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自己是如何从医院走到盛阳所在的学校，纪玥宁毫无记忆，只庆幸没有遇上意外。

她的魂魄，大概遗落在医院那张冰冷的不锈钢椅子上。

按支教的要求完成体检，她便失魂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

「玥宁。」

人生总是如此，愈是倒楣的时候，愈是会碰上不想见的人。

「傅阿姨。」急忙将手上的验孕单塞到包里，扯出虚弱的笑容。

「你脸色不太好，来看病？」看出她的不对劲，傅闻樱坐到她旁边关心。

「没有，支教那边的体检，刚做完有点累。」纪玥宁微微低头，怕被她看穿，连忙转移话题「阿姨你呢？怎麽在这？」

「来找我女儿。」傅闻樱沉浸在自己的喜悦当中，已经忘却坐下来的初衷「我儿子……你也见过的，宴臣，最近跟一个相亲认识的女孩交往得不错，我想着跟对方父母商量一下，就把他们的事定了，经过这里顺道跟我女儿了解一下，挑一些适合婚前的检查项目，他俩年纪都不小，得抓紧点。」

难怪……孟宴臣已经不再需要她……

「恭喜。」仅有的力气全投放到这两个字里头。

手下意识地抚住小腹，原来有些生命纵然未降临已经倍受期待，而有一些，却注定遭人冷眼。

她肚子里的，显然是後者。

後来傅闻樱是怎样跟许沁一同离去的，那场景彷如一场梦，只记得自己一直盯着她们挽臂离开的方向，失焦的眼神久久无法移动，不哭不笑地呆坐，要不是盛阳的电话，她都没发现天色已晚。

行尸走肉地来到学校门前，盛阳说拍了小吃店的门没找到她，才打的电话。

「前几天球队赢了比赛有点奖金，孩子们知道你要去支教，都嚷着给你送行，不过怕你临走前事忙，所以给你买了礼物。」盛阳有点不好意思地将袋子递过去「以柔帮忙挑的，应该合你心意。」

嘴角明明在笑，泪水却蓄在眼底「替我谢谢他们，不过似是你的主意吧。」

「我丶我承认是借你名头约的以柔，但心意是真的。」被点破的孟阳更为羞涩。

「以盛老师的进度，会不会我支教回来还没有进展？」打从心底觉得盛阳是个好对象，对孩子有耐性，又热心助人，要是以柔也有意思，她乐见其成。

「唏，这事又由得我一个人说了算……」

互相嘱咐了几句，挽着孩子们给的礼物，独自回到小吃店。

跟盛阳见面过後缓解不少的复杂心情，被小吃店门外候着的孟宴臣重新挑起。

除了盛阳，还有另一个吃闭门羹的人。

信息跟电话一直没有回应，人又不在家里，本想离去的孟宴臣开车经过学校门口，刚好碰见她跟盛阳正谈笑风生。

是他从未看到过的笑颜……

不晓得是什麽心态驱使他折返，板起脸守在小吃店门前。

许多事她都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处理，孟宴臣便霎时出现，让她有点失措。

「你电话不在身上？」

把东西放到店里的桌上，掏出手机才发现他的信息还有好几通未接来电「刚才有点事，没注意到。」

「有什麽重要事连电话也不接？」她口中的事，孟宴臣认定就是学校门前那一幕。

质问的语气，听在心烦意乱的纪玥宁耳里格刺耳。

他孟宴臣可以爱理不理，而她就非得随传随到，心底冷笑一声，整天下来疲惫不堪，纪玥宁已经懒得回应。

「所以是不能跟我分享的？」见她不接话，孟宴臣更是咄咄逼人。

一气之下转身拿起桌上的帆布包，刚抓住那张验孕单的手忽然又松开。

桌上除了盛阳给的礼物，另一袋是她存放在孟宴臣家里的日用品。

他之所以出现，原来是为着把东西还给她。

差点忘了傅闻樱的话……差点忘了他快要结婚……

还记得肖亦骁问过她安全措施的事，一开始的确是有的，只是那些药吃完以後，每次都是孟宴臣送她回来，渐渐把事给落下。

估计孟宴臣也以为她一直在吃药……

在人家要结婚的骨节眼说自己怀孕，是立了什麽心肠才会做的事。

轻飘飘的一张纸，再次躺回帆布包的底部。

「我跟孟总，本来就没有什麽需要分享的，以前丶现在没有，日後更不会有。」

从前那些枯燥古文所说的「大梦归离」，纪玥宁今天总算体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