上面了,言下之意是疫情不转好,他便不再做官。
城外大多是从外地而来的流民,还有从罗村搬出,想要进城之人,他们见花竹那件青色的官服被热风吹得缓缓飘动,也不知他是多大的官,只是都跟着叫好。
花竹看到他们的眼里,升起了丝丝的希望。
希望是个很重要的东西,这一点花竹再清楚不过。
毕竟,他是靠着希望,熬过了十年。
在花竹住在常府的日日夜夜里,他有时会感到胸口升起的一股勇气。那股勇气不是和常家众人对抗的,而是让自己离开常家的。他知道,终究有一天,他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在那个地方,没有人会这样待他。
这个信念如此坚定,以至于花竹都可以看到一个美好的未来在像他挥手。
因为这个未来,他充满了希望,而一旦有了希望,他便可以咬牙坚持下去,一直坚持到走进未来的那天。
眼前的这群人也是如此。
花竹看着他们眼中多多少少亮起来的光,觉得自己刚刚是做对了。
他早已计划好,一出城门便喊话表明身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来他担心这些流民见到城中人便喊打喊杀,毕竟已经闭城半个月,被困在城外的人积怨渐盛。二来,他也想给众人鼓鼓士气,今天他若是慢悠悠地进了人群,等众人议论纷纷后再说这番话,就失了先机。话若说得晚了,难免会有猜忌和流言,流言若是起来,想再浇灭就要花一番心思了,他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人手。
如今看来,自己这番计划,倒是执行得不错。众人眼里的光,虽然微弱,但也够了。
花竹带着希望走下车来,却发现跟在他身后的几位小吏,翻着白眼走开了。
毕竟瘟疫是会传染的。
但花竹不能走,他是自愿来的。
他主动要求前来治疫,看似是为了报复推举他的人,但实际上,并非全部如此。他知道城门外的这些人是被朝廷放弃了,从他五天前入城,见到这些人滞留在城门外开始,他就知道。
此刻他来,便是希望众人知道,还有人没有放弃你们。
花竹是被人放弃过的。在他人生的二十来年里,他总是被忽略、被抛弃的那个。他深知孤立无援的痛苦,不愿再有人经历一番。他上任后这半年多,也算是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不再像幼时那般天真。这半年里,他不是没有动摇过,但最终还是选择了那条自己一直坚信的路,纵使他知道,这条路早已经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了。
他这么做,是需要勇气的,而且是很多很多的勇气。
但是这次,花竹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
他要救他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同他希望有人可以回到自己的童年,去救那个小小的自己。但他左等右等都没有人来,花竹等着等着就长大了。
既然如此,就让自己成为自己曾经盼望已久的那个人吧。
花竹先看了看众人的情况。
城门外,患病之人和健康之人混住在一起;地上到处都是大小便,一不小心就会踩上一脚,花竹刚出城门闻到的腐臭味大多源自此处;众人倒还算团结,互相借着扫把、炊具之类的工具,但是这来来往往的情形,更加增加了相互传染的机会。
花竹深呼一口气,正要准备寻个人来问问的时候,就见远处走来两人。
略微靠前的,是个颤颤巍巍的老者,他的身侧,则是个搀扶着他的女子。那女子挽着高髻,一双巧目四盼,见着花竹,伸手给老人指了指方向。
等他们走近,花竹见这女子身着云纹褶裙,外面套一件淡黄色罗禙子,显得纤尘不染,与周遭格格不入。花竹一个晃神,还当自己没在这死人堆里,而是处在城内的街道之内。再定睛一看,那女子竟然是方晓夏!
方晓夏搀扶着老者,老者的身侧,则背了个药箱。见到药箱,花竹眼睛一亮,也来不及琢磨方晓夏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只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药箱,一副生怕它消失了的模样。
这里居然有郎中!
花竹看着药箱,眼泛泪光,快步迎上去,给老者行礼。
老者浑浊的双眼往挂在车上的官服投去一瞥,随后对花竹一礼,“大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找了个背阴的地方,让那老者坐了,向他询问当前的情况。
方晓夏替老者接了话:“罗家翁翁年岁大了,说不了几句话就要休息一番。此次疫情紧急,就由我代劳吧。”
花竹很想问问她为何会在这里,但时下着急的是眼前的疫情,于是也不作声,比了个手势,让方晓夏快说。
方晓夏也不含糊,几句话就说清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这老翁一家,都是罗村的赤脚郎中。疫情刚开始之时,是老翁的儿子罗益为乡亲们治病。因为罗益的治疗,村中瘟疫一度有了控制,却没料想,罗益整日游走在病患之间,也被过了病气,他强撑了半月,撒手而去。
没了郎中,疫病一下子在村里蔓延开,死了许多人。但罗村只有这一家郎中,罗家老翁不忍乡亲们受苦,提了药箱重新出山。但他终归年事已高,便带了家中唯一的孙女在旁,偶尔可以帮忙。可怜这一老一小奔波数日,仍旧没能再控制住已经蔓延开来的疫情。
方晓夏是常在城外各个村落里走动的,她与罗翁家的小孙女相熟,为她治过几次痛经。罗家孙女见疫情失控,便给方晓夏去了书信,盼着她能在城内想想办法。
“所以你就自己来了?”花竹问方晓夏。
“对呀,我本就是大夫,我来帮忙再合适不过了。”
花竹心道,这方家姐弟,一个两个的,都想着来罗村,到时候方衡和方与之得知,不知道要怎么发火。
“那你怎么没在罗村,反而到了城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还没说完呀!我刚准备出城,村中乡民就纷纷离家来临安讨活路,罗家祖孙也就一起跟来了。他们没想到,到了城下,却进不了城门,只能跟着大批人流落在此。我一出城,就在这里见到他们了。”
“所以你们就在这里治病了?”
方晓夏点头。
“那罗村怎么样了?”
“都跑出来了,村子里已经没几个人了。”罗翁叹了口气,指了指周围的聚在一起的人,“罗村活着的村民,都在这里了。”
花竹环顾四周,见众人果然是以家庭为单位,散落在城门口。
“后面如何治疗,老先生有什么想法吗?”
罗翁还未开口,就被方晓夏抢白道:“你带了哪些药材过来,拿来给我瞧瞧。等我瞧完了,我们再看如何治疗。”
花竹见她一身罗裙,周身环佩叮当,忍不住说道:“你还是回去吧,你家人若是知道你——”
“我不要,我本就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我分内之事。”
罗翁也朝方晓夏劝道:“丫头,你一看就是大家闺秀,还是回城去吧。这里都是流民,你是没办法在这里生活的。”他说着,眼眶里泛出一抹泪光:“我家小丫已经不在了,你还是早日回城保命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定要留下的。”方晓夏态度坚决,说罢,也不管二人,自顾自地去牛车上翻找药材去了。
花竹与罗翁互看一眼,两人都知治疫迫在眉睫,当下谁也没有再提方晓夏的事情,而是转议疫患之事。
一直等到太阳落了半个山坡,两人才算合计完。当晚,花竹便下了三道命令。
一是所有已死之人,全部深埋,如果深埋不成,便要烧掉。二是将染疫之人与康健之人分开,另辟一队人轮番照顾伤患,三组人如非必要,不再互相往来。第三项则是单独分出了男女便溺之处,免得众人再随地大小便。
三项措施一出,顿时引来了多人的不满。
但是好在罗翁旗帜鲜明地站在花竹这边,坚决地表示如此能减缓疫情。他在这群流民中行医许久,威信颇高。再加上花竹此行带了粮食和草药,恩威并施下,反对声见少,三项举措渐渐施行了下来。
第42章宝娣何来,世间女子不易
自从出城,花竹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他每日都要统计患者和死亡人数,记录在册。此行没有文书随他来,随他来的人又都不愿意帮手。于是所有的事情都要他亲力亲为,整日都是焦头烂额。
这日,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跑到花竹面前,她还是稚气的童声,脆生生地对花竹道:“今日患者总共二十五人,另有一人昨夜去世。”
花竹笑道:“这话是谁与你说的?”
小姑娘被问,也不怯场,回道:“我自己数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记得这个小女孩,她整日混在流民营地之中,小脸儿蹭得黝黑,但笑起来一口牙齿白花花的,眼睛亮如星辰。
他以为她是哪里来的乞儿,没想到居然识数。既是如此,那定是有爹娘教养了。花竹今日难得得了片刻喘息,蹲下来给小姑娘擦了擦脸,问道:“你叫什么,你爹娘呢?”
“我叫宝娣,阿娘在照顾伤患。”
“阿爹呢?”
小女孩仍旧是脆生生地答了:“阿爹前些日子死了。”
花竹觉得这孩子还小,大概还不晓得生死。但转念又一想,自己十三岁丧父,已知悲痛,眼前这个孩子未免太冷漠了一些。于是又放缓了语气试探着问道:“你知道死了是什么意思吗?”
宝娣大眼睛骨碌转了一圈,说道:“就是再也不会回来打我和阿娘啦!”然后欢欢喜喜地跑走了。
花竹静默了片刻,道了句:“也是活该。”掀帘进帐,清点患者。
整个营地只有一顶帐篷,是花竹带来的,他想着给染疫之人搭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但罗翁说此病要通风,于是帐篷并未封死,而是在四周挂了几个布帘遮挡。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众人见花竹入内,随意招呼了几声,便又忙回手头的事情。相处这几天,花竹几乎事事亲躬,他们知道这位大人不讲虚礼,也没什么架子,来到此处,是真心实意来治疫的,也就没有了官民那层隔阂,都拿他当自家兄弟看待。
花竹巡视一圈,做好记录要出门,落笔一瞬间,惊觉今日伤患果然是二十五人,不禁对刚才来去无踪的小姑娘刮目相看。如果她不是瞎蒙的,那便是她确实识数,而且还数得一个不落。
此刻他再想寻那小女孩,对方却已经不见了踪影。这诺大的营地几乎无边无际,花竹想着此事晚上再说,便出帐写信去了。
最近几日,他每天都要去一封信给县衙,内容无非三件事:讨粮、讨药、讨人手。
不过信是去了好几封,却都如泥牛入海,音讯全无。花竹索性每天写两封一模一样的,一封给县衙,一封给州府,另外再写两封专门求医求药的,寄给药局和方剂局。这四家,无论是谁愿意搭把手,他都感激之极,再往上的地方,他的信就递不进去了。
花竹都是趁着天色未暗做这事,所以十分地赶时间。因为一旦日沉西山,这里是没有油灯这些奢侈物件的,最多点了篝火,借着火光分药、熬药。
分药是将药材分拣,按照份数堆好,等着熬药之人入锅熬制。九月中旬的天气,还是异常的热,于是熬药这活儿,就都放在晚上来做,还正好可以趁着火光做些白日里没来得及的事情。
花竹写完了信,便混在一群人里分药材。他与这些人已经混的很熟,大娘二姐地一路叫过去,终于坐到了篝火旁。大家手里分着药材,嘴上就开始聊天,花竹趁机问了问宝娣小姑娘的事情,果然他话音还没落,对面的钱二娘和旁边的蒋大娘都开口说识得。
“宝娣她娘就是帐篷里照顾病患的阿蕙。”蒋大娘年岁最大,最先开了口。
提到阿蕙,花竹便知是谁了。花竹搭起帐篷后,她是第一个自愿去照顾疫患的人,如今她几乎日夜都在帐中,花竹倒是不知她还有一个女儿。
“难怪那小丫头顶着个小黑脸。”花竹想起宝娣,心中一阵同情。这小姑娘先是死了父亲,如今母亲也没时间照顾她,只得放任她每日脱缰野马般地疯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还在琢磨宝娣,旁边的韩三姐开口说道:“真是可怜了阿蕙她们母女。”
她这句话说完,也不再多说,但篝火旁众人却是一阵叹息。
花竹有些不明所以,转头问韩三姐:“三姐这话怎么说?”
韩三姐掩了掩嘴,似乎说错了话一般,低了头道:“都是些女子间的流言,官人不必放在心上。”
她这边不说,却是有仗义执言之人,对面的钱二娘接了话头道:“这可说不上是流言,罗英打老婆孩子的时候,我们可是都看见了。”
众人也纷纷附和道:“是啊,他都病成那样了,还要打阿蕙呢。”
花竹听大家这么说,忽然想起阿蕙的模样来——她确实是面上带着伤的。还有一次她低头之时,花竹看见她脖子上隐约透出来的青紫色指印。花竹询问之下,阿蕙只是轻描淡写地道:“来时路上遇了强盗,险些丧命,还好花大人来了。”如今想来,那指印是如何来的,可是说不准了。
刚才闭口不言的韩三姐也参与了进来:“听阿蕙说,罗英是想要带着她陪葬呢。”
又有人插嘴道:“我看罗英天天宝贝着儿子,自己的妻子和女儿,是可着劲儿地糟践。”
钱二娘嗤笑:“世间哪个男人不是这样?男尊女卑便是如此。只可惜罗英最后老婆没带上,天天抱在怀里疼的亲亲幺儿,却是跟他一起,被阎王勾去了魂儿。”
大家知钱二娘早年丧夫,靠做媒为生。她是没了拘束,活得肆意快活,但其他人多少有些顾忌,不敢像她那般直言。这世间,男人打老婆,大多数人都习以为常,却从未想过,打在妻子身上的每一记耳光,每一个拳头,都不仅是在伤害肉体,也是在侵蚀灵魂,这种肆无忌惮的暴力,与慢性谋杀无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沉默了半晌,只听角落里传来一声细如蚊蝇的声音:“谁让我们生了女儿身,女子命苦啊!”
大家听罢,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叹息,这对于自己命运的感叹,随着噼啪作响的火星冲向天空,然后消失在漫无边际的黑夜之中。
花竹坐在其中,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原因无他,全因在场只有他一名男子。
花竹知道这些女子们,说得没错。他在城外这些日子,初时不显,但时间久了,他渐渐发觉围绕在患者身边的,都是娘子们。整日里给自己帮手的,也是一群女性。
他带来的那几个小吏,不是推脱自己不舒服,便是早就跑得无影无踪。至于其他男子们,要么已经患疫,要么就躲得远远的,没几人愿意靠近病患。如今在这个营地里面,无论是照顾伤患还是熬药,甚至搬家劈柴都是女子们在做。
这与花竹所学的,甚是不同。
众男子心中的女性,要么是柔肤弱体、能弹善绣的大家闺秀;要么就是斤斤计较、善妒易怒的市井泼妇;再或者,就是人老珠黄、整日里絮絮叨叨的坊间弃妇或是坚贞不屈的贞洁烈女。但是此刻,在花竹面前的娘子们,一个个聪慧敏捷、健壮耐劳,白日里肩扛手提,夜间又缝补熬药,天上地下,几乎不所不能。
花竹在她们面前,有些自愧弗如。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受到如此巨大、如此直观的冲击。他一向认为,女子是不如男子的,不仅是他,他家中众人、学堂夫子、书中所言,皆是如此。但此刻看来,倒是眼前的众娘子们,撑起了营地的这一片天。
花竹看了看映在火光里的一众面庞,心中一片感激。也知自己人生前二十年活得甚是偏颇,起身向众人一揖,很是郑重地拜了一拜。
大家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搞的慌了神,都纷纷来扶,花竹却不肯起身,有些哽咽地说:“辛苦诸位娘子了。”
众人被他弄得一脸莫名,她们不过是做着平日里常做的事情罢了,即使是日常生活中,也是要下田栽秧,伺候相公公婆的。坦白来说,这里的工作,甚至比平日里还要清闲自在几分,哪就值得花大人如此大礼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火焰仍旧在夜色中跳跃着,偶尔发出噼啪作响的声音。药材的香气从众女子手中,弥散到空气里,再与篝火的烟味交织在一起,熏走了众人一天的疲惫。
这些默默无闻却又举足轻重的女子们,又撑起了营地的一天。
第43章帙晚追妻,花竹新收小徒
第二日,花竹去帐篷里找阿蕙。
阿蕙连着这些天的忙碌,眼眶下面黑了一大片。
花竹问起宝娣识数之事,阿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笑道:“宝娣是我教的,家父经商,我从小也学了些术数。”
花竹心道原来如此。
阿蕙见他忽然来问自家女儿的事情,心中忐忑,试探着问道:“可是我最近看管不周,宝娣闯了什么祸?”
花竹忙说绝无此事,又将昨日宝娣给他报数的事情说了,阿蕙这才放下心来,道了句大人稍等,匆匆离开。
不多时,阿蕙又转回来,带着身旁蹦蹦跳跳的宝娣,走到花竹面前说道:“大人如若有用得到的地方,可以随时吩咐宝娣。我看大人日日繁忙,若她能分担一些清点患者的工作,那是我母女的福分。”
宝娣听罢,欢欢喜喜地扯了两下花竹的袖子,“花大人,往后您吩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见她笑容,这几日的惆怅散去了不少,问道:“你可知方晓夏姐姐在哪里?”
“她在帐后熬药呢。”
花竹去找方晓夏。
“晓夏姑娘,”花竹朝她行了一礼,“你可还愿再做营地的大夫,与罗翁共同治疫?”
方晓夏奇道:“不是说让我照顾病人吗,怎么突然变卦了?”
“从前是我见识短浅,还请姑娘勿怪。”
方晓夏身上有一股药味,她净了净手,并不多问,只是说道:“我去换身男装。”
“不必。”花竹拦了她,“你穿女装也可以做大夫。”
“若大家不相信我一介女流的医术怎么办?”
“谁不相信你的医术,那边是他的亏处。你不必加入男子的阵营才能取得他们的信任,即使你一身女儿装扮,我们也应该信任你的。”
风吹过方晓夏的鬓发,她抬手将脸侧的一缕发丝拢至耳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日回去,我仔细想过了。我今日要着男装,是因为我要穿上为实现自己理想时穿的衣服。如今女子的服饰,会阻碍我的行动,拖慢我工作的速度。何况,女人也是人的一部分,当我做一个人的时候,其实并未放弃我女子的身份。”
花竹见她如此通透,也不阻拦,由着她换了一身男装。罗晓夏换好衣服出来,朝花竹投去一个笑容:“怎么样?”
“很好,很适合你。”
“多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后面我可以照顾自己了。”
花竹回给她一个笑容,他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衣服穿在方晓夏身上,很是合身,就像是提前准备好带来的一般。方晓夏抻了抻衣角,对花竹问道:“我还是想问问,这段日子里,你一直照顾和保护我,可是因为我们曾有婚约的原因?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要跟你说清楚,当初我同意和你成婚,一来是为了实现我做大夫的理想,二来嘛,也是看在阿弟的份儿上。所以这件事情上,你不必觉得欠我人情。”
“这和方池有什么关系?”
方晓夏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阿弟在边关时的家信,每一封结尾都嘱托我和大哥照顾你,所以当你来问婚事的时候,我就答应了。”
花竹有些惊讶,问道:“他……方池的每一封信?”
“每一封信。”
“那……他……他早就认识我?”花竹看着方晓夏,他的眼睛似乎定住了,目光中透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我就不知道了,阿弟说他很早便与你相识,但具体的事情,他不愿告诉我。”方晓夏做了一个封口不言的动作,说道:“他说我心直口快,难免会说漏嘴。”
方池认识自己的事情,在花竹心底绕了两个圈,还是没能找到答案。他决定先放下不管,若有机会再见那人,到时候再问个清楚。
花竹想到方家,忍不住对方晓夏说道:“你这次出来,若是被你家人知道了,怕是要发脾气。”
方晓夏眉毛一弯,嘴角带出一丝笑容,说道:“要不怎么说我是劳碌的命呢,刚给弟弟忙完,马上又要帮哥哥跑腿。”她伏到花竹耳边,小声对他说道:“我这次出来,除了治病,也是来帮我哥查罗村旧案的。”
“什么旧案?”
“罗应的案子。据说当时有人救出了罗家小姐,阿哥要我来打听……”方晓夏话一边说话,一边朝花竹靠过来,几乎咬着他的耳朵说道:“你借我靠靠,‘粘豆包’又来了。”
花竹回头一看,刘帙晚正站在远处,双手叉腰,直盯盯地看向这边。
“他怎么来了?”
“自从你和阿弟走后,他一直粘着我呢,如今可能是打听到,我来了这里,于是跟来了。”
“他……这……”花竹想说他这真不怕死,但最终还是在方晓夏面前留了口德,什么也没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宝娣小小的脑袋插进来,接过花竹的话头。
“你知道什么呀?”花竹抚了抚宝娣的头顶。
“那个常玉也是这样的,”宝娣抽了抽鼻子,说道:“晓夏姐姐是临安城里来的,那个人想要通过晓夏姐姐过上好日子。”
“宝娣真聪明,我们不理他。”方晓夏摸了下宝娣的脸,“你去玩儿吧。”
“晓夏姐姐可千万不要上当啊,之前小玉姐姐就上当了,她现在可怜极了。”
“常玉怎么了?”花竹弯下腰,他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听到常玉的消息。
“常玉是个骗子,看到他要躲远一点!”宝娣说完这句话,嗖嗖跑远了。
花竹来不及再问,刘帙晚已经走到眼前。
“晓夏姑娘,花大人。”
方晓夏不怎么理会他,回了一礼后,拉住花竹的袖子,说起疫情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们不能一直在城外安营扎寨,时间久了,容易滋生暴乱。”她不愧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大小姐,对于官民矛盾,有着十足的敏感度。
“十年前,镇江的那次疫情,就引起了流民暴乱。”刘帙晚硬插话进来,朝方晓夏弯眉一笑:“晓夏姑娘可有什么吩咐小生去做的?”
“你想要帮忙?”方晓夏问道。
“当然,我此次冒险出城,就是为了晓夏姑娘。”刘帙晚看着方晓夏沉下去的面色,改口道:“就是为了给晓夏姑娘帮忙。”
“那你和倪家三虎一起,上山找药去吧。”
“晓夏姑娘,我一介书生,还是跟着你做些活计比较好,哪能跟他们五大三粗的……”他话没说完,方晓夏已经离开了。
刘帙晚堆笑的面颊瞬间垮了下来,他见方晓夏走远,看也没看花竹一眼,大步流星走开去找三虎了。
第44章三虎碰壁,谜案初见端倪
到了晚上,众人又围在火边分拣今天的药材。花竹有心打听常玉,装作不经意,提起上午宝娣说的事情。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众人听他说起常玉,纷纷叹了口气。
韩三姐最先开口:“常玉原是罗村人,叫做常金蝉。他从前家庭条件不错,可父母去世后,他接连败光了家产。后来……他没有钱花,便逼着家里的姐姐……逼着家里的姐姐去……”
韩三姐脸皮薄,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对面坐着的钱二娘却没有顾忌,敞开了说道:“逼得他姐姐出去卖了身子,挣钱给他用。”
“后来他哄骗小玉和他相好,本来两人的婚事都快定下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日,常金蝉站在村头,大肆宣扬小玉怀孕了。”
“我们当他是穷的得了失心疯,也没有几个人信他。结果第二日,小玉妈妈居然上吊死了。我们就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了。”
“常金蝉这男人,手段是真的可怕。他因为担心小玉家里不同意婚事,就硬将生米煮成了熟饭。”
“只是可怜了小玉。”
篝火前的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说道。
“那他怎么又和临安城的李家结了亲呢?”花竹想起李睦。
韩三姐捅了捅身边的一个女子,说道:“你从前和小玉相熟,你告诉花大人。”
“小玉母亲去世后,她父亲坚决不让小玉嫁给常金蝉,又让她把肚中孩子堕了。常金蝉见结婚无望,就偷了他姐姐攒下的钱,跑去京中讨生活了。结果才去了一年不到,就得了李家的姑娘的青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韩三姐见她说完,接过话头来说道:“听说他经常在临安城内做善事,但是生怕别人知道自己的出身,从来不许身边的人提起罗村。”
钱二娘冷冷一笑:“人前不让别人提,人后可没少祸害咱们村!单说他在村里养的那三只虎,说是要统管乡里殡葬发丧,不用乡亲们出丧葬费。但那人葬出去,连个坟头都找不到,这种丧良心的事情,也做得下去!”
“三虎是做殡葬的?”三虎花竹见过,就是被派去采药的那三个人。
三人与其说是去采药,不如说是每天在外游荡来得恰当。这三个不服管教的壮汉,是同姓的堂兄弟,整日里跟花竹要入城的腰牌,说要进城做生意。花竹倒没想到,他们口中的生意是去发丧。
“他们哪里是做殡葬,根本就是在抢劫。”钱二娘继续说道:“谁家死了人,那尸体准保被三虎抢走——”
“咳咳咳!”几声干咳同时响起,打断了钱二娘的话。花竹远远地瞧见,三虎带着刘帙晚走了过来。
“花竹。”刘帙晚还没到跟前,已经唤起花竹的名字,这一次,他换上了曾经温柔可亲的面孔。
篝火烧得猎猎作响,花竹站在旁边,没忍住打了个冷颤。
“花竹。”刘帙晚走近,亲亲热热地拉了花竹的手,说道:“三位大哥想借你的腰牌一用。”
花竹抽回自己的手,说道:“不借。”
“若不想借,给我们签个通关文牒也可以。”大虎示意二虎拿出几张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现在这个时候,我不能让任何人进城。还请诸位再等等,等疫情得到控制以后——”
“他奶奶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个破落县尉,跟谁摆官威呢?”大虎劈手夺过二虎手中的文牒,塞到花竹眼前,“看到没!你们县太爷都在上面印过章了!”
文牒上盖着仁和知县的印章,花竹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大虎见花竹软硬不吃,一把扯过刘帙晚的衣领,恶声恶气地对他说道:“你不是说,他是你的好兄弟吗?啊?!”
刘帙晚唯唯诺诺地应着,眼睛看向花竹。花竹压根儿不与他对视,转身离开了。
“咚”地一声,二虎朝花竹后心踹了一脚,花竹没有防备,一下子扑倒在地上。他右肩膀上有伤,这一扑,又下意识地用右臂撑了一下,顿时一阵疼痛往心里钻。
二虎这一脚踹出,围在篝火旁的众女子,全部起身,拉人的拉人,呼救的呼救,一时间吵成一团。
方晓夏和宝娣听到声音,也都赶来,宝娣扶起倒在地上的花竹,眼眶红红地问道:“大人你没事吧?”
“无妨。”
“大人,若好言相劝不行,那可别怪兄弟们用强。”大虎再一次将通关文牒塞进花竹手中。
花竹瞧了他一眼,面色平静地接过,然后将文牒随手扔进了篝火之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纸张入火,火势猛地一涨。
“你干什么?”
花竹又解下自己的腰牌,一并扔入篝火中。
“出城当日,我便在这里对大家立下过誓言。除非疫情得到缓解,否则,无论是我,还是任何人,都不得回城。”花竹看着在篝火中燃尽的腰牌,朝大虎说道:“腰牌已毁,三位请回吧。”
大虎抬手要朝花竹打来,却被围观的众人拦住了,人群中指责他们的声音纷纷传来。
“好端端的怎么打人?”
“快给花大人道歉!”
“花大人治疫还不是为了我们好,我们不能不识抬举!”
三虎被一众人围着,难以发作,最终只是咬咬牙说道:“好好,大家乡里乡亲的,你们不帮我们,反而去帮外人,我们走着瞧!”
众人见三虎骂骂咧咧地离开,也都慢慢散了。
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刘帙晚凑近了花竹,轻声说道:“花大人端得好计谋,今日此举,不仅在罗村众人面前充了英雄,也会让晓夏姑娘印象深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出言反问道:“说到晓夏姑娘,我倒有件事想问你。她知道你那解额的来历吗?”
花竹一向温柔善良,从不会戳人痛处,刘帙晚没想到他有此一问,面上猝不及防地一红。
刘帙晚的解额是靠他父亲得来的。
这些年,正是因为刘帙晚父亲的多方疏通、四处撒钱,才给儿子争取到一个考试的名额。否则,现在的刘帙晚,连去州试的机会都没有。
刘帙晚掩下尴尬的神色,强撑着说道:“你又比我好得到哪里去?方家都已和你退婚,你还死缠着不放。况且……况且我那解额,虽不是我考来的,但也不是买来的,是当时的仁和县令,赏识我的才华,送给我们家的。”
“你说什么?”
“我说我那解额,是送给我的!”
“是谁送给你的?”
“当时的仁和县令。”
当时仁和县令……
花竹怔愣了一下,想起出城前,方池拉着自己去看的仁和县卷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时候的仁和县令,正是当今的镇江知府洪齐天。
花竹觉得脑子里什么东西要链接上了,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于是对刘帙晚追问道:“你再与我说说那解额之事。”
刘帙晚见他面色缓和,当他是误会了自己后觉得愧疚,再次硬气起来,说道:“我靠自己的本事,有人赏识我怎么了?”
“那洪……那仁和县令,当时可是与你家交好?”
“你胡说些什么呢?我们可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
晚风送来一阵篝火的暖意,花竹觉得自己鬓角微微沁汗,他抬手擦了一下,朝刘帙晚递过去一个和煦的笑容。
刘帙晚见惯了花竹的笑容,从前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笑容是只属于他的。但今夜不知为何,他看着花竹这个笑容,不由自主地抖了两抖。
笑容还是从前那个笑容,但人似乎不再是曾经那个人了。
从前那个仿若一池春水的花竹,如今还是这么笑着,但刘帙晚的直觉告诉他,花竹此刻已经变成了一潭寒冰。
他的直觉也告诉他,自己的解额之事,多半藏着什么秘密,于是他不再多说话,仓皇失措地离开了。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连传了十日信后,花竹的营地里,迎来了第一批救济。
方池来时,正见花竹蹲在背阴的地方,拿了一根木枝,在教一个小女孩识字。
那孩子脸上花猫一样,一双小手也是黑乎乎的,不知她说了什么,两人一起笑了起来。花竹并不嫌脏,伸手刮了一下女童的鼻子,那孩子也不甘示弱,手伸到花竹面前,一把捏住花竹的鼻子。
一会儿玩闹够了,花竹又用那木枝点点地,聚精会神地教了起来。
方池见到这一幕,心中有些不舒服。那女孩子的年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看着十岁出头的模样,花竹今年二十不到,若是有心相许,也不是不可。
再看花竹与她十分亲昵,想起小时候那人教自己读书时,可是一副小小先生的模样,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或者说,方池从来没有见花竹如此开心过。
他又仔细想了想,与其说开心,不如说放松更为恰当。他从未见花竹如此放松过。
他还想再看,那边两人已经扔了木枝,分别朝两边走开了。
暑气从天边袭来,方池在有些氤氲的热浪中,看到花竹朝自己走来。
“多日不见。”花竹走上前,笑吟吟地和他打招呼。
没有错,这个人比之前放松了许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前的花竹,整个人是缩在一起的,眼神也总是闪躲,好不容易等他独处,不再需要在人前畏畏缩缩的时候,一双眼睛里要么是大漠孤烟的凄凉,要么就是霜雪连绵的寒意。偶尔眼中聚起的零星笑意,从来都是转瞬即逝。自己还没来得及看得清楚,就已烟消云散。
可今日迎面走来的花竹,虽然眼眶下面一片乌青,但眼角眉梢里还含着未消的笑意,整个人也挺拔起来。他本就有些番邦血统,生得手长脚长,此刻看来,甚至都有些衣袂带风的模样了。
今日阳光很大,又是中午时分,烤得人难耐。方池远远望去,地面上都升起了一阵阵波纹似的热浪,花竹从这热浪里走出,看的他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方池震惊于这人在短短十几天中的转变,但仍旧调整好表情,波澜不惊地与他打了招呼。
花竹的心思却没在方池身上,他眼睛紧盯着他身后的那个挑夫和他脚下的两个担子。满怀喜悦地问道:“州府的救济来了?”
这人身上的笑意仍旧未消,含在眼角,此刻带出几分来,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风情了。
不过……
方池近看花竹身上的衣服,肯定有几天没洗了,一副从泥地里打滚回来的样子。花竹没穿官服,一副寻常人家农夫的短打,头发乱糟糟,胡须昨日定是没剃,脸上带着一圈青茬。靴子也磨得差不多了,在泥点子的点缀之下,还能隐隐看到那快要磨秃了的鞋帮。
他看起来整个人邋邋遢遢,手腕纤细,骨节分明,仍旧是一副孱弱模样。从交叠的领衽中处露出来的脖子,像是从陶土花盆里探出的一截花枝,单手就能折断。但此刻,他的精神很好,这花枝像是已经生根,冒着蓬勃的生命力,朝着阳光生长着。
花竹被正午的阳光晒得眯了眼睛,将目光从远处的挑夫处收了回来。见方池热得额头鼻尖都冒了汗,也不等他回答,招呼他往营地里面走。
那挑夫本就是卖体力的人,对这炎炎夏日里如何乘凉有自己的一套经验,花竹见他一直都站在背阴处,也就没再多言,单只引着方池去了一棵树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树下有几个娘子正在乘凉,见两人走来,并不闪避,而是纷纷扠手失礼。礼毕后,都不错眼珠地盯着方池瞧,叽叽喳喳地问他的来历。
第45章方池施救,花竹言语伤人
花竹见到方池,很是高兴,听见几位娘子们询问,索性替方池答道:“朝廷里派来的大人,来给我们送东西的!”
几人一听,也是精神一振,道了句:“大人们慢聊。”就纷纷往营地里面去了。方池见她们大部分身着破烂衣衫,脚蹬麻鞋草履,迫不及待地奔去和亲朋好友分享好消息的背影热烈又凄凉。不禁心下好一阵感叹。
花竹没瞧见方池眼中复杂的神情,专心挑了个地方坐下,拍了拍对面可以背靠大树的位置,示意方池坐。方池暗笑:他这总是将好位置让给别人的做派,倒是一点儿也没变。
两人席地坐谈。
方池不想给花竹无谓的希望,开门见山地说道:“不是朝廷派我来的。”
花竹望了望远处的挑夫,有些不相信:“那……东西……”
“几个朋友凑的,粮食家父出的,衣物是与之弄来的,至于药材,”方池笑了笑,接着道:“是和晓夏交好的药行托我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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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舒哭着喊着要来,说是要与你同生共死,我没同意。”
“下次若你再见到他,跟他说我没怪他。”
“让他多对你内疚些时日,也不是坏事。”方池说罢,伸手招了远处的挑夫过来,花竹则去营地叫几位娘子来帮忙清点物资。
娘子们见到方池,并不害羞,钱二娘更是做惯了保媒拉纤的事情,开口便朝方池问道:“官人可曾娶亲呀?”
人群中立刻传来一阵吃吃的笑声,还有几道打量的目光。
方池也不答,只是含笑朝大家点点头。抬眼间,他又看见之前与花竹在一起的女孩儿,她正帮忙将衣物按照男女分开,听到此话,也用一双大眼睛盯着方池瞧。方池顿时心中一股气不顺,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喊花竹去带他参观。
花竹苦笑:“我们这儿瘟疫蔓延,方大人还要参观?”
方池也并不是真的要看,回道:“随便走走。”
花竹只好带着方池去附近转转。两人走到一个小土坡上,花竹指了指东边的营地,说道:“那里是没有感染的乡亲们住的地方,我们轻易不过去,担心过了病气给他们。”转身又瞧了瞧西边的帐篷,继续说道:“染疫之人都住在那边。”
方池看到这里被管理得井井有条,赞道:“这分区而治的法子不错,花大人是有真才实干之人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摆了摆手,很是认真地解释道:“不敢居功。你家姐姐出了不少功劳。”
“在治病救人上面,她确实可靠。”
“晓夏姑娘的药,已经开始起效,如果不出意外,再过几日,城门口的营地就可以撤回罗村。”
“看来我的顺溜纸没白烧,回城后,你有什么打算?”
花竹眼中闪过一丝憧憬,“我准备搬去和田妈妈一起住,她年纪大了,需要人照——”
“那正好,我已从临安府搬出,就住在你们那条巷尾,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照顾田妈妈。”
熬药的味道从营地的方向传来,花竹看了眼天色,对方池说道:“你随我过来,我有事情要对你说。”
方池见他双唇紧抿,忽然一种不祥的感觉环绕在心间。
“有什么事情这里说也可。”
花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环顾了下周围,见并无别人,于是开口说道:“上次你与我说的事情,我觉得……我觉得不妥,你给我的那些东西,我放在——”
“这件事,等你回城了再说。”方池打断花竹的话,这答案他不想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疫患已经得到控制,往后你不要再私下前来。你若是因为对我的感情前来接济,难免被人抓了把柄。我与罗村众人如今已是一体,你我如果往来密切,到时候——”
“我不在乎!”方池眼见他和自己划清界限,一时情急,抓住花竹手臂,不让他再往下说。
花竹右臂受伤,被他这么一抓,没忍住抽了口冷气。
“怎么了?”方池见他吃痛,一时间手忙脚乱,他不顾花竹反对,拉开他的袖子看,“伤还没好吗?”
花竹想要抽回手,方池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执意要看他伤口。
“方池!”花竹带着怒气喊他。
方池被他一吼,忽然像是做错事的小童一般,一下子停手立正,只剩一双眼眸呆呆地望向花竹,那眸子里夹杂的慌张和无措,看得花竹心头一痛。
“伤口无事。”花竹本不愿解释,但看着方池那双无措的眼睛,不知为何,安慰的话已经脱口而出。
花竹后悔已经来不及,只能掩饰般地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你可以不在乎,但是方家能不在乎吗?”
方池站在花竹面前,立得板正,他后肩肌肉紧绷,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将眼前人拥入怀中。
“你上次跟我说的事情,”花竹说得很慢,但是字字清晰,听在方池耳朵里,显得冷冰冰的,“你我之间的事情,绝无可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手终于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方池意识到自己把花竹抓得太紧了,他想松些手劲儿,但那双手却无论如何都不肯。他努力调整自己的舌头,试图把话说得云淡风轻些:“为什么刘帙晚可以,到了我却不行?”
花竹露出一丝苦笑,直白坦荡地答了他的话:“从前我年少,对人生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如今我和他,已是更无可能了。”
这一个“更”字,让方池刚刚死去的心,又恢复了些许跳动。
“回去吧。”花竹将手从方池手中抽出,“这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如果我离开方家呢?”方池见他要走,急忙开口问道。
“有没有方家,我们都无法在一起。你那小箧,我给田妈妈了,你去她那拿回来。里面的首饰,够你娶一位好夫人。”
“那个盒子……那盒子是……”
方池想说,那盒子是你给我的,是你让我攒满的,如今我努力了这么多年,终于拿着它来到了你的面前,我怎么可能给了别人。
但他狠狠地咬了下自己的舌头,他在方衡和方与之面前立过誓,自己幼年的事情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方家待自己如亲生,他不能毁诺。
方池用力摇了摇头,就算全部都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告诉他,我们曾经一起生活过,你教过我识字,你喂过我一碗温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此这般,花竹就会因为年少的情谊而爱上自己了吗?
更何况,花竹已经忘记了自己,他连“一醉”这个名字都不再记得。
幼时的那场相遇,模糊在他们的生命中,如今再相逢,却是一个不记得,一个不能提。
方池还要开口再说话,但被花竹打断了。
“方池,我还没说完。这不是你或者其他人的问题,而是我自己的问题。如果我们在一起,我们或许可以一起讨论案子、一起下值回家,一起面对面吃个饭,我们可能会很快乐,也可能这是我的一生中,最接近理想人生的机会。但是我不能。因为我不仅对自己负有责任,我还对常家、对望舒、甚至对卷宗里那些不明不白死去、等着我为他们伸冤的人负有责任。”
“是的,这样很累,但这就是我的生活。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我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如果我们在一起了,或许我们会快乐一段时间,但是要不了多久,我们的关系就会传遍整个临安城,到时候,整个方家,都要受到我的连累,他们会在街坊中抬不起头来。‘就是他们家,给别人养大的儿子,和男人好上了。’方家的所有人都会因此而遭受痛苦,不光是方家,就连常家也不能幸免,我知道常家没有几个好人,但我的那些表兄妹们,他们是无辜的,我不想让他们因为我遭受牵连。晓夏和与之都还没有婚配,若是我们败坏了家门的名声,到时候他们便难找到合意的姻缘,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还有田妈妈,她一直希望我成婚生子,我虽然无法满足她这个愿望,但也没有勇气在她晚年的时候,牵着一个男人的手站在她面前,我实在太怕她对我失望了,因为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接近亲人的存在了。”
“此外,还有最重要的,有人用生命给我上过课,我不愿再有人因为对我的失望而死去。对不起,方池,我还有太多的牵挂和责任,又太自私,放不下眼前的生活,没办法、也不愿意做那惊世骇俗之事。”
“对不起。”花竹说完这句话,转过身去,也不等方池回答,逃一般地离开了。
而他最后这句道歉,听在方池耳朵里,更像是在道别。
方池没有追,而是难得的悲伤起来。他看向天边,晚霞挤在夕阳身前,被落日映红,将天空染成绚丽的绛红色。他盯着天际看了许久,直到夕阳逐渐消失,晚霞也慢慢散去,只留下一片宁静的夜空。
大概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如同晚霞想要留住夕阳一般,终不过徒劳无功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池低下头去,但只过了一会儿,他就又鼓起了勇气。
就算花竹是终要落下的夕阳。
他也不会是轻飘易散的晚霞。
方池从来都不是轻易放弃之人。
更何况是对他爱了一辈子的人。
他要留住花竹。
他方池,偏要留住他。
若太阳终将要落山,那他也要随他坠入永夜。
他这一辈子,是定要跟在他身边的。
无论天涯海角还是刀山火海,不管龙潭虎穴还是地狱天堂。
从十几年前,花竹喂他那碗粥的时候开始,他方池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46章疫情反扑,无米之炊难为
方池离开还没五天,疫情忽然反扑,来势凶猛得像是林间野兽,张开血盆大口要将众人吞噬殆尽。
病患的帐篷一时间之间竟然住不下,方晓夏只好将症状较轻的人移到外面。
花竹百思不得其解,为何瘟疫忽然在未感染的营地里蔓延开来,之前半月,隔离的方法十分见效,没道理一夜之间就失了效用。但此刻他也无暇细想,只忙着能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
病患突增,最先不够用的便是药材,这才过了三天,整个营地的药材几乎见底。花竹的信不知往城内去了多少,县衙仍旧装聋作哑。
花竹无奈,只好厚着脸皮再次修书给方池,盼着方池能帮他往上递递信息,只求可以控制住疫情。
在这些活生生的人命面前,他和方池之间那些情爱上的尴尬,忽然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方池很快回了信,说自己已经在想办法,但随着城外瘟疫的肆虐,城中也渐渐跟着吃紧:官府闭了城门,不仅流民们进不来,新鲜菜蔬蛋肉和每日皆要食用的稻麦豆薯也无法入城。
渐渐的,城中居民难以为继,官府却只放了一个粮仓,粮食不够吃,城内的居民纷纷想着出城去混口饭吃。
府衙见城内日渐混乱,三日之前设了宵禁,又让众人凭文书出城,管控比前段时间又严格了许多。
城池一封,城内物价马上疯涨,于是有人靠倒卖粮食发财。这些人对偷偷出城之人痛恨非常,每每举报至官府,把县衙和州府都忙得昏天黑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读完了信,也是一阵惆怅,看来无论城内城外,这最先遭殃的,总是百姓。他想着过几日再问问城里的情况,却是没有能够再给方池回信。
因为花竹也病倒了。
花竹这一病,整个营地就乱了套。之前众人大多肯乖乖听话,大部分原因是看着花竹在此,心中抱有一丝希望。但官府派来的大人若是死在这里,大家估摸着治疫这事怕是要不了了之。
于是有人开始夜里爬城墙,想要进城。他被守城士兵一箭射死,尸首就躺在城墙下,妻女忙着在营地做活儿,足足过了两日才发现此人不见,找了一圈,抱着尸身大哭。
花竹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到时候别自己还没死,这群人就先把营地搞瘫痪了。于是他的烧才退了一点儿,就挣扎着去操持大小事务。他深知若是众人得知他暂无大碍,还能遵纪守法几天,至于具体是几天,那也只能看造化了。
方晓夏每天早晚必定要来看花竹两次,她倒是信心十足,她在这些日子的治疗中,已经对此种疫病十分了解,卯足了劲给花竹治。
花竹却有些受宠若惊,自他记事起,只要分东西,他便是家中最后一个,他并不习惯做被优先对待的那个人。常常自责道:“我是来帮你们的,如今倒是成了拖累。”
方晓夏道:“花大人,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来都不是你节省,我们就富裕,更不是你受苦,我们才会开心的。”
“可这汤药,却是喝一碗少一碗。”
方晓夏停了手中的事情,坐到花竹对面:“若是连你也救不了,我这大夫在众人之间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花竹是真心实意地不想浪费了汤药,每天两碗麻杏石甘汤,在现在已是非常奢侈的供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况且这药又格外苦口,他嘟囔着想将药分给阿蕙一份,他知阿蕙也害了时疫,如今已是病重。花竹不想宝娣失去最后一个亲人,她身世本就凄苦,若是母亲再一去,就变成无人可依的孤儿了。
方晓夏听他说起,却是轻叹一声:“阿蕙姐姐,怕是治不好了。”
她这一句,便是给阿蕙判了死刑。如果方晓夏都说治不好,那大半是没有什么希望了,不过花竹不想就这么放弃,试探着问道:“要不要问问罗翁翁?宝娣那孩子实在是可怜。”
方晓夏仍旧是摇头,只是一个劲儿地催着花竹喝药。
花竹苦笑道:“若是大家都死了,独活我一个,也没有什么意义啊。”
可是任凭他怎么说,方晓夏就是不肯减药,回道:“若是你死了,我们也都活不下来。”
方晓夏说的次数多了,花竹便不再推辞,每天按部就班喝药。毕竟,人活在世,谁都不想死。
除非是没了活路。
此刻的花竹,不想死,也不能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若死了,再去地府,便只有神魂俱散的下场。
药喝了几日,花竹开始慢慢好转,他脱离病榻的第一晚,就有人来找。
是许久未见的宝娣。
花竹一发现自己发热,就将宝娣赶离身边,生怕过了病气给他。
结果这个小姑娘,见黏着花竹无望,跑去病患众多的帐篷里面帮阿娘喂药去了。大概在她心里,没有一个可以依靠和亲近的人在身边,比染了瘟疫还要可怕。
这些事花竹是不知道的,只当她仍旧整日里跑东跑西地游玩。
但此刻宝睇站在面前,见她衣服上都是滴了汤药的痕迹,花竹哪里还不知道她去干嘛了。当下心中一疼,拿了箱子里的甘棠梨给她吃。
这甘棠梨本是上次方池来,揣在身上给花竹的,最初的那几天,花竹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想起来这零嘴。直到最近天天吃汤喝药,整个人都是苦的,于是每日睡前都找来一个吃。今天的这个还没来得及吃,正好拿来犒劳眼前的小小巾帼英雄。
宝娣到底还小,看到零食眼中放光,吧唧吧唧吃得香甜。花竹等她吃完,问起她为何而来的时候,宝娣才惊觉差点忘了正事。
她赶紧端端正正地站好,汇报一般地说道:“韩三姐姐想要见你,她说是跟这次疫情有关的事。”
自从花竹发热,方晓夏就禁止他再去帐篷里走动。韩三姐是这次染疫最严重的人之一,花竹也是好久没有见过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说对方要见自己,花竹也没耽搁,当即起身去了帐篷。他猜想,韩三姐应该是知道些什么,所以一等自己病情好些,就马上托人来邀。之前花竹没精力调查这次疫情的起因,现在他精神渐好,也想着去问问这些最先染病的人,到底是接触了什么,才让疫情疯了一般地传播。
进了帐篷,韩三姐却已是快要不行了。
最近每日都有人逝去,帐篷中的众人早已司空见惯,并不如何惊奇或是恐慌。花竹快步走近,问她要不要喝水,转身就想去拿碗,却被韩三姐一把拉住了衣角。
这一拉的力气,对于一个将死之人,可说是奇大无比。花竹一个踉跄,心中更是确定了韩三姐有重要的话跟他说。
于是坐在她旁边,伏下身来,听她要说些什么。
韩三姐却是抬手推了花竹一把,让他坐远些,又偏了头,才开始说话。
花竹知她是怕将病气过给自己,心下感动。
“这次疫病的反复,是我引起的。”韩三姐刚转过头去,就开门见山地说道:“那日,我中了些暑气,躺在席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想去取些水来擦身。”
“但我们营地的水,都是从南山村口的井里担来的,我不好意思用大家合力抬来的水,就提着桶自己去汲水。”
“哪想到,刚到井边,便遇到了也来取水的三虎。”
后面她就不再多说,只是兀自抹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她不说,花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三虎这三兄弟,整日在营地里横行霸道、调戏各个娘子。虽然自称“三虎”,但营地众人背地里称三人为“臭大虫”。
花竹苦于没有能用的差役在侧,他空有一个县尉的头衔,却无法约束三人。上次花竹烧了通行令牌后,三虎被众人赶走,就这么消失了一段时间。
如今让他们在夜黑风高的僻静之地,遇到独自一人的韩三姐,发生了什么也就可想而知了。花竹不明白的是,韩三姐为何要说是自己引起了这次瘟疫。
韩三姐大概也知道花竹不解,复又断断续续地说道:“那夜回来,我便开始发烧,我心存侥幸,也担心自己离开大家,再被那三个禽兽糟蹋,便一直没说自己染病。若我早……”
花竹打断她:“此事不怪你。”
韩三姐不再说话,只是暗自落泪。花竹还想再思考下韩三姐这个事儿,但还没来得及琢磨通其中的蹊跷,就见宝娣又跑了过来,拉了拉他,嘟囔道:“晓夏姐姐叫我来喊你。”
花竹去了帐篷后面,就见方晓夏正在摆弄所剩不多的药材。
“韩三姐的事情你知道吗?”花竹问方晓夏。
方晓夏朝他苦笑一下,说道:“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那三只老虎实在可恨。”
“先不说那个,我找你来,是商量药材的事情。”方晓夏叹了口气,说道:“如今我已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今日差了焦祁他们上山采药。”
“跟你同来的那几个差役,他们不添乱就是在帮忙了,哪还能指望这几个人采药?”
“如今这情况,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疫情控制不住,对他们有害无益,若他们能想通这其中的关窍,大概也愿出几分力气。”
“紫苏叶和甘草都用完了,另外黄苓也所剩无几,这样下去,我们恐怕一天也撑不住了。”
方晓夏一贯是乐观的人,花竹难得见她绝望的时刻,安慰道:“我再想想办法。”
“我给家里去了信,大哥说是在筹措,但如今城内瘟疫也渐渐蔓延,加上城门已封,我看是没有多大的指望。”
“明日我上山去采药。”
花竹话未说完,就听到宝娣“哒哒哒”跑来的声响。
“花大人!”宝娣声音里透着欣喜,“有人找你!”
此刻夕阳逆着光,显得有些刺眼,花竹抬头,就见方池在夕阳的余晖中朝自己走来。
第47章国难发财,宫内岁月静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疫情一发展,不光花竹这边举步维艰,就连在城内的方池也是焦头烂额。
如今城池已封,众人皆要凭路引或公凭进城,但入城凭证每日发放的数量有限,许多粮商菜贩拿不到,只能在城外急得团团转。再加上周边地方疫情也逐渐严峻起来,众多时蔬无法供应,一时间城内物价疯涨,最先受难的便是普通民众。
临安城内偷鸡摸狗的事件陡增,但是贼人被捉拿之后,往往偷抢来的活物已经下肚,官府与苦主都无可奈何,只能打几板子了事。一众衙役们,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打起板子来有气无力,缉捕犯人的时候也多草草敷衍了事。
方池背靠方家,虽然不至于饿了肚子,但是工作与生活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时鲜的瓜果蔬菜基本已在市面上绝迹,若谁家能偷运些进城,那必是要去黑市交易,价格已经飞上了天。至于灯油草纸之类的生活用品,也非高价者不能得。若是大家各取所需还好,但偏偏这个时候人人自危,城中的高官富商,或是用钱或是用权,各个家里囤了个满。于是平民百姓能得到的物资,更显得捉襟见肘。
更有甚者,他们想要借此发财,找了门路从城外偷运物资进城。这批人,临安府和方池一众,虽奉了命捉拿,但多数时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他们想着毕竟城内物资短缺,若能开源,多少是个疏解。结果方池偶然见到一个商贩交易,那厮竟然将所有东西全部卖给了侯府。
从前临安城的百姓们,是接着权贵人家指缝中漏出来的东西过活,如今人家不想漏了,那就只有等死一法了。
但好在临安毕竟是天子脚下,众民苦熬了几日,雪片似的申奏就到了皇帝案头。
于是城内又开了两个粮仓,再专门开放一条水路,方便都城内外往来,每日路引也跟着加放了一倍。如此城内饥民饿殍少了许多,只是物价仍旧居高不下。
原因无他,只因这入城资格被人拿捏垄断着,想要进城,必先得到路引,而这路引,非有门路与金钱者不可得。商人们打通关系买路引的价钱,自然是被加在商品上,由百姓买单。
至于开的粮仓,百姓确实分得了粮食,但他们到手的,不及赈灾粮总额的十分之一。那剩下的十分之九,一部分去了大小官员的府中,另一部分,虽流通进了市场,却都是高价卖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贪官与奸商两相勾结,使得物价反而更加昂贵了起来。这些官员们,在封城的过程中吃到了甜头,自然是希望这种情形一直持续下去,故而在奏折中,将城内局势写得十分稳定。
如此又捱了几日,方衡联合了御史台进谏,说临安人民,仍旧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希望天子再次开仓赈灾。
奏折一上,触动了多方的利益,故而今日上朝,整个朝堂如同炸开了锅一般吵闹起来。
侯适率先从一众官员里站了出来,与御史大夫当庭互呛,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了一番。最后侯大人一句话,让能言善辩的御史大夫也无话可说。
侯大人说的是:“敢问当庭哪位家里挨饿受冻了?”
众人一时间沉默。
如果说自己家揭不开锅了,在场的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显然没有人到那份儿上,更何况,若谁真的这么说,也是驳了当今圣上的颜面;但若说家中都安好,那是不是就从反面证明了方大人在说谎呢?
方衡是户部尚书,又兼任临安知府,按理说此事他最有发言权,可堂下一众的官员们,都揣摩着皇帝的脸色,看他似乎是并不相信方衡的样子,竟然没有几个愿意站出来帮他说话的。
最终还是御史大夫,拍了拍衣服,上前一步说道:“我等安虞,不代表百姓无恙。临安城的情况,是真是假,是急是缓,还是知府方大人最清楚。”
“方大人毕竟多在朝堂之上,若说城内情况,应是两位赤县令最为清楚。”侯海一句话,又轻轻巧巧地将皮球踢给了根本没有资格上堂的人。
侯适内心赞了一下自家儿子机智,逮到机会,立马接话道:“若是民众苦深,那知县必会上奏,既然陛下开仓放粮后,并未见赤县县令的折子来奏,可见临安城内无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又不声不响地拍了皇帝一记马屁。
“我任临安知府,难道临安城的情况,我自己不清楚吗?”方衡站出来说道,“两位赤县令苦苦支撑,不愿劳动天威,但我作为临安知府,必然要将事实呈上堂来。临安城内目前虽安稳,但隐患众多,还需提早商议对策,以防民众动乱。”
方衡一口气说了许多,却被侯适轻飘飘地一笔带过:“方大人多虑了,既然城内太平,便不急于一时。若朝廷太早行动,反而会令百姓猜测,误以为事态严重。”
站在后面的御史大夫与侯适争执了半晌,到底不肯放过,说道:“既已太平,那为何不恢复往常,开放城门?”
侯适道:“临安城内贵体居多,如今城外瘟疫肆虐,若不有所控制,如何保证城内安全?何况,圣上已经增加发放了路引、通了水路,只等城外疫情扑灭即可。之前开仓放粮,每户所得,够半月之食,城内人民暂时无虞。”
他这么一说,庭上几位大人纷纷附和:他们确实收到了侯适所说的粮食,按人头分配,半月配给,分毫不差。
方衡犹要再辩:“如今城内的偷盗案件,比往年频……”
皇帝被几人吵得头昏,他伸出左手,往右手的虎口处掐了掐,这是他不耐烦的表现。站在他身边的安公公不着痕迹地朝众人看了一眼,机灵点儿的已经得到讯号,轻声咳嗽,提醒方大人:此事还是改日再说比较好。
皇帝自己正心烦意乱,听到下面住口,也不追问,只是问了句城外疫事是否有人负责,得到临安众县衙在办的答复,便不再问,转议北梁和“钱荒”之事了。
若皇帝知道这个“在办”,只有花竹一个小县尉在忙活,估计要当场革了众人的职。但此事,别说皇帝不知道,在场的官员,也并无几人知晓,知晓的几个,还没来得及提起,朝堂上便已经换了话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当朝之事便是如此,越是上面的人,越觉得事情是多方协作,同心戮力完成的;越是下面的人,越知道,无论什么事,都是一群人敷衍邀功,几个人踏实做事办成的。
如此一来,便苦了众百姓,多少人掏空了家底,只为眼前这一口吃食。只可惜,这短暂的封城,在家国安危面前,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朝堂上还在议论着北梁之事,北梁的二皇子好战,收集了几批驭灵人,正在和大夏抢定州。
“臣以为,当从梁国内部入手。”侯适说起战事来,滔滔不绝,“如今梁国储君之位争夺激烈,若我们帮扶势弱的四皇子,等他登基那一日,两国便有交好的可能。”
“我听说北梁的四皇子,是个驭灵人?”
“不错,四皇子正是将驭灵人带入战场的始作俑者。”
“臣以为不妥,梁国四皇子野心极大,纵使我们帮他登上皇位,也难保他没有吞并大夏之心。”
堂下众臣吵吵嚷嚷的,坐在皇位上的皇帝又开始掐自己的虎口,众人争执了几句,见上位者如此,都极有眼色地住了口。
“今日方太尉怎么没有上堂?”见朝堂内无人说话,皇帝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自家儿子被点名,方衡赶忙上前一步,说道:“回禀圣上,犬子最近感染风寒,怕传染给众位同僚,故而告了几日的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等方爱卿体愈,朕再问问他梁国的事情。他久在边关,定然见解独到。”
侯适的脸,跟着这句话,沉了下去。
但此时的方池,却不知自己被皇帝惦记了一下,正专心致志地在方剂局打秋风。
他最近几日都在忙着草药之事。城内的困局,从根本上,还是要等城外疫情有所缓解后,方可破局。但此刻,城内各处各怀心事,竟然是无一人愿意帮衬。方池在方剂局软硬兼施,如此过了好几日,才总算在城内收集了一批药物,带出城去救济花竹。
第48章圣旨到阵,世间艰难有靠
方池好不容易出了城,但他这次带来的药,却只能勉强解众人的燃眉之急。临安城内的一切都很紧缺,方池能筹措到的药材也不多。
“若这批药材用完,还是没有起色,你们二人便随我回城。”方池安置好药材,把方晓夏和花竹叫到身边,低声说道。
“那怎么能行?”方晓夏和花竹异口同声。
“这是父亲的意思,我只负责传达。”方池对方晓夏说完,转头对花竹说道:“府尹大人让你回去,你听令行事就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花竹严重怀疑,方衡只说了关于方晓夏的前半句,关于自己的后半句是方池瞎编出来的。他刚要张口反驳,就见方池已被方晓夏拉到帐篷后面去了。
“你拉我干什么?”方池一脸不耐烦,他好不容易偷偷溜出城,就是为了多陪花竹一会儿。如今自己还没和花竹说上两句话,就被自家姐姐强行拽开,让他有些烦躁。
“你还想不想和他长长久久?”方晓夏朝花竹的方向望了一眼。
“这还用问?”
“那你就同他一起解决了这场瘟疫,到时候有了过命的交情,你再怎么黏着他,他也不好翻脸。”
方池不说话了。
他这次来,是希望带着花竹去避难的,但如今方晓夏却建议不退反进。他思索了一番,最终朝方晓夏问道:“抗疫这件事,对他很重要吗?”
“非常重要。”方晓夏言之凿凿。
“那我能做些什么?”
“你先留下给我帮忙,我就说我缺少帮手,这样他也不好拒绝。若你有时间,再顺便帮与之查查罗家姑娘的事情。”方晓夏对方池嘀嘀咕咕地说道。
花竹出于礼貌,等在帐篷的另外一侧,不去探听他们姐弟两人的谈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等方晓夏再带着方池回来的时候,方池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他的步伐坚定而有力,每踏在坚实土地上的一步,都能让人感受到他燃起的信念和决心。
“怎么了?”如今花竹反倒有些好奇,方晓夏到底跟方池说了什么了。
夕阳坠在天边,方池就站在那儿,全身仿佛被金色的光芒所笼罩。他的双眼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两颗璀璨火热的太阳。
“是有方可医了吗?”花竹被方池所感染,带着一丝希望问道。
方晓夏俏皮一笑,说道:“阿弟留下来帮忙。”
“我留下来帮你。”方池重复了一遍。
“你留下来无用,不如回城,我本该叫你带着晓夏姑娘一起回去,但这里实在离不了她,我还是十分自私地想要她留下。”
“谁说我无用的?”
“那你留下来,能帮晓夏姑娘做些什么?”
“我……”方池难得语塞,他“我”了好一会儿,最终说道:“我可以帮晓夏配药。”
“这是什么药?”花竹随手在地上拿起的一味白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不就是树叶吗?”方池接过,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然后他看到自家姐姐站在花竹后面,拼命给自己对口型。
“额……这是白……嗯,白蛇?”方池看不太懂方晓夏的口型。
“白蛇爱吃的药。”只犹豫了片刻,方池觉得自己看对了口型,信心满满地答道。
方晓夏捂住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方大人还是回城去吧,临安城内更加需要你。”花竹放下手中的白芍,拍拍手要走。
“我总有一件事想不明白。”方池朝着花竹已经转过身去的背影喊道:“为何你总是绕着猫走。”
花竹停下脚步,有些困惑地看向方池:“你说什么?”
“从前我以为你是怕猫或是讨厌猫,但见上次见你和姜姜相处,又觉得并不是这个原因。所以你为什么总是绕着路边的猫走?”
花竹觉得方池有些无聊,正是闹瘟疫的时候,他倒是有时间关心自己和猫的关系。
“你对于任何人、任何事,都太心软,生活中如此,当差的时候亦然。我留在这里,能帮你管理下营地。至少能不让你带来的那几个小吏每日闲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没有心软,我只是没时间去管他们。”
方池走近了些,盯着花竹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说道:“你知道吗?即使因为你的路过,那些猫中断了吃饭,等你离开的时候,它们还是会回来的。动物们是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食物的。”
花竹的身体忽然僵住了,一时间脑子里空洞洞的,只剩一颗心脏孤独又强烈地跳动着,他往后退了两步,自言自语一般地喃喃道:“你怎么……你怎么知道……”
“所以我说你心软,你太替别人着想了,就连自己路过正在觅食的猫,都担心影响了它们。”
方池说完,也不等花竹回答,留下句“后面你且看我的吧”,就抻了抻衣服,帮方晓夏搬着草药走开了。
花竹看着方池的背影,觉得此人干劲十足。他能感觉到从方池身上散发出来的决心,这个人就好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雄狮,随时准备着扑向目标。
只是他的目标是什么呢?
花竹想起方池看向自己的眼神儿,一时间吃不准,他到底是想要治疫,还是要治自己。
“花大人,”焦祁带着官府中的小吏们匆匆赶至,“刚才那位,可是方大人?”
这几个人上山采药不行,观察政治动向倒都是一把好手,方池才来了一刻钟,他们就闻着味儿来了。
“方大人可有什么吩咐?”焦祁问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很想回一句吩咐你们去采药,但终究忍住了,只道了句“你们自己去问他吧”就离开了。
刚走两步,花竹又遇到迎面而来的倪家三虎,他心中连道晦气,但还是点头与三人招呼过。
“花大人,留步。”二虎中气十足地喊花竹,“我大哥病了,需要进城去看大夫。”
“此处便有大夫可看。”
“那小娘子怎么能行?”
“若信不过晓夏姑娘,亦可去找罗家翁翁治疗,但切记莫要在营地里乱跑。”花竹近日见三虎,是憋了一肚子气的。按理说,得知韩三姐的事情之后,他是应该依照律法逮捕审问三虎的,可如今他身边无人可用,只能对三虎强奸了韩三姐之事,装作不知,等他日回城,再做审判。
三虎却并不领他的情,冷哼了一声,说道:“我们要进城!”
“进城腰牌已毁,除非疫情缓解,否则谁都进不去。”
“花大人,我们从前听你的,是因为相信你能帮我们治疫。但现如今,你自身都难保,有什么道理不给我们留条生路?”
二虎一把抓住花竹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你去和刚来的那位大人说,让他放兄弟几个入城!否则,要是我大哥死在这里,你也别想活着回去。”
焦祁等人站在一旁,抱着手臂看热闹,他们见花竹的目光看过来,并不帮忙,反而笑嘻嘻地劝道:“花大人,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我看还是放三位兄弟进城比较好,你就去和方大人说下,一句话的事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谁要进城?”方池帮方晓夏放好了药材,刚折返回来,就见几人围着花竹。二虎嬉皮笑脸地放下花竹,朝方池问好。
方池没理他,上前将花竹从三虎包围着的圈子里拉出来,让他远离已经染疫的大虎。
焦祁几人,见方池走近,也都纷纷行礼。
方池扫视众人一圈,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卷明黄色的长卷,用双手恭恭敬敬地托了,说道:“此次我来,是来传旨。”
焦祁这些官府小吏,哪里见过圣职,一下子七零八落地跪了下去。反倒是三虎兄弟,互相看了一眼,这才不紧不慢地跪倒在地。
方池却不着急宣旨,而是“啪”地一下合上了圣旨,说道:“这圣旨是传给花竹大人的,诸位不方便听,暂且都起来吧。”
焦祁等人战战兢兢地起身,盯着方池手中的圣旨看了半晌,一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表情。
“你们先退下吧,我要给花大人宣旨了。”
“大人,”大虎上前道,“我们三兄弟的事情,是和城里的李县令通过气的。如今急于归城,还望大人通融通融。”
方池将花竹挡在身后,对大虎说道:“你求我无用,这圣旨上写的,便是城外的一应事物,全凭花大人调遣。”
二虎上前想要拉花竹,被方池单手拦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要做什么?”方池朝二虎问道。
“在下和花大人商量件……”二虎的声音越来越小,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此刻别说二虎,就连在场的花竹,也感觉到一股压迫感,就像是自己头顶有一座无形的大山,沉甸甸地迎面压过来,让人喘不上气。他朝压力的来源望去,见方池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正望着二虎,二虎却左顾右盼,不敢与方池对视。
花竹看着方池,他能感觉到,对方在战场上积攒下来的血腥气,一下子在旷野中弥散开来。花竹瞬间懂了田妈妈曾经跟他说的,方池身上那种野兽般的感觉。他右手按在银镯上,出于礼貌,尽量不去感受方池的感觉。
但是方池的存在感过于明显,在这扑面而来的感觉里,除了那股子血腥气,对于华住来说,还有一种类似于家的安全感。这种感觉,让花竹几乎是被本能拉扯着想要贴近方池,他能感觉到从方池身上散发出来的令人安心的感觉。那种感觉,是花竹穷极半生去追寻的,是巢穴的感觉,是归家的感觉,是你在外面披荆斩棘回来后,休息的信号。
花竹拼命压抑着自己靠近方池的冲动。
但就在这时,方池似乎感觉到了花竹的纠结,一抬手,就将他拉近了些,花竹一下子放弃了抵抗,侧身微微靠在方池左肩上——他太累了,需要休息下,他的身体叫嚣着去这安全的地方休息一会儿,花竹挡也挡不住。
三虎受不住方池强大的气息,早已经夹着尾巴溜之大吉,焦祁等人见他们离开,也没有久留,跟在后面灰溜溜地走了。花竹见周围没有别人,索性安安静静地靠在方池的肩膀上休息了一会儿。
方池抿着唇低头笑了笑,他几乎跳出眼睛的爱意,没有让花竹看到。
过了一会儿,花竹叫嚣着休息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他有些尴尬地看着地面,试图转移话题,朝方池问道:“听说最近城内也开始闹瘟疫,你可知田妈妈情况如何?”
方池并不拆穿他的尴尬,反而认认真真地答了:“州府事务繁忙,我最近为了凑药材,都住在州府里,田妈妈的事情并不知晓。不过我把望舒送去了田妈妈那里,至少老人家不会太寂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点点头,默不作声地将斜靠的身子从方池肩膀上移开,方池心中一阵失落,最终酸溜溜地开口,问道:“刘帙晚呢,这次来怎么没有看到他?”
花竹十分罕见地嗤笑一声,说道:“疫情反复后,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看来他对仕途的执着比不上自身的性命重要。”
方池抿了抿嘴,轻轻拉过花竹,让他再次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那圣旨是怎么回事?”花竹这次却没有再靠着他,而是站直了,一脸严肃地朝方池问道。
方池十分随意地从怀里掏出圣旨来,说道:“从前宣我从边疆回临安的玩意儿,我拿来给你镇镇场子。”
第49章上山采药,花竹几人遇袭
方池来后,花竹已经快要痊愈的病情反而渐渐严重了起来。他逐渐不再出现在人前,营地内的一应事物均由方家姐弟出面摆平。
在他们两人的保护下,花竹拖着虚弱的身体,开始肆无忌惮地使用驭灵力。
现在他对驭灵力的控制,已经渐渐成熟,即使忽然摘了黑黢黢的银镯,也不会有头晕目眩的感觉了。
如此过了半月,方池带来的那些草药也快要用完。这日傍晚,花竹选了两只鸟,让它们朝后山飞去。
他借着两只鸟的眼睛,在后山中寻找药材,小鸟们飞了快半个时辰,花竹终于找到几个草药所在之处,准备等下过去采药。可就在寻找草药的过程中,花竹渐渐感到有些不对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后山的林中,翠鸟有些超乎寻常的多。
花竹放开两只鸟,转而感受起山中的其他动物来。
之前的感觉没有错,山里确实有很多的翠鸟。另外,花竹似乎在山上,感受到了……牛。
后山是野兽们生活的地方,牛这种家养的动物,怎么会出现在其中?
花竹觉得不对劲,他再次铺开驭灵力查探了一番,却发现,山里不仅有牛,而且还是两只。他反复确认了三遍,最终决定顺路去看看。
后山不高,花竹走了一半,就发现有人跟着自己。跟踪的人并未刻意遮掩,很容易就花竹被察觉。
“谁在那里?”花竹手中握着一根树枝,已经准备好召唤树林里的动物。
方晓夏牵着宝娣走了出来。
“你们跟着我做什么?”花竹见是二人,摸了摸腕上的银镯,收回驭灵力。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宝娣有些怯懦地说道:“我担心花大人不熟悉后山,而且天就快黑了,晚上容易迷路。”
方晓夏拍了拍宝娣的肩膀,话说得理直气壮:“我们上山采药,你偷偷摸摸地出来,是发现了什么吗?”
“我最近晚上睡不着,索性上山看看有没有能用的药材。你们明日还要在营地操劳,就不要跟着我了。”
“方大人说,不能让你独自进山。”宝娣上前轻轻拉住花竹的袖子,“你若不带着我,我就回去告诉方大人。”
花竹嘴角微扬,这才半个月,宝娣已经成了方池的小眼睛,时时刻刻帮着方池看管自己。
“你这么着急上山,到底有什么事情?”方晓夏见花竹不说话,眉头微凝,再次问道。
花竹只好把两头牛的事情告诉二人。
“怎么会有这种事?”方晓夏好奇道:“你是怎么知道山里有两头牛的?”
花竹撒谎,“之前上山的人看到了,告诉我的。”
方晓夏不再追问,而是催着两个人继续往山上走。
“你明日还要看诊,就不要跟着我熬夜了。”花竹劝方晓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晓夏根本不理他这一茬,反倒提起别的事情,“这几日来,一直有件事情在我脑中盘旋不去。你说,若韩三姐真的是那夜染了瘟疫,那应该就是大虎传染的。我听营地里的人说,大虎前些日子已因疫病丧命。”
“他死了?”
方晓夏点头,“奇怪的是,二虎和三虎终日与他厮混在一起,为何至今无恙?”
花竹从小读的是圣贤书,“正气存内,避其毒气”之类的话语背了不下百遍,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偏偏是二虎兄弟这样的人,避开了祸事。
他抱臂而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于是三人一路无话。等到了山上,果然发现拴在破庙里的两头牛。
牛被拴在门栓上面,却没有任何人看管,旁边倒是散落着几把吃剩的草药。
这种时候,谁会用草药来喂牛呢?
花竹蹙着眉头没有说话,他弯腰将草药收好,决定先带着两人往山下走,顺便再采几把药。至于庙里的牛,等到明日,再差人来牵。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明月与繁星都未升空,只有一片片的乌云肆意蔓延在天际。
“有人跟着我们。”下山的路上,宝娣最先发现有人跟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闻言,示意二人停步,然后悄悄寻了只翠鸟,借它的眼睛查探着周边,发现跟踪的人竟然是二虎和三虎。
“他们跟着我们做什么?”花竹还没来得及想出个究竟,就听到脚边几声“嘶嘶”声。
“有蛇!”宝娣发出一声惊呼。
花竹身边游来了两条蛇,他刚想控制两条蛇离开,就感觉到这两条蛇已是被人操控着的。
原来三虎竟然也是驭灵人!
花竹撤下驭灵力,想看看他们控制这两条蛇要做什么。
两条蛇分别朝花竹和宝娣游来。
花竹见蛇近身,不再迟疑,用驭灵力将它们赶回。
蛇游至树后,三虎和二虎失去了对蛇的控制权,咋咋唬唬地喊着救命,从树后逃出。
“你们跟着我们干什么?”花竹让蛇缠住二人。
二虎被蛇缠住,一动不敢动,只能乖乖回道:“没什么,我们就是顺路下山,遇到了几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让蛇缠得更紧了些。
“大人饶命,我们是看到你们发现了两头牛,所以跟过来看看动静。”
“牛是你们的?”
“是我们从罗村领来的,村里没人,我们担心牲畜没人照顾,就帮着养一段时间。”
花竹不信他们这么好心,但他还没来得及再问,树丛中猛地扑出一个女子的身影,一把推倒花竹。
“娘?!”宝娣认出来人,惊呼出声:“你怎么在这里?”
阿蕙推开花竹,自己却被一条黄色的大蛇狠咬一口。这蛇来得悄无声息,花竹又专心审问二虎,一时不察,让人钻了空子。
方晓夏跑过去给阿蕙包扎伤口。阿蕙身染疫病,说什么也不让方晓夏近身。
“这蛇有毒,我先帮你拔了毒。”
阿蕙摆摆手,仍旧不让她过来,方晓夏却不听,走近帮阿蕙治伤。
“娘!”宝娣站在一旁,急得直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接过黄蛇的控制权,让他游回树丛里去找控制它的人。
世间大多数驭灵人的驭灵力都不高,故而只能近距离控制动物,所以控制这条蛇的人,一定就在周围。
果然,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大虎被黄蛇逼着从树丛里走了出来。他脸色灰黄,确实是染疫之兆。
花竹让黄蛇将他也缠起来,但并不伤害三人。
“原来花大人也是驭灵人,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大虎说道。
“彼此彼此。原来你还没死,也是让人意想不到。”
大虎冲着花竹咳嗽了两声,一副笑里藏刀的模样,“我的时候不多了,我自己清楚。”
“所以要过来杀掉我们?”
大虎却不再回答。
花竹转向二虎和三虎,说道:“大虎已经命不久矣,但是你们却不一样,我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谁先跟我说实话,我就放他走。不说的那个人,今天就只能留在林中,和缠在身上的蛇一同过夜了。”
二虎和三虎对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们为何要杀害我们?”花竹肃声问道。
二人仍旧不语。
方晓夏见他们如此,径直走到三虎身前,从怀里掏出一枚药丸,一下子塞进对方口中。
第50章攀枝入市,宝娣反杀三虎
“毒妇,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三虎被蛇缠着不敢动,只能站在原地骂街。
“这是我自己做的毒丸,等会儿你就会全身发痒,若不及时解,明日便会转为疼痛。待到后日,你就会在又疼又痒中死去。”
“你个毒婆娘,果然最毒妇人心!”
“那你是说还是不说?”
“说什么?”
“为何要杀我们。”
“你们发现了我们的牛,自然不能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就要杀人?我不信。”
三虎朝方晓夏吐了一口唾沫,花竹拉她避开了。
不多一会儿,三虎身上的药效开始发作,他没了刚才的狠戾,嘴里的叫骂声也转为求饶。
“你说不说?”
“说说说,姑奶奶快把解药给我。”
方晓夏递给三虎一粒药丸,“这药能暂时压制住你体内的毒素,若你不说实话,只需一盏茶的功夫,马上就会复发。”
一小粒药丸被三虎囫囵吞下,他身上的奇痒很快就褪了下去。
“老三!不能说。”二虎给三虎使眼色。
“那你去试试这痒药?!”三虎瞪着牛眼,朝二虎回道。
“快说吧,说完给你解药,否则痒死痛死我都不管你。”方晓夏催道。
“晓夏姑娘,我们实在冤枉。没有人想要害你,我们要杀的,是花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何要杀我?”花竹跨前一步,站到三虎面前。
“你挡了我们财路,自然该死。”
“我知你们靠殡葬之事营生,但是如今,患疫之人,却不好发丧,就地掩埋或者焚烧是最优的选择。我领了朝廷治疫之命,不能让你们入城。”
耳边传来一阵干笑。
“花大人真的以为我们赚那几个死人的钱。”
三虎话没说完,身体又开始发痒,方晓夏板了脸,对他说道:“有话快说!”
三虎刚尝过奇痒难耐的滋味,不敢怠慢,当下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起来:“我们是借发丧之名,将驭灵人送进城。”
此言一出,花竹暗自吃惊,他将这话在心里来回咂摸了几遍,脑内曾经混乱的几条线渐渐变得明晰。若真如自己猜测的那样,那么他今日便是走了大运,稀里糊涂地摸到了通天教在临安城势力的边缘。
通天教内的“攀枝入市”,恐怕就是与眼前的三虎相关。
花竹忍住内心的波澜,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听说你们是给常玉办事的?”
“对对,要杀花大人,也非我们本意,都是常玉要求的。”三虎朝方晓夏求饶道:“还请方姑娘放过我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晓夏看向花竹,希望他有所定夺,但花竹却没注意到她,他仍旧在暗自琢磨常玉的事情。常玉本就是牙人,做贩卖人口的事情理所应当,通天教让他运输驭灵人,也是水到渠成之事。自己一直觉得常家与通天教有所牵连,怎么就没想到常玉曾是人牙子这件事呢?
如此看来,常玉当年能一举拿到茶引,获得供应贡茶的资格,可能也与通天教有关。但若这两件事真的相关,通天教可就不仅仅是一个江湖组织这么简单了,它必然和朝廷有所牵连。
思及此处,花竹又犯了难:他一个小小县尉,拿什么与朝廷对抗呢?
他低头看了眼腕上的银镯,随即想到自己在地府立下的誓约,在心里叹了口气:左右都是死,不如索性为了驭灵人们拼一把。
“除了你们,参与发丧的还有谁?”花竹重新打起精神,朝三虎问道————“攀枝入市”不可能只有这几个人。
“还有临安城里的安济院,我们负责将驭灵人和尸体,一起送进安济院,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安济院是临安城中的慈善组织,专门负责安置无家可归的老人和孩子,整日里来来往往的闲杂人士很多,多几个人少几个人,都不显眼。
“你们送进城的驭灵人,都去了哪里?”花竹问道。
三虎指了指地下,露出一个阴气森森的笑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花竹忽然想到简乔和那两具无名的童尸。
“简乔可是你们杀死的?”
“谁?”
花竹在地上画了简乔脚踝上的那个图案,说道:“这个人。”
“记不清楚了,从这个标记上来看,此人是个驭灵人,但我们每天送进去的驭灵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具体死的是哪个,我们就不清楚了。”
“这刺青是你们刺上去的?”
“不是,送来的驭灵人都有类似的刺青,每个人的刺青略有差别,我们不知道出处。”
花竹放开缠绕着三个人蛇,“你们走吧。”
“就这样让他们走了?”方晓夏有些不甘心。
花竹没多解释,现在的关头,治疫要紧,“攀枝入市”的事情,要等回城后,再和方池从长计议。如今花竹和方池,身边皆无人可用,即使今日抓了三虎,也无法将他们送审,只是给抗疫之事徒增负担罢了。
不如等回城,抓了常玉的把柄,一起审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搀着阿蕙,转身往回走。阿蕙却不愿过了病气给他,坚持走在花竹后面。
才走了几步,花竹就感觉身后有劲风袭来。他不是练武之人,对偷袭不甚敏感,等他感到这一招的时候,已是避无可避的绝路。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花竹转身,只见阿蕙扑倒在地,身前插着一把匕首。再往远处看过去,是并肩而立的三虎兄弟,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阿蕙。
阿蕙倒在地上,鲜血从她的口中一阵阵地涌出来。
“阿娘!”宝娣哭倒在阿蕙的身侧,阿蕙却顾及着自己的疫病,轻轻推开了宝娣。
花竹调动驭灵力,想要召唤周围的动物来控制住三虎。驭灵力猛涨而起的一瞬间,花竹动了杀念。
但也只是一瞬间,花竹就发现附近有一条腹蛇,正被人控制着朝三虎快速游来。
花竹看了一眼方晓夏,又看了一眼宝娣,没有阻止这条蛇。
“花大人。”阿蕙微弱的呼唤声从身侧传来,花竹走上前,握住她的手。
阿蕙用一双灰暗的眼睛盯着他,几乎是恳求地说道:“花大人,我知你是好人,本不该麻烦你,可是我实在无人可托。宝娣虽然倔强淘气,但总算听话,也做得来洒扫做饭之事。”
站在一旁的宝娣见母亲如此说,心中大恸,又要往阿蕙那边去。阿蕙立刻眼光一凛,喝道:“从今往后,你便是花大人的人,不再与罗家有任何瓜葛。若是花大人要打要骂,你且都要受着。”她还想再温言软语地嘱咐宝娣两句,却已经没了力气,只是单手从怀中掏出户籍簿,拼命朝花竹伸过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求大人给她个留身之处。若是大人看的起,便让她在府里做个针线人或是拆洗人的活计,大人若实在瞧不上,就替她找个好人家发卖了罢。”
花竹见她颤颤巍巍的手里举着一张户籍,他哪里敢不接,赶忙伸手拿过那张纸,刚想跟阿蕙说自己定会照顾好宝娣,却发现对方已经闭上了眼睛,伸手去探,再也探不出气息。
身后传来三虎的惊呼和咒骂之声,花竹不去理会,而是蹲在阿蕙身前,叹息着说道:“你这一生吃了太多的苦,我定不会再让宝娣,经受那些你已经忍受过的痛苦。”
其实花竹知道,阿蕙早已在染疫之前便死去了。她丈夫曾经落在她身上的每一记耳光、每一个拳头,不仅伤害了她的肉体,也侵蚀了她的灵魂。如此的折磨,无异于对她的慢性谋杀。阿蕙是为了女儿,才一直坚持着活到现在的。
他看了一眼身边竭尽全力控制着腹蛇的宝娣,决心不再让她受苦。
花竹控制着三条蛇,阻拦在三虎离开的方向,他并不想杀三虎,但也明白,今日他是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宝娣要杀三人的决心。
三虎最终都死在腹蛇的毒液下,宝娣抱着阿蕙的尸体痛哭。
方晓夏看了花竹一眼,有些漫无边际地问道:“你就不怕我们告发你吗?”
花竹明白她是在说驭灵力之事,他并未拆穿刚才控制蝮蛇之人并非自己,而是苦笑着回道:“自然是怕的。”
他见方晓夏意味深长地朝着自己笑,又补充道:“虽然是怕,但是甘愿。你与宝娣,都救过我的命,若是有一天去告发我,我也认了。”
他话音才落,脑海中就不受控制地闯入了那日在姚姑娘的庄子里,听到方池说过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相信他不会害你?”
“不是。”
“不是相信,那便是甘愿了?”
花竹摇了摇头,想要甩掉记忆里的这些对话,自己和方池之间的烂账,似乎是越来越多、越来越难解了。如今随着花竹身体的每况愈下,关于方池的种种,反而总是在猝不及防的时候,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开始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感了,这可如何是好?
第51章医药难寻,营地捉襟见肘
三人将阿蕙的尸体藏好,准备明日叫人来埋了。至于三虎,就全当没看见,留下三具尸首,等着林中的动物们来处理。
回去的路上,花竹见宝娣一脸悲痛,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朝方晓夏使了个眼色,盼望着她能说些什么。
方晓夏牵起宝娣的手,话却是对着花竹说的,“你在庙里捡到的那些草药给我看看。”
花竹握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阿蕙为救自己而死,他却不知要如何安慰宝娣,他自己年少丧父失母,明白再多的言语也无法抚慰失去亲人的痛苦。犹豫了半天,最终只能顺着方晓夏的话,谈起了公事。
“你觉得二虎和三虎一直未曾染疫,是吃了庙里那些草药的原因?”花竹掏出怀中的草药,递给方晓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青蒿。”方晓夏接过草药端详了一番,最后说道。
“能用吗?”
“《肘后备急方》里提到过此药,但是不常用。岭南那边有时候用它去瘴疾,只是此物是去热猛药,非是瘴疾不用。”
“瘴疾是什么?”
“就是染了瘴气后患的疫病。”方晓夏若有所思地道:“可能瘴气与病气也有相通之处,现在左右是走投无路,不如一试。”
言谈间,三人已到营地,宝娣一路低着头,此刻放开了方晓夏的手,想要独自离去。
“宝娣。”花竹最终还是叫住她,宝娣停了脚步看着花竹。
“对不起,你娘是为了保护我——”
“不怪你。”宝娣打断了花竹的话,却不再给他多说的机会,匆匆跑开了。
花竹抠着衣角,眼眶慢慢转红。
“如今的情况,治疫要紧。”方晓夏见花竹神情不属,温言相劝。她话音未落,就见罗翁从营地后面走了过来,花竹心中一松,让两位大夫研究药方,逮着机会,起身告辞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晓夏与罗家翁翁研究了半宿,最终定了方子,后半夜方晓夏让罗翁歇了,自己照着新药方熬药。
火炉刚点起火,花竹就走了过来。
方晓夏有些责怪地问:“花大人的病还未痊愈,正是要多休息的时候,怎的半夜不睡?”
“我来试药。”
听他这么说,方晓夏忽然想起,自己光顾着研究药方,倒没有想过用谁试药。
青蒿此物,性猛药烈,并不是中原常用药。给病重之人用此药,难保不会一命呜呼;轻症之人,又不一定愿意冒险试药;至于自己试药,虽是许多大夫会做的事情,不过方晓夏和罗翁都未染疫,也就无法试出药效。
此刻花竹自己送上门来,倒是最合适的一位。
方晓夏看了他一眼,没再赶人。
一碗药喝过,花竹对方晓夏道了谢,回房休息。
花竹住的地方,说是房,也不过就是比露天多一个房顶。这个房顶,是用之前从帐篷上拆下的围挡做成的,固定在两棵树之间,能遮阳、可挡雨。比起其他人家用衣服做的房顶,坚固了一些。房顶下面,一张草席,一块大石头,一个藤木箱子,便是花竹的全部家当。
这居住环境比常府差得多,但是花竹却住得舒适。原因无他,自由罢了。他在这里无拘无束,没有人时时刻刻盯着自己的言行,也不会有人在自己耳边唠叨责难。他做了二十年常家的累赘,如今,终于成了眼前这些人的救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他竭尽全力地履行着这个职责。
花竹回到住处,往席子上一躺,等着命运的宣判。他一夜无眠,肚内确实有些不舒服,但是也没如何翻江倒海。
第二日天一亮,花竹去找方晓夏,让她给自己号脉。
方晓夏抓着他的手腕,半晌无语,最后扔了句,我去请翁翁来,就走了。
花竹自然不会让老先生奔波,跟在方晓夏身后,主动去找罗翁。
老先生也摸着脉半天不语,最后因为花竹紧张而有些脉动过速才放了手。转脸问方晓夏:“他一直是这样的吗?”
方晓夏点头。
花竹听二人打哑谜,心乱如麻,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此药不能用,还是我不行了?”
方晓夏这才注意到他担心的模样,问道:“我这里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大人要先听哪个?”
这个选择对花竹来说,没有丝毫难度,当即回道:“坏消息。”
方晓夏有些惊讶他回答得果断,当下不再卖关子,答道:“这药要么无用,要么就是花大人没有试出来。”说罢,也不等花竹再问,接着道:“好消息便是大人的病情有所好转,治愈在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不解:“既然我在好转,为何说这药无用?”
方晓夏语气中带了些忧愁,说道:“你本就在好转,今日状况与昨日差不多,说明昨夜用药并未起效。”
罗先生收了剩下的几根青蒿,说道:“还以为得了妙药,却是白白浪费了一天。”
花竹却不肯放弃:“本就是病去如抽丝,又不是仙丹,很难我昨日服了,今日便好。但是至少,我们知道此物无毒,可以再找人来试药。”
他见二人仍旧垂头丧气的样子,又接着说道:“此物既然无毒,就先采来做菜吃,正好营地口粮不多,即使不能治病,充饥也是好的。”顿了顿又有些不太确定地道:“依我看,二虎和三虎两人没染疫症,要么是本身身强体健,要么就只能是这青蒿的原因。”
方晓夏听完他这番话,也打起精神,拿回罗翁收起来的青蒿,“这药我再煎两份,换个人试试。”
对于青蒿此药,花竹没报多大希望,以至于两日后方晓夏跑来跟他说那青蒿治好了刘大姐时,他着实惊讶了一番,几乎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原来那药真的管用?”
方晓夏难得有些支吾地说道:“三个人试药,都是比较严重的病情,只有刘大姐好转了。”
“其他人如何?”
“一个今日不在了,一个并无起色。”
花竹叹气,他今天还没去统计患者,但最近每日都有人逝去,一听不在了三个字,就心中一阵难过。这群人将性命托付给他,他终究没办法让所有人都活下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忧总是伴着喜来。这边新药还没研究好,那边旧药就已经见底了。更糟糕的是,粮食也跟着不够了。
方晓夏也是一筹莫展,就是华佗再世,此刻也是没辙。她提议着人去上山采药。花竹摇头,临安城确实是有几座山的,就连大内都是挨着凤凰山的。但外面疫情越是严重,城内守卫就越是戒备,山中早已安排了人值守,一旦发现流民,当即斩杀,不留活口。这些事情,方池来时就已经和众人说过。
至于唯一能采药的那座南山,这段时间,已经被营地众人薅秃了。
可是采药是死,不采药也是死。
花竹病后,给各个衙门都去了信,照旧讨药讨粮讨人。但与之前的信件不同的是,这次花竹言辞恳切地说,若是再无帮助,自己恐怕难以支撑,如果城外营地无人管理,流民势必要作乱。这半是哀求半是威胁的言语,并未得到任何回信。
花竹见临安城内完全放弃了自己,索性不再写信,而是将之前写信的那些时间,全部用来写日志,他想着万一自己真的死在这里,也算是给后面留下些治疫的经验。
写完日志,花竹拿出仅有的一点饭食来吃,一口病还没送到嘴里,宝娣摇摇晃晃地跑来喊饿,花竹于是将仅有的半个饼全都给了她。她刚吃下去半个时辰,又摸着瘪瘪的肚子来找花竹,花竹只好摸摸她的头,劝道:“乖宝娣,你先睡个觉,睡着了就不饿了。”
宝娣睡下了,花竹却不行。他的银镯越来越黑,睡眠也跟着越来越少。不过好在他习惯了挨饿,在常府生活的十年里,他是常常饿着肚子过生活,饥一顿饱一顿地过了十年。
记忆中自己似乎有过一个很会藏吃食的小厮,他藏东西谁也找不到,每每花竹饿肚子的时候,他都会拿出来东西来给他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可这个小厮是谁,花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想到往事,花竹摇摇头,此时不是追思旧事的时候,他需要集中注意力干活。可是肚子饿着,脑子似乎也不好使了。以前总觉得专心做事就会忘记饥饿,但现在饿得久了,才知道,肚子饿的时候,人是专心不起来的。
外面吵吵嚷嚷的,花竹此刻更难集中注意力,他想着反正睡不着,索出门去瞧热闹。
众人正在篝火边围着方池,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自从方池来到营地,他便成了大娘们最喜欢的那个人。方池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也不怎么爱与别人说话,但却意外地受到营地里众位娘子们的欢迎。
多半是有副好皮囊的缘故。
花竹走近了些,刚好听到钱二娘在给方池说媒。各位娘子皆不知道他太尉的身份,只当他和花竹一样,是县衙里面的小官。
“丁家姑娘非常好,年纪也合适。”钱二娘推了一把身侧的年轻姑娘,殷勤地对方池说道:“她女红不错,绣样尤其描得漂亮。”
方池面色微动。
“让我们私下聊聊。”方池拉了丁家的姑娘,将她带离篝火旁。那女孩子的脸,被夜里的篝火映得通红。
两人的身影被一双眼眸悄然跟随,直至他们寻得一处避风之地。花竹见二人倚靠石壁,一边比划一边细语,心中不禁泛起酸意。他轻哼一声,觉得无趣至极,转身回去睡觉。
当晚,丁家姑娘受方池之托,彻夜未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厢的花竹也没睡好,他梦见方池和丁姑娘的身影在月光下交错,又梦到方家办喜事,来来回回做了几个破碎的梦后,再也无法入睡。
第52章天降神兵,燃眉之急得解
如此又过了五日,营地里喜忧参半,众人的情绪也如潮水般波澜起伏。喜的是,青蒿配成的新方子渐渐起了作用;忧的是,营地周边所有能采的草药,都已经被采光,众人已经再无草药可用。
今日天气终于凉下去了一些,开始有了秋天的感觉。
花竹正凝眉苦思,为筹措草药之事发愁,忽见远方尘土飞扬,数骑飞驰而来。这等声势,竟似劫掠四方的马帮。
花竹叹了口气,心道天要亡我。
等来人奔得进了些,却见为首之人竟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花竹这些天,早就见识了巾帼不让须眉的力量,哪敢轻看了去。但无论他如何重视,也是文弱书生一个,与马帮对敌,无异于蚍蜉撼树。
花竹脑子里转了几转,想着营地里不是病人,便是女人,算来算去只有方池一人会武,于是决定智取。
瞬息间,他脑子里闪过几个对马帮的搪塞敷衍之法,又都被一一否决。思来想去,觉得倒不如直接坦白这边瘟疫横行,整个营地的吃穿用度都是过了病气的。又想到自己出城之时,身上带了几块碎银以备万一之用,可以待会儿拿出来孝敬几位。他不求毫发无损,但求马帮能留下让营地众人勉强再度几日的口粮。
至于几日之后,营地会变成何种模样,花竹如今已经顾不上考虑了。
几念之间,马帮已快到眼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骑在马上的众人并不如何嚣张,全都提早勒了马,缓缓朝花竹驶来。花竹定睛细看,只见除了为首女子外,其余人都并未背箭匣,而是每人身后一个大包裹,马屁股上还拖着另外几包。一众人看上去,像是刚刚劫完了一票活计,满载归来的模样。
花竹见此情景,心中一喜,觉得谈判有望,主动迎了过去。
“几位大侠,”花竹学了从前姚姑娘对江湖人士的称呼,说道:“我们这里都是病患,还请诸位不要再向前行,莫要过了病气才好。”
那女子听他此言,果然不再向前,而是十分爽朗地笑了笑道:“我找花竹、花大人。”
花竹听对方叫出自己姓名,稍楞了一下,随即回道:“在下便是。”
众人见如此容易就找到了,纷纷翻身下马。
“祝十三和姚梦蝶你可识得?”
花竹听到十三和姚姑娘的名字,大松一口气:看来应不是来打劫的,对方大概是两人的江湖朋友,想要在回程的路上歇上一歇。于是也笑道:“与两位有过几面之缘。”
花竹在城外这段时间,渐渐习得言语之道。他对于提及十三曾是父亲手下之事,以及姚姑娘的救命之恩,始终保持着谨慎的态度。他唯恐自己一朝言辞不慎,引来不必要的纷争和仇恨。在这乱世之中,江湖恩怨纷繁复杂,花竹并不清楚其中的纠葛与来龙去脉。
因此,他决定少说为妙,以免因为一句话语而让营地中的百来口生灵遭受无妄之灾。他如今深知,小心行事,方能在这变幻莫测的江湖与朝堂之中立足。
那女子看出了他的谨慎,笑道:“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姚姑娘和祝十三说你们私交甚好。”她朝花竹走近了些,拍了拍他肩膀,“我们受了二人委托,来给你送药,你看放在哪里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听到药字,顿时两眼发光,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天降神兵竟然是来帮自己的,迟疑道:“此话当真?
女子喊了一人上前,打开包袱给他瞧。
这一看,花竹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那包袱里,是满满当当、如假包换的草药!花竹认出防风、常山、麻黄、青蒿这些药,心下顿时激动难耐,恨不得立马就可以将药煎好送入病患之口。
“女侠稍等!”花竹说完,风一般地往帐篷那边跑,此刻他内心狂喜,形象也顾不得,只想赶快寻了方晓夏来,让她看看这些药材。
狂奔到半路,忽觉不对,花竹又一个急刹回身,往来时的路跑回去。
自己怎么这么傻,应该先将送药的诸位安顿好再去啊!万一那几位觉得受到怠慢,一个不开心,打马回程,自己真不知道要到哪里哭去。
马帮众人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们风餐露宿惯了,早已经习以为常。几个人中,有的靠在树荫下休息,有的带了马去吃草饮水。大大小小的包袱倒是卸了,三两个一堆扔在地上。花竹见状很是心疼,地上那一个个包裹里装着的,可是营地众人的性命。
方晓夏见到这些草药,也是激动非常,忙不迭的到了谢。但她这几日极其忙碌,话没说两句,又拿着新来的药材,转去帐篷后面配药了。
马帮为首的女子唤做姜九,见营中大夫是一女子,也是啧啧称奇,跟着方晓夏就想去看。花竹忙拦了她:“那边病患太多,当心过了病气。”
姜九也不勉强,就在花竹这里坐着,一副等方晓夏回来再议的模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刻姜九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平日里这石头是被花竹当桌子用的,现在姜九坐在上面,颇有一股山大王的气势。
花竹不敢让山大王久等,忙不迭地去帐篷后换了方晓夏过来,自己则带着一群人,跟在罗翁的身后,照猫画虎地配药。
花竹的桌子前,姜九已经和方晓夏聊了起来。
姜九先开了口:“姑娘这一身衣服很是好看。”
这是寻常女子间攀谈常用的开场白,无非是称赞下对方的衣服发饰,珠玉佩环,或者是胭脂水粉之类。但是此刻放在两人之间,却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因为方晓夏今日,穿的是一身男装短打。
方晓夏不以为意:“做活儿方便些。”她脸上带了笑意,看了看姜九又道:“姜姑娘的衣服也不错。”
姜九跟着笑了,她今日也是穿的方便活动的衣服:圆领短衣,戴着襻膊儿,脚上一双皮扎。一副马夫的打扮。
“襦群太繁琐,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即便做得了,也比常人慢些。”想了想又纠正道:“比男子慢些。”
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
姜九放下东西,未多做停留,便匆匆离去。待花竹配好药材归来,马帮众人已然远去。花竹向方晓夏询问道:“他们何以得知此处药材匮乏?”然而,话刚问出口,他心中已经明了,此事定是方池在暗中相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姚姑娘是飞花堂的人,祝十三也与飞花堂渊源颇深。能让飞花堂送药来的,整个营地,只有方池一人。
方池今日并未现身营地,他近来总是行踪不定,令人难以捉摸。方晓夏对花竹摇了摇头,表示她对方池在江湖上的事情一无所知。
两人转而聊起了营地内的病患情况。
“晓夏姑娘,依你之见,这批药材能够支撑多久?”
方晓夏沉思片刻,回答道:“这次药材颇为充足,只要我们治疗得当,再加上些许运气,或许能够彻底治愈此疫。”
“此话当真?”花竹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方晓夏点头肯定道:“自从阿弟来后,我们营地秩序一直不错,你带来的那几位小吏也愿意出力相助。再加上这段日子我与罗翁的潜心研究,我对这次用药的把握很大。”
花竹长出一口气,眉目渐渐舒展,嘴角的笑意也跟着蔓延开来。
方池走过来的时候,正瞧见花竹嘴边绽出的这个笑容,他几乎看得有些呆住了。直到身侧的十三喊了他一句,这才回过神来,继续往前行。
花竹也看到了迎面而来的二人,上前招呼道:“原来十三兄也来了,感谢你送来的药材。”
方晓夏朝来人行个礼,并不多话,转去帐篷后面研究药方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药材是姚姑娘筹措的,也要感谢方池寄来的图样,有了图样对比,飞花堂众人才能采到如此多的药材。”
“我还以为是你们买来的,原来竟然是采来的。”
十三一笑,说道:“现在整个浙东路,药材都不好买。好在飞花堂众人身手不错,去深山老林里采个药,还算手到擒来。”
花竹看向方池:“你哪里来的图样?”
“丁家姑娘熬夜画的。”
听他如此说,花竹才意识到,前几日那壶飞醋,自己是白吃了,不禁心下有些汗颜,他微微偏过头去,两只白净的耳尖开始发红。
方池见他如此模样,更是喜欢,嘴角忍不住翘起浅浅的弧度,一瞬不瞬地盯着花竹瞧。
花竹感到身侧投过来的目光,红晕渐渐从耳尖蔓延到了脖颈,一向沉着冷静的眼眸里竟然闪烁出几丝仓皇无措。
十三轻咳一声。
花竹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他别开眼,拘谨又倔强地转回头,硬生生地换了话题,对十三问道:“十三兄这次来临安,所为何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十三忽略他略显干涩的嗓音,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回答道:“赵青到了临安。”
花竹惊讶地看了方池一眼,一下子对上方池含笑的目光,又迅速将目光转开。他清了清嗓子,暗自叮嘱自己正事为先,再次朝十三问道:“十三兄是来追杀他的?”
“我是来将他绳之以法的。”十三仰头看了一眼天边的云彩,“我要他死,但不会亲手杀他,因为刘易希望他能被依法查办。”
“刘易是被赵青杀死的吗?”花竹想起坟场中的那个墓碑和开在周围的鲜花。
十三低下眼眸,喃喃说道:“他是被我害死的。”
一阵微风夹杂着蝉鸣吹过,吹散了方才花竹和方池之间的暧昧氛围,带来了一股带着余温的忧伤。
花竹看了眼被阳光晒得绿油油的叶子和叶子间隙中漏下来的光,犹豫着问道:“刘易……他……他不是被赵青掳走了?”
这一次,十三沉默了很久,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然后才抬起头来,说道:“是的,但刘易并未死在赵青那里,而是……”
花竹听他声音哽咽,并不再追问,只是静静地等着十三调整自己的情绪。
三人沉默良久,十三飞速揉了一把眼睛,而后复又说道:“刘易被赵青带走之后,我又在西夏见到了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53章前尘旧事,糊涂纠缠半生6
十三再见到刘易,是在他被赵青掳走的两年后。
那年的兴庆府,还是西夏的都城,蛮人众多,民风剽悍。
十三来此地寻仇。
两年前他从镇江得知自家灭门真相后,便一直寻找曾与此事相关之人,杀之而后快。
就好像,他的人生除此之外再无意义一般。
这两年祝十三走遍了大江南北,每天除了杀人,不做他想。如今,十三年前的仇家只剩最后一人了。
至于他一直追寻的自家灭门的真相,也不过是普通人的贪念所致的悲剧。这种人间惨事几乎日日都在发生,摊上了,就是一辈子的伤痕。
事情的起因,来自当年和祝家同在一个镇上的刘家。他们觊觎祝家在山上那几亩茶园,还有他家不外传的蒸茶技术,于是想着能趁和祝家联姻分一杯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刘家来提亲的时候,祝家并未拒绝,反而早早定下了两家的婚约,将祝家三姐许给了刘家长子刘升。
但刘升到了十三四岁,却越长越歪,成日出入赌场瓦肆不说,更是还未等祝三姐进门,偏房就已纳了两位。
祝家见此情况,便起了毁婚的心事,那时祝家嫡出只有一女一子,于是便托人去跟刘家说,三姐的婚事作废,以后等十三长大些,就来娶刘家女儿。其实这样安排,刘家也不亏,毕竟十三是祝老爷的老来子,疼爱的不行,日后是要执掌家业的。
但彼时十三还是个三岁娃娃,走路都摇摇晃晃,刘家哪等得了那么久,他们一心想早日知道祝家蒸青的秘密,又不好明说,于是断然不同意悔婚。
刘升更是觉得被拂了脸面,气恨非常,恼怒下寻了一个西夏汉子,雇他去毁祝三姐的清白。他想着,到时候祝三姐失身,祝家不想嫁也得嫁,又幻想那时对方对自己曲膝谄媚的样子,不禁觉得痛快非常。
可没想到事情是成了,祝家却掩了三姐失身的消息,要送她去出家为尼,之后又花重金请了耳目查探凶手。刘升眼见要查到自己身上来,只好跟自家人坦白,刘家父母亲戚聚在一起合计了一整夜,最终决定先下手为强。
四日后,祝家灭门惨案传遍建安城。刘升一家也不敢在城内多留,拿着祝家的蒸茶秘方,改名去了镇江。
而今刘家已亡,当时的杀手也被十三在这两年间全部送下了地府,这次他来兴庆,是来寻那个奸淫自家三姐的西夏汉子。此人名为李尧,当初他拿了刘家的钱回了兴庆,又在这里重操旧业。西夏政庞土裂的故土正合他的脾气,这些年做的坏事多了,名声竟也渐渐大了起来。
李尧集结了一帮匪徒,又弄了个小馆子作为接活儿的据点,没想到几年过去,他这个小饭馆生意蒸蒸日上,改名为狮子楼,成了兴庆城内有名的鲍鱼之肆。
十三坐在大堂里掰着一条羊腿吃,看着馆子里的三教九流来回穿梭。
这店里鱼龙混杂,热闹非常,台前后院的节目更是荤素不忌,整个楼里充斥着小姐们的脂粉味、汉子们的汗臭味和酒肉的香气,薰得十三直有些头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十三喝了两壶酒,探到李尧已在去年将此楼交给儿子打理,就想着先填饱肚子,明日再去他家里招呼。烤羊腿才吃了没几口,便听到有节奏的锣声从场中传来,台下众人也开始跟着呼啦啦叫好。
十三知是到了拍卖奴隶的时候。
大夏境内的仆役多是雇佣而来,极少有人口买卖。但西夏不同,奴役和骡子是在市集里放在一起出售的,甚至奴隶买回去,三天之内发现有伤病还能退换。
然而能在狮子楼里买卖的奴隶,自是与市集间的不同。这里卖的多是姿色出众的男女,并非身强体健的青年劳力,他们不用在院间劳作,却是要在床上伺候主家。
这些人中,尤以大夏的纤弱少女最受欢迎,若是此人有驭灵力,那价格更要上一个档次。也正因如此,奴隶们多以薄纱遮体,玲珑身段若隐若现,只等食客们酒足饭饱,看一场香艳热辣的拍卖。
十三想着索性今夜无事,正好可以看看行情,他身上银钱不多,等杀了李尧,或许再去捉几个奴隶来换钱也说不定。
台上连着上来三个差不多的西夏女子,要价都是一百两起,最后两三百两成交。十三记住了她们大致的身材样貌后,便觉无趣,耷拉着脑袋把玩藏在袖子里的鱼袋。
他正沿着金线描摹着袋子上的鱼纹,忽然就感到楼里的喧嚣安静了几分,十三百无聊赖地抬眼望去,看到上台的奴隶已经换成了一个男人。
这男人姿色绝美,细腻白嫩的皮肤在薄纱后若隐若现,竟是比方才的女子们还要美艳万分。
十三心不在焉地打量着台上之人,等他看清对方的侧脸之后,顿觉如遭雷殁——那人竟是刘易!
十三下意识地攥紧掌中的袋子,用力眨了几眨眼睛,又使劲儿掐了自己一把,见刘易并没有消失,于是嚯地站起来朝台上瞧:刘易似乎没变,仍是清淡明润的样子,一头鸦色长发没有束起,懒懒地披在肩头,配上他那双水光潋滟的凤目,透着说不出的风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易身走到了台中央,停脚,转身,漠然地望着众人,于是台下又是一阵惊呼,紧接着议论纷纷。
十三此时也看到了刘易正脸,忽地自梦中惊醒般睁圆了双眼——刘易转过来的左脸颊上,从鬓边至嘴角赫然两道长长的疤痕,那伤疤已经愈合,不是多么狰狞,但放在刘易这张脸上,就像一幅烟林清旷的山水画上泅了几滴重墨,一下子让仙人跌回凡尘,失了所有的不可犯的神圣,也没有了缥缈出尘的美感。
大家见他全貌不禁叹息,台上人牙子见有人失了兴趣,啐了一口,笑骂道:“你们嫌弃个什么?他若不是破了相,此刻定是在芙蓉金帐里供着呢,轮得到今日给你们看?”说罢欲解刘易腰带,给大家看货。
所谓“看货”,是奴隶买卖时约定俗成的规矩,主要看货品身体是否健壮,有无受过大伤或者隐疾,一般都是全裸勘验。
但狮子楼里做的是情色买卖,买主对自己买下的身体有些莫名的占有欲,所以楼里的货品们身着半透白纱,既不至漏了什么毛病没瞧见,又有一种欲拒还迎的风情。但只有一类人除外:来之前便是做皮内生意的奴隶们自是不必遮掩的。一来他们早已被千万人睡过,买主并不在意他们再被看一眼,二来这些奴隶们多是姿容姣好,露出来让大家看看才能售得好价钱。
十三见牙人如此动作,如同一声惊雷在自己头顶炸开,他不知这两年来刘易经历了什么,但心中愧愤交加,几乎是凭着本能走上前去,对那牙人喝道:“住手!”
如同过了半生,十三才意识到楼内众人都盯着自己,他把目光从刘易身上移开,对牙人说道:“我出一千两。”听他出价,台上牙人轻抽一口气,旁边的刘易却仍眉目平和,连看都没有向十三这边看一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十三紧盯着牙人放在刘易腰间的手,对方注意到他的眼神,谄笑两声,松了解腰带的手指,又继续说道:“好汉真是豪气,但小底这还没介绍完,这位行首虽生得俊俏,但却是个没有神识的,买回去了可是要好生看管着。”
他边说边悄悄打量十三,见他听了这话眉头紧皱,暗道不好——这市利四倍的买卖怕是要黄!后面那些话连忙吞了回去,复又努力推销起来:“不过我跟官人保证,这人除却脸上两条疤之外,全身上下都是油光水滑缎子一般的,您若回去发现我撒谎,我给您退货没有二话。”
他见十三仍不言语,索性直接问向十三:“这位郎君,这人您还愿要吗?您若是要,我遣人帮你送房里,价格好商量。您若是不要,我这就继续给诸位验货竞价了。”
牙人做惯了买卖,知自己手上这几个人,加一起也就值个几百两,他不愿错过一千两的大买卖,但也不想按头强卖,怕得罪了人傻钱多的祝十三,失了回头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盘算着这笔买卖能成便成,若是不成,几日后再寻几个清秀小倌给十三挑。
却没想到,十三听了他的话,既没犹豫,也没讲价,只说了一个“要”就要去上台领人。
牙人自是欢喜非常,众食客也跟着调笑起哄,觉得十三花费千两买个毁了容的傻子还如此急不可捺,简直是被色欲烧糊了脑子,甚至身侧的酒博士也出声提醒道:“郎君,我们楼里每月都有奴人拍卖,各花各色都齐全着,您可以再瞧瞧看。”
十三也不解释,抓了刘易手腕,带着他就要上楼。路过牙人身边的时候,顺势将袖里的鱼袋扔给了他,说三日后拿此物来房中结清银子。牙人一看鱼袋外绣着的金线,便知十三是不缺钱的,想必小衙内出门没带那么多现银,便也不阻挡,笑呵呵地收了,又忙着去介绍下一位奴隶去了。
刘易一路不说话也不反抗,十分乖顺地任由十三牵进了客房。两人在屋内坐定,十三一肚子疑问,但他见对方不哭不笑,脸上一点儿表情没有,真的像是没了神识,也不敢贸贸然做什么。只能先是解了自己的外袍,披在刘易身上,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开口:“你还认识我吗?”
刘易似是没听到一般,也不答话,只是拿着桌上的糕点吃起来。十三心中更冷,仿佛有一颗石头坠着往下沉,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渐渐地,胸腔内的石头生出一种窒息感,压得十三几乎喘不过气来。最终他掐了自己一把,鼓起勇气,颤抖着声音朝刘易问道:“你是听不到,还是不能说话?”
第54章前尘旧事,糊涂纠缠半生7
十三对刘易问了半晌,可是无论他说什么,刘易都是一副与己无关的模样,并不回答。
十三抓了刘易的手,让他抬头看自己,刘易十分听话地抬起头来,给了他一个称得上温和的微笑。十三看到那个笑容,眼泪刷的一下涌进眼眶,他想过自己再与刘易相逢的情景:刘易定会恨他怨他,他甚至情愿刘易打他骂他,然后跟自己绝交,两人再无交集。但十三从未想过会是今日这般,那人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像以前一样,朝自己笑。
过了一会儿,许是楼下的奴隶交易结束了,牙人敲门侧身进来跟十三问安。十三正好一肚子问题要问,顺势请他进了屋。
牙人做了一笔大买卖,显得极为配合,十三才问了刘易为何不说话这一件事儿,他就竹筒倒豆般全交代上了:“郎君,您多担待,我们临来给他用了药,这会儿正安静乖觉着呢,您让做什么,他便会做什么,但是就是不怎么能说话。再过一柱香时间,等药劲过去,他就能言语,但是也就会耍疯了,到是时候您把他锁进笼子里就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罢,牙人着人从外面抬了个半人高的笼子进来,里面放着拴狗用的项圈和皮鞭。刘易听见笼子哗啦哗啦地响,忽地有了反应——他从凳上跳起,三五下扒掉自己身上的薄纱,钻进了床上的锦被里。
牙郎似是司空见惯,只瞟了他一眼,就回头继续眯着眼跟十三笑道:“若郎君想让他伺候,给他吃三颗苏合香丸即可。他吃了便很听话,但不能吃多,多了就睡过去了,如若您喜欢滋味儿烈一些的,这药吃两颗也可。平日里给他栓笼子里就好,药方我放在家里,三日后带来,官人结帐时可一并带走。”说罢行了个礼,放了一瓶回药在桌上,极为有眼色地想走。
十三却还没问完,他一把拉住牙人。
他心里有太多疑惑,比如刘易怎么会变成被拍卖的奴隶,他为何要吃药才会安静,为什么要把他关在笼子里,一堆问题争先恐后地冲到嘴边,到最后却只问了句:“他用了晚饭吗?”
牙郎听他这话,先是一愣,复又噗嗤一笑,拍了拍十三手臂:“放心,顿顿都没落,养得细皮嫩肉的,包您满意。”十三见他神色轻薄、语气狎亵,忽地没了追问的欲望。只道三日后再见,想着到时候再问也不迟,牙人笑嘻嘻地应了离开。
十三走向床边,路过笼子时,心中憋屈得难受,于是扯了床上另一床被子把它盖上后,才俯过身去看刘易。他不明白刘易到底怎么了,但是在他眼中,刘易仍旧是那个看上去气象萧疏,但对他关爱有加的哥哥,那个他为了复仇而出卖和被叛了的哥哥。
刘易见十三身子探过来,神情呆滞却又极其自然地伸出双臂去环他的脖子,被子一下子滑到刘易腰间,露出光洁细腻的皮肤。
十三一下慌了神,既不敢推开刘易的双手,也无力去帮他拉起腰间的锦被。正当他呆愣楞地盯着那白玉般的后背看时,十三的脑子“轰”地一声想起了一件事。
那时他和刘易两人还在太守府借住。有一天自己白日里伙同小狗“银蹄”一起捉弄刘易,自己随口帮刘易翻译狗语,骗了他很多冤枉银钱。等到晚上自己回房,还诳刘易给他去拿桂花糕。
他记得那天晚上,自己非要和刘易的挤一张床睡。大概是觉得自己亏欠了弟弟,刘易并没有赶人,而是任十三挤到他床上。刘易躺在床上许久,却仍旧想不起来自己是何时漏听了十三要吃桂花糕的事情,于是推了推身边人:“你下午何时跟我说要给你留桂花糕的,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呢?”
十三憋着笑回道:“就是我汪汪汪的时候说的啊,谁让你这人小气贪财,为了五文钱不肯让我译给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说到最后,自己也觉好笑,躲在被子里吃吃地笑了起来。
听到这处,刘易知道自己被捉弄了,他并不恼,只是跟着十三闷闷地笑。
两人笑够了,又躺着说了会儿话,刘易很快便睡着了。
但是十三却没像往常在刘易的床上那样很快睡过去,他记得那时自己睁着眼睛想什么来着?
是了,自己想要这样的一个哥哥。
但是真的是想要一个哥哥吗?
那会儿无论是自己心里还是身体上的烦躁,他都刻意无视了。
但是后来在镇江城外,他为什么就让赵青带走了刘易呢?
自己是真的不知道赵青会怎么对他吗?
他知道的。
但是为什么没有阻止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十三想不下去了,一回神又感到刘易仍旧轻轻环抱着他,刘易身上没有了从前那股红茶的醇香味道,取而代之的一股甜腻的脂粉香气。此刻他似乎因为十三好久没动而有些焦虑,不安地轻轻晃动着身子,十三赶忙扯了被子,胡乱给他裹上。然后泄气一般坐在床边,努力想着自己刚刚没想通的那件事。
他与刘易最开始相遇,自己虽没安什么好心,但是也实在说不上与他有仇。后来偷东西失手,丢了牌子,也很难怪到刘易身上。再后来,自己在林间救了他也并不是纯粹因为善良或是正义,之后的相处反而是对方照顾和迁就自己多一些。
十三从小流浪,入过军营、进过商行,三教九流的人都有接触,挨过欺负也欺负过别人,受了不少委屈但也报了不少仇。在他的人生哲学里面,以德报怨那都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别人给你一拳,是要尽力还回去的,不然后面还有可能挨第二拳或者第三拳。
但另一方面,他也不是一个会做出恩将仇报之事的人。大概因为他打小儿得到的爱不多,所以每次都格外珍惜。无论是教他练功夫那个老师傅,还是后来的花吟,他都接受了他们的善意,并且心怀感激地为他们付出自己,不说以命相报,但称得上尽心尽力。
刘易这个人,可以称得上是对十三不错。
十三能够感受到,从前相处的那些时日,刘易是真心把自己当做弟弟对待的。可是自己为什么要屡次三番地害他呢?
十三不解。
他自认自己不是这样的人,却又实在想不出原因。
头发已经被十三抓乱了,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仿佛在试图压抑着什么,但心里的烦乱,却像微风中的涟漪,静静在他心底扩散开来。十三暗骂一声,又端起桌上凉茶啜了一口。
然后他忽然瞧见了趴在床上的刘易。
刘易仍旧裹着被子,头发散在外面,一张脸也从被子里面探出来,两只乌溜溜的眼睛不知何由正好奇地盯着他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的目光对上,刘易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把大半张脸躲进了被子里,只留一头乌发在外面,衬得那条锦被格外鲜艳。
十三又是一阵没来由地烦躁,索性起身出了房间,准备去外面转转。
出了房门,他无心欣赏塞外的景色,脑海里似乎有一个声音一直在问:当初他为什么没有阻止赵青带走刘易呢?
是因为复仇心切吗?
还是怕刘易留在自己身边,会发生什么事情?
是怕刘易留在身边,自己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吗?
猛地一瞬间,十三意识到:自己对于刘易,既怕又恨。
他怕自己会爱上他,又恨对方让自己沉沦。
这个想法让十三一阵战栗。
但转瞬,十三心里又是一阵轻松。
此处一旦想通,十三这两年来的纠结都有了解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十三想不通的时候固然不懂,但事情一旦想通,他也不是矫情的人,当下就接受了这件事情。
再回看刘易与自己的过往,十三愈发自责,若不是自己愚笨,怎会牵连到刘易。而这一牵连,就毁了刘易的后半生。
他想着床上蜷缩被子里的刘易,胸口痛极,一想到这人是自己亲手交到赵青手上的,十三恨不得回到两年前,杀死那时的自己。
他又想到刘易独自坐在昏暗的房间里的模样,那人脸色苍白如纸,肩膀微微颤抖,双眼空洞无光。十三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青筋暴起,极力压制内心的痛苦和懊悔。
他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懊悔,仿佛一片黑暗的深渊,吞噬着他所有的希望和勇气。十三不断回想起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那些错误的选择,那些无法挽回的后果。他的眼中闪烁着泪光,却始终没有流下来。
他感到自己的灵魂被撕裂开来,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煎熬。他渴望能够逃脱这片黑暗,渴望能够重新开始,但他知道,这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他只能在这无尽的懊悔和痛苦中度过余生。
还有余生,想到这里,十三微微振奋了一些。或许,或许自己还有余生的时间,能够给刘易一些补偿。
于是当晚,十三没有着急回狮子楼,反而潜进了李尧的家中。不过这次,他并没有按照原来的计划杀人,而是偷了一笔钱财出来。
十三决心照顾好刘易,第一步便是将他带回大夏,今夜他若是杀人,难保明日城内不会发生骚乱。他要将刘易平平安安地带回镇江,不会再因为自己的家仇而乱了计划。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因为自己的仇恨出卖过刘易一次,像是为了弥补自己对刘易的亏欠一般,他放过了李尧。
或许是在兴庆府积了德的缘故,十三带着刘易很顺利地回到了镇江。刘易大多数时间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但若是忘记了吃药,便会变得乖戾暴烈,总是找机会寻死。十三不得已,一路上没少给刘易用药。
等到了镇江,十三去山上寻了一块地。他将刘易安置在客栈中睡觉,自己去后山造房子去了。
等到房子建成,山中这间小屋,就成了两人的家。此处不打眼,十三开始慢慢陪着刘易一边养病一边减药。
但他没想到的是,此时他们二人,却已经被赵青所在的飞花堂盯上了。
第55章疫情渐好,各人各回各家
听到这里,花竹忍不住朝方池看了一眼。
“我和十三就是这么认识的。”方池知道他想问什么,没等花竹开口,主动解释道。
“当时方池跟踪了我一个月,我都没发现,他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你那时候太关心刘易了,如今再跟踪你,我只有三天的把握。”
“两天最多了。”十三说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池笑而不语。
“后来呢?”花竹见两人岔开了话题,忍不住追问。
“后来飞花堂找到我们,赵青上门,要带走刘易。”十三露出一个苦笑,“我学艺不精,与赵青缠斗的时候,没能看顾上他,他……他……”
十三“他”了老半天,终究没能再说出一个字。
“他跳崖自杀了。”方池接过话头。
十三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身体佝偻下去,眼神也变得暗淡无光,像是老了十岁。
花竹看着十三的模样,不敢看向方池,他不知道,若有一天方池死在自己面前,他会是什么心情。然后花竹自嘲地笑了笑,无论自己是什么心情,可能都无所谓了。他们两人,终究是无法在一起的。
“后来飞花堂内部出了分歧,姚姑娘通过我找到了十三,希望合力除掉赵青。”方池继续说道。
“这次赵青似乎和城内官府有所勾结。”十三整理好情绪,不再提及刘易,他的语气又变得冷静而客观。
花竹有些担忧地看了十三一眼,但最终还是压下了嘴边的话,决定顺着两人的话题,说回正事。
于是他将三虎的事情与二人说了,“既然赵青和通天教沆瀣一气,赵青又出现在了临安附近,那么他很可能是在负责‘攀枝入市’这个环节。三虎可以从安济院里运送尸体,说明‘攀枝入市’是与城内的官府有所牵连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池看了花竹一眼,说道:“不是临安府。”
“钱塘县我吃不准,但三虎当时拿给我的入城凭证,上面是仁和县令李大人的签章。”花竹说道。
“如今疫患渐平,我们先回了临安城,到时候我们在明,十三在暗,再联手调查他们。”
“‘攀枝入市’我们已经摸到了门路,顺着三虎这条线往下查过去,没准儿能找到通天教。”花竹想起常玉,转向方池问道:“你在城内的时候,常家可有什么动静?”
方池摇摇头。
“吃药了。”方晓夏端着药碗,朝花竹走来。她仍旧是一副男子装扮,上身一件对襟窄袖短衣,下身穿着小口裤,腰扎皮革带,脚蹬长翰靴。看起来神清气爽,精力十足。
“晓夏姑娘今日打扮得甚是精神。”花竹接过药碗,朝方晓夏夸赞道。
“平日里被衣衫束缚的多,如今解了禁,就再也不想回去了。”方晓夏嫣然一笑,“营地的疫症如今已经解决得差不多,花大人回去有什么打算吗?”
“等我回去,定要说明这段时日的情况,到时候你治疫之功不可没。说不定往后,你能凭借这次治疫的功劳,在临安城内开间药局。”花竹不忍心她这个既有雄心壮志,又满怀才情的女子,被埋没在自己的身份之中。
方晓夏却未被打动,只是笑着说道:“我做赤脚大夫也挺好,其实我真正想要的,不是开店,而是做大夫带给我的尊重和自由。”
花竹深知这两样东西自己无法许诺给她,只好又说了一遍:“我保证,你的功劳我定会呈要报上去,绝不会被别人贪了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晓夏仍旧是笑着的模样,“那这次回去,花大人会得到什么奖赏呢,升官还是发财?”
花竹解释道:“保一方平安,说到底是我的分内之事。此番回去,若是有人想要赏我,升官发财是都可以的。但若无人有这样的心思,便是都没有的。”
方晓夏刚有此一问,是因为她见花竹如此笃定地许诺了自己回去的事情,她与花竹相处这一个多月,知道此人轻易不言诺,但事事言出必行。现在听得他对于自己回去的遭遇都无法把握,故意问道:“花大人自己都前途未卜,如何保证我回去的境遇?”
花竹当她不信自己,心下慌乱了一阵,但还是极有把握地说道:“你没有官职在身,自然不会有人与你争功,再加上我努力争取,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方晓夏此时终于听懂了花竹的话。她生在官家,官场上事情也是明白一二的。一个差役立了功,但是这功劳到底是属于他,还是属于派他去做这件事的上司,就全凭上司的良心了。
花竹此次出城的原因,方晓夏比他本人还要看得清楚。他这一趟,大概只是官府为了能在年底考核之时,提及年中城外疫病,有所交代罢了。花竹处理得好,是县令大人英明;处理不好,那便是他自己能力有限。
花竹既然能被派到这倒霉差事,说明他在钱塘县衙中,定然是没有什么后台的,才会被人如此摆布。
不过花竹在钱塘县没有后台,并不等于在官场上没有后台,方晓夏的目光朝自家弟弟看过去。方池正盯着花竹喝药,感到家姐的目光看过来,朝方晓夏递过去一个笑容,点了点头,叫上十三离开了。
于是方晓夏不再纠结于此事,只是朝花竹问道:“如果真如你所说,我领了自己的功劳,就可以得到我想要的尊重和自由吗?”
花竹心下一沉:那当然是不能。他就是知道不能,才非要给方晓夏争功。
方晓夏见他不说话,说道:“我打算服侍父亲一些日子,然后离开临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她这么说,花竹暗自惋惜了一阵,但终究没有再劝。因为他实在想不到什么理由阻止她。
这世间的女子,若不想被困在女儿、妻子、母亲这三个身份中,要么舍身去瓦子中卖艺,要么……就是亡命江湖、上山落草了。只因她们可以是摆在家中温婉的物件,也可以是揽在怀里用来炫耀的东西,却从来不能是一个饱满而真切的人。
即使她们实际上确实是,也值得是。
如果她们是了,那么这世间的男子要如何自处呢?
这个世间,从来都是,女子要柔弱,男子则刚强。
如果女子们哪天都刚强了,男子们要怎么办呢,变得柔弱吗?他们自是不愿的。
柔弱意味着被欺,做惯了强者的人,是不愿放弃自己的权利的,于是他们不断地告诉另外那群人:你没有能力,你做不到,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去改变世界,而是在我改变世界的时候,在我身后支持我或者为我叫好。因为你想要从这个世界上得到任何东西,都要通过我;因为你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我满意。而你,永远也无法超越我,不为别的,只因我天生就比你高贵。
只因我天生就是男子。
如此,世间女子便被男子攥在掌心了。
花竹思考了这一番,不禁在秋日的暑气里打了个寒战。因为他想到了常家,这些年常家对他,何尝不是用的这套方法?
然后忽然意识到,自己作为一名男性,在女子们的眼中,是不是也与常家人一般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看向方晓夏的目光多了一丝愧疚,有些害怕自己的想法被对方看穿。很是心虚地问道:“你离开临安后,要去哪里呢?”
方晓夏收好药碗,“我已传信给姜妹妹,到时候她来接我,我随她去泗州。”
还好有姜姑娘。
她如今已是飞花堂的二当家,此人虽非良善之徒,却自有天真之处。
飞花堂混迹于江湖之中,也确实需要一个好大夫,而且有姜姑娘和姚姑娘这样身份的人照顾她,方晓夏应该不会受到欺负。
只是她却是要放弃自己官家女子的身份了。
花竹有些替方晓夏感到可惜。
但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他深知眼前这位姑娘的能耐。她熠熠生辉的生命,不应因为性别而被埋没。
他希望她能活成一个饱满而真切的人。
方晓夏已经给自己做好了未来的打算,其他众人,要么准备进城讨生活,要么已经在疫病严重之时,去别处流浪了。只剩下一个宝娣,需要花竹安排。
花竹想到阿蕙临终前的嘱托,叫来宝娣商量,问她是愿意随自己回城,还是愿意同方晓夏北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宝娣如今洗干净了脸,端端正正地坐着,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问道:“若我跟你回城,是要给你做管家娘子还是使唤丫头呢?”
花竹想着该来的总是要来,于是试探着问道:“给我做妹妹可以吗?”
宝娣听到这话,歪着头很是认真地考虑了一下,不答反问道:“那你会给我出嫁妆吗?”
花竹有些奇怪她忽然提起嫁妆的事情,莫不是这小姑娘已经有心仪之人?
但他终究先回答了宝娣的问题,说道:“我会给你出,不过我眼下没什么积蓄,可能不会很多。”
宝娣似乎松了口气,开开心心地道:“没关系,我也不着急嫁人。”
花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可是已经有心悦之人了?”
宝娣摇头。
“那为何要问嫁妆之事?”
宝娣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没有了刚才的雀跃,讷讷道:“阿爹之前说我是赔钱货,嫁出去还要白搭嫁妆,所以不给我成婚,要我去给人家做使唤丫头。我去的第一天,就被抽了手板,半夜偷偷逃回家,又被阿爹送了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后宝娣变得有些急切,匆匆说道:“但是阿娘临走前说,我可以去你家当管家娘子,管家娘子就不用天天被人打了。”说完这句话,她停顿了一下,接着声音小了下去,用一只手搓着另一手的手指说道:“不过我只会做活儿,不会管家,从前阿爹一直说我笨,是干粗活儿的命,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管家。”
花竹见刚刚还眉飞色舞的宝娣,一下子变得畏畏缩缩,心中更加厌恶那已经死了的罗英,刚想开口安慰几句,宝娣却又急吼吼地开了口。
“如果你要我做管家娘子,我可以试试,实在不行,再让我去做粗使丫头。”
花竹摸了摸她的发髻,笑道:“刚不是说好了要做我妹妹的吗?”
宝娣眼中一亮,随即低了头,“那你要给我出嫁妆,不要将我送去别人家做使唤丫头。”
原来她是在担心这个。
花竹忽然对面前的女孩充满了同情,搂了她在怀中,保证道:“我会给你出嫁妆,绝不会将你送去别人家。”
宝娣却不是很相信,伸出一只手到他面前晃:“拉钩!”
花竹无奈,也伸手跟她拉了拉。
宝娣的事情解决了,花竹心中大为轻松,就只等着营地内的几个疫患好起来。到时候,营地一撤,该回村的回村,该进城的进城。他自己的身体,其实已经大好,但方晓夏担心病情反复,加之飞花堂带来的药材也充足,就一直给花竹用着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临安城的门禁,已经松散了许多,先是守门的人撤了一些,而后有城内居民陆陆续续地出城办事。到了今天,城门口的鱼市,已经能看到稀稀拉拉的商贩在摆摊了,不过仍旧是许出不许进的状态。
花竹也不着急,他如今诺言已经兑现,收了出城的那一身官服,躺在草席上琢磨回城要做的事情。
田妈妈要去瞧瞧。他在城外的这些日子里,无时无刻不惦念着自己的老妈妈。疫病难捱,对于年岁大的老人尤其如此。
十三那边要好好感谢一番,这次他和姚姑娘帮了大忙。不过花竹思来想去,除了帮他查一查赵青的动向,倒也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能拿来感谢十三的。纠结了半半晌,最后觉得要不回去之后,给刘易供个牌位,偶尔烧烧纸上上香,估计十三会领情。
麻烦的是方池那边,等到回城,自己就要和他住在同一条巷子。自己虽然已经言辞明确地拒绝了他,但最近几日,两人日日处在一起,关系难免又暧昧起来。毕竟,说到底,这次抗疫事成,要感谢方池的几次相助,花竹不好意思对他冷脸。况且,在花竹内心深处,也无法对方池冷眼相待,因为花竹心里知道,自己是喜欢方池的。
如此颠来倒去想了好久,直到月牙的影子渐渐淡了,花竹才背过身去,准备睡觉。他如今处于没有什么事情好做的状态,只等这边的工作收了尾,进城回家。
但就在他好不容易快要睡着的时候,花竹脑内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他心中一惊,随即耳边响起翠鸟们的尖叫。
聚集在后山的翠鸟,出事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第56章夜半点翠,谁人下令灭口
花竹到了后山,就见一群群的翠鸟漫天飞舞。山的南面,张着两张捕鸟网,翠鸟们成群结队地向网里飞去。
只过了一会儿的功夫,一张捕鸟网就已经装满,三四个人影出现,又重新换上一张新的。
花竹找了个隐蔽的草丛蹲下,褪下手中银镯,开始感知头顶上的翠鸟。
这群翠鸟是被人控制着的,而且还不止一个人。花竹环顾四周,除了捕鸟网周围的几个人之外,他没见到任何人。于是他捉了一只翠鸟,借它的眼睛去看。
仍旧是什么都没有。
花竹索性放弃,他铺开自己的驭灵力,开始控制翠鸟们往另外的方向飞去。捕鸟网下面的几人,见许多翠鸟忽然往回飞,大呼不妙,纷纷往南跑去。花竹分出一只翠鸟跟着,看他们要去做什么。
往回跑的三个人,皆是小厮打扮,三人跪在一顶轿子前,对里面的人汇报着情况。
“带我过去看看。”轿中传出一个女子说话的声音,花竹觉得这声音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
随后轿帘一掀,李睦从里面走了出来。
竟然是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睦的出现,让花竹感到一股拉扯着的压力凭空升起。
迎面而来的气息花竹有些熟悉,他仔细回想了下,猛然发觉:这股气息,竟和上次自己逃出镇江后遇袭的那次,几乎一模一样。
难道李睦,便是当时逃走的那位驭灵人?
但此刻的形势容不得花竹细想,他需要集中精神控制翠鸟。
李睦也不是寻常的驭灵人,她驭灵力很高,一下子就从花竹手上分走了四分之一翠鸟的控制权。
两人正在较劲的时候,花竹忽然瞥到一个人影站到了李睦身后。那人从怀中摸出一柄手刀,当下就朝李睦砍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花竹放弃了和李睦的对抗,转而指挥李睦身侧的那只翠鸟,让它去啄人影的手腕。
翠鸟一击即中,人影吃痛,一下子缩回了手。
李睦发现背后之人,转身一瞧,后退一步,惊道:“你怎么在这?”
人影从李睦身后走出,花竹看清此人,原来是赵青。
李睦此时也看到赵青手中的武器,她对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十分谨慎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然是来取你性命,你已无甚大用……”
他话没说完,李睦已经指挥着翠鸟,往赵青脸上啄去。赵青往后飞掠数丈,但跑的终究比不过飞的,他纵使有功夫在身,也马上被鸟群追上。
赵青到底不是好招惹的人,他刷刷几下,手起刀落,一群翠鸟被他砍得七零八落。
花竹趁两人混战的时候,集中力量指挥着翠鸟,让它们往山外飞去。一旦翠鸟飞得足够远,它们就可以逃离驭灵人的控制。
翠鸟渐渐飞走,能让李睦控制的翠鸟越来越少,她逐渐在与赵青的斗争中落了下风。
花竹躲在草丛中,暗暗有些担心——今日李睦若真的死在此处,到时候调查起来,恐怕自己和罗村都要跟着遭殃。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帮李睦一把,就听到赵青朝这边喝道:“谁在那?”
花竹身子一抖,自己此刻暴露,被赵青杀人灭口的几率很大。他正琢磨着是要战,还是要逃的时候,就见眼前一道黑影掠过,方池落在草丛前方,正好挡住了花竹。
“好久不见。”方池朝赵青打招呼。
赵青见是他,也不多说,拔腿就跑。
方池任由他去,并不追,反而转向李睦问道:“夫人夜半至此,所为何事?”
李睦苦笑一声,她环顾四周,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捕鸟网——那几个小厮早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她知撒谎无用,索性诚实回答道:“夫君差我来捕些翠鸟,具体要做何用,我便不知道了。”她又谢了方池的救命之恩,接着说道:“我欠方大人一个人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为何要杀你?”
“此人我从未见过,他为何要杀我,我更不知晓了。”
“他说你已无用处,你们定然是认识的。”
李睦只是笑笑,不再答话。
“即使你欠我一个人情,也无法告诉我?”
“方大人见谅。”李睦深深一揖。
“他们已然想要除掉你,不如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许我能帮衬一二。”
李睦并不言语。
于是方池不再追问,而是拔剑出鞘,回身划破几个捕鸟网,将已经被捉住的翠鸟们,全都放走了。
“万物有灵,你又是驭灵人,实在不适合做伤害它们的事情。我将你捕来的鸟雀全部放走,就当还了欠我的人情吧。”
李睦低低应了一声,再次朝方池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等她脚步声远去,花竹从草丛中起身,他揉了揉已经蹲麻的双腿,朝方池打招呼。“你怎么来了?”
“我看山上一群群鸟雀飞过,担心此事与驭灵人有关,想去找你商议,结果发现你不在,我就过来看看。”
“你可知李睦要这么多翠鸟做什么?”
“边走边说。”方池说罢,伸手托了花竹手臂,往山下走去。山路崎岖,但方池夜间视力很好,他本想牵着花竹的手,或者索性搂着他下山,却又担心花竹不愿,于是只轻轻托着他的手臂,以防他摔倒。
“下个月,是太后的寿辰,这么多翠鸟,恐怕是有人要捉来做点翠冠的。”方池一边扶着花竹下山,一边答道。
“朝廷不是明令禁止铺翠?”
“私下里送就好了。”
花竹想到上次风月楼里,送给婉婉点翠冠的侯海,问道:“会不会是侯海?我看他最爱送这种东西。”
“难说,但无论如何,常家和朝廷里有所勾连,已是板上钉钉之事。”
“你准备怎么办?”
“我明日一早要提前回去,今晚这些翠鸟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恐怕朝廷要严查罗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点了点头,此事调查起来,李睦必定是不会承认的。今夜控制这群翠鸟的驭灵人到底是谁,恐怕朝廷要派人来营地大肆搜查一番了。
罗村本就是驭灵人聚集的地方,今晚后山出了这么大动静,自己好不容易从疫情中救下来的这些人,不知道有多少可以度过明日的难关。
花竹回到营地,整晚无眠,只等着明日官兵来抓人。
第57章乳母失联,常家大宴宾客
今日下了一场秋雨,临安城内外,终于有了几分秋天的气息。雨水带走了暑气,也带走了人们心头那份由疫情带来的沉重与压抑。
黄色的落叶在微风中轻轻飘落,每一片叶子都似乎在诉说着自己的故事。
花竹拾起落在脚边的一片树叶,心中轻叹一声。他在营地里等了五天,虽然眼皮一直在跳,但预想中的官差并未到来,于是也抱着一股侥幸的心理,再也没有和任何人提起此事。
如今营地里最后一位患者已经康复,众人也都纷纷离去。大多数流民去了罗村——此次罗村死了很多人,空出来的房子,正好安顿这些流民。
方晓夏跟着方池早已提前回城,花竹带着宝娣,随着剩下的人们往临安城走去。
这几日他手上的银镯亮了一些,睡眠也跟着回来不少。看来此次出城抗疫,应该是渡化了部分驭灵人的冤魂。
重生了这么久,终于算是做对了一件事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这样想着,已经随着一群人到了门楼下。
众人刚进城,就看见方池候在城门边。
有几位娘子之前见过方池,都欢欢喜喜地与他打招呼,方池回了礼,问花大人在何处。
今日没有人心情不好的,几人叽叽喳喳地给方池指了方向,热热闹闹地就进了城。
方池从人群中找到花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瞧见宝娣跟在花竹身侧。如今她洗干净了脸,又换了一身衣裳,倒不失为一个美人坯子。唯一不足的是,宝娣生得黝黑,两只小黑手正挽着花竹的胳膊,一双大眼睛左顾右盼。
宝娣此刻见有人盯着自己瞧,扯了扯花竹胳膊,等花竹弯下腰来,又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朝方池这边指了指。
花竹抬头看到方池,很是欣喜地朝他挥手。
方池走上前来,见花竹背着一口锅,一边伸手要接,一边问道:“怎么还带了一口锅回来?”
花竹将锅从身上解下来,他身上除了这口锅,另还背着两个包袱。花竹自己的行李不多,身上的包袱多是宝娣拿来,让他带回城的。
特别是这口锅,花竹本是拒绝的,但是宝娣泪水涟涟地说这是阿娘留下的,花竹只能都背到背上,领着这个新认的妹妹上路。
方池刚要接过锅,宝娣银铃般的声音传来:“花哥哥不要给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叹气,只得将自己的那个小包裹递给了方池。
方池见两人一起进城,本就有些吃味,现在看花竹对她百依百顺,更是酸味冲天,往日和宝娣的那点情谊早已抛到了天外,他略微打量了宝娣一番,对花竹问道:“她是要去哪里?”
“宝娣随我一起,我认了她做妹妹。”花竹说完,又补充道:“以后我还要送她出嫁。”
后面这句话刚说出口,花竹就发现自己说的有些多余,补充的这句话,好像是自己着急证明什么一般。他耳尖红了红,也不好意思再看方池,只是低头抚了抚宝娣的头顶。
宝娣倒是一直担心花竹把她卖去做工,此刻听对方主动提起,赶紧连连点头:“是的,花哥哥跟我拉了勾的,要给我攒嫁妆呢。”
方池听罢,脸色稍霁,也跟着说道:“嫁妆没攒够不要紧,到时候,我和他一起送你出嫁。”
花竹的耳朵又红了红,但终究没说什么,牵着宝娣往前走。
路过余庆糕点铺的时候,花竹停了脚步。方池以为他在城外久了,想吃零嘴,于是脚步没停地往店里走,准备进去大买特买一番。等快到门口时,才发现花竹并未跟上来,宝娣倒是撒了之前挽着花竹的手,蹦蹦跳跳地跟在自己身后。
花竹一个人站在阶下,左右看了看,说道:“我要先回去看看田妈妈。”
“好啊,我陪你一起,正好我也好久没去了。”
“方大人去忙自己的事情就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日休沐,左右无事,我陪你去看看老人家。”
花竹低下头,红晕已经从耳朵蔓延到脖颈,但他终究没再说什么,抬腿进了店里。
方池拿了两包甘棠梨,花竹见他拿着自己爱吃的果脯,问道:“你也喜欢这个?”
方池但笑不答,只等花竹买齐点心果脯,跟着他往回走。
点心买齐,宝娣最为开心,一路盯着两人手里的包裹,活蹦乱跳地往回走。到了家门口,几人还没来得及放下背着的包袱,就见堂屋里坐着一个人。
常府的严管家正望着几人。
“田妈妈呢?”花竹不理会严管家,朝着空荡荡的屋内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
方池跟着走近屋里,喊了几声“望舒”,也未得到回答。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老爷让你回去一趟。”严管家的声音一板一眼,对着花竹说道:“家里有重要的事情与你说。”
花竹看了他一眼,并不想理会此人。但如今田妈妈去向不知,与其自己瞎找,不如去常府问问,毕竟,常家人在这两个月里,一直住在城内,要比自己更了解情况。更何况,有关“攀枝入市”的事情,他也想找机会去常家查探一番。
短暂思考后,花竹没有推脱,跟了人往常府走。
方池没有阻拦,只是在花竹临走前捏了捏他的手,说自己去找找望舒,又嘱咐了两句晚上回来一起吃饭,这才望着花竹离开。
花竹交代了宝娣几句,一路脚步不停地跟着管家往常家去了。
到了常府,常老爷满面春风地迎了花竹,见他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又催他去内院换衣服。
花竹不明所以,但还是耐着性子照做了——常家多年来对他的打压,已经让他形成了言听计从的习惯。
等花竹换好衣服出来,就见府里来来往往多了很多客人,随即他又在一众客人之中,看到了望舒。
“望舒!”花竹叫他,想问问田妈妈的去向。
望舒正领着几位客人往饭厅走,听见花竹的声音,身子一抖。
“你不是去和田妈妈住了?”花竹朝他走近了些,问道:“你知她去哪里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望舒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并不理会花竹,而是急匆匆地引着客人,进了饭厅。
花竹见他如此,也是一头雾水。上次方池不是说望舒对自己心怀愧疚,想要弥补,今日怎么就对自己爱答不理了?
“玉青,你随我来。”还没等花竹想出个所以然来,常老爷就换好了衣服,走出内院。
花竹被常老爷带进了饭厅,只见高高的天花板,已经被锦缎盖了起来,四周的墙壁上,也挂了几幅字画。此刻他抬眼望去,不像是在饭厅之中,反而像是进了一间大书房。
常老爷却是对饭厅的布置很是骄傲,他满面春风地带着花竹进来,站在席前,对每一位来客介绍:“这是我们家的外甥,一直如亲生般教养,如今立了些小功劳,总算不负家中的栽培。”
这种席面,花竹考中进士的时候,已经历过一次。今日站在这里,他顷刻间便明白,这场所谓给自己办的宴席,实际上的主角是常家老爷。自己只需如上次一般,做个需要配合出席的木偶,对着来客们笑笑便可。
他并不介意帮常老爷做些表面上的功夫,但让他郁结于心的是,自从花竹入仕,常家众人便将“待玉青如亲生,吃穿用度都与其他孩子一般无二”,这句话挂在嘴边。
可是实际上,花竹考试前半年的时候,常老太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扔了他的《孟子》。花竹没有钱再买,只好厚着脸皮东借一天,西凑一日,找同学拆借了半年,才算勉强复习完。
平日里花竹生病,常府很少给他请大夫,即使请了大夫,也是吃药谨遵医嘱,剩下的一切照常。但若是谢云谢阳病了,那定是全府上下众人轻声慢语,不要打扰病中的哥儿们休息,吃食也都配合着病人的肠胃来,更不必说,那额外进步的汤药膳食。
所有这些,不胜枚举,若是让花竹说,他能说上一天一夜。
这其中对他的差别,花竹以前一直觉得着并没有什么,自己毕竟是外姓人,常家肯收留他,已经是格外的恩情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不喜欢的,是自己入仕之后,常家人开始四处宣讲一些他们根本没有做过的事情,比如对花竹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悉心栽培他。其中花竹最厌恶的,便是说待自己与常家其他孩子无异,毕竟在这件事情上,他幼时受了诸多委屈,如今常家这一句话,便抹杀了他曾经日日夜夜遭受的欺负。他不甘心,也很生气。
今日常老爷大概觉得花竹在城外立了功,又召集起街坊邻居,大肆夸耀起来。
花竹跟着常老爷,逐个和大爷大娘问候过,又被同龄的哥哥弟弟灌了几杯酒水。一圈寒暄下来,他很快就体力不支,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休息。
花竹一边休息,一边望着穿梭在厅内的小厮们,他想找望舒来问问,却一直没见到那孩子。
“玉青,再跟我给叔叔伯伯们敬一圈酒。”常老爷喝了三分醉,仍旧保持着一贯的威严,“今天是大家高兴的日子,别扫了街坊们的兴。”
花竹撑起笑脸,勉力支持,最终在常老爷的不断催促声中,撑过了这场宴席。今日这个情况,恐怕探不出什么关于“攀枝入市”的底细,花竹不想跟常家人长叙,回到内院又和表亲与舅舅们应酬了几句,便要告辞。
常老太却并不放过他,递了一个女子的小像给花竹,说最近有个好人家,一定让他瞧瞧。花竹心不在焉地将那画像拿在手里,嘴上却推脱着说要去看田妈妈,改日再议。
他此话一出,刚才还热热闹闹的房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花竹有些不解,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朝着长辈们行了礼,就想要走。都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花竹被秋姨拦了下来,她在常家众人的眼色下,磕磕绊绊地说道:“田妈妈……她……已经不在了。”
第58章身份泄露,伸冤却被封口
花竹听得此言,如遭雷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看了秋姨一眼,见秋姨已经低了头,退回到常老太的身侧。于是只好看向周围的人,但他却从众人纷纷回避的眼神里得到了确认。
“田妈妈……她……她不在了?”花竹怔愣了半晌,才讷讷地问道:“为何不告诉我?”
秋姨不再言语,话被常老太接了过去:“你在城外治疫,告诉了你,你也回不来。”
花竹听了这话,一瞬间,感到一股哀戚夹杂着愤怒,从胸腔涌起。他深呼几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但巨大的悲痛,已经让他的嗓子变得嘶哑。
“她照顾我许久,我总是应该知道她的死讯啊!”
常老太知他悲伤,放软了调子安慰道:“人都死了,你回不回来,没有什么区别。更何况,你是领了官府的差事出城,若为了家中之事撂了挑子回来,让街坊邻居怎么说?我们不能这么不识大体。”
愤怒终于在花竹的胸腔炸开,一瞬间汹涌的情绪让他说不出话来。此刻千言万语都堵在花竹喉头,他竟然不知道先说哪句才好。
最终花竹怒极反笑,他盯着常老太的眼睛,几乎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凭什么替我决定什么是重要,什么是不重要的?”
常老太没想花竹居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震惊地抬眼瞧他。她目光与他相接,一时间竟有些不识得这个外孙。
她见惯了的花竹,目光一向是闪躲的,几乎不怎么抬头,非要与人说话的时候,也是盯着对方脖子和下巴瞧。对于自己和常家其他长辈,更是唯唯诺诺,听话到不需要他们费心,若是想要他做什么,一个吩咐、一点暗示甚至只是甩过去一个眼神,他就会乖乖照做。
她还从未在花竹身上见过如此坚定的眼神,那灼灼的目光里满含了悲愤,让人无法拒绝回答他。如今她被这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一时间竟然有些惧怕,甚至忘了自己是家中的长辈,有些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道:“玉青啊,你要识大体。田妈妈虽然在常府伺候过几年,但说到底,她是花家的人。我们若是插手此事,到时候被人说越俎代庖,恐怕日后,在邻里间不好做人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来是为了这个!
为了一个好听一点的名声。
为了好在街坊之间做人。
为了别人谈起常家的时候夸赞他们。
花竹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他本不想哭,但眼眶中的泪水像不是自己的一般,就这样不受控制地一滴滴落了下来,想停都停不住。
我们大多数人面对悲痛的时候,都会向自己喜爱和信任的人求助,这些人会给予我们勇气去面对人生挫折。人们之所以会有这些自我调节的方式,是因为在我们饥饿时有人喂我们、寒冷时有人为我们盖上被子、感到痛苦或害怕时有人轻轻拍着我们的后背安慰我们。
但如果有人像花竹一般,从来没有被人用充满爱意的眼神注视过、从未没有人赶来给他帮过忙,他就得找到别的方式照顾自己,他就需要学会用其他方式来让自己好过一点。
花竹在这些年中,寻得了落泪这一方法,每当他心中疼痛难捱的时候,眼泪就会不由自主地落下来,帮他疏解一些悲痛。
但花竹终究不愿在常家人面前表露自己的脆弱,更何况,他每次落泪,在常家得到的都只有斥责,从无安慰。
于是此刻,他只是瞪大了眼睛,盼着能将泪水挡一挡。他就这么瞪着眼睛,盯着常老太问道:“她既然是花家的人,那你们是如何知道她的死讯的?”
常老太被问了个正着,一时间显出些许慌乱,她的眼睛往秋姨那边瞟了几瞟,又装模作样地饮了一口茶,不再言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秋姨马上就接到了主子的暗示。她跟随常老太多年,从豆蔻年华到如今徐娘半老,哪会不知常老太此时何意。她心知今日这个恶人必然是要自己做了,于是上前摸了摸花竹肩膀,说道:“田姐姐去世那日,花家婶婶偷偷来知会的,但是说明了花姨娘不愿告知于你,我们若是说了,花姨娘定会知道是花婶婶透露的,到时候难办呐。”说罢又冲着花竹行了个礼,言辞恳切地道:“少爷莫要让老爷太太为难啊。”
花竹听得此言,心下更痛,也不答秋姨的话,只是紧盯着常老太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常老太被花竹这样瞧着,几乎有些不由自主地答道:“五天前。”
五天前……
他知道自己注定要食言了。
田妈妈年事已高,在一众老人里算是高寿,花竹早知她会有离开的一日。甚至花竹上次去见她的时候,田妈妈还叹息,等自己不在的那日,葬礼怕是要冷冷清清。花竹当时不知怎么安慰,他一向不惧谈论生死,但是在自己最亲近、最珍惜的人面前,对于死亡,他还是怯懦。
倒是田妈妈看得开,她抚了抚花竹的额头,道:“如若真的到了那日,你可一定要来为我送行啊!”
花竹听她这么说,眼眶一热。他并没有不让她说这种晦气话,因为他知道,田妈妈说的那日,终究会到来,甚至,会在最近的几年就会到来。花竹忍了忍泪水,点点头应道:“好的,我一定去。”说完,像是担心田妈妈不相信一样,补充道:“到时你在上面看着我。”
但是如今,他终究还是没能去成。
想到此处,花竹再没有了刚才逼问的力气,一下子萎顿了下来。他失魂落魄地出了常府,常家没有一个人拦他,就任由他这样去了。
出了常府的大门,花竹才发现自己不知该往何处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想去坟地看看田妈妈,自己答应了要送她最后一程,结果还是失言了。现如今,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得知她死讯后的第一时间去看看她。
可是现在,他忽然发现,自己连她葬在哪里都不知晓。
花竹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却发现怎么也抹不干净。他叹了口气,索性扯住衣摆,在脸上胡乱擦了两下,转身往花家去了。
他要问清楚田妈妈安葬的地方。花竹不想田妈妈像他父亲一般,人都去世了多少年,他连尸首埋在哪儿都不晓得。如今他已经长大,不再是任由别人摆弄的小儿,有些事情,是他理应知晓的。
到了花家,花姨娘正在修指甲,听到他问田妈妈的事情,嘴角一撇,说道:“人都死了,问那么多做什么,尸首是安济院给埋的,我怎么知道葬在哪了?”
“什么?连葬礼都没有人给她操办?田妈妈好歹在花家做了一辈子活儿,更不要说她还是父亲的乳母!”
“她是官府判刑处死的,谁敢给她办葬礼?”
“你说什么?田妈妈怎么会——”
“我只跟你说一次,你听好记住了。”花姨娘一下子凑到花竹面前,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田妈妈此人,是驭灵人。她六日之前偷偷出城操纵翠鸟,引起皇城内外混乱,如今已经投案自首,此事日后休要再提。”
“怎么可能?那日在山上的,明明不是田妈妈。”花竹转身便走,他要去县衙给田妈妈伸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姨娘拦住花竹的去路,继续说道:“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田妈妈死得其所,她是自愿死的。如今她人已经不在,你再怎么折腾,都是白搭!”
“你怎知她是自愿死的?你早就知道她去投案?”
花姨娘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肯再多说,只是疾言厉色地告诫花竹,此事已了,他若再有所牵涉,倒霉的只能是他自己。
“到时候你的身份暴露,整个花家和常家,都要跟着你倒霉!”
“我的身份暴露?”
“我知你是驭灵人。”花姨娘的语气缓和下来,“你好歹看在花家和常家将你养大的份上,不要连累我们。更何况,田妈妈已经去世,无论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花竹盯着花姨娘瞧,花姨娘再次缓和了声调,对花竹劝道:“莫要做那些徒劳无功之事,到时候害人害己。”
“田妈妈葬在何处?”
“我真不知,是安济院给她收的尸,家中出现一个驭灵人,花家躲还来不及。”
第59章秋雨寒凉,深夜墓地祭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瞪了花姨娘一眼,花姨娘此刻算准他吃软不吃硬,再次放软了调子,劝道:“不如你去常家问问,当时我让花婶婶和常家说了的。这是十两银子,算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拿去给田妈妈烧札纸用。”
花姨娘这么说,花竹虽知她在撒谎,但一通脾气到底无处可发。他没要花家的银钱,垂头丧气地往常家折返回去。
到了常家门口,正遇见刚吃完席面出来的邻居,众人面上都喜气洋洋,跟门口送客的常老爷寒暄着。
花竹不想被人瞧见,偷偷绕去后门进了府。
他还没进内院,就见小丙哥匆匆向他奔来。花竹此刻没有跟他打招呼的心思,也不想让人瞧去了自己满脸的泪痕,绕了条路避过。
可小丙哥却是看见了他,大声地唤着:“花少爷!”脚步不停地朝他走过来。
小丙哥是在府中伺候了多年的老人,花竹刚进府的时候,他还是少年模样,如今十年过去,他的孩子都遍地跑了。小丙哥一向为人厚道,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在花竹年幼的日子里给他摆脸色看,甚至小丙哥在厨房当差的那几年,他知道花竹饮食习惯不同,在饭菜不和花竹口味的时候,偷偷塞给过他几次油饼吃。故而花竹对他印象一直非常不错,长大后每次与他见面,也总是真心实意地与他打招呼。
小丙哥见花竹停了脚步,三五步赶上来,他并未理会花竹狼狈的模样,只是压低了嗓子匆匆地对他道:“田大姐葬在城西坟地中,从南数第三排,从东数第六个坟头,没有立碑的那个。”
花竹一听没有立碑,顿时又是一阵心酸,眼泪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小丙哥见他如此模样,也是重重叹息了一声,又说道:“田大姐是九月三十那天去的,我担心没人告知与你,一直记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他记着此事,是知道花竹与田妈妈感情深厚,定是要给她立碑的,立碑要写明生卒年月,花竹势必会用到这个日子。更何况,往后的祭拜洒扫,也少不了要在忌日进行。
见他如此细心地为自己着想,花竹心中一暖,哽咽着对他道了谢。
小丙哥却是叹了口气,道:“田大姐在府的时候,对我们都不错。”说完又对花竹道了句节哀,像来时那般步履匆匆地走了。
花竹去了墓地。
此时天色已晚,又刚下过雨,整个坟场都显得阴冷恐怖。
花竹从前胆小,但是此刻却并不怎么害怕。因为知道这里埋着那个一直呵护照顾自己的人,即使她已经不在人世,也定会庇佑着自己。于是走在这葬有田妈妈的墓地里,倒没觉得多么可怖。
兜兜转转绕了几次弯路,花竹照着小丙哥说的地方,找到了那个坟头。
坟还很新,周围环绕着的,也都是新坟,花竹知道是因为最近疫病的原因。但也因此,整个坟场并无他人,只有花竹的脚步声,和晚风吹动树枝哗哗的响动。
花竹坐在田妈妈的坟前,靠着坟头跟她说话。
他先是道歉,说自己没能如约去给她送丧挂孝,悔恨非常。
然后说了说自己这两个月在城外发生的事情,最后聊起了幼时田妈妈照顾自己的趣事。田妈妈从花竹记事起,就是一副苍老的面容,花竹哽着喉咙,轻轻抚摸着田妈妈的墓碑,喃喃道:“您好像生来只为做我的祖母,可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您会真的离开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说到此处,又抑制不住地大哭一场,等到哭完了,想起自己不该再让田妈妈担心。于是就提起了方池和宝娣。花竹说起自己遇到这两人,往后的日子里,可以与他们相互照顾,让田妈妈安心地去,不要记挂自己。
方池寻来的时候,就听到花竹絮絮叨叨地在说着这些事情。他站在离花竹几步远的地方,先是轻轻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花竹明显肩膀一抖,转脸过来,见是方池,挤出一个不伦不类的笑容。
这笑容在花竹布满泪痕的脸上,显得格外凄凉。
乌云飘过,遮住了仅有的一缕月光,整个坟地变得更加漆黑。方池叹了口气,走过去跪在坟前,十分恭敬地磕了头。
花竹见他如此,喃喃地说道:“本来是要正式介绍你们见面的,终究还是……”话未说完,泪又淌了下来。
方池听了这句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田妈妈说的话,又见花竹整个人有些神思不属,于是跪得离他近了些,让对方靠在自己怀中,温言劝道:“今天天色已晚,我们先回去,明日再来好吗?”
花竹挣脱开他的怀抱,并不回答,只是默默流泪。
方池见他如此,狠了下心,准备将花竹拖起来,搀扶回家。但手上刚一用力,就感到对方身体上的抗拒,只好又跪了回去,仍旧劝着:“你在这里坐了好久,田妈妈一定也是陪着你的。现在这么晚了,你如果不回去,老人家也是没有办法休息的。”
这么一说,果然管用。花竹转头看了方池一眼,又伸手摸了摸田妈妈坟头的新土,不知嘀咕了些什么,随后单手撑地想要站起来。
方池见他终于肯走,赶紧扶他起来。两人就这样一瘸一拐地回了花竹新买下的那个小院儿。
花竹进了院子,如傀儡一般木然地走去了厢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池实在放心不下,在门口转了两圈,最终打了一盆水端着,想借机进去看看情况。
他见花竹房间的灯烛一直亮着,但是站在门前敲了半晌门都没有人应。
方池最后只好道了句:“我要进来了。”然后径自推门而入。
花竹正坐在床沿上,一动也不动,眼睛呆呆地看着前方,兀自落泪。
方池放了水盆,拧了帕子,像小时候那般给他擦脸。花竹仍旧不动,似是没有见到他一般,任由方池摆布,只是他眼中的泪水,刚被方池拭去,又马上蓄满。
方池给他擦试一番,又见床上有几块泥巴。想着大概是花竹在墓地的时候,粘在身上的,就这样带到家里来也没有人注意。于是又将屋内打扫了一遍,才坐回花竹身边。
方池进屋以后,一直没有说话。他知道这种丧亲的悲痛,是很难用言语抚慰的。此刻也只是揽了花竹的肩膀,让对方靠在自己怀中。这次花竹没有抗拒,木然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方池就这样揽着他,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后背。
花竹在这一下下的安抚中,慢慢找回了一些神识。他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田妈妈也是这样哄着自己的。
有时候自己在外面受了欺负,哭着跑回家,田妈妈都是先拧了帕子给自己擦脸,然后就将小小的自己抱在怀里摇晃,有时候也会一下下地拍着后背安慰自己。
想到这里,花竹已经渐渐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涌了上来。但是他今日哭得太久,早已十分疲惫,临到此刻,眼中已是无泪可落,空余下心底无限的悲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池保持着这个姿势,抱着花竹坐了好久,直到感到怀中之人渐渐没了什么动静,他才轻声唤了花竹两句,却是没有得到回答。方池逐渐停了拍着花竹后背的手,抬起脸来一看,只见那人眼角额边仍旧挂着泪痕,已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叹了口气,将花竹放在床上,给他脱了鞋子又盖上被子,忽然意识到,今日这半天,自己叹的气,比之前二十三年都要多。
方池不放心花竹,挥手熄了灯,就在桌边坐了下来。
前两日还有些燥热的秋夜,被最近几场冷雨带来了几分凄寒。今夜的秋风秋雨渐至,吹打在窗户上呼啦啦地响,房屋内外的温度,也跟着一下子降了很多。
此刻院子里飞进来一只家雀,正被守在树下的小猫姜姜瞧见,一个猛扑,叼在嘴里。姜姜今夜已经吃饱,将家雀衔在嘴里也下咽,反而一路跑去主屋。它见田妈妈不在,歪着头动了动耳朵,径直朝着花竹的厢房而来。
方池很快听到了挠门的声音,他起身开了门,姜姜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邀功般地将那家雀往地上一吐,见方池不去拾,还用前爪推了推,又呜呜啊啊地叫了几声。
方池怕它吵醒花竹,连忙走过去,伸手捡起家雀,又摸了摸姜姜的额头,猫咪见有人收了自己的礼物,很是开心,它在地上翻了个身,露出肚皮等方池来摸。
方池一手给姜姜顺着毛,一手拿着那家雀瞧。
家雀的翅膀上掉了许多羽毛,此刻脱离了姜姜之口,努力扑腾着想要逃。
方池今夜不愿杀生,趁着姜姜转身舔尾巴的功夫,开窗放走了它。
家雀忽然获得了自由,在空中断断续续地飞着,但是不一会儿,他就习惯了自己半秃的翅膀,在左右扑腾中找到了平衡,逐渐飞远。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池回头看了看床上的花竹,那人并没有醒,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蜷成了一团,睡在床角。被子一半被他压在身下,另一半则紧紧抱在胸前。
方池又望了望窗外已经不见踪影的小家雀,忽然觉得世间万物活这一辈子,有哪个不是要带着身上的创伤不断前行呢?
他再次叹了口气,没有去管已经被花竹压在身下的被子,而是又拿了一床薄被,重新给他盖在了身上。
第60章午夜梦回,两人抵足而眠
花竹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他梦到了最后见田妈妈的那日,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他正与田妈妈说着话,对方就一下子躺进棺材中进了灵堂。
然后画面一转,又到了田妈妈出殡的场景,花竹追着棺柩跑,想要看老人家最后一眼。
可是在梦中,花竹要么遇到上坡、要么就是逆风,他的双脚无论如何都迈不动步子,只能眼见发丧的队伍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视野之外。
花竹蹲在原地崩溃大哭,这一哭,就从梦里哭醒了。
醒来的花竹,在黑暗中睁开双眼,一时之间分不清自己是在哪里,但他很快发觉,刚才的悲伤只是一场梦,正在暗自庆幸之时,就意识到田妈妈早已不在人世,而她去后,甚至都没有办过葬礼,自己连追在发丧队伍后面的机会都未曾有过。
眼角的泪,又静静地从花竹脸上滴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池听到他翻身的动静,走到床边,见花竹脸上又布满了斑驳的泪痕,很是无奈地拿被角给他拭了拭,而后弯身在床沿坐了下来。花竹见他过来,也一下子想起了之前的种种,支撑着坐起,喑哑着嗓子跟方池道谢。
方池见他如此,不由得一阵心痛。他听到这句多谢,便知道花竹已经恢复了许多,至少,眼前这人的坚强外衣此已经披上,旁人是再难从他身上看到前半夜的脆弱和无助了。
他倒了杯水递给花竹,盯着他静默无言地看了片刻,而后,也不管花竹是不是愿意,又一下子将人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抚他后背。
花竹的确需要安慰,但他自幼便学会了独自一人面对人生的艰难时刻。他不着痕迹地从方池怀里挣脱出来,再次轻声对他道谢。花竹知道自己此刻,多少有些口是心非,他明明渴望着眼前的这个怀抱,却被理智拉着,挺直了脊背,端坐在一旁。
风声从窗外传进来,两人就这么沉默相对了片刻。然后方池一声不吭地,再次将花竹揽入怀中。他的怀抱坚实又温暖,花竹舒服地轻叹一声。
花竹的理智渐渐被疲倦压倒,他这么靠着方池,心中虽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确实累了,有个人支撑着自己的感觉也不是那么差。更何况,那人在轻柔地拍着自己后背的同时,还小声念叨着“睡吧,再睡一会儿”这样的话,像极了小时候哄自己入睡的田妈妈。
于是他索性闭上双眼,在这摇摇晃晃的怀抱中长出一口气,然后放松了身体。恍惚中,他感觉到有人吻了吻自己的发鬓,但他在后背上一下下熟悉的拍抚节奏里,一时也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就这么昏昏沉沉地再次睡了过去。
这一睡倒是一夜无梦,直到天光大亮。花竹睡醒,努力睁了睁眼,但觉眼皮实在厚重,只能半睁着看了看四周。
他先是感到头上有一团东西压着自己的头发,伸手摸了摸,那团东西动了下,跑去了地上。他知道是姜姜晚上嫌冷,上床来取暖的,也不介意,收手揉了揉自己的脸皮,准备起床。
这一夜过后,花竹已经接受了田妈妈离世的事实,现在想起此事来,再不用落泪了。倒不是他不愿再哭,而是他已经筑起理智的高墙,再不能为此事而哭了。
他自幼命途多舛,先是父母和离,而后母亲抛下自己而去,再后来田妈妈离府,父亲去世。这桩桩件件对于花竹十分重要的事情,在常家人眼中却轻如鸿毛,于是每每花竹因这些事情悲伤之时,换来的总是周围人或冷漠或鄙夷的目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久而久之,花竹渐渐忘记了如何哀悼自己命中的悲伤之事,他只记得要擦干眼泪,努力装作自己没有受到影响,一切如常的样子。
于是他考虑起眼下的事情来:他准备今日先去丧葬铺,定个墓碑,然后再去坟上给田妈妈烧点纸钱。他从十三那听来的往生之事,当时虽然不信,但是事情摊到自己家人头上,总是宁可信其有,也不愿苦了作古之人一丝一毫。
花竹准备下床之时,才发现床里面还躺着一个人。
他记得昨夜方池哄自己入睡之事,也不怎么惊讶,见两人衣服都齐整,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蹑手蹑脚地下床。
他心知方池是被自己牵连才熬了夜,又知如此和衣同榻而眠,已是自己能给他的、最亲近的关系了。当下心下一阵叹息,对方池的愧疚之意升起,也没叫醒他。
花竹推门出屋,姜姜嗖地一下跟着窜了出来,找到院中一处地方上厕所。
昨夜又下过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冽的气息,花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准备去井边弄些凉水洗脸。他今早眼皮浮肿,想着汲些凉水消消肿,好赶紧出门办事。
洗漱完又束好了发,花竹的眼睛仍未消肿,但此刻他也管不了那么多,起身就要再去墓地。还没走出院子,就听得门扉一响,却是方池推了厢房的门走了出来。
“今日就留在家中吧,你这个样子过去,田妈妈见了,定然是要不放心的。”
花竹思考了片刻,十分难得地停下了出门的脚步。
方池心想,这人平日里颇有些固执和倔强,但自己几次搬出田妈妈来,倒是百试百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日既然不再出门,花竹就去了田妈妈的房内,整理遗物。
田妈妈似乎是突然离开的,房间的小几上,还留着两盏没喝完的茶。花竹很想问问望舒,田妈妈当时是不是被花姨娘叫走的。
但找望舒询问的事情,并不急于一时。昨日花姨娘的话,说得都不怎么好听,却唯有一句是说对了的:如今无论花竹再做什么,田妈妈都不会再回来了。
花竹一直整理到午后,才差不多将屋里的东西都理好。他看见墙角有一口放冬衣的木箱,走到跟前,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勇气打开。
这箱子里装着的,不仅是田妈妈的冬衣,还有上次田妈妈拿给花竹炫耀的新铜钱。
花竹盯着木箱看了半晌,转身去收拾衣柜。
衣柜整理到一半,花竹猛然发现,衣服下面有一叠压得整整齐齐的荷叶。
在花竹年幼的时候,他喜欢将包果脯用的荷叶留下来,说上面有甘棠梨的香气。长大后的他,早已没了幼时的癖好,却没想到田妈妈仍旧帮他留着这些叶子。花竹闻了闻,果然最上面的那一张,还留有甘棠梨的味道,他忍了半日的眼泪,一下子又落了下来。
方池一直默默跟在花竹左右,他不知道花竹为何落泪,但见他难过,还是走上前,轻轻从身后抱住了他。
花竹默然无声地流了一会儿眼泪,不再收拾田妈妈的遗物,而是转去墙角,盯着那口木箱看。
花竹看着木箱,方池则盯着花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于方池来说,这个世界里,除了花竹,他对于其他人事物都没有太多的感情。花竹因为田妈妈的去世感到如此悲伤,让他有些惊讶,也有些不知所措。方池一向知道怎么应对愤怒——打回去就是,但是悲伤却让他感到陌生和新奇,同时又被打动,他忍不住地想:若是自己有一天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也会有人为他如此悲伤吗?
想得多了,他甚至觉得,一个人因另外一个人如此的悲伤场景很美。花竹对于田妈妈的这种悲伤,让他感受到了人世间里的几分温情。
花竹最终还是没有打开那口木箱,他眼睛上的浮肿渐消,准备去趟钱塘县衙。
“你现在不适合去。”方池拦了花竹。
花竹并不理会,径直往门口走去。
“你若是去喊冤,田妈妈就白死了。”方池转到门口,堵住花竹的去路,“我答应你,后面跟你一起调查,但是此刻你不能去翻供。”
花竹苦涩一笑,“我去与不去,田妈妈都是枉死了。”
“这话不对,田妈妈既然是自己投案,那便一定有她的理由。你现在冒冒失失地去翻案,田妈妈才是白白死去。”方池见他不说话,放缓了调子劝道:“我们等风头过去,再去查探,好吗?”
“即使不去伸冤,我也得回县衙复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方池仍旧堵着门不让花竹走,“今日你不适合去,等到明天,你能摆出一副兴致高昂的样子了,再去衙门。”
花竹一瞬不瞬地盯着方池瞧。
方池被他看得不自在,解释道:“这是官场之道,与之教我的。”
宝娣听到屋内的动静,进来催二人用午饭。
方池见花竹没有反应,说道:“饭菜还是先温着吧。”
“他不吃饭,你也要吃点呀。”宝娣朝方池说道。
“我不饿。”
“去吃饭吧。”花竹忽然开口。
听闻他要吃饭,宝娣欣喜得不行,碗筷盘碟全部端上桌。
花竹只吃了两口就停了筷子,倒是方池饿得紧了,连吃两碗米饭。
用过了饭,方池提议去丧葬铺子选墓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花竹二话不说,跟着他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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