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日忙上忙下的纪玥宁并没有发现，连续好几晚停驻在小吃店门外不远处的车。

在肖亦骁的协助下，孟宴臣确认了纪玥宁的身份。

如今人找到了，他却裹足不前。

某种怪异的情怯总是缠绕着他……

见她愈是埋头苦干，孟宴臣愈是不敢靠近。

他害怕……

当初他不想与许沁有几分相似的叶子误入歧途，却惹来她的曲解，酿成後来那些事端。

而纪玥宁，是他亲手诱导她堕落……

若然她并非自己认定的那种人，那他的歉疚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他没有求证的勇气。

但冥冥中总有些事推着你前进，推着你面对想要逃避的一切。

快要打烊的时候，孟宴臣摇摇晃晃地走进小吃店。

数不清今天是他守在门外的第几天，只知道今夜真的需要可以依偎的人，安安静静地待在自己身边。

看清店里唯一的客人，纪玥宁的心跳瞬间变得猛烈。

不过有了医院和上次收保健品的经验，她认定孟宴臣认不出自己。

「我们要打烊了，只剩下煎饺。」故作镇定地走近，才发现有别於平日的矜冷，面前的他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肉身。

「好。」空洞的回应，叫人寒心。

他无原无故跑到店里，纪玥宁心乱如麻只想赶快把人送走。

迅速把食物送上後，她急忙把门闸调到半关的状态，赶客的意味十分明显。

「纪玥宁。」

快步准备躲进厨房的人被他喊住，整个人旋即僵在原地。

他……知道自己……

「为什麽要收亦骁的钱？」明知这个问题有多愚昧，他还是想要听到纪玥宁亲口回答。

像是被孟宴臣推回那一夜，她在口罩下自嘲冷笑。

「不是孟总说好要给的吗？」所以现在是心疼了？认为她不值那些钱？

纪玥宁气上心头，气冲冲地拿起打包盒走到他面前，一下子将饺子全倒进盒子里头。

「我要关门了，你带走吧，算我请你。」

孟宴臣不怒反笑，坐在櫈子上一把圈住她的腰，将头埋到她胸口一动不动。

「喂，你……流氓！」

这才是他那一夜想要的反应……

任由她如何反抗，怎样捶打，怀中人依旧不动如山。

纪玥宁真想有人能跳出来解释一下状况。

「玥宁，他才十九岁……」

沙哑的呢喃，彷佛是她的暂停键「谁丶谁让你这样叫我，谁十九岁啦……」

感受到他呼吸变重，纪玥宁才又想起要把人推开。

「京海那个项目，有个工人失踪了好几天……今天……在一桶凝固的水泥中，终於找到……」

深深吸了口气，霎时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麽……

「调查说他偷偷在工地留宿，可能是失足掉进去的。」

低头盯住那乌黑的发顶，猜想他此刻难过的到底是什麽……

国坤的形象……还是那个可悲的工人……

不过正如他自己所说，他是个生意人，怎麽可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如果没能发现，那孩子便永远封在里面……连尸体都不能重见天日。」

眼眶在他的喃喃自语下泛红，纪玥宁感受到他对生命的那份敬畏，顷刻心软下来。

手掌在他脑後轻抚，这是她唯一能做到，算是安慰孟宴臣的事。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们都不再说话，维持着尴尬的姿势，空气中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纪玥宁想不起他到底是怎麽扯下自己的口罩，然後吻住她的。

意识到失控的时候，她正低头回应着那个充满渴求的吻。

那一刻她想到了叶子，想到了叶子透露着绝望的说话。

『所以一直以来，你都在耍我？』

口中的甜美嘎然已止，孟宴臣茫然的眼里，全是她素净的一张脸。

几乎没办法跟酒店那一夜的人，联想到一块去的容貌。

被推开的孟宴臣眼睁睁看着她走到门边，将半关的闸门重新打开。

「打烊了。」不想深究他出於什麽心态去抱她吻她，纪玥宁只是不断提醒自己，绝不可以走叶子的旧路。

上一分钟还在唇舌相缠的人，眼下背对着他下逐客令。

身後的皮鞋声渐近，纪玥宁刚松下去那口气，被他覆盖在门闸开关上的手又再提起。

总觉得大闸碰撞地面的声响比平日要强，令她耳鸣目眩，什麽都不想听不想看。

男人自身後将她搂紧，埋首在白晢的颈窝轻啜。

站在紧闭的门前，纪玥宁足下传来阵阵麻痹感，彷佛困住她的并非眼前的大门，而是某种无形的桎梏……

「孟总还记得……我是收钱的吧……」